第一章 梦想！去哪里了？
他叫高远，你们现在所看到的高远，并不是他自己喜欢的的样子。
高远，29岁，是珠海一家国企单位的招商主管。29岁之前，他漂泊了整整十年，离家求学、勤工俭学、北漂、南漂，29岁这年，他终于完成了任务，落户口、买房、买车，有了一个他父母认为很不错的女朋友，随着港珠澳大桥的开通，这座东南滨海小城的经济也变得越来越活跃。
老家的亲戚朋友提到高远，都会说，“看看人家老高家孩子，多有出息！年纪轻轻，有车有房，还在国企单位当了小领导！”
上大学前的高远，成绩简直一塌糊涂，虽然从小就被父母寄予厚望，奥林匹克数学、书法、剑桥英语、国画、素描、钢琴等等别人家孩子学的，高远一样都不少，可每一样都没坚持多久就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学了，成绩也上不去，跟老师、同学都搞不好关系，小学转了三个学校，初中转了三个学校，高中也转了两个学校（当地只有两所高中），最后实在没办法，高三干脆装病，回家休养了一年。还好，有点小聪明，高建军用了全家3万元的积蓄换来了一个“民办本科”的录取通知书，就这样，高远终于上了大学。
报道那天，高建军告诉高远，“今后我和你妈不在你身边了，不会像在家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定要跟老师、同学搞好关系，好好学习，将来找个稳定的工作。”
高远虽然有点混，但在孝顺父母方面，却比同龄人成熟很多，高考对于他的打击着实不小，从此，他开始奋发图强，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父母所希望的方向，前进！
读书！读书！读书！大学四年，他读遍了图书馆里的所有书籍，不管跟自己的专业有没有关系，在明白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道理之后，他又开始疯狂地做兼职。因为成绩优异，他成为了自建校以来，唯一一个连续拿了四年奖学金的学生，年级第一的成绩从来没放过手；因为工作成绩突出，他还没毕业，就收到了当地好几家大公司的offer。
大学毕业后，高远拒绝了所有的offer，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北漂大军”，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亲回家！因为高建国出生在北京，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爷爷家有三个孩子，“臭老九”的帽子让作为大学老师的爷爷无力养活三个孩子，最后决定把年龄最小的高建国送回老家，给自己的哥哥抚养，也就是高远出生的城市，成年后的高建国才知道这一切，所以，一直都梦想着回家，然而，那会儿的北京，哪是那么容易回去的想申请一个北京户口，比登天都难。于是，这就成为了高远在北京一直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哪怕是患了哮喘，他也没有任何离开的念头。
2017年，31岁的高岚高远的姐姐，终于嫁人了。春节，全家人都来到了珠海过年，高建国的思想突然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珠海这个地方好啊！”，或许是时间久了，或许是珠海真的很好，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高远的哮喘，自从他得上了这个病，终日都药不离身，高建国夫妇看着儿子太心疼儿子了，高远来到珠海短短两三天，就把药给停了，就跟没得过病一样。
那时的高远并不懂父亲的用意，千般不舍地放弃了在北京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外企工作，彻底地离开了整整奋斗了四年的北京那座曾经让他哭、让他笑的繁华都市。
本来，父母给高远起的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志存高远”，结果却成了，“好高骛远”。由于有一线城市的工作经验，让高远很快收到了当地最大一家国企单位的offer，可惜是跨行跨城市，只能降职聘用，三线城市的工资也少的可怜，也不知道高远哪来的雄心壮志，立志要一年内恢复以前在北京的职位和工资水平，“好高骛远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在高远这里得到了有力的验证，试用期提前转正，工作半年就加薪，紧接着买了房，一年后，又晋升部门主管，紧接着买了车，在父母的要求、姐姐的介绍下，又和一位家庭背景非常好的女孩确认了男女朋友关系，似乎一切都朝好的方向走着。
从那一刻起，高远国企单位部门主管的身份就成了高建国夫妇翻身的资本，也成了亲戚朋友口中的榜样，甚至连他自己也认为自己的人生圆满了，毕竟十年前，在老家的高远，是出了名的学渣、问题学生。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他拼命地读书、兼职，积累知识和工作经验，其他同学开始利用更多的时间复习考研；五年、六年、七年、八年，同事们都努力地追求着更多的人生目标，他依然在努力拼命地工作；九年、十年，遵从父母的安排，来到了新的城市，曾经的那些朋友已经开始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高远依旧在拼命地工作，做着一份看似很体面的工作，他不知道为什么工作，他甚至像机器一样，不停地高效运转升职、加薪、买房、买车、找女朋友。
梦想，去哪里了？
在某一年，每个人都会埋下一颗梦想的种子，看着它慢慢发芽，然后，背起行囊，背井离乡，忙碌、盲目、茫然，渐渐地忘记了初心，再回头才惊觉：梦想是什么？它去了哪里？
虽然高远在上大学之前出了奇地混蛋，但他也有梦想，他喜欢历史，也曾捧着历史课本，坐在路灯下看到忘记回家；他喜欢看琼瑶剧、战争片，喜欢读散文，喜欢写故事，喜欢写诗，喜欢弹吉他、唱歌，喜欢玩轮滑和滑板，喜欢去从没去过的地方徒步，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欣赏风景，喜欢坐在床边读书，他喜欢安静。
可在所有人看来，这些都是不务正业。
然而，从大学兼职工作开始忙碌！忙碌！忙碌！一直包裹着他的全部时间，到了珠海之后，在国企单位做招商工作酒局！酒局！酒局！喝着怎么都吐不干净的酒，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他很多次都想辞职，可刚尝试说出心里的感受，周围熟人就说：“国企单位招商部主管！那么好、那么有面子的工作你都不要，你是不是有病？写什么小说？搞什么历史研究？追求什么梦想？稳定才最重要！！！”
高远有几个大学死党，一起办过文学社，一起组建过乐队、轮滑队、滑板队，一起在图书馆熬夜看过小说（忘记时间，被关在图书馆），也一起偷偷逃过课、打过架，彼此知根知底，他以为或许只有他们才真正理解高远的痛苦与无奈。
他的好搭档，文学社“金童玉女”中的玉女陈小影，学校里出了名的才女，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工作，一直经营着自己的微博，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是国内知名博主。
高远对陈小影说：“小影，我这国企单位的工作怕是做不下去了。”
话还没落地，陈小影似乎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是不是国企单位的工作太无聊？我现在需要找合作公司，让他们把产品放在我的平台上推广售卖，一单能赚30几万，你有经验，可以来帮我。”
“我不想做招商工作了，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我想找回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不应该是赚钱吗？”
高远觉得自己没办法和陈小影聊下去了，开口闭口都是钱。一起办文学社时，他们一起看言情小说，能抱头痛哭大半天，聊一部剧，能聊一整天，可现在高远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陈小影居然听不懂了。
吴彬是高远大学校园里，仅次于高远的学霸、男神，高远乐队里的鼓手，在毕业前的一次演出中，意外从台上摔了下来，脑震荡躺了三个多月，耽误了研究生报到，现在自己做生意，公司刚刚上市，是当地最年轻的企业家。
“吴彬，我想辞职，不想在国企单位工作了，不想再应酬，不想……”
吴彬打断了他，“高远，不是我说你，不管是在国企单位工作，还是自己创业，除了本事过硬，更重要的还是走动，你以为我光靠产品好，就能当上企业家？别开玩笑了。你不想在国企单位工作，不就是得不到提拔，看不到希望吗？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给你出出主意。”
高远知道吴彬是为了自己好，但随着自我剖析得越深，他就越清楚自己根本不爱这份工作，也不适合这份工作，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并且做得很好，全是因为自己不服输的精神和生存的压力，也或许是因为周围人觉得这工作很有面子。可即将进入而立之年的他，继续做下去，就是在为别人眼中的风光而消耗自己的生命。
他跟姐姐诉苦，话还没说到一半，高岚就开始长篇大论地唠叨起来，还真是应了“长姐如母”那句话，“你从小就这样，做什么事都半途而废，跟这个也搞不好关系，看那个又不顺眼，满身的抱怨，你能力是挺强，就是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直来直去的，不懂变通，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使小性子……”（此处省略一万字）
根本没人在意高远在说什么，他们都在说着他们认为对的话。他想，要不，干脆跟父母摊牌？可没想到，高建国由于年轻时应酬酒局太多，突然得了糖尿病，母亲的肺随了外婆，俩人都最怕着急上火，每次打电话，高远的母亲苏梅都会说，“辛亏你当初听了我和你爸的话，辞掉了北京的工作，进了国企单位，这么年轻就当了部门主管，你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女朋友的家庭背景不错，就赶紧结婚吧，不然我和你爸都会觉得你心理有问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远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单机剧情游戏，每一步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到了固定的时间就要做固定的事，不管怎么选择，结局都是一样的game over。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内心的痛苦也越来越大，朝九晚五，灯红酒绿，推杯换盏。
有人说，时间能磨平一切，可对于高远而言，时间就像个放大镜，把内心的不妥协一点一点的放大，直到无法回避，最后挣脱着改变。
第二章 也许是现在过得不够好
高远终于承认了一点自己的人生早已经被彻底绑架，被生存绑架、被社会绑架、被道德绑架、被周围人绑架，他们认为自己应该这么过，他们认为自己的工作很好，于是自己就应该这么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稍有违背，就是“不成熟”、“不负责”、“不孝顺”……
他无法对任何人说不，不能对父母说不，不能对领导说不，不能对客户说不，不能对同事说不，他不能对朋友说自己的工作很糟糕，他习惯被世界忽视。不知不觉中，他成了茫茫人海中一具漂浮的尸体。他能很清楚看到自己的未来，结婚生子，工作赚钱，酒局不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直到老去死去，如果他彻底放弃抗争，马上就会从一具尸体变成“尸骨无存”，然后，化作一捧尘埃，随风飘荡。
没人可以交流，高远发了一条朋友圈。
“29岁的我是一名国企单位职员，现在唯一能让我兴奋的事，就是能狠狠地拒绝别人一次，能和同事吵一架，然后鼓起勇气甩一封辞职信在领导的桌子上，扬长而去，浪迹天涯，不是我疯了，我只想告诉我自己，我还活着！”
微信拉近了人与人间的距离，但却让彼此的心越来越远，朋友圈里的朋友，真的是“朋友”吗？
高远看着评论区里无脑地回复。
“29岁？国企单位？想吵架？还想炒老板的鱿鱼？能不能别那么幼稚，29岁要面对的难道不是如何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吗？”
高远并没有生气，因为生活已经把他磨练地没有了脾气，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才令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决定反抗，既然不能辞职，那就从最小的事开始做起。第二天是bbd商业地产论坛，高远早就得到消息，有很多许久不见的老同学都会参加，他想变得不太一样。
高远躺在床上，手机震动了一下。高岚在群里发了一张她昨晚和苏晴的对话截屏。
苏晴：“我和合同都在路上了！”
高岚：“我结婚后，就再没见过你，很想你呀！”
苏晴：“我也很想你们，要不是有这次bbd商业地产论坛，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呢！”
高岚：“谁叫你跟舅妈跑那么远？我想你想的，老了好几岁！快把合同带回来，补偿补偿我！”
苏晴：“高岚姐，工作比我重要哈？哈哈，三句话离不开合同。我得关机了，12个小时后见。”
