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家庭宴会
简.皮耶希的来访，让朴京很惊讶，因为这个高傲的斯图加特贵族做派女人给人的感觉是做什么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正好朴京和李冰都在家，他们选择在家做中餐，而不是去外面吃什么德国风味或者其他西餐。
“现在日本那边进展怎么样？”
在左梅端来一盘自己做的萨其马之后离开之后，简.皮耶希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简小姐，先别急着聊工作，先尝尝这中国满族特色糕点怎么样，之前我母亲在中国时候学的。”
简.皮耶希似乎不太适应直接用手拿糕点吃，有些无从下手，朴京看出了这一点便起身拿了一个叉子递给她，吃了第一块之后，简.皮耶希睁大了眼睛，仿佛萨其马这种满族糕点是天上来的美味一样，朴京知道简.皮耶希这种做派的人不会露出那种表演式的浮夸表情，这都是真实反应，一般来说只要吃过左梅做的萨其马的人，都会赞不绝口，尤其以外国人表现得惊奇，欧美国家的甜点和烘焙不少，这道满族糕点能让这些外国人惊艳，着实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这道点心叫什么？”简.皮耶希看着叉子上的糖拉丝，好奇的问，本来刚才急着要问的日本那边的情况，现在似乎也不急了。
“叫萨其马，是一道清朝时期的宫廷糕点。”朴京说着，用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清朝时期的中国皇帝就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啦，真是让人意外。”
“这在清朝的宫廷点心里算是低级的啦，还有大量的精致小点，必须水平高的师傅才能做出来。”
“听起来有点像法国贵族和皇帝的厨师一样，法国大革命那会儿，和法国贵族、皇帝沾边的人里面，就只有法国厨师能活下来，因为革命者也得吃啊。”
朴京笑了笑，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啦，厨艺这门技术，有些时候也许比什么科学技术还有用。”
“有的时候，德国本土的科学技术也有不太灵光的时候，比如我托你找的东西，我们发现，日本人其实做的也很不错，而且价格便宜，我们受够了垄断和漫天要价。”简.皮耶希又用手中的叉子叉了一块萨其拉吃了起来，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这道满族糕点。
“皮耶希小姐，现在狼堡的车企应该早就在博世那边定了不少订单了，现在你再去日本订货，会不会太亏了。”
对于朴京的直言不讳，简.皮耶希并没有觉得意外，因为两人在之前聊了不少，早就心领神会了，狼堡的车企就是大众，就差直接说大众集团了。
“你不用担心，这是我的事情，我只想知道现在的进展如何。”
“我朋友去聊过，和我朋友沟通的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人似乎级别还不足以拍板这么大的生意，以这种出货量，恐怕要让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开一条生产专线出来才行，这种大合作，应该有个正式的会面才行，毕竟，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朴京故意说是两个家族，而不是两个集团，意在告诉简.皮耶希，这是两个家族的内部事务。
“现在的集团名声太大，树大招风，如果我们有太多的动作，别说会引起其他车企的注意，就连那些不靠谱的狗仔队记者们也会知道我们的动作，这种影响不太好，所以，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和你的朋友来代表我们，也就是你的拓疆公司来代表我们，现在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希望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那边，也稍微伪装一点，换一个名字，否则外界也会顺藤摸瓜的查到。”
这是简.皮耶希第一次提到了拓建，“我们”按照这个说法，现在简.皮耶希似乎在有意表示，朴京他们是自己人了。
“这个问题我感觉有些棘手，要让日本公司换掉自己的名字，这好像很难。”
“我想，你和你的朋友有这样的能力。”
当左梅和李冰开始上菜之后，菜的香味把简.皮耶希吸引的频频转头，她似乎很想看看来到一个普通中国人的晚宴究竟会吃什么。
“我很喜欢中餐，斯图加特这边的中餐味道一般，没有法国和西班牙那边的好，我吃过最好的中餐是去美国的时候吃的。”
“也许，今晚的中餐，会让你有全新的体验。”
这桌子菜是左梅和李冰共同准备的，足足有八道菜，她俩尽量控制数量，而且重视摆盘，甚至用上了西式摆盘，学过一些西餐的李冰这时候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简.皮耶希在看见这八道菜之后，再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出于礼貌，朴京一家人这一餐不用碗筷，而改用刀叉和勺子了，而且准备了分餐用的刀叉。
简.皮耶希夸赞道：“这和我之前见过的西餐看起来不太一样，简直太精美了，看起来和法国菜一样好看。”
“我学过一点儿摆盘。”李冰谦虚的说道。
“这道菜怎么这么好看，这是如何切出来的，用了很多种刀吗？”简.皮耶希指着李冰最拿手的松鼠鱼说。
“就用一把菜刀完成的。”李冰说着指了指厨房里挂着的菜刀。
“简直绝了，我见过日本厨师和法国厨师，他们有不同种类的刀，没想到你竟然用这么一把看起来很粗犷的刀切出这么好看的样子来。”
朴京笑着说：“我太太不但做菜拿手，而且是我们公司的技术部门的主管，很多技术都是她在搞。”
“都说中国女人厉害，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让人叹服，像我就不太会做菜，也不懂什么技术。”
简.皮耶希这番话让李冰受宠若惊，羞涩的笑了。
简.皮耶希吃每一道菜都会惊叹的夸赞说这不是他吃过的那些冒牌中餐，她说她吃过的中餐和这些菜比起来简直差太多，朴京有些想笑，在朴京看来，那些经过改良口味的中餐和美国的快餐没大多区别，标准化生产的产物。而这种私家菜，很多都是能登大雅之堂的菜品，味道可谓是兼顾了西方人的口味。
“我更加确信，你就是我们的完美的合作对象。”
一向高傲的简.皮耶希说的话，完全颠覆了朴京对她以往的印象，他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简.皮耶希，是那个为了家族利益的简.皮耶希。
第五百一十八章 因粮于敌，取用于国
朱沪现在成为了古纳一郎的座上宾，这种待遇让他很不自在，因为之前古纳一郎总是以一种冷淡的礼貌对待他，只要一聊到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事情，古纳一郎要么迅速转换话题，要么干脆直接高傲的沉默，朱沪感觉那时候的古纳一郎，好像还讲原则，一以贯之的高冷。可现在这种热情，让他觉得恶心，古纳一郎现在只要一有空，就和他聊古董跑车，也不再避讳聊到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产品，甚至连公司架构的事情现在也是侃侃而谈，虽然聊不到什么关键的地方，不过比起之前，态度大变。
朱沪感叹，笨蛋，这不是什么交情问题，而是筹码问题，之前筹码不够。
朱沪在东京，古纳一郎就会找朱沪出来坐坐，喝喝咖啡，吃吃饭之类的，有时候还会带朱沪去参观一下古纳株式会社的生产基地，这样的待遇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今天古纳一郎约朱沪出来喝咖啡，还是那种高级的只有有钱人才会去的高级咖啡馆，这种高级咖啡馆连个招牌都没有，应该是专供上流社会人士谈生意用的地方，而且他从未见过古纳一郎和他的随从付过钱，只需要和服务员打个招呼就好，这样看来，这种会员制俱乐部形式的咖啡馆，一定是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高级的精英俱乐部。
“朱沪君，这儿的咖啡怎么样？”古纳一郎端起咖啡之后笑着说。
从“朱沪先生”变成了“朱沪君”，朱沪愈发觉得这日本人的礼貌文明是极其表面的东西，叫法上的转变实际上是自己让古纳一郎看到了利益，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不过瞬间他又觉得这好像是自尊心强的毛病，要是自己没什么值得利用的，这些养尊处优的家族生意继承人凭什么和你客气？
“古纳君，这简直是我喝过最好的咖啡了，欧洲的咖啡我喝了个遍，美国也算是喝了不少，和这里的咖啡比起来，好像还差个档次，日本竟然有这么好喝的咖啡。”朱沪如是说，这不是什么阿谀奉承，这里的咖啡的确是顶级的。
“这个咖啡馆的顾客很挑剔，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喝那些街边的咖啡，我算是个例外，外面的东西我也经常吃，所以经常被他们笑话成市井人士，有时候想想，何必把自己摆在这么高的位置呢？都是用双脚着地走路的人。”
“这金钱和权力的包围嘛，自然让人追求这种高级的东西，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这里代表最好，也应该是行业的天花板。”
“我和大社长聊过那单生意，我们很感兴趣，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吃下这么大订单的人，究竟是保时捷集团还是谁？保时捷的供应商众所周知指定的是博世集团，这突然千里迢迢来日本订货，让人觉得很蹊跷。”两人喝了一杯咖啡之后，古纳一郎终于切入了正题。
朱沪面露无奈的表情说道：“抱歉，这个问题就连我也不知道，不是我不想知道，是我压根就没办法知道，我朋友也对这个事情三缄其口，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这大批订单自然有他的原因，这个车企要在亚洲大举开展业务，孙子兵法里有句话叫做‘因粮于敌’意思是打战的时候就地搞定粮食的问题，这样就可以避免粮食在长途运输过程中的损耗，我自己分析来看，应该是这个道理。”
听朱沪这么一说，古纳一郎皱了皱眉头说：“看来朱沪先生对《孙子兵法》的理解让人惊叹啊，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这么说起来，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
“哦？古纳君不妨直说。”
古纳一郎抱起手说：“我们和日本的丰田、本田、日产等日本大车企有战略合作协议，这倒不是有什么好避讳的事情，看看报纸，上上网都可以知道，如果我们单方面和德国车企达成订单协议，那我想我们本土的这些车企会出手阻碍的，他们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竞争对手发展壮大，还是在眼皮子底下的压轴，这问题变得复杂了。”
古纳一郎这番话，让朱沪有些措手不及，之前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朱沪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日本本土的这些大型车企，正在考虑把某些难以控制的供货商纳入囊中，我听说现在丰田正在考虑收购某些优秀的变速箱企业，汽车传感器和电子元器件领域，或许也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老实说，我们无论是电子株式会社还是车企，实际上都是给财团打工的，我们虽然业务不同，不过都隶属于一个财团，我可不敢说财团会不会出面调解，不过我们最终都得按照财团的指挥来干。”
