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四 阴云盖顶(八十二)
云仲达已经慢慢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一切。
想来,留他一命,把他关进水牢中,又特意找来这些人拷问他,都是大长老的设计。
本来,这样的想法并没有错。
可惜,那人偏偏又估错了一件事,这样的人不会心软,但是,却也容易手软。
他们没有后台,却有顾忌。
当一个人没有背景的时候,自己就是自己的后台,自己就是自己的背景。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变得尤为重要。
所以谁都不敢承受一不小心下重手杀了云仲达的后果。
如果“自己”完蛋,没有人会来拯救他们。
想必大长老已经说过一定要保住云仲达的命吧?这就是一道枷锁,也扣在了他们身上。
于是,虽然不心软,但他们下手却不敢狠了。
因为,有时候,手软,并不一定非得要“心慈”的。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大长老每一次都派出了不一样的人。
估计是怕有人被云仲达说动吧?
可是,这种做法反而被云仲达抓住了空隙,倒是趁机过了几天的好日子。
虽然,他免不了挨几下打,这些人``见到他第一面往往都是用鞭子来招呼,不过,等到这些人抽了一鞭子,云仲达就开始抓住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他们,他根本不需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只需要痛陈利害。让这些人自己去判断就行了。
当一个人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候,就免不了特别的自私。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能永远过下去。
当大长老渐渐没办法得到他想知道的。就开始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终于发现了整件事情里最大的漏洞。他光考虑人性的恨,却忘了考虑人性的狠。
大长老思索半天,终于还是叹息一声,幸好现在知道了,想要改,还来得及。
不过。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被人抓住了痛脚。
得换人了,手段。也得变。
大长老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将此事当做任务派出去,也许有人能够给他一个意外之喜呢?
总比现在算计半天,却只得到一个意外之“惊”要好得多。
……
云仲达这些天过得不算好。
但绝对要比他原本该过的日子好太多。
也许大长老等人曾经以为他的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吧?
真要说起来,是这些天原打算要来以折磨迎接他的人过得日子才叫生不如死呢。
有什么会比用幻想来折磨自己更可怕?
每天看这些人自己担心自己。云仲达只觉得被鞭子抽的地方都没那么疼了。
可是。他也明白,大长老不会一直处在被动的局面。
他一定会换招,也一定会换人。
也许自己也逍遥不了多久了,云仲达不由得想到。
不过,下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来报道呢?他估计,改变就会从来的时间开始。
云仲达的想法,没有错。
虽然这里是水牢。不过,他还是能够从背后那个小窗子里透进来的光。依稀感觉出现在的时间。今天一天,还没有过去,等到入夜不久,他就听到了声音。
又有客人要光临了?
今天一天,就来两次?
看样子,这就是大长老的变招了?
云仲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
水牢。
日月宗中,当然不是只有进水牢这一个选项,当然有不同的牢狱。
只是,其中最“受欢迎”的,还是水牢。
不管被关押的人喜不喜欢,关押他们的人反正是觉得不错的。
监狱官虽然管理日月宗中所有牢狱,但因为水牢最“受欢迎”,所以他把自己工作的房间设在水牢外,因为关押在这里的人最多,因此,他一般也在这里看守着。
有人要出入水牢的出入口,他必定能够看见。
以往他就很少休息,在大长老交给他这个任务之后,他就更是不睡觉,每天在这里看守。
今日白天刚见过一个,原以为现在能稍微打个盹,没想到入夜不久,竟然又来了一人。
这回,是个女孩子,但一身装束,却也十分严谨。
当她拿出大长老给的玉牌,监狱官心中更是没有疑心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问道:“白天不是来过一个吗?怎么晚上又派了您来?”
他知道能被大长老派来这里的必定是内门弟子,虽然年纪比他小,可几乎都很有前途。
以往来的人都很高傲,他问完,也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
没想到此人却十分温和,耐心地回答道:“大长老觉得之前的人都没什么用,便换了法子。”
虽然她人温和,不过傲慢程度倒也是这些天里之最的一个了。
之前的人都没什么用!可见自信。
然而,既然大长老换招选择她来,想必,她的确是要比之前的人都更厉害啰。
监狱官点点头,道:“请。”
亲自送她进去。
……
云仲达被绑在木柱上,手一直撑着,又是单臂,既不平衡,也不舒服。
他现在也只能用至少那些来找他的人会比他更不爽来安慰自己了。
没想到,今天还没有结束,就来了第二个人。
以往,虽然大长老试图对他进行疲惫攻击,可也只是一天派来一个人而已。
云仲达不用花费多少口舌就能将他派来的人搞定。
没想到,大长老这么快就换了法子,这么快,就派来了第二个人?
看来,是早有准备吧?
来人是个漂亮姑娘,但大长老应该不至于用美人计?
对他这么个半残的人用美人计,只要脑子清楚都应该明白不好使。
真想要得到他的感激,难道不应该帮助他修复左臂吗?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可能动摇云仲达的决议,他简直想要开口提醒对方了。
要是真的能够在日月宗里作为俘虏得到这样的优待,云仲达承认,他都得觉得日月宗对待俘虏太好了,可惜,对方并不会这样做,他也只能继续忍受这种不上不下的待遇。
甚至,在这位小姑娘来到这里以后,他的待遇,会变得更糟糕吧?