发完截图，高岚又补了一条信息：“咱们这个群名正式改成‘高远&苏晴相亲群’，希望高主管能把握好机会，一举将苏晴拿下。”
高远：“姐，你够了啊。别乱说，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一会儿被小楠看到，又要跟我吵架了。”
吴彬：“高岚姐，你直接把苏晴拉进群，我们大家一起给说道说道，这事儿可能就成了。”
陈小影：“别提你家的钱小楠了，还没我漂亮呢！加加加！高远你要是再没种，我就亲手把你拿下了，反正我也追了你十年，也不差再追你十年！”
高远最怕陈小影提这件事，当年因为自己暗恋苏晴，一直不接受陈小影的追求，害得陈小影从三楼跳了下来，还好寝室楼下边有个自行车棚，要不高远得后悔一辈子，这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校园，害得高远差点没毕业，从那以后，高远在学校里总是被指指点点的，陈小影倒是完全不当回事的，继续疯狂地追求高远，十年从没放弃，哪怕高远现在有了女朋友。
高岚：“别搭理这个瞎子，你要是做我弟妹多好，我爸妈可喜欢你了！”
陈小影应景地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吴彬：“高岚姐，高远要是不敢表白，我可就跟苏晴表白了，我也暗恋她十年嘞！”
高岚：“去！有我弟弟在，还轮不到你，一边玩儿去。”
群里闹成一团。
高远的人生也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还有一小片晴空，透过这晴空，能隐约看到苏晴。苏晴是高远的远房表妹，也是他的初恋，更准确一点儿说应该是“初暗恋”。虽然是远方亲戚，但两家走得特别近，从还是婴儿时，两人就各自躺在妈妈的怀里肩并着肩，幼儿园、学前班手拉着手，小学、初中、高中，虽然高远不停地转学，但他们一直也是一起上、放学，学前班的时候，高远和苏晴是同桌，苏晴总欺负高远，可能是高远天生是个受虐狂。从那时开始，苏晴便一直深深地藏在高远的心里。
苏晴也是大学的“情愿乐队”成员之一，高远、高岚、苏晴、陈小影、吴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摇滚。鼓手吴彬，贝斯手陈小影，键盘手高岚，吉他手加主唱自然是高远和苏晴，如果那会儿有“乐队的夏天”这档节目，他们绝对火。
高远大学毕业那年，高岚研究生也毕业了，苏晴跟着妈妈去了法国，跟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爸爸的突然离世，让这个家彻底塌了天。这片伤心的土地，让母女两个没法走出失去亲人的阴影，尤其是苏晴，毕竟她从小跟着爸爸一起长大。陈小影没有找工作，一直坚持经营她的微博，吴彬去创业。“情愿乐队”就这样解散了。
苏晴的经历，高远一直看在眼里，把想说的话憋在心里，他想成为苏晴生命中的另外一个男人，但总是说不出口，可能是因为太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没听说苏晴谈恋爱。高远问过高岚，高岚也摇头：“她应该没有做好恋爱的准备吧。”是没有喜欢的人，还是没有人值得她喜欢？不过这似乎对高远构不成障碍。
高远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谁说表白了就必须在一起。敢说出来，这是对自己的交代。表白不是为了成功，而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中不再留有遗憾。
微信群的人数从4变成5，高岚已经把苏晴拉进了群。高远吓得赶紧把群名改成“bbd商业论坛老同学团聚”。
“废物！”，高岚立刻发来一条私信。
“我只是不想对不起小楠！”
“你和钱小楠又没结婚，你怕啥的，都是成年人，还开不起玩笑了？”
“我只是不想让苏晴看不起我，也不想让自己看不起自己。”
“高远，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很想回到过去，也许是因为现在过得不够好。
第三章 他们变了
bbd商业地产论坛邀请了近千人，来的都是国内知名的地产大亨和投资公司。
陈小影觉得自己的事业能更进一步，毕竟她现在也开始涉足商业地产项目投资。
高岚作为bbd商业地产论坛的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自然是要在门口迎宾的，陈小影也煞有其事地跟在高岚旁边，混脸熟、蹭资源不停地发名片。
高远走到高岚面前，掏出请柬给高岚，“姐，我来了！”
“赶紧进去，里面有很多商业大佬，快进去多聊聊，别在这给我捣乱。”，高岚赶着高远。
“您好！我是文舌投资公司的创始人陈小影，这是我的名片！”，陈小影忙得手忙脚乱，见人就发名片，并没注意到眼前的竟是高远。
高远皱了皱眉，陈小影才缓过神。
“哟，吴总来了。”
高远扭头一看，是吴彬，戴了一副金边眼镜，穿着一套正合身的西装，一眼就看得出来从前校草的影子，在平均年龄超过40岁的企业家协会里，算是气质出众的。只是如今，吴彬胳膊下也夹着一个公文包。
陈小影可算遇到个熟人，而且还是企业家协会最年轻的理事，陈小影的声音马上提高一百八十度，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陈小影大声招呼吴彬。吴彬的眉头快速蹙了蹙，连忙对陈小影说：“小声点儿，低调点，影响不好。”
陈小影就当没事人一样说：“企业家协会最年轻的理事是我大学同学，我当然开心。”
“你来了。”高远走过去，一手搭在吴彬身上，就像大学时那样，“听说公司已经上市了，又当了企业家协会的理事，恭喜啊！”
看到高远，吴彬一扫开始的谨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哟，理事都十好几个人了，我排名最后，没啥实权，公司上市情况还不错，又刚拿了哈佛的金融博士，例行安排而已。对了，上次我说让你找你们公司高管走动走动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再说吧！”高远不想跟老同学聊这事。
大学毕业，各奔东西，多年后还能聚在一起，不管是利益的驱动，还是工作的需要，总之是很难得的。
“来，我们合张影。”高岚招呼几个老同学。
摆好造型，摄影师还没摁，陈小影突然又走了出去，离着老远，便大声喊道：“翁总，久仰大名！哎哟，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商业地产项目，还得您多提携啊！”
高岚一看，照也不拍了，笑成一朵花似的，迎了上去：“翁总，欢迎欢迎，我们公司李总早就在等您了，一直打电话问我，您到了没，您这边请。”
陈小影机灵地也跟在后边，高岚指着陈小影，“翁总，这是我亲弟妹，以后还望您多多照顾啊。”
翁总笑了笑，礼貌地微微点头。
吴彬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过去，微低着头，跟在翁总旁边。
陈小影跟屁虫似的，让空气中有了短暂的尴尬。
一群人围着翁总。高远一个人孤零零在摄影师前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大家的戏都太足，光看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到大概在说什么。
熬到晚宴，高远赶紧坐进高岚专门为几个大学死党准备的包厢。
高远一个人坐在包厢里，想了想，打开了一瓶白酒。
几杯酒下肚，高远看见吴彬陪着翁总从包厢前一闪而过，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对视，他本以为吴彬会进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吴彬却径直地走了过去。
看见高远一个人在喝闷酒，高岚赶紧进来坐在旁边，倒了一杯，正准备聊聊天。陈小影一身酒气，带着她的助理走了进来：“高岚姐，你们公司一群大老爷们围着我灌酒，我扛不住了，你快去帮帮我！”
高岚此刻也喝得微醺，一听陈小影这话，可炸了锅了：“谁？谁欺负我弟妹？”，拎着一瓶茅台就冲了出去，陈小影的助理也跟着跑了出去。
高远和高岚的酒量真是随了高建国了，高建国年轻的时候，就是单位里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高远撇了撇嘴，自嘲了一下，也跟着起身，站在包厢门口透气。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独自喝酒，不是因为喜欢酒，而是喜欢独处时的那种空荡。宴会厅的最左侧，高远看到几个以前同校的师哥师姐。大学时，他们是最酷的那群人，觉得读书没意义，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混社会。他们跟高远一样，都是大学期间就在外边兼职，或自己做点小生意，尤其是那些做生意的，让高远羡慕了好一阵。现在看起来，他们也被社会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高远又想到自己，其实也不过是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罢了。
“高远，看看我，我没找工作，没考研究生、没进那个什么国企单位，现在混得也还不错吧。”陈小影醉醺醺地拍拍高远的肩。
“你说你当初要是从了我，还在用在什么国企单位当个小主管，过来跟老娘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陈小影顺势勾住了高远的脖子。
高远很反感，推开了陈小影的手，坐回包厢。
“来，我敬你一杯，高主管。”陈小影故意把‘主管’两个字喊得特别大声，像是在嘲笑。
又一杯酒下肚，陈小影嘿嘿笑了起来，满面春光。她坐在了高远对面，翘着二郎腿，拆了包中华烟，点燃，悠哉地吸了一口。
高远也干了，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涌起一阵阵反胃的陌生感当年大学里才华横溢的陈小影，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抽烟、喝酒，圆滑世故。
如果是往常，他都告诉自己忍一忍，可今天，所有的不满都借着酒劲儿涌了上来。
“陈小影！你去照照镜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自己这个样子很讨厌！”高远厉声说道。
“嗯？”陈小影迷迷糊糊地盯着高远。
“你有几个臭钱，认识几个破老总，有几个狐朋狗友，就觉得自己倒了人生巅峰了？”高远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陈小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我是说，陈小影，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高远从来没对陈小影这么说过话，他觉得这么说话很爽，早该这么说了。
“咳……我就这样，一直都这样！”陈小影重重吸了口烟，仰着头，吐想高远。
“你以前不这样。”
“以前我穷呗！”
“就像你刚才跟个哈巴狗一样，巴结着这个总，那个总，现在有喝得烂醉如泥，你还不如穷着呢。”高远发出‘哼’的冷笑。
陈小影没有被激怒，知识用夹着烟的手点了点高远：“你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乱说话。”
“我乱说话？你看看你，再看看吴彬，再看看我那亲姐姐，三个人跟在别人屁股后边，脑袋点得想拨浪鼓似的，钻木取火呢？”高远继续冷笑道。
陈小影缓缓地把烟头摁灭在桌子上，稍微提高了点儿嗓门说：“高远！你一个破招商主管，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你招的哪个商业上边挂了你的名字？也是，要是真挂你的名字，你也不会每个月只赚**千块了。”
“这和我没关系，我在说你们！”，高远迷迷糊糊地前言不搭后语。
“我们？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我给你十万，就让你给这里的服务员讲上一天你做的破商业，你干不干？抵你一年的工资。我就想不通了，你的国企破主管，哪儿来的优越感，你觉得我们拍马屁，没人样，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些年你有变化吗？你是带动城市发展了，还是带动中国经济了？看不起这个，看不惯那个！”说完，陈小影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高远本想刺激刺激陈小影，没想到一直在自己后边屁颠屁颠追求自己的陈小影，居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了起来。
陈小影没搭理高远，径直走了出去。
“你大爷的给我站住！”高远冲了上去，挡在了门口，陈小影撞在高远怀里。
“你要干嘛？要非礼老娘？来吧！你要是有种的话！十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该给捂热乎了吧。”陈小影满脸不屑。
高远一把将陈小影拽进包厢，把门反锁上。
陈小影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笑了笑说：“很贵的，你一年工资都买不起。”
“你是不是眼里只有钱了？”
“高远，你是不是疯了？”
高远红着脸说：“陈小影我跟你说，自从你成了网红，你就越来越不像样了。是，你有钱了，有社会地位了，但你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你是我什么人，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过得日子？我再不像人，也比你过得好吧？”