“古纳君，时代不同了，如果不把握时机，让别人看见自己不是好惹的，他们就不会重视你，从前朝鲜根本没人正视，可自从他们有了核武器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
“我听说，有个德国车企正在扩大在中国本土的势力，这属实吗？”古纳一郎并没有回应朱沪的话，而是提到了车企在中国的扩张。
“应该属实，现在中国正在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传统的欧美国家现在消费已经趋于疲软。”
“明白了。我想我知道该向大社长说什么了，实际上日本本土车企一直在使用德国的东西，让德国的东西和我们形成竞争，他们实际上是在向我们示威，想告诉我们别太理所当然，那我们也不得不以牙还牙。”
咖啡会谈持续的时间不长，却让朱沪感受到其中错综复杂，让人绞尽脑汁的商业博弈，其现实性甚至让朱沪感到沮丧，这让他想起了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乱》中片尾的那段话：苍天啊，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些可怜的人类像是蚂蚁一样自相残杀呢？
朱沪还想到朴京之前说的那句话是对的，银行家和资本家是没有国界和国家情怀的，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国家情怀在这些大企业看来，只不过是巩固自己国内家族势力的工具，在利益面前，国家情怀大可以抛到脑后。
第五百一十九章 欲速则不达
保时捷跑车如期的打包准备发往日本了，在朴京看来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完成了，不得不说现在的自己是鸿运当头的，不过朴京最怕这样的鸿运当头，在他的人生轨迹里，这种鸿运当头会让他恐惧，上帝或者苍天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做交易，只要鸿运当头，必定要从他生命中拿走什么东西，这让他有时候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惧，不过他又变得坦然了，既然无法选择，那干脆承受好了，别无他法。
现在朴京这时候虽然没有一点利润进账，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提供的电子元器件源源不断的进入了仓库，为的是未来的生产线扩张做准备，现在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和拓疆的联络变得越来越多，虽然只是简单的进货、付款，当也算是跨国贸易。
现在国内的第一批生产线订单在做最后的字库设定，在朴京的偏执下，这项工作还是开始了，自从员工们休假回来之后，用日本话来说，大家变得元气满满，在休息前有抵触情绪的字库和系统设定工作，现在还是有序开展了，朴京重新整合了一部分人进入说明书的编写工作，这项工作现在成为了他们现阶段的工作重点，语言类的员工现在变得尤为重要，但现在他们已经不敢再招人了，德国完备的企业福利保障体系意味着每招一个员工都要付出巨大的长期成本，这项工作朴京干脆就直接打包给了国内专业的翻译公司来完成，自己只需要不断的审定呈送来的稿件就行。
朴京不禁感叹，这是祖国处于初级发展阶段的福利，人工成本低，要是在欧美日这些发达国家，做起来不但麻烦，而且费用要高出好几倍。
田宫株式会社派驻的企业架构师显得很专业，他们从来到的第一天就选择在拓疆公司周围租住下来，没休息多久便一直在拓疆公司内部呆着，有时候还会加班，这两位架构师一位叫腾里毅，一位叫井上宏次，从姓氏上来看，他们应该不属于田宫株式会社的家族内部人士。
李冰看见两个人日本人一会儿翻看人员名册，一会翻看临时管理制度的，有些不耐烦，她对朴京说：“这两个日本人这成天查账本翻电脑的，要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们来了，感觉比我们公司的员工还要忙，有的时候保安关门了，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还要工作，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应该是他们的工作态度吧，伟人不是说过一句名言嘛，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是这二位一来就对我们公司指手画脚的，那我猜觉得蹊跷呢，他们现在正在了解我们公司。”
“你看看，现在他们在公司门口抬着个笔记本记录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奇怪，这有什么好记录的。”李冰指着腾里毅和井上宏次说。
“这我就不清楚，我们的朱总经理找来的高手，我们得相信他们才行。”
“我听你说着两位高手是来自玩具厂的，我心里始终无法释怀，我们是科技公司，这玩具厂的模式能行吗？”
“冰儿啊，这你就不懂了吧？玩具厂也有大型的玩具厂，确切来说，这不是玩具，而是模型。你还记得当年我在美国设计的飞机模型被生产出来大卖那段经历了吗？那时候我体会到了日本模型公司的专业，那是一家很先进的企业，只不过他们的产品是模型，也就是你所说的玩具，而我们的产品是生产线，区别仅此而已。”
“他们之前还用蹩脚无比的英语问我目前技术研发的制度和方法怎么样？我看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搞技术出身的人，所以也就草草的回答了。”
“别这样，回答的详细一些，我们应该对他们坦诚。”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朴京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说：“未来，我们很有可能会根据这两个日本人的安排做某些匪夷所思甚至痛苦的决定，但为了未来，我们必须这么做。”
本来朴京以为李冰会作出习惯性的质疑，不过这一次，李冰妥协的说：“算了，我每次出来阻碍你，只会证明你是正确的，我相信你的选择，我也支持你，我回头就把这个事情办好，或许日本人真的比我们会搞企业，我们还是得补课。”
腾里毅和井上宏次的工作做的很细致，这些天他们都是去了公司刚组建的食堂吃饭，公司食堂有日本拉面，他们除了吃拉面之外，还吃了中餐西餐和韩国料理，他们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做了笔记，问了食堂营业员许多问题。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的工作，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都呆在朴京的办公室里查阅收入、支出的资料，细致程度超过朴京的想象，每一笔开支的理由、时间、地点、用途都被他们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朴京本来想着问问原因，可一想自己对李冰说的那些话，要信这些日本人，现在就连自己都坐不住了，还还说什么。
所以朴京也就忍住了心中好奇猫爪子挠心的痒痒。现在简.皮耶希特地来到拓疆看公司的运行状况，看见那两个日本人，好奇的问：“这两位是你的同胞？”
“不，他们是日本人。”
“来你们公司真像是参加联合国代表大会，不止有中东人，东欧人，还有非洲人，现在连日本人也来了，不得不说你能把这样的公司管理好，真厉害。”
“他们在能力、智力上并没有差别，我们公司有一个阿富汗裔的年轻人负责程序语言的，他很厉害，聊到他们国家的战乱的时候，他说或许终有一天，苦难终究会兴邦。”
“现在保时捷的里程碑运过去之后，那边有什么反响？”简.皮耶希还是三句不离合作的事情。
“皮耶希小姐，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欲速则不达，耐心等待好了。”
第五百二十章 未来的暴雨
两个日本人终于告知朴京，可以开公司架构建设的会议了，朴京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要平静要平静，可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还是很忐忑的，这个会议意味着未来将会大刀阔斧的对公司的事情进行事无巨细的改革，通常情况，下改革都会产生阵痛，朴京在做最后的祈祷，他祈祷这种阵痛最好不要让自己休克过去。
李冰有一天晚上突发奇想的对高旗说：“听说过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的休克疗法吗？我看两个日本人未来将会要搞大动作啊，我们该不后悔被他们弄得休克过去吧？”李冰的这番话至今让朴京感觉心有余悸，拓疆这家公司的内核实际上还是中国企业的内核，现在用日本人的经营模式和公司架构，到底会不会出现那种所谓的休克呢？当时他心一横的想，休克就休克，在创业初期打好基础比什么都重要，真做到尾大不掉的时候再想着改革，那就为时已晚了，还是前苏联的教训，当想要改革的时候，既得利益者已经落地生根，这时候要改革，已经没有可能，最终的结果只有曲终人散。
可后来朴京又一细想，这中国人创办的公司用日本模式，会不会最终水土不服，一开始就因为这种水土不服而先天夭折呢？
带着这种深思，朴京和李冰有些紧张的坐在了腾里毅和井上宏次面前。
“二位都是搞技术出身，能够把企业管理成现在这个样子，着实让人觉得惊艳，很多地方我们都没有想到，当我翻看某些公司的管理制度的时候，深深的感受到了中国人的智慧，我现在理解《孙子兵法》这种高超的思想艺术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国了，因为中国人厉害啊。”井上宏次的一番美言，让李冰嘴角露出微笑，因为公司的很多管理制度实际上都是她和左梅一起研究制定的，当然朴京也提出了不少，不过最终制定成章，还是由她来润色。
不过，腾里毅接着说：“当然我们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虽然都是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不过还是会影响到公司的效率，我们发现，员工们的考勤制度有问题，迟到早退现象比较普遍，这是我和井上君在三天之内记录过员工们的上班和下班时间之后发现的，这是一个问题，如果不遵守上下班时间，长此以往，必然会对公司的效率造成较大的影响，所以针对这个问题，我们制定了严格的上班制度，请销假制度，虽然大部分是根据田宫株式会社的制度来的，不过还是做出了一些改进。”
好家伙，原来这井上宏次和腾里毅两人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啊，李冰听见腾里毅这么一说，嘴角的微笑立刻消失了，当他看见两人所记录的上下班时间的时候，发现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员工存在迟到早退的现象，记录之详细，着实让两人对日本人的认真为之侧目，对于这种现象，朴京和李冰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经两人这么一说，细思极恐，现在公司虽然看起来励精图治，蒸蒸日上，可这种迟到早退的风气要是长期持续下去，形成固化的思维观念，那到时候公司除了大问题，连问题出在那儿都不知道。
一开始美言的井上宏次突然变脸说：“还有就是工资的管理有些混乱，我们查阅过德国的法律，这种工资制度如果长期执行下去，必然会造成工资的开支过大，应该从中扣除相应的保险项目，否则按照职业工资增长的相关规定，未来将会增加很大一笔开支。”
朴京叹了一口气之后，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按照你们新确立的工资制度，员工们会降工资？”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可以向员工解释，这是扣除工资里的社会保险项目。”