云仲达简直不知道何时才是结束。(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八十三)
云仲达甚至悲观地想到,等这糟糕待遇结束时,或许也是他的人生结束时。
自从得知云长信的消息,开始想办法赶往赤金山开始,这一路上,总没好事。
一开始,他将盛翡当成炼魄入剑的邪修,将她打伤,反而被他原本想要拯救的“剑灵”偷袭,最终,却是被盛翡所救,不然,他或许就死在了他要救的人手中。
之后,他为了赔罪,陪着盛翡去找她的熟人,因缘巧合倒是得到了苏殷所赠宝剑。
这宝剑救过他三次,却在他最需要得救的一次时,失效了。
离开佘疑古城后,云仲达想要乘坐空梭来,中途却遇上了变异异兽,虽然用剑逃走,却目睹整座空梭上的人死去。之后,他为了报复,便带着剑去,原以为那剑当时能救他,没料到当时又暂时失效,令他被异兽咬下了一条手臂,虽然最后逃走,却不是自己逃出的,而是被发了疯的魔化修士扔飞,如果不是那魔修的师父来到,也许,他又死了。
虽然被苏梦所救,但他也在苏府遭遇了又一次生死威胁,那剑再护了他一次。
芒疑客栈中,若不是用剑保命,他可能真要被迟昂利用重域给阴死。
再然后,便是遇到耿椰与鬼邪了。
这一路上,就是生生死死,总没好事。
但仔细想想,这一切倒霉的源头,似乎都要怪他太爱管闲事?
如果他不管盛翡,不管变异异兽,不管苏梦,不管芒疑客栈里那些枉死的冤魂……
他这一路上,或许,本来不会遭遇那么多危险?
但若不是机缘巧合与盛翡结实,又得她信任,他之后又怎么会得到苏殷所赠之剑?
没有那剑,他遇到变异异兽的时候。又怎么杀了它,逃出生天呢?
云仲达的心,有些乱了。
他这一路,有些事情。究竟是应该做,还是不应该做?
做那些事情,到底算是管闲事,还是不算管闲事?
云仲达实在难以安心。
算了,不安心又如何?还能让他脱离这里?
云仲达嗤笑一声。看向那个走入水牢的女修。
此人倒是与其他来这里的修士不同,她直接走入了水中。
其他人大多嫌弃,一进来都立刻飞在半空中,一点水也不肯沾上。
莫非,这就是大长老的改变之一?面对这样的情况,云仲达也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
倒是监狱官吓了一跳:“玄姑娘!”
玄女修摆摆手,道:“没关系,你出去吧,让我单独跟他谈谈。”
监狱官虽然担忧。但也不得不点头。
此人是大长老派来的,光是这个身份,就让他不敢反抗。
“是。”他答应一声,立刻出去了。
云仲达百无聊赖地挂在木柱上,看着面前的玄女修,道:“玄道友,你们大长老派你来,究竟又要用什么办法对待我?不如直说吧。”
他正处于心灰意冷的时候,说话时不免有些自暴自弃。
哪怕真的开罪了面前的人,他也不在乎了。还有什么能够比他现在处境更惨呢?
死吗?
与其说害怕死,不如说,他除了死,已经没有其他前路了。
既然如此。害怕与否,还有什么关系呢?
他看着面前的玄女修,心中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
但玄女修并没有理睬他,而是在水牢这小小的房间里,转悠,似乎在搜索什么东西。
当云仲达想要催促她的时候。她就很不耐烦一般大声地:“嘘!”
让云仲达闭上嘴巴。
行,形势比人强……闭嘴就闭嘴。
云仲达疑惑地打量着玄女修的动作,她似乎是在找东西?
水牢里能有什么东西?
谁知道,玄女修竟然还真的找出来了一个东西,小小的方块。
“是个阵盘?”
“差不多,是个灵器。”玄女修竟然真的回答了,并且,在灵器上布置了一个禁制。
玄女修笑道:“这灵器能够监控我们的对话,不过,暂时不能毁了,不然,他们就知道我们这里出事了。”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对自己人说的一样。
可惜云仲达心情不好,不乐意陪她做戏,便冷笑道:“这便是大长老想出来的法子?未免有些令人失望啊。”
能够来到水牢见到他的,自然不会是一般人。
恐怕,是大长老的亲信吧?
这样的人想要装成卧底,她敢装,但也要他肯信才行啊!
玄女修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云大哥,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装熟也要……”云仲达随意地上下扫视了玄女修一眼,忽而哑然。
他很想说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这人却依稀给他一种熟悉感。
让他那句话只能在嘴巴里面打转,却无法说出口。
“严……渔萱?”云仲达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不怪他慢,是他不敢相信。
严渔萱,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成了大长老的亲信?
“严渔萱?”云仲达上下打量她,终于肯定,虽然她的容貌有些细微的感觉,但还是她。
没错!
可这就更是令云仲达不解了。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又怎么会成了这样?
而假作为玄玉的玄女修,的确是严渔萱。
她从前是明月崖内门真传弟子严渔阳的妹妹。
明月崖中有不少世家,明月世家,严家,云家的弟子人最多,修为境界,占据权势最大。
当然,等日月宗杀入明月崖,这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从前的悬月峰,与明日楼里应外合,将明月崖彻底湮灭。
“云大哥,你总算认出我来了!”