话音刚落，高远一把抱住陈小影，“我做你男朋友，你看我能不能管你！”
高远彻底失去了理智。
没等高远进行下一步，陈小影一巴掌已经打了过来，重重地拍在了高远的脸上。
“高远你个禽兽，你还是不是人！？”
第四章 苏晴回来了
陈小影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高原的脸上，“我是喜欢你，但不能接受你说出的那么幼稚的话，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
在高远的潜意识里，陈小影一直都是他后边的跟屁虫，十年，从不曾停止，但今天这一巴掌是高远万万没想到的，他彻底疯了，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完全忘记自己是个男人，更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追求了他整整十年的女孩，他生命人生中最好的朋友，文艺社的‘金童玉女’，所有一切美好的回忆，所有的友情都在这一巴掌下，一扫而光。
“啪！”高远一巴掌还给了陈小影。
“小影，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少来这套！要是不是我一直追你，不放手，我在你眼里又会是什么？”
“今天我就要打醒你这个混蛋”，陈小影又一巴掌朝高远挥了过去。
高远伸手挡住，“你还想来？”
“今天老娘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废物！”，陈小影的另一只手挥向高远。
高远和陈小影都忘记了彼此的身份男人和女人，也忘记了彼此的友情。
两个人扭作一团，手脚并用，酒菜横飞，长久以来的积怨今天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一次性爆发在这争吵与争斗中。
嘭嘭嘭！嘭嘭嘭！外边高岚拼命敲门。
“高远，你给我开门！”
“别敲了！今天我打死她！”高远又飞出一脚。
“小影！开门！别打了！别打了啊！”高岚继续拼命砸门。
“高岚姐，你别管，他打不过我，我帮你教育教育你弟弟。”
“你们别闹，快开门！”高岚更着急了。
“高岚姐！你再敲门，我就拖着你弟弟跳楼！”，陈小影嘶吼着。
门外瞬间死寂。因为高岚知道，陈小影跳过楼。
两人继续扭打在一起。什么金童玉女，什么大学友情，什么一辈子，什么两肋插刀，什么难兄难妹，在今天都被打得一干二净。
高远一边打，一边流泪。
“有种别哭，你还是个男人吗？”陈小影又上来一拳。
“老子又不是因为疼。”高远一瓶茅台扔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门被踹开，门锁连着把手都被踢飞，一个人走了进来。
“你们俩还要继续打多久，我们搬椅子在旁边看好了。”
空气瞬间安静，时间瞬间静止，两个人保持着扭打的姿势，披头散发的陈小影和被打得破衣烂衫的高远，像被按了暂停键。
苏晴平静地俯视着他们。短发的苏晴，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球鞋，笑起来还是那么明媚。商业圈里，高远也算是阅女无数，但在高远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笑得比苏晴更美、更自然、更清澈。
陈小影抓着高远耳朵的手立刻撒开，搓着手，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闹着玩儿呢，苏晴你来了，快坐快坐，一路辛苦了。服务员，把这里收拾一下！”高远低下头，他不敢和苏晴对视，分别六年，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跟自己暗恋的人见面，真是太尴尬了。
“小影，疼不疼？”高岚赶紧跑进来，手里拿着创口贴，眼里完全没有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你看看你，全是伤，你不是也练过吗？还敢跟女孩子动手？竟然还打不过女孩子？”苏晴看着高远说。
“空间太小，施展不开。”高远堵着气，眼睛一直瞟着旁边。
“打不赢干嘛还要打？”
“不爽，就是想打，早就想打了，本可以把她打得更惨，你来得太快了。”
“高远，你自己看看你，连个女生都打不过，你还是个男人吗？”陈小影一边贴创口贴，嘴上依然不服输。
“你俩还挺逗，陈小影你都当老板的人了，还是网红，公众人物；高远你好歹也是个国企单位的部门领导，你们也不怕被人笑话。高岚姐，快给这个猪头也贴一下吧。”
苏晴的出现，让所有混乱都恢复了平静。陈小影和苏晴一人坐高远一边，高岚挨着苏晴，吴彬也夹着包回到包厢。包厢虽然还是五个人，但大家好像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早已不是原来那群人，早已不是校园里最火的“情愿乐队”了。
第五章 有些话总是开不了口
商业论坛晚宴结束已是深夜。
高远和苏晴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这里像极了他们小时候一起上学的必经之路。已经入秋了，深夜略有几分凉意，每句话都能听得格外清晰。分别六年，想念了整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高远呼吸得特别小心，他害怕被苏晴听出自己的心脏跳得多么的凌乱。
或许是害羞在作怪，当然，这么多年来，他也只是面对苏晴时害羞；或许也是那该死的道德绑架，他不敢想不该想的事，他觉得对不起钱小楠，虽然他没跟苏晴发生什么，但哪怕一点点精神背叛也是他自己接受不了的，虽然钱小楠是家人硬塞进自己生活的，虽然他不爱钱小楠，但毕竟高远的身份是钱小楠的男朋友。
“今天的你，一点儿都不像你，好像还挺冲的。”苏晴看着贴满创口贴的脸，笑着用手重重地戳了一下。
高远吓得跟小鸡仔似的，忙向后退：“痛痛痛。”目光不小心和苏晴撞上。立刻看向远方。
“我已经憋屈了整整十年，就想找个人吵一架、打一架。”
“憋屈什么？听你高岚姐说，你一直挺好的啊。”苏晴疑惑地问。
高远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苏晴说。
“有心事？”苏晴关心地问。
“嗯……我觉得，一点都不喜欢在国企单位的工作，但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好，我都不知道人生究竟为了谁，为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想，当然是为了自己。就像你说陈小影他们都变了。”
“你来晚了，你是没看到他们今天那谄媚的样子，为了利益和面子，喝得烂醉如泥的丑态。”
“如果他们真的谄媚，自己却很开心，那也很好啊。很多人的谄媚都是言不由衷，但他们却是发自内心的，有着清晰的目标。”苏晴说道。
“谁要是看到副嘴脸还会开心？”
“你想，小影虽然是网红，但网红又能红多久，她的公司刚刚成立，平时巴结那些商业大佬还来不及，今天知名商业地产大亨翁桐出现在论坛现场，对她来说，是一个多好的机会。”
“她自己踏踏实实做生意、搞投资，何必在乎这个。况且她走到今天也不是靠这个。”
“也许正因为小影是个老实的微博博主，一直专业做她的文学创作，现在环境人多嘴杂的，如果不是真心把她当人才，哪会有投资人帮她办公司，把文化和商业地产投资相结合，可是一个新话题，毕竟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即使这样，需要这么做作？那些大佬们也不会喜欢这样谄媚的人吧。如果我是翁桐，肯定不喜欢这样的人。”
苏晴白了他一眼：“别如果了，你这样的性格，现在这个小领导，当得都不合格。”
高远硬着头皮说：“谁要当领导，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苏晴停下来，看着他，略带无奈地说：“你呀，陈小影现在的生活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喜欢才是最重要的，跟其他人喜不喜欢没关系。”
苏晴的几句话，就让高远哑口无言。
“不过呢，你们今天打了这场架挺好，看得出来，起码你还没有麻木吧。只是笨了一点儿。”苏晴又笑了起来。
高远喜欢看苏晴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再糟糕的事情被她这一笑，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我之前跟别人说，我想和打一架的时候，还被人嘲笑幼稚。”高远心理觉得很温暖，这么多人里只有苏晴能理解自己。
“你是幼稚啊，而且还很不爷们，居然跟女孩子打架，但幼稚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活得纯粹一些。”苏晴看着远远的路灯，脸被光影剪出立体的轮廓。高远心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似乎都要淹没他的意识了。
“那……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其实，高远想问的是：你谈恋爱了吗？有对象吗？过得好吗？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还会回国吗？但所有问题最终尴尬地汇成一句“你过得怎样”。
“还不错。你呢？”
“我，还好吧。”高远讪讪地笑。
“这些年你一次都没回来。”
“嗯，除了你们，已经没有什么熟人了。以后可能也很难找机会回来了。”
“明天就走？”
“不，我还给高岚姐带了一份大礼。”
“我姐也越来越势利了，做工作都做到自己朋友身上了。”高远无奈。
“你呀……”苏晴不再接着往下说，转移话题，开始东拉西扯的。
这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虽然面对面，但心却隔了很远。高远知道如果错过这一次，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但常年的道德绑架，让高远想起了钱小楠。两个人一直走到了苏晴的酒店街尾的一幢民宿。
高远经常走这条路，公司的指定招待地点就是刚才晚宴的酒店，为了醒酒，他经常选择走走路，流汗能让高远快速清醒，他实在太讨厌醉酒的感觉。
以前觉得很长的路，现在一会儿就到了。
“房子拿回来了？”
“是啊，那是爸爸最后一次带我和妈妈来珠海住的地方。”
在珠海这套房子，是苏晴爸爸生前买来给全家度假用的，离世前，因为公司债务问题，房子被卖掉抵债了，苏晴工作后，把房子又买了回来，算是给自己和妈妈留个念想。
“怎么没回家住？”
“还没打扫，明天你有空吗？帮忙收拾一下。”
“好啊。”
“那我我回酒店了，你要上来坐坐吗？我看你刚才也喝了不少。”
“不了，我回去了，小楠还在家里等我回去。”
“行，那我进去了。”
“你……养父对你们还好吗？”情急之下，高远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立刻后悔了。关于养父的事情，苏晴离开这些年，谁都不敢提及，她自己也从不说这事。高远也只是从苏梅那听说了一点消息。
苏晴的爸爸离世后，苏晴跟妈妈去了法国外婆家，结识了一个还不错的华人，结婚之前，对苏晴母子照顾的无微不至，都是法国是最浪漫的国度，还真不假，可没过多久，苏晴的养父不知怎么的，开始醺酒，经常喝多了回家打骂她们母女，那会儿外公外婆都相继去世，苏晴的妈妈为了孩子，也只好暂时忍耐，这一忍，就是六年，虽然，现在已经离婚，但给她们母女的伤害是很难在短时间修复的。
“挺好的。”苏晴很平静地说，“他挺好的，对我好，对妈妈也好。”
苏晴并不知道，高远已经知道了一切。
“那……那你呢？”
“我？我过得挺好的啊。”
“我是说……”高远有些难为情。
“哦，我妈说，结婚和感情是两回事，她和我爸是感情，她再婚是为了组建家庭。我恐怕做不到吧，这两件事只能是一件事。”
这是在暗示什么吗？高远还是没开口。
“早知道今天这样的局面，你还不如不回来。”
“哈哈，你是在说你自己吗？”苏晴笑道，“好了，不说了，我回去了。”
高远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怕尴尬、冷场，怕话不投机。可是如果再这么下去，这次见面又是无疾而终。苏晴都说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再错过，就没有以后了。高远在心里给自己做最后的打气：高远，今天你必须表白，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要说出来，以为你要有勇气成为另一个最好的自己一个敢说出自己心声，不再被任何人、任何规则绑架的人！
“苏晴！”高远朝转身要离开的苏晴坚定地喊了一声。
“啊？”苏晴回过头，捋了捋耳旁的短发，看着他。
“那个……”高远突然愣住了。他这才发现，苏晴右手中指上竟然戴着一枚戒指。
这戒指太刺眼了，虽然仅仅是月光，但足以亮瞎高远的眼睛。
“怎么了？”苏晴问。
“呃……没什么。”高远把挂在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还是傻里傻气的。”苏晴笑了笑。
高远也尴尬地笑了笑。
“那我进去了。”沉默了一秒，苏晴说。
“嗯，好，拜拜。”高远无脑地回答着。
“早点休息！”
两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再相视一笑。
高远的心好像被掏空，但身体却被塞满了重物。回到家，客厅里很暗，电视里正放着综艺节目，钱小楠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六章 “适合”真的就“合适”吗？
听到开门声，钱小楠醒来。