这时候李冰沉不住气了，说道：“降工资？我们现在降工资会让员工有抵触的。”
腾里毅微微一笑，平静的说：“如果不降低工资，未来五年以内，我们需要极大的利润率才能维持这样的高福利，我想，这不是一家年轻的公司能够承受的。”
朴京听完这段话之后惊呆了，他本以为自己保障好员工的福利而制定的工资制度是很好的，可井上宏次一针见血的说出来，让朴京瞬间恍然大悟，这种无限制的增加福利，最终会让员工们陷入一种不增加福利就不干事的境地，还是要有节制的好，应该有刺激机制在里面才好。
“还有一点就是公司的食堂管理存在不少问题，我想食堂应该外包经营，而不应该自己招牌厨师经营，这很有可能造成厨师的**问题，外包经营可以采用招标竞争，好的，成本低的食堂应该能够进驻进来……”
听着两个日本人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些，朴京感觉心在滴血，不对，确切来说是心头正在被千刀万剐，他感觉自己原来在经营企业上存在如此之多的问题，他现在完全明白了母亲之前做得如此之成功的企业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陷入困境进而破产，就是这些看起来细枝末节的问题没有引起重视，不敢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才造成当年的境地。
朴京突然意识到，或许之前有一种错觉，自己在经营了两家公司之后，觉得还成功，就错以为自己很会经营企业了，实际上在这些专家们这里，自己简直就是不断的在犯错误。
这么说来，朴京更加庆幸自己之前作了让外国人来帮公司搞架构这个决定了。
李冰听两个日本人的长篇大论起初是沮丧，现在也开始慢慢接受现实了，也许自己很难发现自己的问题，只有旁观者才能发现问题。
朴京心里既失落又有些庆幸，这种人格分裂式的情感既看起来很不正常，却在情理之中，人都是有情感却又理性的动物。
未来，公司将会掀起狂风暴雨，能够留下来的，或许是才是拓疆真正的未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令之以文，齐之以武
“大众想要在亚洲大力拓展，有意绕开博世集团，保时捷集团和博世集团形成联盟打压大众，大众为了反击不得不去千里之外的日本寻找汽车配件，在亚洲当地搞定汽车配件大大降低中间成本……要说你去念个外交学院或者政治学院的，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外交官，我都没想到有这层博弈在里面，要说你去念个外交学院或者政治学院的，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外交官。”朴京对着手机话筒念朱沪发来的电子邮件。
电话那头的朱沪笑了笑，说道：“这叫什么？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恐怕三国演义也行，你看努尔哈赤把《三国演义》当兵书起家，中国谋略、兵法博大精深我们这种分析简直小儿科了，这只是我的推断，别误导了正确的分析。”
“反正我看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具体的事态发展会让我们看到真相的。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说隶属于保时捷集团的博物馆馆长，到底为什么会为大众办事？这简直匪夷所思，搞无间道那一套不奇怪，可到底是为什么，亲戚之间内讧？”
“管他为什么，你不是告诉我只要当好掮客就好了。”
“有时候想想，这动机似乎很重要，如果我们不搞清楚他们的动机，那有时候会影响我们判断的，现在大众集团和保时捷集团在打秘密的收购战，我想，这一定和这场收购战有关。”
“大哥，能想到那么多我已经绞尽脑汁了，我想尽快回来，我爸这些天老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都出来大半年了，都快成日本人去了。”
“再等等，等跑车运过来，和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事情搞完，你就可以回来舒服的去度假了。”
“你跟我玩《无间道》里那一套是吧？你是黄秋生，我是梁朝伟，你告诉我等到搞定那件事就可以回来，我说我等了半年又半年，这是个头吗？哎，现在公司的钱吃紧，我都是花的自己的钱，快要顶不住了。”朱沪抱怨道。
“别担心，等我们完成了这笔买卖，到时候给你发奖金。”
朱沪嘲讽的说道：“发奖金，省省吧，我看你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奖金，前些天你告诉我现在你他妈都把房子拿去抵押贷款了，这是怎么回事？日本人过来搞公司架构让你增加开支了？”
“那得亏他们来的早，要是他们再晚来一些，我们公司的开支现在减少了不少，现在公司的改革，未来会出现人心不齐，现在可真是什么事儿都撞在一起了，研发的事情之前让我们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现在搞公司架构的事情，又让我们如临大敌，这搞一家企业，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嚯，很少听你这样诉苦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不怕任何困难的战士呢，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这就让你垂头丧气成这样了？你要搞公司，就得能承受压力，想当初我来德国的时候，一穷二白的，当导游，那时候德语都还说不利索呢，德国这地方包容性又不太好，那段日子我也挺过来的，老兄，别怕，有我在呢。”朱沪嘲讽中带着安慰说。
“说夸张一点，公司改革事情，不改革，长此以往公司要完蛋，改革，说不定短时间内就完蛋了。”
“完蛋就完蛋，我就没见过不会完蛋的公司，别看现在这些公司风生水起，长命百岁的，总有完蛋的那么一天，你想这么多干嘛？要说挺不过这么一关说明你干不了这个，趁早完蛋的好，否则未来让你苟延残喘，痛苦良久之后再完蛋，你损失和精神痛苦更大，你这家伙现在怎么老想这么多干嘛？干就忘了，怕完蛋别开公司啊！”朱沪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这种视死如归的决心，朴京还是头一次见到。
朴京在电话中沉默了，朱沪恢复平静说：“行了，我说话重了点，你放宽心吧，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虽然我是被你强行拉上船的，不过上了船，那就得同舟共济。”
“我现在后悔拉你这个好朋友入伙承受压力了。”
通话在一阵寒暄中结束了，朴京这些天被公司改革弄得焦头烂额，公司架构建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从人员管理、配置，再到工资福利和后勤保障，小到公司的硬件、软件资源配置都需要大量的改革，现在正在等待最终的颁布，现在想来，搞一个公司的改革都如此让人感觉棘手，要是换做再大的组织……那将何其困难，看来，那些革命者，还真不是一般人。
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朴京想到这句孙子兵法里的句子，颁布命令的时候要怀柔而温和，一旦命令发布，那就要坚决执行了，新的制度颁布，不能太过激烈，要有弹性机制，可一旦制度颁布，那就概莫能外的执行了。
腾里毅和井上宏次参与制定的新制度里有一条让朴京印象深刻，那就是拟定公司身着统一的无差别制服，佩戴胸牌，而且身为公司创始人的高层需要和普通员工一样公开工资，开通了意见箱，这种只有在政府里才会运用的制度，被两个日本人运用到了这种私人企业里着实让人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腾里毅的一句话让朴京明白，一家优秀的企业，如果不让员工感受到这种公开透明和平等的感觉，就无法让员工找到归属感。
在新的制度颁布的前夜，朴京罕见的失眠了，作为公司目前的最高负责人，这个新制度只能由他来发布，而且是在员工大会上发布，李冰联系了印刷厂，把公司反复修改的制度印成了册子，准备发到员工手里，这种纪律部队式的管理方法和讲究浪漫的欧洲企业制度比起来，现在看起来，还是让人感觉和这片土地的风格不搭，像简.皮耶希说的那样，这个像是联合国一样的公司，颁布这种从头管到脚的制度，员工反应究竟会如何呢？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太阳照常升起
这一天终将到来，朴京还是在失眠了一个小时之后睡着了，他想，无论如何，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即便天气预报说明天是阴雨绵绵，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海明威小说《太阳照常升起》虽然并不是这种感觉，不过他很喜欢这本小说的字面的另外一种意思，“太阳照常升起”里的“照常”有的时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永恒，一切照旧，按照现在流行的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只会一直膨胀下去，最终冷却到太初状态，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朴京心想，没什么值得让自己失眠的，即便失眠，也改变不了什么，该如何，一切照旧常，所以还是睡着了。
所以今早宣布这么重大的结果，朴京坐在简易的会议桌前还对睡觉这事情意犹未尽，大有一种这无所谓的感觉，可他看了一眼一脸严肃李冰正在翻看公司制度手册初稿，突然意识到，今天这个会议，或许会得罪很多人。而两个日本人也一脸严肃的坐在朴京和李冰左右两边翻着资料，就像经历大考试一样。
一般来说有个惯例，开会的时候员工先到场入座，而管理层或者领导后入座，而现在朴京的这个会议管理层除了朱沪这个总经理之外全都到了，而员工才稀稀拉拉入场，这到符合欧洲这边浪漫的工作氛围，不过，在腾里毅和井上宏次看来，这简直不可理喻，他们现在正在公司制度初稿上哗啦啦的写着什么，朴京猜测这可能是在记录情况和补充制度。
有意思的是现在离既定的开会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既然还有员工没有入场，而且在朴京粗略算下来人数还不少，他这时候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放羊式的作息制度，现在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或许是因为在两个日本人的洗脑之下，他认为严格的管理制度才能让一家公司保持长期前进的动力。
按理说，两个日本人虽然是来帮自己搞公司架构的，现在虽然供职于拓疆，不过在朴京看来，他们属于局外人，可这两个日本人一丝不苟的按照朴京所制定的上下班制度来执行，从来不迟到早退，持续了这两周下来，实在让人叹服，这两个日本人自从来到法兰克福之后从来没有外出逛逛，朴京和他们聊过，他们这是第一次来德国，之前只去过法国和英国。这样一心投入工作的态度，着实让朴京佩服，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异域风情所吸引，到处走一走也无可厚非，可这两个日本人来到这儿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公司范围。
“现在还有两个员工没有来，他们属于技术部门，怎么回事？”腾里毅突然用质问的口吻问朴京。
这一下着实问住了朴京，他面露难色的说：“这个，我还不知道。”