虽然许久未见,严渔萱自知容貌也有了少许变化。
但如果云仲达认不出她,她可真是要伤心的。
“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云仲达问道。
严渔萱道:“我来放你走啊!”
云仲达一愣。
他没有料到,严渔萱一见面,就直接说这句话。
“不是,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放走我?”云仲达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知道,自己问的话,是必定会使人难过的。
“我不是怀疑你。”他画蛇添足地补了这么一句。(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八十四)
听到云仲达的问题,严渔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云大哥!”
她生气地瞪了云仲达一眼。
云仲达苦笑,鉴于那是严渔萱,虽然心中不解,他也不介意直说。
“你也要想想,我都落入这种境地,再不多考虑些,早就死了。”
严渔萱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也是。”
他都已经丢了一条手臂,如果还谁都相信,那也不可能。
她走到云仲达面前,道:“如果我能证明我没必要骗你,那你就愿意相信我,是吧?”
换了旁人,云仲达还有得考验。
但看着严渔萱恳求的眼神,他也只能轻轻地点点头。
严渔萱这才笑了:“好,既然如此,那我证明就是了。”
只要阐明利害,他总不能不信。
严渔萱的思路,与云仲达几乎一脉相承。
“云大哥,你的担心,左不过就是怕我受了日月宗大长老的驱使,要将你带走,去逼迫你做某件你不想要做的事情,对吧?”严渔萱道。
“可是,若是要强将你带去别处,大长老何不亲自去呢?”
“如果是利用你,又能利用你做什么?你能做的,我们也能做。我们不能做的,大概就是你有可能带我们去找孟师叔了,不过……孟师叔是什么性子,日月宗的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虽然他将你带下山,可是。他难道会一直带上你吗?我记得他当时受了伤,等孟师叔受伤的时候,是谁都不会信的。就算你是他徒弟,他肯定也不管你了,他一定没有将自己去哪里休养一事,告诉你,对吧?”严渔萱自信地说道。
的确。
正如严渔萱所言,她太了解孟合心了,简直比云仲达这个徒弟还要了解得深。
就连云仲达。下山的时候都没想过孟合心会与他分开。
而严渔萱不但料中了这一点,甚至断言他连休养的地点都不会告诉云仲达。
严渔萱说完,大约是不忍见云仲达的表情。安慰道:“云大哥,孟师叔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多疑,他只是怕你会被抓住。”
她说得没错。现在。他不就被抓住了吗?
云仲达点头,道:“我明白。”
严渔萱道:“现在你懂了吧?我可没必要利用你,你是根本榨不出什么作用的,日月宗的人只是不相信这一点而已。”
云仲达点点头,道:“是我多心了。”
既然她说得有道理,他为什么不相信?
还有什么,能够比他现在的处境更加糟糕吗?
严渔萱把锁起云仲达的镣铐都解开,他终于从木柱上下来。
虽然淌在水里。也比之前那种感觉舒服得多。
严渔萱道:“云大哥,你运气不错。我还是不久之前救了大长老的孙子,才得到他的信任呢。万一你一听到云师叔祖的消息就赶来,那我可能就真的没办法救你了。”
云仲达一愣。
难道,他被那些事情阻挠,来晚了,反倒是好运吗?
不过他很快没有心思想那些,严渔萱唠唠叨叨将逃走的办法说了出来。
多是几个逃离时需要注意的禁制。
这个时候,几位长老都在闭关,只要逃出水牢,再抓紧时间逃出日月宗,云仲达就安全了。
虽然日月宗已经占据赤金山,终究不复当年明月崖的风光,云泽大陆,更不是日月宗的大陆。
至于追缉,云仲达用怕?
他只需要逃出这片区域,日月宗虽手长,却也伸不到其他宗门占据的地盘。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将监狱官打晕,不然,他是会去找大长老报讯的。”严渔萱道。
她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好像,一直都没有说到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云仲达就自己问了:“那你呢?”
严渔萱的确说了很多考虑,以确保云仲达能够安全地逃出这里,但是,她说了那么多,却一点也没提,她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他离开了,即使她救了大长老的孙子,成了他的亲信,又能有什么好结局?
何况,严渔萱就这么敢肯定,她将来也不会被人家认出她的身份吗?
“你不担心一下你自己吗?”云仲达责问道。
严渔萱挠了挠头,笑笑,道:“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你打晕我,我就说你忽然挣扎,逃走了,我也没办法呀。”
“这算什么理由,说得过去吗?”云仲达道。
严渔萱如果真的是日月宗的弟子,她倒不用担心。
可是,她在这里,本就如履薄冰,如果还以为他被连累,甚至被认出来,他只会更自责的!
“你不担心,我替你担心!”云仲达想了想,倒是想出来了一个主意。
严渔萱双手交握着,有些纠结,她只以为,云仲达是被她气到了,担心这个。
却实在没考虑到,她不顾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生气担忧的事情。
“严渔萱!”云仲达难得严厉地这样喊一回。
“嗯……嗯?”严渔萱呆呆地看他。
“你在这日月宗中,可还有留恋的吗?”云仲达问道。
“我对日月宗哪会有留恋的事?”严渔萱只当他是疑心病又犯,气冲冲地说道。
质疑她其他事也就罢了,几次三番怀疑她对日月宗忠诚算什么?