“楠楠，以后还是开着灯吧。”
“你回来啦？”钱小楠揉了揉眼。
“嗯，回房间休息吧，我先洗个澡。”
浴室里，高远脑子里各种事情交织着。想起自己带着希望而来，却满腔失望而归，高远依然觉得气愤，关掉喷淋，随便围了条浴巾，他打开手机，往微信群里发了一段话：“我非常后悔这一次跟你们见面！我相信苏晴也很后悔回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都变成了我们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写到这儿，他觉得好像不妥，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也变成了我非常讨厌的样子！”
接着，继续发：“吴彬，大学时的你，斗志昂扬，说要成绩超过我，唱歌超过我，考上最好的研究生院，做自己喜欢的事，现在却成了跟在别人后边的小跟班！”
“陈小影！你是出名了，是有钱了，但在我心里，你还不如写一辈子免费的文章，当一个纯粹的穷博主！那才是真正的陈小影！”
“姐，我知道你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我没什么好说的！”
“苏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看我们演这么一出闹剧！我们对得起苏晴吗？”
“我想起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许下的诺言我们希望彼此都不要变，都不要变成大人的模样，多年后的我们，还是一样的我们！而现在呢，我们却变成了彼此最厌恶的角色！可笑！”高远依然不解气，噼里啪啦，写了一段又一段，最后又加了一段，“陈小影，你把我骂得够呛，也把我打得够呛，我很痛！痛在心里！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不是一起哭过一起笑过吗？”
高远把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一段段文字，一并洒在了群里。他希望自己激起的浪花，能冲醒每个人，冲去生活包裹在每个人身上的伪装，露出真实的自己。
发完这些，他退了群，闭上眼睛，心情难以平复下来。
躺在沙发上，他的心情既愤怒又兴奋。
整整十年，一直逆来顺受的他，今晚做出了很多出格的事，指着追求了他十年的女孩，他最好的朋友陈小影的鼻子骂，和她打架，在群里说了真心话，主动退群……高远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年前的样子，认为今天才是活出一点儿人的样子。他心里有一丝遗憾，如果早一点意识到这个问题，恐怕今天的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远，在这里躺着干嘛？回房间有事跟你说。”钱小楠站在沙发前，推了推高远。
每次在钱小楠面前，高远都会感觉低人一等，浑身不舒服。
钱小楠的家庭背景非常好，爸爸是国企单位的决策层，妈妈自己开公司做生意，可谓是有钱有势，钱小楠自己也不差，刚刚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真是上帝把一切最好的礼物都给了这个女孩，清秀脱俗、温文尔雅……对高远更是无微不至，虽然他们还没有结婚，但无论在高远的生活上，还是在事业上，对高远都是绝对称职的贤内助。
如果问钱小楠哪里不好，那就是对高远的照顾太多了，还有就是超级喜欢哭。
高远今天在外边发飙，他不想对钱小楠这样，毕竟对于他们这群人而言，钱小楠是个局外人，她没有任何错，她或许也向陈小影一样，只是单纯地喜欢高远的才华而已。
“今天有点累了，我想休息一下再起来。”
“我爸，让我跟你说，集团在山东投资了个很好的项目，想把你调过去，先平调过去，等到了那边，你做出点成绩，马上给你提上部门经理。”钱小楠坐在沙发边。
“什么？山东？要去多久？”高远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爸爸说，大概一年左右就可以回来。”
“那你怎么办？”
“我跟着你一块去呀！”钱小楠笑着推了推高远。
“山东公司里没人知道咱们两个的关系，我就直接应聘进去就好，就给你当个小助理，天天陪着你。”钱小楠兀自欢喜。
“那好，都听你的。”高远平静地回答。
高远从来不反驳钱小楠，他很清楚，钱小楠是为了他好，因为不能靠着他爸爸一辈子，自己总要有些本事，将来才能站得稳，才能撑起一个家。
高远已经习惯被道德绑架了，好不容易给自己打了气的高远，整个人又像被绑上了铅块，被投入沙漠里，现在已经不需要别人捆绑了，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捆成个大粽子。
高远突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你不是累了吗？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我……我出去溜达溜达，我想静静。”
“要不我陪你吧。”
“不了，你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在家等你。”钱小楠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有说不出来。
高远站在大街上，不知该去哪里。他想起影视剧里的主人公总是会打一辆出租车绕着城市穿行，显得格外悠然、潇洒。以前的他精打细算，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想着，他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
“随便吧，到处转转。”
高远第一次意识到，人的改变根本不需要质变，你敢做任何一件平时不敢做的事，你就应该开始变化了。他从不吃芹菜，他打算明天吃。他并不讨厌钱小楠，但他不爱她，他要跟她坦白。他喜欢苏晴，他明天一定要跟她表白。
第七章 如果能回到过去
高远靠在出租车的后座，看着这个城市，心里满是惆怅，感念时光匆匆，如果能回到过去，那该有多好。
渐渐地高远觉得心跳越来越快，眼皮越来越重，靠在后座上，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高远慢慢醒来，余光突然瞄到后座，还放着一个本子恐怕是上个乘客落下的，他捡起来，发现是一个日记本。
纯白色的封皮上还印着两个字“十年”。
高远知道这种日记本，是以前很流行的一种记录方式，每一页端头都有一个问题，下边有10栏，每一栏是一年的同一天，可以让记录者写下多年后对同样事情的态度。这种日记本说是日记，其实更像是自己给自己创造的一个隔空对话的机会，每天记录的事情并非关键，一年、两年、三年，多年后看看自己的转变，才是重点。
他好奇的翻开第一页，那是使用前的问答页。
第一个问题：最迷茫的日子，谁在你身边？
刚刚上大学，离开家乡，离开爸爸、妈妈，我再也不能做一个无知的小孩，我要努力长大，帮爸爸、妈妈撑起这个家。
原来是个大学生的日记本。
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身处何方？十年后你向往的生活是什么？你想成为谁？
我在北方一座小城市里读书，我希望十年后能后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能每天生活得充满热情，即使遇到困难的事，我也能想到办法去解决。我不想成为任何人，我只想要成为更好的另一个自己。
“我想成为更好的另一个自己”这种回答让高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年轻人总是会说很天真的话。其实，他也是在嘲笑自己，他想起之前也希望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而现在呢？他却知道了一份大家都很喜欢的工作。
第三个问题：你想对现在身边最好的朋友们说什么？
我想对他们说，希望无论经过多少时间，我们都不要变。未来，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另一个自己，我们千万不要变成我们自己最厌恶的那群人。
高远一愣，这不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吗？他往后翻，想看看这本日记主人更多的信息，可惜整本日记除了三个问答，什么都没有。高远有些遗憾地合起日记本，这时，他发现日记本背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他是真愣住了。
日记本主人的名字叫：高远。
联系地址：春城市福祉大路115号春城工业大学人文信息学院
联系电话：13676075631
旁边还写着一行秀气的小字：如果有人捡到，请联系我。
高远心里开始有些发毛，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高远是谁？是跟我同名同校的师弟？转念想想，那几个答案都像极了自己当年的回答，这不会是……高远闪过一个念头这不会是十年前的自己写的吧？
他看了看司机，司机正在全神贯注的开车，又看了看窗外，窗外跟上车前没什么区别，首先，他确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者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
高远看着那个电话号码，想了想，决定还是找到失主，于是拨了过去。
过了几秒，没什么反应。既不是无法接通，也不是电话号码不存在，或者是占线，叮……叮……就在高远想要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电话接通了。这种奇怪的声音让高远很不舒服，回声好像是穿越了海洋、天空，直飞翔遥远的银河……
“喂！你好！”高远屏住呼吸压低声音问。
电话里没有人说话，只是飞沙走石的声音呼呼大作。
“你好！请问是高远吗？我在出租车上捡到了你的日记本。”电话的另一边没有回答，只听见风声，就像手机被遗失在沙滩上、大海里。这一下，高远确定这是幼稚的恶作剧，同时确定自己此刻的举动很幼稚。
就在高远再次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听筒里突然有了声音。
“喂！高远！这声音像是电脑发出的，不带任何感情，又像是耳边真的有人在喊自己。
钱小楠在家等了半天，也不见高远回来，手机也没带，只好下楼寻找，站在路边四处张望。
出租车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高远上车的地方，司机见路边有人，又回头看了看高远，见睡得正香，便想着多拉个客人，多赚点钱。
“小姑娘，坐车吗？”司机停下车，开窗问到。
“不了，师傅，我等人，谢谢。”
“那好，小姑娘一个人，这么晚了，早点回家吧。”司机师傅说完，准备驱车离开。
当后车窗经过钱小楠视线的时候，她发现后座的人很眼熟，“师傅，等一下。”
“怎么了？小姑娘。”
钱小楠打开后车门，见高远靠在后座上，“高远？”钱小楠惊讶了一下。
“你们认识？”司机师傅问到。
“嗯，我未婚夫。”
“那你看，你是给他带回去？还是怎么着？”
“高远”，钱小楠推了推高远。
“我……是，你……是？”高远含糊不清地回答着钱小楠，也是在回答着电话那头的话。
“师傅，他说要去哪儿了吗？”钱小楠见叫不醒高远，便向司机师傅询问道。
“他呀，奇怪的很，上车就说随便转，真以为自己拍电影呢。”司机笑了笑。
钱小楠试着拽了几下高远，她放弃了，对于一个南方女孩来说，高远70公斤的体重确实有点重，“师傅，继续转吧。”钱小楠也上了车，坐在高远的身边。
“好嘞！”有钱赚，司机师傅当然开心，出租车缓慢地行驶在寂静的秋夜。
在钱小楠看来，高远只是昏睡了过去，而对于高远而言，确是陷入了深深地梦魇。
第八章 与自己的19岁对话
高远越发觉得这是朋友们在戏弄自己。这个恶作剧很像是陈小影的风格。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上这辆出租车呢？
对方立刻又问：“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高远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对方越是一本正经，他越觉得可笑。虽然可笑，他还是想看看这个恶作剧到底还能怎样。
“不满意！我什么都不满意！”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虽然不相信电话里的话，但这个问题让高远心动了一下。今天的他算是体会到了改变的意义。如果人生真的能改变高远脑海里闪过每一年的画面，一直追溯到2009年，那一年他19岁。
正是那一年，苏晴的家里开始出现变故，父亲住进了医院，每天靠化疗维持生命。
正是那一年，吴彬转来了工商管理系，和他成为了朋友。
正是那一年，高岚考上了研究生，陈小影的爸爸正是高岚的研究生导师。
正是那一年，高远和陈小影创办了文学社，被同学们称为“金童玉女”。
正是那一年，他们走到了一起，那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光，“情愿乐队”成立。
也正是那一年，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他选择了人生的第一步，开始努力学习、拼命兼职赚钱。
如果真的能有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那就是在自己的19岁2009年，自己必定不会再被任何事情所绑架，也不会再变成一个懦弱、逆来顺受、看别人眼光生活的人，这次一定要为自己的人生争取权益，绝不妥协！
“呵呵，那就19岁吧。”