井上宏次倒吸一口凉气后说：“我看公司制度还不够细化，这开会的制度，也应该确立下来，这里的员工太过散漫，这样可不行，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公司的很多事情，想象一下，今天这样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会议都是这样的态度，那重大的技术攻关，将会怎么样？难以想象，要是在田宫公司，出现开会迟到而说不出正当理由的员工，还能留在公司。”
最后两个员工有说有笑的端着纸杯咖啡进来，丝毫没有一点紧张感，而现在距离既定的开会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
这两个员工朴京有印象，两人都是技术骨干，而且其中一个负责底层程序语言的关键技术。
或许大家都认为这种公司改革的会议只不过是让大家再规矩一些的会议，不是真刀真枪，动真格的会议，所以整个会场显得很随意，小声的闲聊变得越来越大。
井上宏次倒吸一口凉气后说：“这样的会场，身为公司管理层的朴先生，就不管一下吗？”
朴京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巨大的管理漏洞了，虽然在公司创立之初大家干劲都很足，不过管理上虽然有制度和方法，却没有多少真正实施的，朴京拿起话筒，咳嗽了一声后说：“请大家安静。”
音箱里传出来声音不小，会场聊天的声音也有所减弱，可嬉笑声依旧不绝于耳，仿佛这是什么论功行赏参会一样，朴京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了。朴京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安静，今天有重要事项宣布，请大家不要耽搁自己的时间，如果今天不把这个重大事项宣布完，那我考虑会延长下班时间。”
有个员工小声的说：“这样延长下班时间有没有加班费？”
朴京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如果谁有意见，可以辞职。”
这声音突然让会场的气氛紧张起来，朴京在大家以往的印象里都是和员工打成一片的形象，虽然朱沪是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最高管理层，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很多管理和技术上的事情都是朴京和李冰在一手操办，所以大家都对两人马首是瞻，现在朴京说出这种严厉的话，就好像一个老好人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噪音渐渐消失了，朴京突然想起一个有意思的段子，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温柔，那这个世界就对你无情，如果你对这个世界强硬，那这个世界就对你关怀有加，说粗俗一些就是哭声大的孩子有奶吃。
朴京暗暗的想，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虽然自己和这些员工的关系不错，不过，这不是和员工谈关系的时候，这得一码归一码，宋襄公之仁讲不得。
“我们公司之前一直想要重新调整人事、工资、管理上的制度，之前一直在研究制定，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我和李冰反复想，干这个事情属于企业管理上的事情，我们并不专业，而欧洲本土的科技企业和美国的企业也不适合我们这样的新兴科技公司，所以在咱们总经理朱沪先生去日本的努力下，请来了两位日本同事帮我们完成这项任务，我相信，在全新的制度下，公司将会重新焕发活力。”
前一分钟，朴京搞的气氛很紧张，现在他的话让现在的气氛暂时缓和了一些，殊不知，接下来要宣布的东西，连朴京自己都觉得将会是暴风雨。
第五百二十三章 弹性制度改革
当朴京念到第二个公司新制度的时候，员工中间再也压不住声，一个印度员工起身做出了夸张的手势，用发音奇怪的英语说：“我的天啊，为什么我们要身着统一的制服，这是在侵犯我们的自由，我们不是工厂，我们是科技公司，这是在扼杀我们的创造性！”
朴京平静的说：“创造性和衣着无关，如果靠穿衣服就能维持甚至提高创造性，那科技公司就应该奇装异服横行了，可事实上没有。”
这时候大家激烈的讨论起来，一个中国留学生员工站起来直接用中文说：“朴先生，现在我们公司的很多员工就是因为不太喜欢那些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作，才来到咱们公司的，现在要求我们身着统一制服，这会让大家失望的。”
“这样的制服不只是员工们穿，我们管理层也要穿，而且是无差别的，这样身着统一制服的好处在于大家能融入公司这个大集体，战斗力和凝聚力会变得很强。”
朴京没想这才宣布到这种自认为无关痛痒的制度的时候，员工们的反应就如此之剧烈，他感觉如果自己宣布第三条工资管理制度的时候，将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但是，公司改革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公司的新的架构，也是自己一再坚持搞的。现在自己打退堂鼓，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朴京微微做了一个深呼吸，还是决定宣读这项关乎到员工直接利益的公司制度宣读出来。
果不其然，朴京才说到一半，喧闹声和议论声就盖过了朴京的声音。甚至有人开始谩骂这种降工资，实施绩效考核的制度，不过朴京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继续宣读这项有关公司工资制度改革的制度，这项工资改革制度涉及到员工的保险和家人的保险，将会从现有的公司中扣除，实际上，这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意味着员工下个月的工资将会不同程度的减少，如果是换做朴京自己，或许也会有不小的想法。
当朴京宣布公司的绩效考核制度的时候，朴京已经彻底听不出音响里发出的自己的声音，不过他还是继续大声的宣读了出来，当大家听到绩效考核中有一个条款，即如果在技术研发过程中量化考核之后的成果分别对应这当月工资数倍的奖励的时候，喧闹的声音逐渐减退了，这种量化考核制度是经过腾里毅和井上宏次用计算机模拟和严格制定出来的规则，虽然还在完善，不过大体的制度是沿用了田宫公司的方法，即干的越多，在一项技术研发上的贡献值越大，奖励也就越多。
这似乎实在向那种旱涝保收的工资制度宣战，之前朴京所设计的工资制度，是尽量照顾到每一个员工，可他未来发现，这样的工资制度下，大家开拓进取的想法开始有些减退，虽然有的员工出于自己的热情还在继续干，但他们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工资和那些打杂的，不从事关键技术的员工工资差不多的时候，还是在和朴京聊天的字里行间透露出那种不满，在他们看来，如果未来还是维持这种无论功劳大小都平均主义的工资制度，那他们将会选择跳槽，毕竟别的地方，还有高薪等着。
这种量化考核绩效工资制度的发表，在会场上就形成了两个派别，有的摩拳擦掌，暗自窃喜，似乎正在等待新的机会，而有的则开始眼神黯淡，似乎在失去了旱涝保收的保障之后需要面临压力和挑战而变得黯然神伤。
朴京微微一笑，说：“这种工资制度是弹性制度，旨在激励员工的积极性，鞭策那些不思进取的员工，我们的公司需要这种激励机制，大家如果都想创造财富，那就自己动手，如果未来公司有幸做到上市，那可以自己来认购公司的股权，对公司支持越大，那公司给的回馈也会越多。”
腾里毅和井上宏次的眼神从之前的不信任朴京能够掌控这样的局面，变成了现在赞许的眼神，这两个日本人目前所推行的制度中可没有这些延伸的东西，虽然这有些凭空画大饼的嫌疑，至少稳住了局面，朴京的话语中无不在透露着幸福、财富是要自己创造的意味，这也符合人们正常的价值观。
朴京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草拟的公司制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有的时候他在想，管员工这事情，有的时候还真的不能仁慈，如果仁慈，那就没法管人，他想起了古代的律法，实际上现在的很多律法都是在沿用古代律法的精髓，管人，有的时候实际上是一门惩罚的哲学。
当朴京宣读新修订的上下班时间的时候，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对现在这种上下班休息制度表现的很反感，因为按照法兰克福本地企业、政府的上下班时间，朴京所发布的上下班作息时间，上班时间几乎要提前了一个小时，而且其中规定的迟到早退惩罚机制让大家都很不舒服。
朴京依旧在喧闹声中不以为然的宣读完这些，他微微一笑，说道：“大家都忘记了，我们公司的管理制度的核心在于弹性，弹性制度同样可以运用到作息时间上，如果大家可以提前自己完成任务，那可以向主管申请考核，未来在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就可以不用来上班，或者有人有这个自信可以在就爱完成工作任务，那就可以不用来上班了，但如果无法完成任务，那就只有自己乖乖的按照作息时间来工作了，也必须按照公司的作息时间管理制度来安排。”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弹性休息制度，是朴京对于弹性工资制度的延伸，这是他由国内改革开放之后国人开启致富之门引发的联想，标准化、吃大锅饭无法激励积极性，那就只有这样干来发挥积极性了。
多劳多得也是自由。
第五百二十四章 压力来了
和预期的一样，有百分之十五的员工在一个星期之内离职了，他们离职之前表达了对公司现行制度的极度不满，还有极个别员工，还留下了诅咒，说这样的公司不尊重人权，不尊重人的自由。
朴京自然没有这功夫去和这样的奇葩员工辩论什么，他明白在欧美国家，这样的员工很多，朴京曾经在美国的时候就蜻蜓点水的接触过不少，有的时候朴京在想，这些欧美国家时刻把人权、自由挂在嘴边，而且拥有不少的忠实拥趸，可细细一想，这人权和自由那都是在既定框架之内的。
或者直接了当说，是在垄断资本家、银行家们的设计体系之下的，承诺的人权，被用来给资本家、银行家赋予给选民，从而使选民选择这些大佬们物色好的人选，自由，其中言论自由被用来约束那些他们想要控制的人，总之，在朴京略显偏激的意识里，人权和自由，只是选票的诱导工具，或者是把人当成枪使的途径。
有时候朴京又会愤慨的想，老想着别人自不自由，有没有人权，实际上，已经在侵犯别人的自由和人权，因为，以自己的思维方式去想象别人，就是把自己的框架套在别人身上，自己身上套着框架本身就是不自由的，还要用这个框架去限制别人的自由，简直讽刺至极。
现在员工辞职，朴京反倒觉得一身轻松，虽然有几个关键的员工辞职，不过并没有触及到现在拓疆的公司体系，其中的很多技术关键，还是得以保留，这百分之十五的员工离职之后，现在公司的总员工减少到了四百五十人，留下了不小的薪资空间，这一部分薪资空间正好缓解了公司的燃眉之急，资金池紧张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缓解，不过现在压力依然不小，为了兑现现在的弹性激励机制，或许还需要更大的资金。
朴京沉思着，喝了一口暖心的速溶冰咖啡，现在这个季节，喝冰咖啡比热咖啡舒服，喝了冰咖啡能让人脑子清醒，喝了热咖啡，会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朴京喝热咖啡有了逆向反应，本来要提神，可喝了之后却想睡觉。
正在办公桌前着点击鼠标的李冰突然抱怨：“只有十二天的工业博览会就要开幕了，我们展位的问题还没搞定，怎么办？急死人了，现在好的展位都被大公司、大集团给占了，我们现在连犄角旮旯都搞不到，这可怎么办？”李冰的这番话让喝了冰咖啡脑子一片空白的朴京回过了神。