若不是当初与严家人失散最终无处可去,她至于来这里当卧底吗?
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揭穿,也不敢与人交心,这种日子,过起来并不舒服。
云仲达一看她的表情便明白她误会了。
“我并不是怀疑你!”可惜这话他早就说过,因此,严渔萱并不肯信。
她摆了摆手,意思很明白了。
云仲达叹息一声,道:“既然那时候你明白你没必要骗我,那我现在怀疑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严渔萱一愣,想想也是。
她与云仲达虽然并不是同一家族,但或许是性情相近,所以一直十分亲近。
云仲达一旦被说服,就愿意配合,她也一样。
她愣怔片刻,便道:“那云大哥你是什么意思呢?”
云仲达道:“我是想着,如果你对这日月宗中没有什么留恋,那我们……不如一起离开吧。”(未完待续……)
传说四 阴云盖顶(八十五)
将严渔萱自己一个人留下,云仲达怎么都无法放心。
严渔萱怔然,道:“云大哥愿意带上我?”
“难道叫我将你留下?我看起来,是能那么不负责任转身就走的人吗?”云仲达道。
严渔萱低着头,道:“可是,就算我走了,我也无处可去啊。”
“走遍江湖,哪里不行?”云仲达问她。
严渔萱想了想,还是摇头:“就算云大哥你瞧不起,我也要说,如果让我自己一个人离开这里,出去……出去闯荡,我是不敢的。”
正因为如此,她当初,会因为与严家人分散,就不敢离开赤金山。
因为她从未离开过明月崖。
她宁肯在这儿如履薄冰,也不敢出去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
虽然作为宗门弟子,是应该出去闯荡的,但严渔萱还来不及去,宗门便没了。
严渔萱心中明白自己这样子是不对的,可是,她改不了。
果然,当严渔萱说完,云仲达的面上便流露出诧然之色。
严渔萱在心中叹息一声,果然,哪怕是云仲达,也觉得这一点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
过会儿,云仲达开口了:“那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呢?”
“啊?”
严渔萱是想过云仲达会责备她,却没有想到,责备的内容是这个。
他竟然不觉得她丢脸,或是太不长进,竟然只是怪她不早告诉他?
不会是她心里面所想的那个意思吧?……严渔萱不敢那样想。
可云仲达说的,分明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云仲达摇头叹息道:“那时候,我去历练,明明就约你一起,你却说答应别人了……后来,等我回来,便听说你没有离开宗门,我还以为。是你不想跟我一起去。如今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不敢去,既然如此,那你大可以告诉我。我能等你愿意去了,再去呀!”
这件事情,一直悄悄地折磨着云仲达的神经。
他嘴上不愿意说自己在乎,如今才知道,他其实在乎得要命。
他以为是严渔萱不喜欢他。如今看来,她只是不喜欢出去历练而已。
云仲达愿意陪着她慢慢适应,但何必……何必一直隐瞒此事呢?
倒让他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担心那么久!
他说完,又怕是自己多心,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应该不是讨厌我吧?”
严渔萱哭笑不得:“我要是讨厌你,何必冒这么大危险来救你?!”
这话很容易想通,但往往是局中人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云仲达恍然大悟。
严渔萱哭笑不得,半晌,道:“原来云大哥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我既是人。难免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云仲达还顺便卖了个惨,“我若是什么都能做到,会枉然地丢了这条手臂吗?”
严渔萱叹息一声,道:“我倒是知道一些能恢复你这条手臂的术法,只不过,等离开了日月宗,也不知道去外面能不能找齐需要的东西。”
“你把外面的世界当成什么龙潭虎穴啦?”云仲达大笑,“放心,既然有我在,那就一定会保你周全!”
他肯定地告诉严渔萱。
严渔萱一时无话。面上却掩不住一丝感慨。
若是那时候,也与孟合心他们一块儿下山……
可惜,那时候,她仍是没有勇气。
见严渔萱的神情稍微振奋了一点。云仲达便问道:“如何?那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心下仍旧有点怕她说不愿。
但严渔萱给的答案,并未令他失望。
“既然云大哥你愿意陪我一起,那我还怕什么?”严渔萱虽然心中仍旧恐惧,但此刻,需要面对的。起码并不是只有她自己了。
何况,愿意陪她一起面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云仲达呀。
严渔萱一口答应,此事,便简单多了。
……
监狱官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
也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耗费在看守水牢上。
他连睡觉,都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打瞌睡,白天找到三个人给他替班,他才肯走。
如果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位置,他就得把里面那个人给看好了!
大长老已经给了他承诺,等一切结束,他便可以不再做这个所谓的长官!
看守水牢的权势,谁爱要谁要去吧!
监狱官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的未来,他的事业,他的家庭,统统都在水牢里那个人身上。
听说,他们要从这个人身上拷问出孟合心的下落?
孟合心?