高远的这个回答，一方面带着不屑和挑衅的语气，另一方面也是他不为人知的心声。
如果能有一次和自己对话的极坏，他一定要告诉17岁的自己，把握住那些因为缺乏勇气而错过的，克服掉那些因为面子而错过的，舍弃掉那些因为金钱和地位而放弃的，让自己的人生不再充满铜臭，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悠然而快乐。
“好，你等等。”对方回答之后再无音信。
出租车进入城市隧道，手机信号逐渐减弱。
“喂！喂？”电话因为失去信号，已经断线。
从隧道出来，再继续拨打刚才的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了，恐怕这真的是一个恶作剧吧。高远看见路边，这么晚了，还有滑板场营业，他已经有七、八年没有玩过了，想当年自己可是春城数一数二的运动高手，滑板、轮滑都不在话下。这么一想，他突然心痒痒的，连忙对手机说：“师傅，就靠边停吧。”
第九章 梦魇-与19岁相遇
进入滑板场，一种久违的感觉扑面而来。为了生活，为了前途，高远居然忘记了当年的自己只有在这里才会生龙活虎。滑板场有很多学生模样的人，有的在死磕动作，有的在u型持上耍酷，更多的是围观的新手女生，不时还惊呼出“好帅”。
“老板，给我拿块滑板。”高远掏出50块钱，看着老板。老板是中年人，一手收了钱，一手递给高远一块半成新的滑板，高远接过滑板，虽然很久没碰了，但毕竟是老滑手，感觉还是在的，拿在手了，做了个炫酷的花式动作，拖拽跳板。
转了一小圈，随意做了几个难度不大的小动作，自我感觉良好，让高远兴奋不已，当年的热血少年似乎灵魂附体，重归战场。
“今天全场我请客！”高远大声喊道。
全场的帅哥美女目光转向高远，大声呼叫，随着动感的音乐，嗨声一片。
“如果当年也有人这么对自己多好。”高远想。
u型池、跳板、空中翻板、原地花式转板……高远越玩越起劲儿，全场的焦点瞬间集中在了高原的身上，一方面是因为他买了全场的单，另一方面，是高原的滑板技术真的是太高超了，而且又长得帅。
当然，现在他还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他了。
正玩儿的开心，突然音乐停了，音响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高远！你好大的胆子！刚开学你就敢逃寝！”
“高远？谁在喊自己？”高远立刻站起来，看向声音的方向。与此同时，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惊慌失措地朝滑板场的另一个出口疯跑，仓皇逃脱。
高远定睛一看，喊自己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大学的学生处主任孙家康。他怎么会在这里？正准备打招呼，只见孙家康也从滑板场的另一个出口冲了出去，没了人影。发生了什么事？高远瞬间恍惚。
他看了一样滑板场的老板，突然打了个寒颤，刚刚租给自己滑板的明明是个中年人，可怎么突然就变成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了？难道是他儿子？高远隐隐觉得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古。他从滑板场走出去，发现周围的高楼突然没了，刚刚经过的街道突然也变成了记忆中斑驳的模样，看起来似曾相识，他确认这绝不是海城。
迎面跑过来一个人，孙主任在后边紧追不舍：“高远！你给我停下来！我已经看见你了！”高远看了一眼跑过来的学生，满头大汗，踩着滑板，拼命地蹬地。这不是……高远浑身颤抖，像被无数的闪电劈过了一般，这不是……19岁的我吗？
“我怎么看见了大学时候的自己？”
19岁的高远“嗖”的一声从高远面前滑了过去。高远想都没想，跟着自己就跑起来。
“程老师，就给你了”孙家康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
29岁的高远跟着19岁的高远一路狂奔，到了一个街角的胡同。19岁的高远立刻躲进去紧紧贴在墙边，不敢乱动，生怕被老师抓到。19岁的高远根本没有注意到29岁的他的存在，紧张地看着外面，偷瞄这孙家康是不是追上来了。
29岁的高远近距离地仔细端详着19岁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是高远？”29岁的高远很忐忑。
“嗯。”他依然盯着胡同口的方向。
“你家主惠城五道口？”
“嗯。”
“你在春城工大人文读书？”
“嗯。”
“你爸叫高建国？你妈叫苏梅？”
19岁的高远把注意力收了回来，认真看着高远：“叔叔，你是？”
“你是不是还有个表妹，叫苏晴，你暗恋她很多年，现在跟你在一个学校？”
19岁的高远开始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男人。
高远越问越兴奋，这个人确实是自己19岁时候的模样，哎哟，就是太瘦弱了，衣服也土得要命，发型更没法看，简直奇丑无比，眼睛小的像睁不开似的。
“你说，你是不是暗恋苏晴？你快说！”高远摇晃着19岁的自己，情绪异常激动。
“我们学校不让早恋。”19岁的高远很小心地回答。
“那你们班的陈小影是不是一直追你？”
“我们只是同学，还不熟，就知道她追剧，看小说，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19岁的高远坚定的说道。
“你……你到底是谁？”
“我？告诉你，你肯定会被吓死！听好了！我是来自未来的你！我是29岁的高远！”高远死死地盯着19岁的自己。
“真的？”19岁的高远睁大眼睛问。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我以后能找到工作吗？在哪里工作？”
“北京！bs集团！外企！世界五百强！海城！hf集团！国企！中国五百强！”
“我能进外企？还能进国企？”19岁的高远满脸不屑，“那我有房吗？”
“当然有！120平！”
“那我有车吗？”
“宝马x7！”
“我以后那么好？那我在外企和国企都是做什么的？”
高远突然愣住了，他心里升起一股悲凉，自己有什么好兴奋的嗯？自己对年轻时候的自己有什么好炫耀的呢？19岁的自己对未来充满希望，可他却把人生过得一塌糊涂。他要继续骗19岁的自己，还是要告诉他实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叔叔，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穿越剧我看多了，你可骗不了我！”19岁的高远捧腹大笑，探头又看了看外边，确认没人之后，径直朝学校的方向走了出去。
远远地跟在19岁的自己后边，环顾四周，校园里挂着许多横幅，上面写着“欢迎2009级新生报到，祝你们能在大学圆梦未来。”
这到底是个梦，还是那个电话真的起作用了？一切都太真实了，每个细节都十分真实，熟悉的马路，熟悉的山坡，熟悉的绿植，连风的味道都特别熟悉。
高远抬头看了一眼学校钟楼上的电子时钟2009年9月1日，星期二，午夜11点23分。
“天呐！到底发生了什么？”高远在心中惊呼。
其实，高远并不知道，这其实就是个梦，连那个电话都是个梦，唯一不是梦的，只有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陪着他一起做梦的钱小楠，虽然钱小楠并不知道，此时的高远梦中的一切，甚至都不知道高原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但钱小楠依然选择静静地陪在高远的身边。
第十章 梦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高远！我看你还往哪儿跑？”孙主任骑着老式自行车呼啸而至。
孙主任这一喊，给跟在后边的29岁的高远吓了一跳。
“程老师！”
程老师？19岁的高远和29岁的高远同时一愣，孙主任走了过来。
“高远！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新生开学第一天，就敢给我逃寝，你好大的胆子！”
19岁的高远瞬间怂了，原来刚刚一直对自己问东问西的这个叔叔，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幸好自己机智，什么都没说……他偷偷瞄了一眼这个被孙主任叫做“程老师”的人。
“还有，程老师啊！这个工管一班的组织性、纪律性太差了，今天开学第一天，上课睡觉的睡觉，逃课的逃课，到了晚上竟然还有逃寝的，必须好好整治一下。”
“什么鬼？这跟我有关系？”
“程老师，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你自己好好考虑，你们这批教育局推荐过来的六位实习老师，只有两位能留下。是，我承认，咱们学校就是个二类本科，虽然是个以理科专业为主的大学，带综合专业的辅导员只有你，但换个角度讲，这也是挑战，如果你真当好了这个辅导员，留下来的机会反而更大，明白吗？”
“辅导员老师？我是工管一班的辅导员？”高远满脑子疑惑。
这下事情复杂了，高远觉得自己得一个人理一理。虽然荒诞，但当高远走进熟悉的校园的深处，经过熟悉的校园小路，一切又那么真实。
“好了！高远你先回去吧！明天到学生处找我！”
“哦……”29岁的高远和19岁的自己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连口气都异常相似。
“程老师，你哦什么？”，孙主任扶了扶眼镜。
19岁的高远，一溜烟儿的不见了身影。
“行了！程老师，你也回宿舍吧，有事明天再说。”
“宿舍？”
“程老师，你能不呢上点儿心，怎么跟那个高远似的，迷迷糊糊的。”
“走，我带你回去。”
“哦……”
高远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回想着，“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捡到一本日记，打了个电话，就穿越了？”
其实，高远并不知道，他只是做了一个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是这段梦境太过真实，时间太过长。
“唉！你们这些年轻老师啊，就是太没责任心了，又不求上进，师范大学研究生一毕业，就能进大学当老师，这是多幸运的事儿，你们就是不知道珍惜，唉……”孙主任背着手，唉声叹气，长篇大论。
“程老师！程老师！你有在听吗？”，孙主任看了高远一眼。
高远还沉浸在是怎么回到十年前这件事上，根本没在意孙家康说了些什么。
“哦，哦，在听，在听。”
“唉……你们这些年轻老师啊……”
“那就是你宿舍了，不用我再送你上去了吧。”孙主任指着教师宿舍楼。
“啊……”高远一脸懵。
“302！”孙主任加重了语气，摇了摇头。
“哦。”
高远朝着孙主任指的方向走去。
“回来！钥匙！”孙主任叫住了高远。
“今天你过来报道，你们实习老师都忘记领钥匙了！拿着！”孙主任把要钥匙重重地拍在了高远的手里。
“行了，快回去吧！”
“哦。”
“唉……学生不让人省心，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也不让我省心。”孙主任摇着头离开了。
高远站在宿舍楼前，大脑一片空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孙主任远去的背影，看着眼前熟悉的教师宿舍楼。
“做梦！一定是做梦！”高远使劲儿地掐了掐胳膊。
疼！这不是梦，我是真的回来了？
宴会上喝了不少酒，又跟陈小影打了一架，折腾了一晚上，高远也不再顾及其他，拿着钥匙，按照孙主任说的，拿着钥匙，打开了302的房门，一头扑倒在床上。
“都是梦！快点睡觉，明早醒来，一切就结束了。”高远坚信。
明天，最大的事情要跟苏晴表白。想着想着，高远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 梦魇-29岁的高远叫程乾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惊醒了高远。
学生处主任孙家康夺门而入，“程老师！你怎么还在睡觉！”
高远揉了揉眼镜，“我怎么还在这里？昨晚不是做了一个梦吗？”高远神情恍惚。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快起床！跟我走！”
“哦。好。”
高远简单收拾了一下，跟在孙家康后面。
这阳光，这校园，操场，教学楼，一切的一切都太熟悉了，高远依然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一切又那么的真实。走进熟悉的教室，孙家康带着高远走上讲台，环视全班，都是自己的大学同学，熟悉的，不熟悉的，每张脸出现在高远面前，他立刻就知道这个人未来的生活是怎样的。
孙家康先给大家介绍：“程乾老师，是教育局重点引进的人才，也是我们这次六位实习辅导员老师之一。作为你们的代理辅导员老师，他将陪大家先度过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们工商管理一班，在各方面都表现突出，程老师就有可能正式成为大家的辅导员老师。”
高远这才反应过来。大一那年，学校确实引进了一批实习辅导员老师竞争上岗，其中，是有一位叫做程乾的老师，但最后没留下来，至于后来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高远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现实中的自己是个国企单位的小领导，没想到梦里，居然又当上了老师，还要挤破头去争一个理工大学的文科专业班的辅导员老师。
见程乾在偷笑，孙家康立刻提高三盟：“程老师本该下周跟大家正式见面，但鉴于你们班组织纪律性太差，开学第一天就有人上课睡觉、逃课，居然还有人逃寝，我不管你们都是什么原因，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讲台下大家各干各的，根本没人搭理孙家康。