“现在是时候动用我之前打通的关系了，或许有用。”
李冰睁大眼睛问：“什么关系？”
“之前保时捷汽车博物馆的馆长不是托我帮她办事儿嘛，现在她应该礼尚往来做点事了，我想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德国人知道什么叫礼尚往来吗？我现在还保持怀疑，有的时候觉得他们挺冷漠的，虽然见到人一笑一笑的，可真和他们接触下来，感觉他们其实都挺现实的。”
“在利益面前，他们会懂的，别说他们什么严谨、讲原则，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的原则也会随机应变的。”
“工业博览会不是汽车博览会，这……能搭上关系吗？”
“工业机械离不开汽车制造，要是这些工业机械公司没有这些汽车大厂的订单，他们是没好日子过的，这些工业机械公司得靠这些大的制造业公司生存，稍微打声招呼，事情就成了。”
“你说的好像很轻巧似的，人家真肯帮你这个忙？你不会把这个问题想简单了吧？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在这种世界级的博览会上有展位就不错了，很多国内公司都没这个机会呢，据说国内要进入展会，那得动用国家关系呢。”
“我们也算是中国企业，自然不能给中国丢脸，展牌我已经做好了，有我们公司‘拓疆’的中文名，英文名那弄的很小，宣传画册也是中英问双语的，咱们得告诉世界，我们是一家中国企业！”
“你现在这豪言壮语可是越来越多啊，很少见到你这样，保时捷就这么让你有信心啊？”
“有的时候呐，得洒脱一些了，压抑太久了。”
虽然朴京嘴上这么说，可当他喝完第二口冰咖啡之后，又开始冷静了，朴京渐渐觉得刚才的豪言壮语现在要实施起来，还真是有难度，现在简.皮耶希最近很少和朴京联系，朴京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他现在实际上很害怕一件事情，那就是简.皮耶希绕开自己和朱沪直接和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合作，自己这个中间人的利用价值也会完全消失，那到时候，所有幻想都将幻灭。
有的时候，做这种中介和中间人的风险也不小啊。
朴京决定再跑一趟斯图加特，即便现在公司很多事情都等着他来拍板，两个日本人虽然构建了公司的基本架构，不过很多东西他们都不再敢动刀了，腾里毅和井上宏次在见识了欧洲员工的彪悍之后感叹，日本员工和这些欧洲员工比起来，温顺太多，而且也没这多的条件，虽然两人嘴上说并不害怕这些压力，可这才一个星期下来，他们还是向朴京诉苦了，他们说现在公司依旧人心惶惶，很多改革推行依旧举步维艰，如果处理不当，搞不好员工想欧洲本地工会和政府申请罢工，然后让劳动仲裁部门介入，那问题就变得复杂了。
朴京当时就撂下一句话：“谁不愿意处理谁，出什么事我扛着。”
朴京当时一激动说了这句话，可现在开车去斯图加特的路上想象还是有些后怕的，欧美国家工会的强大，他在美国和刚到欧洲的时候就有所体会，工会对于职员权利的保障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过朴京明白这些工会的奥秘在于，凡是有利于选票的事情，他们才不遗余力的干，要是不关选票什么事情，那或许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罢工是自由，为何要去干涉？
第一波暴风雨来自法兰克福当局的就业和失业保障局。朴京虽然在腾里毅和井上宏次的指导下已经把纷繁复杂的德国劳动法读了个遍，就连法兰克福本地的法例，朴京也读了个遍，不过，就业局似乎还是找到了漏洞，本来就业局的人要求拓疆公司的最高管理层出息质询会谈，可现在朱沪远在日本，还在和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进行更名磋商。
现在朱沪压在租赁的仓库里，并没有直接给古纳一郎，因为他觉得古纳一郎这个日本人很狡诈，朱沪认为古纳一郎有像美国人一样的言而无信的潜质，搞不好会弄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勾当，现在虽然是谈大生意，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得不防范。
在做生意和博弈这一方面，和朱沪比起来，朴京不得不自叹不如，朱沪对于技术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可他对于公司的重大决策的把握很准确，而且现在他去日本起到的作用简直是扛鼎作用，如果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真的和简.皮耶希达成战略协议，那朱沪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简直堪比国际生意中介，这样的生意如果未来真的开始运作，那一定会是超过五百亿以上的超级大单，如果按照现在中介百分之二的中介费用，那朱沪将会获利十亿以上。
当朴京坐在法兰克福就业局工作人员面前的时候，竟然面露笑色，实在是一件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的企业最怕的就是工会和就业局的人，欧洲工会的能量足以左右现在欧洲政坛的选举和未来的政策风向，所以一般公司都不敢怠慢，一般公司只能在工会面前，只能感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就业局的找上门来，那一定是公司要是工会的代表或者就业局的人来到企业里搞调查，那就是一件公司的重大事件了，因为只有一家公司涉嫌或者已经违反劳动法，才会惹上这样的官司。
本来应该如临大敌的场合，朴京却发起了呆，不是因为自己狂妄而无视这些政府组织的责难，而是他对于这种场合一向是发呆状态，更多的是茫然，朴京现在虽然获得了在德国的工作居留权，能够合法的开办企业，可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外国人，在外国如果遇到困难，那基本上没什么权利保证，所以只能当砧板上的鱼。
就业局的两人先质询，而工会的两人则在李冰的招待下喝着咖啡，吃着中国甜点萨其马，可谓是中西结合，竟然毫无违和感。
就业局的两个工作人员都是中年男子，从样貌上来看是德国本地的日耳曼血统，微胖的是黑棕色头发，精瘦的是灰白色头发，如果不看这个精瘦的工作人员的样貌，很可能认为这是一个中老年人，而事实上，他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多岁。微胖的人叫鲍勃，精瘦的人叫穆勒，两人在质询开始前，都礼貌的出示了工作证，不过礼貌的微笑过后，便是冷峻的眼神。
“你们的最高负责人，为何不能列席？”就业局的本来已经事先知道了这个事情，可鲍勃还是这样问，。鲍勃说着，穆勒把一份文件推到了朴京面前。
“我们公司目前的最高负责人现在在日本公干，没办法在你们规定的时间内回来，抱歉，我们公司的最高负责任现在委托我全权代理公司的一切事务，这是他的委托书。”朴京说着针锋相对的把朱沪传真过来的委托书也推到了桌子前面，朱沪在德国拥有署名记录，这种记录他们只要打个电话比对一下，便知道真伪。
“照例问，朴……先生，我们用英语交流可以吗？”穆勒说着，接过朴京递过来的委托书翻看起来。
朴京微微一笑，说道：“可以，如果你们觉得英语不方便的话，可以用德语，我通过了德国的语言考试。”
“那我们就用德语吧。”鲍勃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刚才鲍勃生硬的说着发音奇怪的英语的时候，朴京本想说大家说德语吧，可出于礼貌，朴京还是没这么说，穆勒比鲍勃要年轻的多一些，所以刚才英语说的不错，大概是现在德国年轻一代英语能力大大提升的表现。
“朴先生，我们就业局收到你们公司离职员工的举报，说你对公司员工有不公正待遇，克扣他们的工资，有这样的情况吗？”穆勒面带微笑问朴京。
“我公司并未存在以上现象，从我们工资表和管理规定上来看，结合德国当局和法兰克福本地的法律法规，我们的综合工资已经达到并超过本地的工资标准，我们按时按规定给员工极其家人购买保险，这些在保险局都有记录，我们公司都有购买记录，我可以让秘书拿进来。”
鲍勃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接到员工反映，说你们公司在未提前告知的情况下，把他们工资的一部分并入购买保险的范围，有这样的事情吗？”
“我们公司最近进行工资改革，我们在工资改革之前一个月，已经向每个员工发送过电子邮件，告知未来的各方面改革情况，电子邮件记录，我现在就可以在我手边的笔记本电脑里打开。”朴京说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了邮件记录。
“你在提前告知员工的情况下，为何员工会有这样的不满情绪，据说他们一部分人已经向政府当局和工会组织申请罢工备案，这些员工都是表达对你拓疆公司不满的员工，按照本地的法律规定，超过的五人以上的罢工活动，就要向警局备案，这对法兰克福本地的治安状况带来了一些不良影响，请问你如何解释？”穆勒像是连珠炮一样说，似乎让心如止水的朴京变得紧张起来。
朴京嘴角微微一扬，说道：“在德国，罢工不是一种自由吗？那是工人和职员的自由，为什么我要去干涉他们的自由呢？”
第五百二十六章 被调查
“朴先生，你的生产经营项目是什么？”穆勒现在变成了主要问话的人。
“这你们不是知道了吗？我还要再说一遍？这是你们的执法内容吗？我有权不回答。”
穆勒对于朴京的抗拒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而是继续平静的说：“根据法律，你必须回答，我们虽然不是什么调查部门，不过，根君德国劳工法调查条例第三百三十三条，我们就业局有权知道你的具体经营项目，如果你有疑问，我可以叫人过来让你核实。”
朴京冷冷的说：“你们德国公务员可真是文明执法呀，我再说一遍，我们公司是经营多种科技产品的科技公司，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现在你们具体的产品是什么？”坐在穆勒身旁的鲍勃同样失去了耐心。
朴京莞尔一笑，说：“这应该不是你们的执法内容了，你们不是经济调查部门，也不是警察执法部门，你们是就业局的工作人员，你们僭越权限调查，这些部门会生气的。”
穆勒小声对鲍勃说了一句：“科长，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范围。”虽然穆勒极力隐藏他想说的，可是以朴京对于德语的熟知程度，听懂这些，显然不是什么难度。
这时候，朴京才知道原来鲍勃是个科长，而穆勒应该是普通公务员。下级提醒上级别说错话，着实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自从这两个德国公务员进入到会谈室质询朴京，朴京就感觉到浑身不舒服，但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些德国公务员的认真，他们每一个执法动作，都有相应的法律指引和支撑，这种按部就班，按条例和规定办事的作风让朴京心里暗暗的佩服，法治替代道德、替代人知虽然看起来很呆板，却能够消灭很多问题。这也更加让朴京坚信，一个强有力而且受员工认可的公司制度，才能让公司长青。
“我们只是例行问问，现在我告知你，我们就业局收到三十五人对你公司的联名举报，我们核实他们提供的证据，认为属实，现在我们按照法例，要求你提供这三十五名员工的工资表和档案信息。”
“那你得告诉我，这三十五名员工到底是谁？他们辞职了吗？还是现在我们公司目前的员工？”
鲍勃笑了笑，说道：“我们有权保障这些人的**。”
朴京一脸惊讶的说：“那你们怎么查？”
鲍勃这时候脸上露出阴笑，说道：“你们公司的名册或者电脑上的管理系统上有，我们自己查阅就行。”
朴京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说：“这是公司机密，你们无权查看。”