这个名字,连监狱官他也听说过,是个很厉害的剑客。
听说当初明日楼攻陷明月崖的时候,就因为挡住了孟合心的路,被他砍翻了不少。
明月崖八成弟子都安然无恙地逃走,并不是日月宗故意放人,而是原本设计用来埋伏那些明月崖弟子的伏兵,统统都被孟合心找出来灭了。孟合心自己倒是不在乎明月崖在不在,但伏兵还是照找不误,找出一个灭一个,教日月宗的许多人,谈起孟合心便变了脸色。
都怕极了。
所以,一听说水牢里面关押的人是孟合心的徒弟,监狱官便全神贯注不敢怠慢。
虽然现在自己是孤身一人,不过,监狱官不在乎。
孤独就孤独吧,等他将来飞黄腾达了,还愁没有老婆?
三妻四妾什么的,当然是制式一份!
因此,监狱官十分认真地坐在小房间里,盯着外面,光看眼神,简直像是被蛇盯上似的。
过了一会儿,之前的玄女修过来了。
“玄女修,怎么样,他肯说了吗?”监狱官坐在房间里问道。
玄女修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唉,你出来看看吧。”
监狱官心一抖。
不会是里面那人出事了吧?
这么多天都没事,怎么大长老一换人来……就!
监狱官心中埋怨,也不敢放在脸上,只好忍耐着走了出去。
“玄女修,你不能……”他本来想抱怨两句,谁知道,一打开门,就挨了重重一击。
“啊!”监狱官闷哼一声,打他那人,还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回了房间里。
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捆起来,依稀间听到几声:“快点!”
“小心。”
“走吧!”
好像都是那玄女修的声音。
打晕他那人……怎么那么像……本该被关在水牢里的那个?
监狱官迷迷糊糊失去意识前,痛苦地想,他该怎么办?
他的前途……他的未来……他的三妻四妾……(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一)
“哒哒哒……”
这是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六月的雨,繁重,让空气变得潮湿,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下个不停。
时时刻刻,吵得人心烦意乱。
睁开眼睛是下雨,闭上眼睛,也是下雨,让人烦躁不安。
骆雨荷就是在这样的天气,被吵醒的,她睁开双眸,听到了一阵雨滴响。
她呆呆地躺着,手摸到了光滑的石面,触手冰凉。
环顾四周,打量一下她身处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
是谁将她搬到这里来的?
……陈衔玉。
骆雨荷慢慢地回忆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往左边看一眼,果不其然,还是空空荡荡。
但有些疼。
做梦的话,会疼吗?
骆雨荷望着穹顶,又发了会儿呆。
她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只知道她缺了一条手臂,还梦见徒弟发了疯。
他胡乱杀人,虐待人,梦里的景象,令她惶恐。
到底那是梦,还是,这是梦?最好全都是梦。
骆雨荷既不希望自己缺一条手臂,也不希望徒弟变成疯子,那都并不是好事,两件事情居然还撞在了一起,简直让她也快要发疯了。真希望全都不是真的,莫非一真一假非要择一个?骆雨荷希望两个都是假的。然而,她发了会儿懵,等后知后觉回过神,却又想到一个可怕的真相。
或许两件都是真的。
她真的被异兽咬掉一条手臂,徒弟也真的变成了一个发了疯的杀人狂。
骆雨荷慢慢地爬起来。
“哒哒哒……”
雨声烦扰,令骆雨荷就算想要再睡一觉,都难做到。
她的徒弟不会变成那样的,那必定是梦,再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了。
可惜她睡不着。
骆雨荷慢悠悠地坐在石床上。这石床挺高,她晃荡着两条腿,看着山洞的洞口,外面一片潮湿。都是被淋湿的树木,满地碧绿的叶子,都被浇透了。
她只看一眼,就不想出门。
山洞里的一切都是尽收眼底的,除了她这个床之外。就是一个石桌,四个石椅。
想来,是某个喜欢在山洞里野居的人自己凿出来的。
但不知道此人去哪里了,骆雨荷有些好奇,又不敢深思。
如果那人只是喜欢偶尔来这里,倒也还罢了。
如果此人是住在这里的呢?
那么,这个人去哪里了呢?
能去哪里?
她昏过去,而清醒的人只有她那个发了疯,又变得特别强悍的徒弟。
骆雨荷想都不敢想。
她唯独庆幸的是,这山洞里面。没有血腥味。
算是一个好发现。
骆雨荷呆呆地看着旁边的时候,雨声也并没有因为她的专注而变小。
反倒被衬托得更加刺耳了。
“哒哒哒……”
狠狠地敲响了地面,让骆雨荷烦躁得想要揉碎手底下的石床。
就在骆雨荷最烦躁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声音。
被掩盖在浓烈雨滴声下的声音。
像是惨叫,似乎又还带了点呜咽。
骆雨荷的心里瞬间一抖,她下意识便想到,此事恐怕又与某人有关。
这个“某人”,还能是谁?
“……陈衔玉!”她愤怒地喊了一声,便立刻跳下石床,从山洞里跑了出去。
她只是昏迷了一会儿。他竟然又要找事!
又!
骆雨荷烦躁地跑出了山洞,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有人背对着他,正在对一个已经无法反抗,只能倒在地上呻|吟的人凌|虐。
他眼看着就要掰下他一条手臂了。
现在这种时刻。骆雨荷对于这种事情,看着就特别觉得敏|感。
她暗骂一声,终究无法对这种事情放任不管,便立刻冲了过去。
“住手!”她从远处大喊了一声。
然而,那边无论是动手的人还是挨打的人,全都置若罔闻。
一个装作没听见。另一个痛得不敢分心。
“够了!”