“就说你呢！高远你给我站起来！”孙家康见没人搭理自己，怒火中烧。
孙家康这一个喊，给讲台上的程乾和讲台下的高远都下了一颤。
高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孙家康，然后嘿嘿一笑，继续忙着跟同桌聊天。
“程老师，就这个刺头，你给我好好管管，不听话，就给我开除他！”
“苏晴呢？”孙家康问。
“校广播站纳新，她去试音了。”底下人答到。
听声音，程乾就知道这是陈小影。他一直觉得陈小影还算是会打扮的，可现在一看，额头前的刘海被卷发棒烫过，参差不齐，像被狗啃了一样。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没怎么变，一副侠女柔肠的样子。
“试音？试什么音？高考完了就不好好学习了吗？以后还想不想找工作了？”
讲台下依然各玩儿各的。
“你们班怎么缺了这么多人？都哪去了？”
“孙主任，今天很多社团纳新，大家都去踊跃报名了。”陈小影又答道。
另一个女生接话道：“孙主任，我们是学管理专业的，将来都是要当领导的，就应该趁现在，多培养一些业余爱好，将来才能应付各类人。”这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蓝雨，虽然读书不怎么样，高考成绩是班里的倒数第一，但业余爱好超级广泛，舞蹈、乐器、运动，就连篮球、足球都不放过，最厉害的是，她还会钓鱼，守在鱼竿前几个小时都不嫌烦，后来发展的确实不错，毕业就进了一家外企单位，给总裁当秘书，现在也是能独挡一面的中层领导了。
“高考虽然结束了，但学习还是重中之重，本科学历在社会上已经慢慢地没有竞争力了，你们要努力学习，考研究生，考公务员，像现在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有害无益！”孙家康很生气。
蓝雨耸耸肩，毫不在意。角落里正在认真睡觉的馄饨抬起头道：“孙主任你就不要再耽误大家学习的时间了吧。”几个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做生意的男同学随声附和。
“是啊！昨天的课堂笔记还没整理呢！”
“你们不要嫌我嗦。”
“您就是挺嗦的！”周扬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说道。
“周扬！你！”孙家康欲言又止。
“孙主任，您想骂就骂吧，别客气！反正我爸说读书没用！”
“砰”的一声，程乾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周扬，你这什么态度！你给我站起来！”
上大学的时候，程乾最看不上周扬趾高气昂的样子，因为他爸是当地有名的大房地产商，春城的很多楼盘，都是他们家盖的，就连学校的图书馆都是他爸捐的，就是为了送他进春城大学读个本科，混个学历，好让家族企业里的那些股东、董事心服，以后能顺利接班。
程乾这下可抓住机会报仇了。
大学，憋了四年的火，看到19岁的周扬吊儿郎当的样子，程乾的仇富心爆棚。
“你叫周扬是吧？”程乾决定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你觉得读书没用？我告诉你，你未来走上社会，就算你家再有钱，而你没文化，也只是个富二代，坐吃山空。”
“你！”程乾看向蓝雨。
“文艺委员是吧，你觉得你多才多艺是吧？你会的那些东西，全都太肤浅，没有一项技能学精吃透的，就算你将来给大老板当了秘书，又怎么样？也不过是人家身后的跟班儿！”
“老师，我……”蓝雨刚要接茬。
“你什么你？你不要觉得你长得漂亮，就万事大吉了，女生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学识和内涵。”
“谢谢程老师。”蓝雨害羞的低头。她最强的技能是自动过滤掉不好听的话，成功的屏蔽了后半句，只认真地听了前半句。
“还有你！陈小影，有时间多学点专业知识，别天天追剧，看言情小说。还有，在感情问题上，别人要是不喜欢你，你就别穷追猛打的追，女生还是要矜持一点！”程乾没有直接说高远的名字，虽然是在梦里，但还是要给19岁的自己留一点面子。
“还有哪些不想好好读书的同学，你们觉得读大学是浪费时间？你们要搞清楚，你们是能学但不想学，还是压根就学不好？等过五年、十年、十五年，你们参加大学同学聚会的，哦不，到时你们都不好意思参加同学聚会了。你们没资格说自己失败，因为你们从未努力过。你们现在一个比一个酷，逃课、泡网吧、吸烟、喝酒、染发烫头，还有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纹身，你们那是耍给谁看呢？未来，没有哪家公司会因为你们会这些，而给你们升职加薪。”
程乾走到馄饨的座位旁，拎起他满是纹身的胳膊，然后看着坐在旁边的高远自己19岁的样子，心里无限感慨，“我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我自己不就是因为酒量好，才让自己的职业有了加分项吗？”
“还有哪些以为自己以为自己考上大学就能对家人有交代，对自己有交代的同学，你们真的觉得考上了大学之后，人生就稳定了吗？大学毕业之后就能找到工作了吗？你以为你找到一份让别人羡慕的工作，人生就圆满了吗？如果今天的你不知道为了什么读大学，不知道为了什么工作，那你现在坐在这里就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最终你的人生不是你自己的，而是你按照别人的想法构造的。当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却单纯的满足于别人的羡慕的时候，你的人生就彻底完蛋了！”程乾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慷慨，“没错，大学时进入社会前的一个加油站、改造场，但你要知道你为了什么而努力。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想干一份怎样的工作，为什么要读这个专业，这都是你自己的希望，而不是周围人希望你去干的事儿。你的人生和其他人无关，从此刻开始，你们应该找到你们人生真正的意义在哪里！”
讲台下鸦雀无声，同学们面面相觑，这个新老师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真的很好笑。为啥突然跟自己说这个？什么社会，什么人生，什么自己的希望，别人的希望，现在不应该还是学习最重要吗？掌握扎实的专业知识，再补充些业余爱好，成为一个复合型人才。
装什么大尾巴狼，坐在底下的高远心想。
“老师……”陈小影不知说什么好。
这一句“老师”又让程乾把火力重新集中在陈小影身上。
“你以为天天刷剧、看言情小说很光荣，很与众不同？你以为，你以后写个微博，开个直播，当个网红，你就清新脱俗了？你觉得读书没用，但你知不知道，大学这四年对你有多么重要，如果你好好学习，就不会等到以后开公司的时候，手忙脚乱，到处巴结人帮忙了！好好对待这四年，你才会嫁个好人，交上最知心的朋友，有一个顽强上进的生活！你现在这种忽略学习专业知识的态度，不配获得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配被任何人欣赏！”
“老师，我……”陈小影觉得眼前这个老师肯定是疯了，讲大道理就讲大道理嘛，怎么还扯上嫁人、知心朋友、顽强上进的生活了。19岁的陈小影的脑子里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两件事追偶像剧、看言情小说。
“我什么我，顶撞老师，去操场跑十圈。”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陈小影满脸不耐烦地转身下楼，在操场上“溜达”……
高远缩在桌子后面，想着幸好自己躲过一劫。
孙家康很满意程乾在班上的第一次发言，交给程乾一摞资料，当他先熟悉一下工作，下周会在09级迎新晚会上正式宣布他09级工商管理专业一班代理辅导员的身份。
程乾一个人独自站在走廊上，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不知所措怎么就回到了十年前？怎么又改了名字叫程乾？这梦，怎么就醒不过来？
“我还要赶着去跟苏晴表白呢！！！”
第十二章 认真留下来
初秋的上午，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许温度，陈小影自在的走在操场上，还有一些学生在上体育课。2009年的春城，2009年的大学校园，2009年的天空，2009年的色调，十年前的高远从没感觉2009年有多么美好，十年后的梦里，再回到这里，程乾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灯红酒绿的繁华，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高远的心情也暂时缓和下来。从滑板场与19岁的自己相遇，一直到回教室宿舍，他以为只是一场梦，从被孙家康叫醒，与曾经的大学同学再次相遇，他的脑子一刻都没闲下来过。捡到一个日记本，打了一个电话，通过了一个隧道，在滑板场耍了一会儿久违的滑板，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到底那个环节出了问题？更具体来说，到底是哪个环节让自己回到了2009年？
高远赶紧把包里的日记本掏出来，想看看哪个电话还在不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高远连忙翻开日记本第一页，上面的问题也都变了，出现了两行字：
你已经回到自己的19岁。
你想好要改变什么了吗？
高远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不觉中，日记本已经发生了变化，难道这是自己心诚所致，老天爷真的给了自己一个改变自己的机会？
其实，高远不知道的是，现在和将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基于他的一个梦，都基于他的“日有所思”。
高远在日光下伸出手，感受阳光的温度。他把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每一条掌纹都看得仔仔细细，一切都那么真实，自己真的回到了19岁。想想之前自己做梦的场景，虽然很多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依然坚信自己的处境，四处寻找正确的出路。恐怕今天的结局也是如此。
既然回不去，那就认真留下来。
“我叫程乾！我叫程乾！我叫程乾！”他朝着天空大喊着。
29岁的高远彻底承认了自己在2009年的身份春城工业大学人文信息学院工商管理系一年级一班代理辅导员老师，程乾。
既然回到了2009年，那么要做的事情当然只有一件29岁的高远的人生已然失败，所以程乾无论如何都不能让19岁的高远重蹈自己的覆辙。
“19岁的高远！我来了！我要彻底改变你！”
19岁的高远必须成为一个全新的自我，不能轻易妥协，不能轻易放弃，不能轻易逃避，不能言不由衷，不能唯唯诺诺，他必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样才能拯救19岁的高远，改变29岁高远的人生，甚至……能在苏晴出国前表白，也不至于一错过就是六年。
冷静了一会儿，程乾想起来，19岁的自己当年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却都没有做。他曾想学习打篮球、踢足球，虽然19岁的高远是个运动达人，但唯一欠缺的就是篮球和足球，这两项真正的团体合作运动，他还想去一次长白山，这是他一直的想法，但十年过去了，不间断地工作，让高远一直在错过。
而要说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说来奇怪，刚从教室出来的他此刻却想好好呆在教室里，认真上一天课。不为考试，不为毕业，而是认认真真地听听那年老师说了些什么，看看同学们都做了些什么。过去的十年过得太匆忙，为了公司，为了领导，为了同事，为了客户，为了面子，为了升职，为了加薪，为了这个，为了那个，从来都没为自己做点什么事。可惜，这一次他不是学生，很多年轻人做的事情，他都没法做，因为此刻的他是19岁的自己的辅导员程乾。
改变、珍惜，他还想到了遗憾，比如学校第三食堂经营麻辣烫店的张阿姨。上学时，程乾曾和她达成共识，程乾把同学们往她的店里带，每带十个人，张阿姨就会送他一碗免费的豪华版麻辣烫。等程乾再回春城工大人文的时候，想去第三食堂跟张阿姨打个招呼，却发现张阿姨，在他们毕业后不久，就患了一场大病，去世了。他很后悔自己从未对她说过一声谢谢，也不知道张阿姨的名字，而恰恰是这样一个人，让程乾的大学时代不至于饿肚子。母亲下岗后，家里经济状况一度紧张，也就是从那时开始，19岁的高远开始改变。张阿姨的麻辣烫3块钱一碗，给得量有很大，根本赚不了什么钱，用她的话说，就是喜欢跟我们这些年轻人在一块，自己也能越活越年轻，可造化弄人，张阿姨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