“我们向法院和警局申请过搜查令。”穆勒从他神秘的皮质公文包里拿出了两张纸。
朴京心头一紧，两张纸显然就是他们所谓的搜查令，上面印着德国法院和警察局的标志，他刚想伸手去拿，又本能的把手缩了回来，假装挠头。
朴京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在于，他想到了欧美国家钓鱼执法的惯例，如果朴京拿了这两张纸，也许就被认定为接受搜查令。
朴京冷冷的嘲讽道：“你们如何证明这两张纸就是搜查令，我说他们就是两张复印出来的纸张而已，这种搜查令随时可以去网上下载，随便用图片编辑器修改一下就可以冒充搜查令了，在我看来，这恐怕是网络菜鸟的把戏。”
本来以为占据优势的鲍勃脸色变得铁青，一脸准备发火的样子，不过这时候穆勒适时的说：“朴先生，这些文件你都可以打电话到就业局和警局核实，文件并没有什么强制法律效力，不过请你配合，如果你抗拒调查，可能真的会变成强制法律执行，到时候法院工作人员入场，局面恐怕有些尴尬。”
朴京现在觉得，西方的文化三大发现中的彼得原理现在被鲍勃和穆勒表现得淋漓尽致，彼得原理说，人们在某个职位取得一定的成功之后，就很可能会被晋升到更高一级的职位上，并一直被晋升到自己无法胜任的职位为止，如此，就会导致组织里面的全部职位都被那些无法胜任其职的人所占据。
穆勒的气场和冷静显然要优于他这个科长上司，换句话说，鲍勃显然已经晋升到他所不能胜任的职位，穆勒比鲍勃更加胜任科长这种职位，也许在将来，穆勒也会取而代之。
“我拒绝你们的调查。”
“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你拒绝我们的调查，那未来也许会在贵公司的记录上留下不光彩的一页，我想你这么生机勃勃的公司可不想留下什么污点，对吧？”
朴京突然说：“我要求看看你们的工作证。”
鲍勃和穆勒面面相觑了几秒之后，不约而同的从包里掏出了工作证。
朴京注视了几秒之后，把嘴角微微一扬，说道：“按照权利，我要打电话到就业局核实一下。”
“这是我们的电话，你不用到电话簿上查去了。”鲍勃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名片。
上面规整的用哥特印刷体写着德国法兰克福就业局的字样，朴京正反两面看了看，觉得德国就业局竟然有这么精美的名片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稍等，我去趟卫生间，你们请自便。”朴京对两人说完打开免提电话说：“舒曼，和公会的人一样，送一些中国点心和咖啡进来。”
朴京微微一笑，离开，他拿着手中精致的名片，陷入了沉思。
朱沪现在远在日本，本来之前他从来不会告诉朴京什么行程，可今天早上朴京还在熟睡的时候，打来一出神秘的电话，说是今天要去和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商谈大合作的事情。朴京说了今天就业局的和公会的人会来质询，当时朱沪一整沉默之后说，这个麻烦大了，就没什么实质性的指示和下文了。
现在，或许真要自己这个搞技术的人来一番公关了，不能总是依赖朱沪，因为现在，朱沪这个最高决策人，也没了主意。
朴京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他拿起手中就业局给的名片，又开始翻看进入卫生间之前顺手从桌上拿到的电话簿。
第五百二十七章 就业局查工资系统？没事放心查
朴京倒吸一口凉气后说：“我们同意给你查阅公司的工资系统，不过请做好保密，如果泄密，我们公司将采取申诉。”
“这是我们执法部门的保证，我们每个执法环节都将会公开透明，如果你有任何异议，都可以向我们上级部门申诉，现在正是德国政府建设廉洁政府的时期，谁都不敢怠慢。”穆勒打的官腔给人的感觉很随和，和朴京印象里的德国政府机构上下垂直管理的概念不一样，倒是有些服务型高效政府的感觉。
“你们大可以开始查阅我们的公司的工资系统，我们是奉公守法的好公司，一定会配合政府的调查。”
朴京说完，便带着鲍勃和穆勒去到公司的财务室，大方的让所有财务管理员工离开，自己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微笑着说道：“二位，请自便，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朴京刚一出门，便碰到李冰，李冰一脸阴沉的小声对朴京说：“你搞什么？让这两个人就在我们公司核心秘密地带这样随意查阅？你简直太不小心了，他们虽然是德国政府的人，不过他们始终是外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的秘密呢？”
朴京示意李冰过去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冰儿，管他呢，让他们查，刚才我翻阅过德国商业和民事法律，他们的确拥有这样的权力来查阅我们公司的工资系统，如果我们对抗调查，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对强制等级升级，那时候我们就会更加麻烦了，积累麻烦不如先来个小麻烦。”
“反正心里不舒服。被人像这样调查，谁都会心里不舒服，没想到你还一脸笑嘻嘻的，简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有的东西，你还是知道的少一些的好。”朴京刚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他后悔自己画蛇添足的说这些话，他不得不感叹，控制乱吃饭难，控制乱说话更难，真可谓是说话很有可能误大事。
本来有些平静的李冰突然大声的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们安心等待就好，不会有事情的，不要担心了。”朴进说着，笑了笑。
透过没有变为**模式的玻璃，朴京看见鲍勃和穆勒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看着两人的身影，朴京心里现在反倒真的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卫生间里短时间内做出的判断是否正确，他开始有些担心李冰所说的泄密问题，自己真的能和这些专业人事做斗争？
“副总，工会的人等的不耐烦了，他们说要走了，留下一句话，说既然就业局的人调查的这么仔细，那他们就等着就业局的数据就好。”公司的行政助理舒曼有条不紊的说。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朴进责问到。
舒曼这个德国籍员工根本不怕上司的责问，这也是大多数欧洲员工的风格，所以舒曼面色平静的说：“副总，刚才你在和就业局的人会谈，就业局的人在有的地方是对工会垂直管辖的，按照优先级来说，我们只能优先让就业局的人和你会谈……”
朴京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说：“我去送送他们好了，和就业局的人比起来，工会的人更加不好惹。”
“追不上了，副总，他们已经走了，那辆宝马车就是他们的。”助理舒曼指着落地窗视野之内的宝马车说。
朴京松了一口气，他根本就不想和工会的人打交道，现在工会的人有明显的目的，他们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扶持人物拉票，朴京根本不想搞这些东西，在朴京看来，政客不是这个世界的必需品，甚至在朴进看来，这些人改变不了世界，唯一能够改变世界的，还是技术和工业革命，这些政客，只不过是在技术革命面前食利者而已。
鲍勃和穆勒不时的拿出优盘拷着什么，朴京毫不在意，他笑了笑，感觉这两个就业局的工作人员可真是可爱，他忍不住笑了笑，而李冰则睁大了眼睛，对朴进说：“这用优盘拷贝东西也行？这是什么操作？”
“人家查了资料，自然要留个档案，否则哪里来的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你别吓我，这都扯到证据去了，难道我们真的违反了劳工法了？难道这些辞职员工的抗议生效了？”
朴京一脸轻松的说：“先别担心，他们不是号称执法过程公开透明嘛，接受监督，有问题咱们可以去找他们的上级就好。”
现在公司在新的制度之下，似乎每个员工的积极性都提高了，他们根本不管有什么就业局和工会的人来调查，他们知道只要多干，就能有更多的工资，未来的工业博览会上的激励奖金很高，电子邮件上公开的发表出来之后，技术部门的人忙技术，他们迫切的希望拓疆公司的新型物流包装智能生产线能够一炮而红，现在正是优化细节的时刻，毕竟在那种大场合之下，每一个细节上的问题都会被放大。
而推广部门的责任人也不甘落后，正在召集所有人在部署未来的方案，这种大场合之下，推广上容不得半点差池，否则再好的东西也会被埋没，毕竟在这种世界级的工业博览会上，优秀的工业产品很多，如何在这种场合能够脱颖而出，那必须绞尽脑汁。就连后勤保障部门现在也在忙着开预算工作会议，新的开源节流方针下来之后，他们这样本来很清闲的部门，竟然也跟着忙了起来，他们大都是一些岁数稍大，经验丰富的人资管理跳槽员工，似乎在焕发第二春。
“你的心太大，要是换做是我，我根本不能容忍他们这样来查，你就这么安心？”平静下来的李冰再次变得焦虑起来。
朴京一脸轻松的说：“放心吧，他们查的越仔细，我就越放心，我就怕他们查的不仔细。”
朴京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这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电话震动显得很奇怪，欧洲人可能上班不准时，不过下班一定很准时，即便现在拓疆公司的员工在激励机制之下大多数员工还在上班，不过欧洲本土的公司应该早就下班了。
电话显示，是保时捷汽车博物馆的馆长，简.皮耶希，那个时而高傲，时而优雅的女人。
第五百二十八章 再次重新认识真正的自己
“这么久没联系，现在什么情况？简皮耶希那边还在潜伏着？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这边已经同意用新改组的名称来供货了，新的品牌叫‘电装’，一个能装的电子元器件，真是搞笑，我在想这电装，现在是要鼓足劲挑战博世集团的垄断地位呀。”
电话那头的朱沪显得很兴奋，虽然听不出什么对公司有好处的东西，不过，好像这其中卷入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情，朱沪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朴京故意嘲讽的说：“现在公司遇到一些麻烦，你这个最高负责人居然不闻不问，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知道你说的那麻烦，我不是让我的律师来帮你了嘛，在欧美国家，这帮律师的收入不比我们这些所谓的生意人低，他们最喜欢和政府，还有大企业打官司，免费为你打都行，当然，如果有巨额赔偿，他得拿一份，暴利啊。”朱沪就像是闲聊一样说着，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的时候。
朴京在电话里倒吸一口凉气后说：“你扯这么远干嘛，现在马上工业博览会了，工会的人和就业局的人还频繁的来，相必这会影响拓疆的形象啊。”
“这恐怕是扬名立万的机会才对，你只管好好的搞工业博览就行，我再和律师协调一下看看，现在他们对这个事情兴趣很大，一家外国人创立的公司，集合了他们认为的第三世界国家的员工，竟然要去参加工业博览会，而且还要在这种世界级博览会里占据最显要的位置，这似乎太完美，需要一些争议才能更红，你现在得有互联网思维，现在不是一尘不染就能红得，得有争议才行。”
朱沪就像是一个互联网营销大师一样说着，朴京不知道这些天朱沪经历了什么，和朴京以往的印象比起来，朱沪变得更加功利了。