此时骆雨荷人也已经杀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这个正在行凶的疯子。
“陈衔玉,我让你住手!”现在她人已经来到这里了,他还敢装自己没听见?
即使陈衔玉现在看起来十分恐|怖,可怕得要命,可是,骆雨荷却一点也不害怕。
她死死地从背后搂住他,整个人,包括手臂,哪怕只是单手抱,她也用尽全力。
一边将陈衔玉从背后抱紧,骆雨荷也不忘记喊地上那个人:“你快点起来!快跑!”
让他赶紧逃走。
这人的确倒霉得要命,只不过是无辜地路过这里罢了,就被正在发作的陈衔玉堵住。
他抱着头挨了一顿痛打,还差点被陈衔玉扭掉一条手臂。
他抬起头,偷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只剩下一条手臂还在奋战的骆雨荷。
这人的手臂……也是被这个疯子扭掉的吗?
他好像也……不算倒霉了?比起这个女人来?
他从地上飞快地爬了起来,但虽然爬起来了,却没有逃走,而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骆雨荷和陈衔玉。他当然不敢盯着陈衔玉,只是很担忧地问骆雨荷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他要是跑了,那骆雨荷可就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他了。
那可是个疯子啊!
骆雨荷看着这个可怜人,简直哭笑不得,到底是谁被吓得要死,他醒过神了,居然还有空分心来担忧她?
现在,到底是谁更值得被担心啊?
骆雨荷虽然面上无奈,可是,心上却升起了一丝开心的情绪。
不管怎么样,她起码没有出手救错人,这让她有种痛快的感觉,简直被冲走了之前被陈衔玉的所作所为激怒的不快。
看在此人品行不错,她当然不会拖他下水。
“你快点走吧!我不会有事,你放心,赶紧走!你留在这里,才麻烦呢!”骆雨荷喊道。
骆雨荷一脸的自信,让人看了便忍不住信任她。
“真的吗?”他犹豫了一下,骆雨荷忙不迭继续催促。
“赶紧走!”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千万也要跑掉啊!”这人留下一句祝福,便离开了。
踏着或深或浅的水洼,迎着漫天大雨,慢慢地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二)
而现在,留给骆雨荷的,才是一个真正的烂摊子。
当然,起码比多一个无辜又碍手碍脚的人要好。
陈衔玉虽然一发疯就作恶,起码不会对她出手,如果有别人在,立刻会激起他的杀性。
骆雨荷要拦阻他,还麻烦些。
现在这样,刚刚好。
她安慰自己,这人好歹是她的徒弟,她作为师父,没法教他,又舍不得杀了他,自然要管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出去作恶。
但总是这样,她休息的时间,恐怕是会越来越少的。
等到有一天她真的睡着了,他出去作恶,她不知道,还能拦得住吗?
骆雨荷忍不住担心,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麻烦起码还是她能拦住的。
虽然可以拦住,但骆雨荷抑制不住自己的失望。
她原本是抱着陈衔玉的,等那人跑了,她便松了手。
虽然骆雨荷松开了手,陈衔玉还是背对着她,动都不动。
骆雨荷心中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不敢看她。
敢做,却不敢面对?更教她瞧不起!这怎么会是她教出来的徒弟?
骆雨荷愤怒到了极点,将陈衔玉扳了过* 来,照着他的脸上,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她看着陈衔玉,满肚子都是想要教训他的话,可是,看了他半天,那些话却又只是含在了口中,想要说。却说不出口。
她还能说什么话呢?
面对这样的陈衔玉,与从前不同的陈衔玉,她要说什么。才有用呢?
况且骆雨荷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自己亲自带养大的徒弟,突然疯了,她却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是昏过去,醒过来,身边的神界就大变样。
徒弟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某人。
就算骆雨荷真的想要教训他,想要将他扳回来,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话来说服他。
于是。骆雨荷发了好久的呆。
过了好半晌,她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暗暗恼怒,这样说,会不会太显得软和好欺了?
教训。该是强硬一点的话才对。
于是又忍不住开始思考。但还没有等到她思考出合适的台词时,就猛然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拉扯过去,一抬起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陈衔玉的怀抱之中。陈衔玉将她揽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目光中的情绪,浓烈而复杂。有一种是……恳求,歉疚。
她才刚说完话。陈衔玉就抱住了她。
才刚刚做完那样的事情,又这样对待她,难道,是想要让她心软吗?
可是,当她亲眼目睹那一切之后,又怎么可能心软?
陈衔玉的举动反而更加激怒了骆雨荷,让她猛然用力,使劲推开了陈衔玉。
陈衔玉被推开也不管,他重新往前走了一步,又将她抱紧。
这一次,骆雨荷也依然如刚才那样,想要把他推开,可这次陈衔玉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骆雨荷怎么使劲,都没有用,他的怀抱就像是钢浇铁铸一般,死死地箍着她。他用的力量并不会勒得她疼,但却足以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里,令她挣脱不能。
“陈衔玉!”