来不及说谢谢的还有一个人学校旁边理发店的大壮。大壮从农村来，是理发店的学徒工，一开始只是在店里给客人洗头发，一边做工，一边跟着理发师学理发。一次“情愿乐队”要到市里演出，酒吧的老版要求男生都要剃光头，店里的理发师就把这个简单的工作交给了大壮，结果，大壮在用剃刀给程乾刮光的时候，不小心把程乾的额头划了一道小口子，大壮因此差点丢了工作，在程乾的努力劝说下，老板最后终于同意再给大壮一次机会，从那以后，程乾和大壮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大壮每次休息，都会到学校找程乾，程乾也很仗义，经常让同学们给大壮当试验品，大壮也很努力很用心的练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大壮现在是国内一家知名连锁造型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经常被邀请给明星设计发型，虽然毕业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但还会偶尔发几条消息，互问安好，在程乾看来，他们这一群人中，只有大壮一个人守住了初心。
以前的程乾觉得，有些人见不到只是一时，还有下次。可慢慢地，他才意识到，有些人一分开，就是一辈子。最可惜的是，人们常常不知道，哪一次分别是最后一次相见。
很多人就像浑浊的水，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才能分清楚他们对自己的意义，而成长就是把所有的人生细节沉淀出不一样的味道。
第十三章 梦魇-揭露真相，首战告捷
有同学发现程乾站在门外，使劲儿咳嗽了几声，大家纷纷打起精神，毕竟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陈小影。程乾走回教室，在黑板上写下“程乾”两个大字。
“我姓程，乾坤的乾。刚才有点仓促，其实我这个人很好相处，也没那么严肃。”程乾还是在自己宿舍门口的标签上，知道了自己梦里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老师的名字好土哇。”有同学在底下笑。
“老师，好巧啊，我妈也姓程，那……你有女朋友吗？”蓝雨一点儿不觉得程乾严肃，反而觉得他又高又帅、文质彬彬，发起脾气来都那么有内涵。这么多年，蓝雨却是没什么变化，尤其是花痴这个毛病，遇见稍微长得顺眼一点的异性，她都要问这种问题，即便是十年后，已是中层领导的她，依旧对那些小帅哥，没有丝毫抵抗力，而且不管年龄是不是比自己小，平时，撩别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撩自己的辅导员老师。
程乾假装潇洒，哈哈大笑道：“老师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提高咱们班的成绩。你们也听到了，如果三个月后你们的综合评比不好，我就失业了。所以，我的未来就靠你们了，所以，我也要对你们的未来负责。我看了你们的入学成绩，跟你们的高考成绩相差太大了，另外，咱们学校不仅对成绩有要求，对同学们是否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类活动，也在考核你们综合能力的范畴之内。”
说是这么说，程乾心想谁又会在意这份工作呢，我连国企单位的招商工作都想辞掉，怎么会和人去竞争一份大学实习辅导员老师的工作呢，简直是个笑话。
“报告！”陈小影站在门口，垂着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大家一看陈小影这副模样，都特别心疼，一定跑得很辛苦。程乾自然知道陈小影这点小把戏，别说跑十圈，就是让陈小影跑二十圈，她都不会累成这个样子。眼前陈小影这一头大汗不过是为了应付自己，博取同情，特意跑到水龙头下弄湿的。这种小伎俩，还是当年自己教给她的。
“跑完了？”
“跑……跑完了。”陈小影假装用手扶着腰。
程乾没有再难为陈小影，他觉得有些亏欠她，作为一个男人，即便是再抑郁，也不能跟女孩子动手，虽然，他打不过陈小影这个散打冠军，但作为最好的朋友，在晚宴上，扭打在一起，毕竟还是有失绅士风度的。
“回座位。学校安排的入学前调研报告，做完了吗？”
“哦，做完了，做完了。”陈小影如释重负，赶紧从课桌里拿出一沓厚厚的材料。
“书包里还有什么？”
“老师……没什么了。”
“拿出来。不拿，我就自己拿了。”
陈小影支支吾吾地从课桌里拿出一本琼瑶的小说《一帘幽梦》。
陈小影本以为可以应付了事，但她不知道，程乾太了解她了。
“继续！”
“老师，真的没有了。”陈小影满脸疑惑地看着程乾。
程乾这么做，就是想通过一点一点的努力，让自己的19岁，不要跟陈小影有太多的共鸣和交集，免得心生爱慕，自己又因为无法给她任何承诺而愧疚。
“《窗外》、《潮声》、《水云间》、《心有千千结》、《梅花烙》、《彩霞漫天》”程乾一个书名一个书名的念着。
陈小影彻底惊呆了，心想“程老师，怎么会知道？”
完全暴露在程乾面前的陈小影，只能无奈地交出课桌里所有琼瑶的小说，陈小影满脸沮丧。
“哦，对了，还有你书包里的《还珠格格》和《烟雨濛濛》。”
“老师……你是大仙儿吗？”
陈小影打开书包，程乾无意间看到，里面还有一本看起来很眼熟的书，“这本是什么书？”
“老师……这个不是我的，您就放过它吧。”陈小影恳求道。
“老师不收，老师就看看。”程乾压低了声音。
竟然是19岁的自己借给陈小影的《简读史记》，那会儿，他告诉陈小影，《史记》里也有很多动人的爱情故事，而且几乎都是真实的历史，不过那都是创办文学社之后的事情了，怎么才开学第二天，陈小影就会有这本书？
看着那本被翻看的满是斑驳的《简读史记》，程乾不禁感慨，十年前的自己是一个多么纯粹的读书人，如今，自己却变成了满脑心机、口不对心的招商人员。
“老师……这本书，你就别没收了。”陈小影恳求着。
程乾看着陈小影的表情，他确信这是发自内心的恳求，很真诚，“难道陈小影已经对19岁的自己，开始有了爱慕？”程乾知道，十年前的陈小影是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恳求别人的，除了为了高远。
“这本书不错，看完之后，可以读一读完整版的《史记》，对现在学的管理专业还是很有帮助的，要知道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博大精深，里面蕴藏着无限的智慧。”
陈小影点了点头。
接下来，程乾就要进入正题了，开始管教19岁的自己——高远。
“高远！”程乾突然喊了一声。
吓了正在发呆的高远一跳，下意识地起立，喊了一声到。
“到什么到，把你的调研报告拿出来，我看看。”
“报告程老师，教官告诉我们，被点到名字的同学要答‘到’，有事要喊‘报告’，我很听话的。”高远迅速起立，保持立正姿势，一本正经地回答。
“什么教官？”程乾疑惑地问。
“报告程老师，您不知道我们刚军训完吗？”
军训？程乾快速回忆十年前，那年军训不是取消了吗？怎么冒出来个军训？难道19岁的自己和陈小影是在军训中建立的感情？
“教官说的没错，不过平时不要这么严肃，多注意言行举止就好了。”程乾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程老师！”高远又打了个立正的姿势，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好了，把你的调研报告拿给我看。”程乾不想跟19岁的自己再纠缠下去。
“是！程老师！”高远把一沓资料从书包里拿出来，规规矩矩地递给程乾。
程乾盯着高远，心想，“19岁的自己这么呆瓜吗？”
程乾拿着高远的调研报告，随意翻了几下，“报告做的不错，很细致嘛。”
“谢谢老师夸奖，学生不胜惶恐。”
同学们都在忍着笑，他们都知道高远这是在有意调侃代理辅导员老师，只有程乾一个人蒙在鼓里，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浑顿！把你的报告也拿出来！”程乾突然扭头。
这下高远慌神了，偷瞄着程乾，“他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浑顿，外号馄饨，爱好馄饨，据他自己说，他的祖先是周王朝姬姓的后代。
可大学四年，同学们谁也没在浑顿身上看到祖先周文王姬发、周文王姬昌的些许影子，相反，胖胖的馄饨却是班里最呆萌的一个男生，也是最懵的一个，上课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至于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或许是祖先保佑吧。
“哦，对了，顺便把苏晴的报告一起交给我。”
“啊？”馄饨挠挠头，“我以祖先的名义担保，班长的报告绝对不在我这。”
馄饨这一句话，让全班人都大跌眼镜，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把书包拿过来。”
“老师……我还是自己来吧。”馄饨从书包里掏出了苏晴的报告。
“你和高远都抄袭苏晴的？”
“程老师，真没有。班长今天要去校广播台面试，所以我就帮她交一下，真没抄。”
“打开报告第七页，念念你写的。”程乾直接把苏晴的调研报告打开，再把馄饨和高远的调研报告放在馄饨面前。
“通过市场调查及数据统计，惠城一手房价格涨幅达到了，五年来的最高值，达到5799元/㎡，相比于去年增长百分之37.98%，全国房地产交易，首套购房者占比持续低迷……”
“怎么不念了？连括号里的一块念出来。”
“括……括号，以上数据，由惠城爱家房地产公司提供。”
“苏晴这么写，高远这么抄！你也这么抄？！高远是惠城的，你家是惠城的吗？你们连调研报告都抄成这样，到底有没有脑子！你们这样下去，人生就完蛋了！你们到底懂不懂？！”
“报告程老师！我们这是借鉴，学校应该鼓励借鉴。”高远狡辩道。
一片死寂的班级瞬间哄堂大笑。
这时程乾才知道高远是在调侃自己。
“老师，我……”馄饨一脸委屈的表情。高远也觉得馄饨真是蠢到家了，认识他很难堪。
“别装，我还不知道你，去，你俩也去操场跑十圈。”
“啊……”高远瞬间不再装腔作势，恶狠狠地看了馄饨一眼。
“还有，陈小影，你也下去给我再跑十圈。”
“老师，我又怎么了？”陈小影故作镇定。
“要不要你也给大家念念你的报告。”
“不，不，不用了，我跑。”陈小影耷了着脑袋。
“还有，上来时别再去水龙头那淋水了，浪费国家水资源！”
“啊？哦……”
高远、陈小影、馄饨和班里所有的同学，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新来的辅导员老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Hello，程老师，你能出来一下吗？”
程乾闻声扭头一看，一位带着黑框眼镜，扎着马尾，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年轻女老师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第十四章 梦魇-花样百出，背弃诺言
“是琳琳老师，琳琳老师来找程老师了。”同学们偷偷笑着，窃窃私语。
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个女老师，自带八卦气质，无论她和谁说话，大家都会觉得一定有什么故事。
“找我？”看着昔日的女神老师，程乾的脸已有些泛红。
琳琳老师笑了起来：“这儿还有别的老师吗？当然是找你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琳，是工管一班的专业课老师。”说着，朝程乾伸出手。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程乾的脸红到了脖颈。杨琳是自己的专业课老师，国外留学回来的工商管理学硕士，走路、打扮、说话都带着几分洋气，是一种活得特别潇洒的洋气。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别人的看法对她来说就像掸灰一样，随便拍几下就没了。
程乾羞涩地伸出手。
“程老师，孙主任让我去帮你申请了一些生活用品，你先忙，等会儿我帮你送回去，把你宿舍钥匙给我就好了。”
程乾连忙听话地掏出钥匙。
还没等他开口，“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新来的，理应互相照顾。”琳琳老师拿了钥匙，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道优美的背影。
班上同学还在偷偷发笑，程老师原来这么羞涩，说句话都能脸红。程乾赶紧拿起花名册，用点名掩饰尴尬。
下课后，程乾坐在办公室，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事情。这感觉既真实又奇妙，似梦非梦，亦真亦幻。程乾满脑子充满疑惑。他在心里默默问自己：这应该不是梦，哪会有这么长的梦，还是现实中的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成了植物人？醒不来了？如果这不是梦，自己真的穿越了？可如果真的穿越了，那29岁的世界里还有自己吗？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还能遇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而且人生轨迹与自己记忆中的竟然有些许不同……
他都不敢在心里大声问自己，他怕自己瞧不起自己，所以只能悄悄地想，生怕惊动心里太多的主见。
如果那个世界还有一个我，那现在这个我是谁？是程乾？我从哪里来？我的爸爸、妈妈又是谁？如果没有的话，我应该怎么回去？程乾想起自己看过的所有穿越剧的剧情。他知道大多数穿越，都要发生一些意外，比如被雷电劈、跳楼、被车撞……要么直接死一次，要么触电进人另一个时空，要么……
程乾左思右想，还是不能留在这个年代，在2019年，他还有很多牵挂的人，爸爸、妈妈、姐姐高岚、女朋友钱小楠，还有他明天准备去表白的苏晴，还有他那帮死党，还有很多很多……太多的理由，敲击着程乾的心，让他回去，不要留在这里。
程乾的老毛病又犯了——半途而废，虎头蛇尾，他马上用无数的理由，背弃了他刚才的诺言——留下来，改变19岁的自己的人生轨迹。
程乾默默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这里是三楼，他心里打了个寒颤，放弃了跳楼的想法，他打算试试稍微温柔一点的方法。程乾离开办公室，朝教学楼最偏解的一个楼道走去。