“现在这新改组的‘电装’技术上没有问题吧？我就直说了吧，这电装和丰田的关系非同一般，丰田在其中入股不少，其中穿插了不少丰田家族的人在里面，丰田和大众又是竞争对手，现在这大众居然跑来找丰田的裙带企业搞合作，电视剧里拍的恐怕都想不出来要这么拍。”电话那头传来朱沪喝东西之后的喘气声，这个点的朱沪，应该是在喝咖啡。
“现在我彻底被这种错综复杂的商战给搞懵了，我自己分析，简.皮耶希是大众集团安插在保时捷内部的卧底，现在保时捷正在和大众暗中打收购战，保时捷恐怕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呢，估计这保时捷集团现在还没人知道后院起火了呢。”
“那你还是睡觉吧，日本这边我加把劲，这保时捷的古董跑车再压一压，钓下胃口，到时候我们有更好的时机之后，我在选择出手。”
“还有更好的时机？”
“现在我们当的是联络人，实际上是中介，说白了就是掮客，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和大众这两家公司随时有可能踢开我们自己直接合作，我们得学会自保呀，当然，自保的资本就是我们知道一些他们的商业秘密，这种东西我看不靠谱，他们要真是让公关部门和我们开战，我们打不赢不说还会引火上身呢，所以我们得介入他们的技术网，或者说运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我们的某些先进技术卖给他们。”
朴京在听完之后情不自禁的感叹：“越来越像一个企业家了，而且还是一个优秀企业家。”
朱沪在电话里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别挤兑我了，我这些天在日本学的，不止是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管理层，还有田宫这边，我不得不说，这日本人做生意的本事，还真是世界一极啊，别跟我说什么美国人，欧洲人，他们都不是做企业的，他们都是玩资本，玩金融的。”
“回头再说吧，现在我得睡了。”
电话打完，朴京却言不由衷的喝起了咖啡，在这个点喝咖啡意味着要熬夜了，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值得熬夜的，就是因为睡不着而已。在公司重新调整结构和组织人事安排之后，效率高了不少，现在他只需要专心搞技术方面和做决策就好，现在朴京感觉压力少了不少。
如此想来，忍痛作出这种决策是正确的，即便现在还在痛，这种痛是各种小麻烦的滋扰，还有就业局和工会的大麻烦，如果未来和员工对簿公堂，那到时候的阵痛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你还不睡啊，竟然喝咖啡，我都睡醒一觉了，你不在身边，我也睡不踏实。”朴京身后传来李冰的声音。
“和朱沪打电话，他在日本那边的行程应该接近尾声了。”
李冰打了一个哈欠，来了精神一样说：“哦？是吗？现在他回来，我们就完全可以放手管理上的事情，专心搞技术了，现在工业博览会上我们拿得出的技术也就所谓的智能化程序，这物流包装生产线上的那些元器件一件都不是我们的，这让我很揪心啊，工业芯片是lx的，感光元件是日本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的，就连紧密的电子轴承，都是去买的，我们完全是在卖组装电脑一样，就连程序也是在欧美国家的架构之下编写的。”
“冰儿，别气馁，现有体系之下，木已成舟，我们得学学日本人，逆向研发，技术改进，就像丰田一样，他们初期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我，完成前期积累之后，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那我们怎么搞技术改进呢？”
“我们坚持搞智能这个方向，还是大有可为的，别看这些大企业现在花功夫在大项目上，这种优化细节的智能软件和硬件，他们无暇顾及，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直到现在，朴京和李冰的智能物流包装生产线已经在国内小规模投入使用了，朴京才意识到现在的境地，他曾经雄心满满的以为物流包装生产线是划时代的产品，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多种现有技术的组合而已，他至今还没有一项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东西。
再次重新认识真正的自己。
第五百二十九章 我们都开始变老
李冰在翻材料的时候看见就业局的那封调查信之后，皱眉头说：“之前就业局的人来，就没了下文了，到底有没有结论了？我们到底有没有违法？这欧洲意大利人和西班牙人效率低，没想到德国人的效率还这么低，不是说德国人是最勤奋的吗？”
朴京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说道：“也许没什么事儿了呢。”
“没事了？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撤销调查了？还有工会那边现在怎么没了动静，是不是也没事儿了？”李冰一边翻看信件，一边说，她看见那种带着强制的辞藻就来气，这种调查信和传唤令和法院的信件没什么区别。
“工会那边不用担心了，朱沪让他的律师来帮我们了，应该没多大问题，从这个事情上，我认为我们是时候组建公关和法律顾问部门了，冰儿，我想你比我善于沟通，这个事情由你来操办，怎么样？”
“我不是要搞技术吗？又塞活儿给我？你这让我怎么专心搞技术？”李冰一脸疑惑的说。
“现在公司重新调整架构之后，很多东西咱们可以安排给员工和技术员来搞了，我们把精力用在技术突破和新想法上，我们的工作重心，得有所转移了，腾里毅和井上宏次建议我们两人还是把有限的精力放一部分在管理上，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之前说好的一心不问管理上的事情，专心搞技术，现在你却说我们要分心去搞技术，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到底要搞什么？我被你的搞的不知所措了。”
“我们都是幸运儿，我们能走到现在，全靠幸运，真的冰儿，我们不得不承认，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的精力都在下降，如果我们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的话，那我们未来就再难有大的突破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我们都很幸运，虽然我们工作说实话挺累的，不过我们幸运的每次都能有突破，幸运一直陪伴着我们，每次岌岌可危的时候，我们都能化险为夷，是在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我之前还觉得你那种居安思危的想法是杞人忧天，可现在我开始渐渐有些害怕了，要是我们没有好运，那还有什么？”李冰说着，做了一个深呼吸。
朴京点点头说：“正因为如此，我们得把一部分精力放在管理上来，否则咱们一门心思摆在技术上，如果管理上出了问题，那一定会影响我们搞技术，况且现在的高材生都很年轻，很有想法，学到的东西都是新的，我们应该放手让这些新一代的技术人才来干，我们自己在学习的同时，把握好大方向就好。”
两人在办公室的谈话让他们错过了晚饭时间，当他们去到公司餐厅的时候，发现已经没了人，餐厅的经理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看见朴京和李冰两人，一脸疑惑的问：“二位是公司的员工？饭点都已经过了，已经有好多错过饭点的人过来看过了，没想到你们公司的员工都这么喜欢加班啊，这简直是德国这地方几乎看不到的一幕啊。”
听见这个，朴京一愣，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起点五十八，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对这个土耳其餐厅经理说什么，而是微微一笑，对李冰说：“走，咱们回家吃去把，这个点估计外面的餐馆都收工了。”
这是很少有的朴京和李冰一起驱车回家，两人都觉得很奇妙，似乎是一时间想说的话太多而让两人都语塞了，之前在办公室，他们几乎就像两个同事一样，不会谈论什么工作之外的事情，就算回到家，两人谈论的东西也不外乎公司的经营、技术研发之类的事情，有的时候朴京和李冰两人都会有一种错觉，两人不像是夫妻，而像是一起合作的同事，只不过睡一起罢了。
“最近我们好像总是聊工作，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妈在打理，这可真是有些不太好啊。”李冰打破了两人语塞造成的沉默。
“现在咱妈好像找到了乐子，就是去找新移民过来的华人一起到附近的广场上学着写地上毛笔字，跳跳舞，感觉她生活比咱们有意思多了，我们整天就是工作，还是工作，现在连吃个饭都忘了。”
“地上写毛笔字？那是什么新玩法？听起来真有意思。咱妈还跳舞，真厉害啊。”
朴京微微一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都是咱们国内传过来的新鲜玩意儿，别的地方都没有呢，地上写毛笔字就是用一个超大的毛笔，沾水之后在地上写字，听咱妈说是很适合老人当成健身项目，活动筋骨，防止老年痴呆，还有就是跳舞，可是老年人专门健身的舞，咱们国内叫广场舞呢，挺有意思的，就像咱们国内的学生做广播体操一样，一群老年人排成队列，跟着音乐一起跳。”
“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有些放心了，之前想着给咱妈请了健康家庭医生和保健师还不够，老想着给咱妈找乐子，还是咱妈有办法，自己就给自己找到乐子了。”
“我俩平日工作挺忙的，一周也就和咱妈团聚一次，本来都在一个地方，搞的好像跨国工作一样，有时候想想，出国这么多年，几乎都没估计咱妈的感受，不得不佩服老人家有本事儿，还帮我们不少，就这一点老说，我们来国外还真没遇到什么贵人相助，因为真正的贵人就在我们身边，就是咱妈，想想刚刚创业那会儿，没有她，我们要走不少的弯路。”
两人在密闭空间中的聊天让时间变得很快，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聊家常的缘故，两人都显得意犹未尽，他们聊到了最近想看什么电影，想看什么书，知识分子的聊天总是免不了这些东西。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都回到了家，这时候左梅正在客厅的一块灰色石板上练字，看到两人这时候回家，有些惊讶的说：“你们这种工作日很少回家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吃饭了没？”
“妈，我们自己做饭啦，你就继续练习吧。”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我得练字儿啦，我明天准备参加咱们社团的一个书法比赛。”
朴京和李冰面面相觑，去了厨房，不过朴京被挡在了厨房外。厨房的事情向来不用朴京操心，有的时候朴京想进去帮忙什么的，都被轰了出来，包括现在也是，朴京本想和母亲聊聊天，可发现聊天就是打扰，他凝视着冷清的街道几乎没什么人和车，竟然有一红孤独感，要知道这时候正是国内的夜市开启的时候。
不知道朱沪所在的东京或者静冈，到这个天黑的点，会是什么样。
第五百三十章 送礼
对于朱沪来说，东京悠闲的日子并没有让他们心情愉快，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如果刚到东京的那半年他自己一个人在日本各地游览、当孤独的美食家是一种众人羡慕的惬意的日子，那这半年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除了孤独还是孤独，没有一点儿情趣了，在高度发达的商业社会，人情也是为了追逐商业利益的，他和不少日本人打过交道，日本人虽然很讲礼貌，时刻都要点头哈腰，不过，在点头哈腰的背后，确实一颗冷漠的心，这种面具让朱沪感到眩晕直至恶心。