她喊了好几声,但陈衔玉置若罔闻。
骆雨荷怎么用力都没有用,反而是徒然地浪费自己的力气罢了。
她推了半天,都推不开,反而推得自己手酸手痛。
骆雨荷用尽了力气,也没推开一分,只能认命地放弃。
当陈衔玉感觉到这一点,他的力道,又变得更加温柔了。
这样的温柔,若是往常,很容易使人心动。
可在此刻,又是他对她,便只会让骆雨荷心底发凉,觉得可怕。
他怎么能如今平静?
“陈衔玉,你刚刚差点又滥杀无辜……心里就连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骆雨荷可从未这样教导过她的徒弟!
她要的不是他对她的愧疚,不是对不起她的愧疚,他对不起的人可不止是她!
陈衔玉还是不说话,死死地拥抱她,像是说不出,也听不见似的,全部无视了。
但骆雨荷很清楚她的徒弟不是一个哑巴聋子。
……她真的很清楚她的徒弟是什么模样吗?
经历过这些天,骆雨荷的心中,已经不断地动摇起来了。
她开始怀疑起来,她到底懂不懂她的徒弟。
也许她的徒弟并不是忽然改变的。
骆雨荷也曾经怀疑,陈衔玉是否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但他对待她时,又俨然仍是从前的陈衔玉。
如果说演戏,这未免也太不符合情理,他已经那么强,难道还怕她知道吗?陈家又不是什么大家族,就算陈衔玉被人附身,那些人也不会在乎。只要陈衔玉变强,他们便欣悦无比,不管陈衔玉要什么,他们都会答应,陈衔玉想滥杀无辜,陈家人或许还会给“陈衔玉”去抓活的送给他虐|杀也说不定。
骆雨荷对陈衔玉他家族的人并不抱期望。
天底下姓陈的那么多,自然也有许多好人,可陈衔玉那一支,真是特别的丧心病狂。
陈衔玉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至少,骆雨荷曾经是这样想的。
她曾经觉得,她徒弟虽然出自那一支,至少并不像那些陈家人。
如今看来,或许是她想错了?
被揽在怀抱中,骆雨荷的脑子也转个不停,她想了许多事,有现在的,有从前的。
“你先放开我。”她决定先冷静下来,好好谈谈。
不管怎么样,被人抱在怀里是怎么都不可能冷静谈的。
可是,即使她这样说了,陈衔玉也还是不理睬,依旧装他的哑巴,聋子。
那这就是故意的了。
骆雨荷心中不悦,正要开口,便忽然感觉到,拥抱自己的那个人,有些不对劲。
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是微微的颤意。
陈衔玉那么用力地抱紧了她,竟然还在颤抖,她这个目睹那么多可怕场景的人都不害怕,难道,作为施|暴的人,陈衔玉竟然还怕得要死吗?
还是说,连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他那么用力地拥抱着她,就好像他也缺少了一个拥抱似的。(未完待续……)
ps:感谢王乐艺投出的月票!
传说五 入魔(三)
骆雨荷有些懵。
从苏醒至今,她经历了茫然,犹豫,愤怒,不解等各种情绪之后,又回到了如今的迷茫。
陈衔玉表现出来的一切,令她惶然。
他改变了,却又像是没有改变,让她从一开始忍不住寻找他的改变,到现在忍不住回忆起他身上没有改变的特质。
一开始她不相信这是她的徒弟,现在她希望证明这还是她的徒弟。
不考虑陈衔玉的脸,他似乎已经变得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但当她仔细打量,却还是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点没有改变过的。
当他那么强硬地拥抱着她,却还在颤抖着仿佛十分恐惧的模样,令祂怀念。
伤怀。
虽然是这种时候,骆雨荷却下意识地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陈衔玉还不是她的徒弟,她第一次见到他。
她不自觉地回想起来,那时候,他是什么样子。
自卑、怯懦、躲着人、胆小。
他不敢面对任何人,总藏起来。
他那么害怕陌生人,却鼓起勇气来到她面前……
此刻的他已经与从前完全不同了,变得凶残又可怕,但只要她抱住他,他便? 能够暂且忍耐住。
最起码,现在还管用。
也许是想起了前事,骆雨荷的声音,也变得温和了。
“衔玉。”
不再是直呼其名,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他,却又实在没办法喊出徒弟两个字。
她的徒弟。可做不出刚刚那种凶残的样子。
这确实是她的徒弟,但又已经不像是她的徒弟了。
似是而非的样子,反而更是使人恐惧,难以亲近。
陈衔玉已经变了个样子,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明明坏得头顶,却偏偏又能克制住。不伤害她。
正是这一点,令骆雨荷害怕。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改变,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耐心能够维持到哪一天。会不会有一天,他忽然就翻脸,变成另一个模样?