走廊上，刚好遇到正在打扫卫生的王叔，50多岁，戴着帽子，弯着腰。王叔抬起头和程乾的目光正好撞上。
“你好。”王叔点点头道。
程乾出于礼貌也点点头，回应道：“你好。”
程乾急匆匆地离开。察觉四下无人，他站在楼梯口，深深地吸了口气，给自己鼓励：“没事，豁出去了，没准儿能回到2019年。”
程乾一脚踏出，故意踩空，整个人滚了下去，双手下意识地抱住头。一阵头晕眼花过后，他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刚才那十几级台阶，自己从上面一直滚到下面，仍在刚才的楼道。
王叔突然出现在楼梯上方，像神一样，俯视着程乾，摇了摇头道：“既来之，则安之。”说完，转身离开。
程乾急于回到2019年，并没有仔细分析王叔的话中话。
接着，程乾决定离开教学楼去学校的小池塘，说是小池塘，夏天的时候同学们都拿那里当泳池用，因为那里的水还算是清澈，因为不是特别深，只有不到一米六，要是呛水了，只要随便站起来，就没事了，所以学校很少管。程乾想，毕竟在水中穿越是很常见的方法。
初秋的天，南方的天气也已经渐凉，又是上课时间，四周根本没有人，程乾想都没想，“噗通”一声跳下水，水立刻没及脖子，程乾心一横，直接倒漂在水里。水咕咚咕咚地呛进他的鼻腔，还掺杂着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程乾被呛到的瞬间惊慌失措，打算起来换个干净的地方。谁知水池太久没清理，池地全是青苔，程乾越是挣扎，脚底越是打滑，灌进鼻腔和口腔里的水越来越多。
这下完了，自己很有可能还没等穿越回去，就直接死在这里。突然，程乾感觉有一股力量把自己往上拉。这股力量太强，就像是穿越时空隧道一样。
他当然不知道穿越时空隧道是什么感觉，只是他被呛得产生了点幻觉罢了。
程乾的后领口被死死勒住，力量强大到他觉得自己就算不被水淹死，也可能会被勒死。无法呼吸的程乾终于被拽出水面，再一睁开眼，阳光刺眼，一片光明，好似重生。
莫非回到了现实世界？程乾站稳后，后领口的力量瞬间卸了，擦了把脸上的水，然后回头。面前的水里站着一个人，短发，白色T恤，在午间的照射下，唯美、清澈。
站在自己面前的事苏晴，那个一直在偷偷藏在他心里的人。程乾一直暗恋着，却一次一次因为怯懦，错过表白机会的人。程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端详19岁的苏晴。他的脸在发烫，若不是午间阳光刺眼，让程乾有了很好的掩饰，他真想一头扎进水里。
他希望这画面能定格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就这么一直感受其中的美妙，虽然处境十分窘迫，但时间、地点都如此美好。
他想开个玩笑化解眼前的尴尬，顺便也能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比如：“苏晴，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他觉得这个开头太棒了。
此时，他确信，他已经成功穿越回属于他的2019年了。
第十五章 梦魇-苏晴小影，何去何从
程乾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里，苏晴先开了口：“叔叔，你还好吧，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为什么要自杀？”
“叔叔？苏晴管叫自己叔叔？”
刹那间，程乾的世界溃败得一塌糊涂。一切的美好想象都被一句“叔叔”彻底毁掉了、粉碎了、破灭了，毫无希望。
暗恋了近二十年的女生竟然叫自己叔叔，他恨不得直接淹死，这简直就是灾难！程乾脑子“嗡”一声，发生了什么？
“苏晴，你怎么跑到池塘里去了？”不知何时，陈小影跑了过来。高远、馄饨跟在后面。
“我刚经过这里，发现有个叔叔要自杀，所以……”苏晴指了指落汤鸡似的程乾。
“快上来，别着凉了！”陈小影跑到池塘边伸手拉苏晴。
高远也赶紧把外套脱下，准备递给苏晴，却突然发现池塘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辅导员老师。
高远一愣，赶紧把衣服往苏晴手里一扔，跑过去伸手拉程乾。
这是29岁的高远和19岁的自己，两个世界的同一个人第一次在一起，手拉着手，就像是19岁的高远在解救十年后，已经走上歧途的高远一样。
“程老师？”高远瞪大了眼睛。
馄饨和陈小影也懵了，纷纷站在池塘边鞠躬：“程老师好！”
“什么程老师？”用衣服擦着头发的苏晴停了下来，看着高远。
“苏晴，这是咱们班新来的辅导员老师，程老师。”
“程老师快上来。”苏晴也来到池塘边。
程乾的一只手被19岁的自己拽着，苏晴、陈小影也同时向自己伸手，看看苏晴，又看看陈小影，仿佛是上天又给了程乾一次选择的机会，是选择“深爱自己十年的陈小影，还是选择自己暗恋了近三十年的苏晴？”
程乾陷入了沉思，“我来！”馄饨的一只大手瞬间出现在程乾的视线里。
上了岸的程乾依旧恍惚，“程老师，你没事吧。”几个人在程乾的眼珠前，摇晃着手。
“完了，程老师傻了。”高远煞有其事地分析着。
“去！就你话多。”苏晴和陈小影异口同声。
苏晴和陈小影把高远推到了一边，“程老师，程老师？”苏晴和陈小影站在程乾的面前，摇晃着他。
程乾缓过神，见两个人，一个他爱的和一个爱他的，程乾那叫一个尴尬，想掩饰住自己的身份都不行了。
“程老师，你怎么……”苏晴想了想，怎么问都不合适。
“程老师，赶紧披上衣服吧。”陈小影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程乾的身上。
程乾尴尬地说：“我只是想在池边转转，熟悉一下学校环境，谁知道太滑……”
程乾编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几个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程乾。
陈小影见苏晴披着高远的衣服，一把把衣服拽下来，扔回给了高远：“拿着，你这衣服太丑了，配不上我们家苏晴。”说完，把目光转向，在一旁若无其事的馄饨。
陈小影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馄饨！把你的衣服脱下来！”陈小影用命令的语气。
“啊？哦，好的！”馄饨一脸懵态。
高远很尴尬，只好转手把自己的衣服递给馄饨：“馄饨，给你穿吧。”
只见馄饨一脸嫌弃的表情。
“爱穿不穿。”高远把衣服丢给馄饨。
“程老师，你还好吧。”陈小影关心地问。
“我没事儿……”刚说完，程乾就打了一个喷嚏。
“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去食堂吃饭吧，下午还有课。”
程乾急匆匆地离开。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宿舍床上的程乾丝毫没有回到2009年的快感。
一切都进行得毫不顺利：
19岁的自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19岁的自己喜欢的人，从19就是开始喜欢自己的人，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且遇见了29岁的自己自杀；
19岁的死党们见到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先不提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仅仅是重新塑造辅导员形象就要花费大量时间吧。
经过一系列尝试，程乾心里差不多已经认定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或是说是醒不来了，他大概确信，29岁的自己——高远，已经成了植物人。
哪怕一切都是都是梦，但这梦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吗？那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既然回不去，那就认真留下来。
这是29岁的高远第二次在梦里对程乾说的话。
程乾整个人又打起了一些精神。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一天很狼狈，但比起2019年的“忙碌、茫然、盲目”，2009年简直就是天堂。没有人给自己压力，不用每天为招商业绩发愁，不用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用做着违背本心的事，不用看领导的脸色，不用看客户的脸色，不用唯唯诺诺的活着，不用一直重复“好的！领导！”、“交给我，没问题的！”
在2009年，没人指着自己说，“这可是国企单位的工作，以后要向他学习”，更不会有爸爸、妈妈劝自己，尽快完婚。
“啪！”程乾突然给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非常响亮，十分清脆。他又找出一根缝衣针，戳了戳手指，一样疼。
“果然是真的！我真的回来了！”
程乾躺在床上，看着2009年的天花板，昏昏睡去……
“嘭！嘭！嘭！”门口传来敲门声，程乾还没来得及起床开门，门锁就被打开了。
“哎哟，程老师，你在啊，怎么大白天的还在睡觉。”
程乾见琳琳老师进来，赶紧套了件外套，“有些累了。”程乾挠了挠头，还像是19岁时的自己，见到老师的样子。
“程老师，你真有趣？都当辅导员了，怎么还跟学生见老师似的。”
琳琳老师把新的备课本、文件夹递给程乾。
“谢谢老师。”当程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琳琳老师愣了一下，突然捧腹大笑，“程老师，你太幽默了，说你像学生，你还真管我叫了声老师，好了，虽然年龄大了点，但我勉强收下你这个大龄学生了。”琳琳老师继续忍不住笑。
程乾尴尬的无言以对。
“对了，程老师，咱们第一教学楼的一位叔叔，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琳琳老师递给程乾一本日历。
“是王叔？”程乾下意识的问。
“好像是姓王，50多岁的样子。”琳琳老师眼珠一转。
“可以啊，程老师，看你木木讷讷的，刚来两天，认识的人还不少。”琳琳老师拍了一下程乾的肩膀，程乾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十年前的女神琳琳老师，现在竟然站在29岁的自己面前，调侃自己……
“没有，没有，杨老师说笑了。”程乾又挠了挠头。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晚上QQ聊哦。”琳琳老师朝程乾抛了个眉眼，转身离去，倒是惊出了程乾一身冷汗。
QQ？怎么还会用QQ？哦，对了，这是2009年，还没有微信，那会儿大家用的都是QQ、短信、校内人人网，玩儿的还是QQ农场、抢车位、QQ炫舞，程乾不禁感慨：十年，变化真大，祖国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作为第一批进入大学校园的九零后的他们，在很多年后，却忘记了自己初心，停滞不前。
程乾把日历放在桌上，翻到今天的日子——2009年9月2日。
日历上有被人画了红圈的日子，程乾扫了一圈，没有在意，可能是别的老师用过的吧。
第二天一大清早，程乾被校园广播里放的起床号吵醒。
春城工大是半军事化管理，大学四年，晨起出操，几乎从不中断。一开始只是队列，跑步，拉伸等等，后来又加了蛙跳、波比跳什么的，花样百出，而且层出不穷。
他躺在床上，听着广播，迷迷糊糊地听到“齐步走！”，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他当年最喜欢的早操中的一部分，说是齐步走，其实就是全校同学在一起溜达散步，他总和苏晴并排走，苏晴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当然，高远的身后还跟着个陈小影，叽叽喳喳个没完，每次被体育老师单单练，都是因为陈小影。
后来，学校发现学生们的齐步走一点样子都没有，干脆也不喊“一二一”了，体育老师们天天轮班喊，也嫌累，索性直接跟学生处主任孙家康申请，齐步走的时候，直接用广播放点歌曲，本来老师们的建议是放点流行歌曲，最后被孙家康改成了钢琴曲。
合成器发出的声音特别难听，完全打破了高远和苏晴并肩散步的心情，当然这是19岁的高远一厢情愿，可此时躺在教师宿舍里的程乾——29岁的高远，却发现这钢琴曲听起来是那么亲切动听。
程乾爬起来，跟着音乐洗漱，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师宿舍。
29岁的高远，用着程乾的身份，享受着2009年的一切，内心居然有些澎湃和感动。
程乾开始以工商管理专业一班代理辅导员老师的身份，出现在校园里。
程乾正沉浸在独自惬意的时候……
“程老师！我昨天已经向学生们介绍过你的身份了，你就应该早一点起来监督你的班级出早操，怎么晃晃悠悠地到现在才来，你这还像话吗？太散漫，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不要以为工商管理专业不是咱们学校的重点专业，你就可以不重视了。为什么六位老师，就选你当工商管理专业一班的辅导员老师？那是校领导相信你，请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程乾一早的兴奋劲儿立刻被孙家康骂得丝毫不剩。
2009年-2019年，十年间，祖国变得越来越强大，而我们呢？一直被寄予厚望的九零后们，是坚守初心，紧跟祖国的步伐一起进步？还是忘记了最初的梦想，开始浑浑噩噩地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