朱沪认为，古纳一郎可能察觉到了自己在坐地起价，提高价码，之前热情的言语中已经有些淡漠，他认为，如果在继续用这辆保时捷跑车来吊胃口，那就将会让这条大鱼失去耐心，最终离开诱饵而去。
所以这个周末，朱沪专门出重金包了一个小型改装车厂，他准备在这个地方，把这辆保时捷古董跑车交付给已经流干口水的古纳一郎，当他发出邀请的时候，虽然古纳一郎爽快答应，不过一句“还不错”，让朱沪想入非非，因为古纳一郎这样的发烧级古董车收藏家，对于这种珍惜的，只此一辆的古董跑车，竟然没有表现出惊喜，着实让朱沪感觉，古纳一郎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朱沪越想越焦虑，他在日本这段日子，已经学会了自己开车出行了，虽然之前开的是左舵的车，现在开的是右舵的车，驾驶和操作上的不便让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不适应，不过他还是挺过来了，喜欢jdm风格改装车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在于日本高昂的出租车费用、拥挤的公共交通出行让他嗤之以鼻，他心想，有这么多的车费，还不如自己买一辆二手小车来玩玩，日本的改装车的神奇之处在于，整个发动机都能换掉。
朱沪买的这辆二手改装车显然就是大马拉小车的代表，大功率，车里还带防滚架，这种车本来是封闭赛道用赛车，变速箱居然是赛车用的序列式变速箱，竟然能够合法的在公路上行驶，发动机的轰鸣之前还让朱沪觉得兴奋，现在却变成了噪音，序列式的变速箱在公路上行驶，着实让人烦闷。
真是心境决定对周围事务的看法啊，朱沪感叹着，向前推了一下他的序列式变速箱。之前在公路上撒撒野的情趣，现在变成了累赘，朱沪意识到，自己在东京这个地方，开始抑郁了。
朱沪包场的这家改装车店叫拓源改装车店，算是在东京郊区小有名气，看到朱沪开着他那辆小型的本田思域过来，一众学徒便围了上来。
一个店里的金毛学徒说：“先生，你今天包场让一个大人物过来，他是谁？是赛车界的人物吗？”
朱沪笑了笑，说：“赛车界的人物，恐怕都不太喜欢这种古董车。”
“先生，你的车需要我们帮你调教调教吗？你在我们店里买车买了这么久，也没见你过来保养、调教什么的。”金毛学徒说着，拍了拍朱沪的引擎盖。
“也对啊，我买了这车这么久了，都没好好保养一下，你们拿去练手吧，我以后再也不买什么赛车了，真难开，要是以后我买，我就买一辆真的思域type-r那才是正常人开的车。”朱沪说着，感觉浑身无力，大概是这种赛车调教的悬挂很硬，底盘低，噪音大，让他身体产生了疲劳。
另一个戴帽子的学徒凑过来说：“思域type-r啊，那车在我们眼中就是个低水平的改装车，不过那车开起来舒适性确实不错，如果先生有需要，我可以帮您直接向厂家拿货，比车行便宜不少呢。”
朱沪微微一笑，说道：“算了把，我看我还是适合舒适的家用车，人老了。”
朱沪无意再和店员聊天，没等几个学徒说完，他便径直走到打包成礼物一样的保时捷跑车面前仔细查看，确保时候古纳一郎来收货的时候不会出现岔子。
朱沪发觉自己的身子在嗡嗡作响，他以为是自己之前开赛车的时候的后遗症，不过他察觉到是自己的大腿在嗡嗡的震动，才知道那是电话响了。
是古纳一郎。
“朱沪君，真是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这东京的交通真是时好时坏的，我可能会晚些过来，真是抱歉。”电话那头的古纳一郎虽然是抱歉，却给人一种“你老实等着的”口气。
朱沪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不过他依旧礼貌的说：“没事儿，今天是来等惊喜礼物的，是休息的日子，不是什么生意会谈，你慢慢的来就好。”
朱沪感觉到古纳一郎对于古董跑车的热情在急剧减退，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种时刻终将到来，古纳一郎一定会为了家族的而利益而冷静下来，这种个人的兴趣爱好，是不能左右他对于商业利益的判断的。
古纳一郎迟到的时间并不过分，他脸上依旧挂着训练式的笑容，这种笑容就像销售员在培训班培训出来的笑容一样。
“今天有个惊喜给你，古纳君，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一个东西，你可能都无法想象这是什么东西。”
“是改装车？我这把年级对这种改装车可真是无福消受啊。”
“不是改装车，别把这家花里胡哨的改装车店代入到这个惊喜中去，古纳君。”
古纳一郎打量了一下周围花花绿绿的jdm风格汽车改装件，故意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说：“那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朱沪君会把送礼的地点选在这么个地方。”
朱沪心想，你古纳一郎的演技可真是不行啊，这一眼就看出这种廉价的，塑料一样的好奇表演。
“因为我问过好多家改装车店，只有这里能够对这辆珍稀的保时捷古董跑车进行保养。”
“珍稀的保时捷古董跑车？”古纳一郎再次展示了他拙劣的演技。
第五百三十一章 独立自主不好吗？
古纳一郎对于这份大礼物还是表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从这点来看，他是一个真正的发烧级古董车玩家，不过古纳一郎不知什么原因，还是装出礼貌的冷淡，朱沪察觉到了这一点。
“朱沪君，你从哪里搞到的这辆保时捷古董跑车的？据我所知，民间收藏的跑车大都是改装过不少，原版的几乎销声匿迹了，这难道真是保时捷集团的藏品？”古纳一郎故意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朱沪嘴角微微一扬，说道：“这是保时捷博物馆的藏车，不是民间收藏的，可以这么说，这是一辆从未真正上路，三十多年依旧和新车状态一样，世界上独一无二留存下来的保时捷911 turbos右舵版本车型，如果你想，他现在仍然能够在路上以最佳的状态驰骋，保养就交给现在我们所在的这家改装店吧，他们很专业，这个活只有他们能做。”
“据我所知，存在保时捷博物馆里的，是一辆左舵的欧洲版本。”古纳一郎突然发问。
朱沪很诧异古纳一郎竟然能够提出这样的问题，虽然他之前早就想过如何回答，不过看起来木讷的古纳一郎突然刨根问底，着实让朱沪吃了一惊。朱沪收起微扬的嘴角，像是一个汽车销售员一样说：“古纳君，这个问题就问的好了。当时那个年代，欧洲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规模使用左舵版本的车型，所以右舵版本的车一样在生产，而这辆右舵版本的911 turbos是从未展出过的版本，是博物馆的私家收藏。”
朱沪说完这番台词，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之前早就想过的细节问题，在这辆保时捷911 turbos从德国发出之前的一天，朱沪刚好买了那辆本田思域，当他开始有些兴奋的开着他在日本的第一辆车出行的时候，还沉浸在jdm文化带来的喜悦中，他突然想到，大家都忽略了一个细节问题，那就是日本本土的车，都是右舵车，这时候的他还在日本的高速公路上飞驰，他把车停到了高速的紧急停靠带，打电话让朴京方面作出修改。
幸亏这款保时捷911 turbos能够很方便的就更改为右舵车型，所以才能够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更改完毕，按预订时间发货过来，朱沪编出这番神乎其神的说法目的就是想告诉古纳一郎，这台古董保时捷911的独一无二。
古纳一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开礼物? 这时候的他? 才是看到珍稀跑车的真实反应。
古纳一郎发出日本式的感叹声，朱沪听得出，这是真的感叹? 而不是塑料般廉价的表演? 古纳一郎在看到跑车之后并没有急着上前欣赏、抚摸这个让他发出惊叹的大玩具，而是感叹道：“我实在是想不到? 这是博物馆的收藏？保时捷公司能够把这种图腾、丰碑一样的灵魂之物送到日本，这究竟是何种魔力？”
“当然是世纪大单的驱使，在这种大单面前，任何丰碑都是可以商量? 要是商业合作足够大? 华盛顿纪念碑又算得了什么？”朱沪笑着说。
对于朱沪的幽默，古纳一郎开心的大笑起来，也许是因为刚才卖力的演出让他觉得很累，这个幽默，让他释怀了。古纳一郎笑着说：“真有这样的大单吗？”
“眼前就是? 这种世纪大单，态势还不够明显吗？”
“朱沪君，说句朋友之间的话，这种大生意，就算我这个家族内部人士，也做不了主，只能董事会研究决定，我只能当个传话人而已。”
朱沪心头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强颜欢笑说：“明白，这种生意上的事情不能马虎，得讨论，那方便透露下讨论的结果吗？”
“董事会讨论那种场合可不是我参加的地儿，我是听舅舅说的。”
朱沪觉得到这个时候，终于成了**裸的交易场面，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时候的古纳一郎显然是在要价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在要价，而是决裂的开始，朱沪嗅到了这个气味，但他并不知道古纳一郎及其背后的古纳精密电子株式会社在想什么，或者说，现在为了给大众集团供货的日本电装，到底在想什么？
“朱沪君啊，做生意这事情，我这类人还真是火候不够啊，不是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够好，而是我压根就没有那样的天赋，曾经我去商学院拿了个工商管理硕士回来，现在还不是一窍不通，继续在一众高中毕业的长辈手下搞技术，做生意这种事情，不是读书能够学会的。”
朱沪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后说：“古纳君啊，你就直接和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向你们的提议，到底成不成？”
“老兄，你的跑车很诱人，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能够从保时捷博物馆把它搞来，但生意终究还是生意，不是小孩子交换玩具之后就能达成的，新组建的电装公司，现在有另外的打算，暂时不准备给你背后的人供货。”古纳一郎说着，带着歉意笑了笑。
“古纳一郎，合着你之前和我之间完全是在逢场作戏啊！你为什么不早说!”朱沪大声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
古纳一郎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说：“朱沪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之前董事会讨论的时候的确对这桩秘密生意有极大得兴趣，你看就连公司名字都重新改组了，去除了家族名字，可见我们公司对这桩生意的重视。”
“那后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难道这单生意不够大吗！”朱沪又提高了音量，引得改装店的学徒凑过来看。
“生意是足够大，大到我们已经开始准备调整未来的生产策略，不过，你知道那个公开的秘密，我们的手脚都被捆住了。”
“公开的秘密？你是说你们是丰田系的元器件公司。”
古纳一郎默认的点点头，他并不想亲口承认这个。
朱沪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说：“能不能帮我带个话？”
“什么意思？”
“独立自主，永远比寄人篱下自由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