等到那个时候,也许她想逃都逃不掉了。
“唔。”听到她喊他。他也只是小声地答应一下。
面对这种情况。骆雨荷实在是觉得棘手。
她想放开手又舍不得放开手。
尤其是,陈衔玉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最终,她叹息一声,说道:“衔玉,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伤人。”
陈衔玉还没有说话,骆雨荷便拉着他,郑重地通知他:“如果你继续伤害无辜的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原谅你。”
对。
她应该订立一个规矩,也是一个期限。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放手。就看他吧。
如果他愿意改过,她便宽恕他,他想改正,她便陪他改正。
如果他无法回头……
骆雨荷也再不会给他机会。
骆雨荷非常清楚,无底线的宽恕,只会成为替他拂去罪恶感与愧疚感的帮凶。
她终究是她的师父,但若是师父的话也不管用,那么,她也没法再承认这个徒弟。
“我答应你。”
陈衔玉亮晶晶地望着她,说:“师父,你陪着我,我会一直忍耐。”
这句话,俨然是一个交易。
但她别无选择。
“好。”
舍不得,有时候,便是最沉重的枷锁,想甩开,狠心就行了。
但人哪是那么容易能狠下心的呢。
……
自从那次做了约定之后,骆雨荷和陈衔玉的关系,稍微恢复了一点。
当然不会比得上从前师徒的亲密无间,但总比冷淡对待要得多了。
陈衔玉大约也是真的想要做好一点,不让师父失望,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听话。
对于骆雨荷而言,现在的陈衔玉,最听话的举止就是呆在她身边,哪儿都别乱跑。
瓜田李下,最好连活人都避开。
只是骆雨荷总是担心自己要是睡着了陈衔玉就跑出去害人,因此,连睡觉都省却了,每天坐在山洞口附近,强撑着不睡觉,堵在那里,陈衔玉让她去石床上休息也不肯去,他自己更是不好意思睡觉,索性从墙上砸下一大块石头,造个新的石床摆在山洞的出入口附近,让骆雨荷歇息。
骆雨荷也是久了,挨不住,终于还是睡着一回。
见她睡了,陈衔玉也没有出去的心思,她不睡觉,他陪着她不睡,现在自然也困了。
……
骆雨荷虽然困,但她天生浅眠。
不管多么辛苦,一旦听到动静,就睡不着,哪怕睡着了,也会被吵醒过来。
何况她迷迷糊糊已经休息过一段时间,因此,等那怪声响起,她没多久就被惊醒了。
骆雨荷每次被惊醒的时候,都不是立刻翻身坐起。
虽然是被惊得醒来,她却总是能克制住不坐起身查看情况,这就像是本能一样,毕竟,在收得陈衔玉这个徒弟之前,她一直都是独行侠,作为独行侠,有许多事情,不得不做得谨慎,一开始出于习惯逼着自己闭上嘴安静地睁眼,长此以往,习惯就被养成了本能。
她听到这怪声音,被吵醒,便只是轻轻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默然地寻找声源。
倒是省了翻身,因为骆雨荷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从她前方传来的。
她静静地看着前方,虽然是晚上,但山洞外有月光,浅浅地洒进来。
骆雨荷遮挡了一部分,余下的,缓缓照亮了山洞内的景象。
为了不惊动人,骆雨荷一向都是用肉眼看,不动用神识,她一直这样,所以在晚上,也比常人看得更加清楚,也可能是因为她天生有一双猫般的眼睛吧,只要有一点光源,就能够看到她想要看到的。
陈衔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爬起来了,在骆雨荷的要求下,他躺在里间的石床上。
现在陈衔玉坐起来,坐在石床上,背对着她,面对着墙。
令骆雨荷淡淡不安的是,他身上又浮起了那浅浅的紫色光芒。
骆雨荷记得,当陈衔玉变成那种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时,就是现在这样,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然后便充满杀性,不管什么人——现在或许可以除却她吧,除她之外,任何人,遇到陈衔玉都没有好下场,即使这是她徒弟,她也只能这样说。
事实如此。(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四)
在约定之前,陈衔玉已经伤了不少人。
直到那次差点直接扳断某人的手臂,骆雨荷才终于受了刺激,与他订下那约定。
如果他违反约定,或者干脆不答应,那么她就再也不会管他死活了。
现在骆雨荷之所以还愿意留在他身边,一是因为仍希望徒弟能恢复;
二则是因为她还能阻拦他。
虽然难管住他,不过,只要她出现,他就能克制自己不再作恶。
但如果她的话他不听,那么她留下自然再也没有意义。
当骆雨荷看到陈衔玉身上慢慢浮起紫色的光芒,心脏像是被揪住一样抽紧。
如果他现在忘记约定,直接走出山洞,她是拦他还是……不拦他?
如果她睡着了,他就能遗忘约定,那岂不是与从前一样吗?
那约定订立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她阴差阳错被唤醒也是有意义的吧,算是让她看清楚,他究竟是有一线希望还是无药可救?
骆雨荷依旧平静地侧躺着,看着背对她的陈衔玉,心中忐忑不安。
她订立约定并不是为了希望看到陈衔玉违约才说的。
虽然陈衔玉已经变得不像是他,她心中还是抱有一线希望。
也许徒弟只是……中了邪之类的?若是一时鬼迷心窍,总有机会恢复。
但如果他真的彻底无可救药,一心只想杀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拯救他了。
……
骆雨荷盯了陈衔玉好久,虽然他身上的紫色光芒起起伏伏,一会儿深,一会儿浅,但他除了偶尔摇晃一下,其余时间里,一直像是凝固一样,只是面对着墙壁。既没有下石床,也没有回头。
她偶尔怀疑陈衔玉知道她醒过来了,还盯着他。
但这些只不过是她的猜测,没有来源。她很快便打消了这念头。
如果陈衔玉真的是忍耐住了,她岂非是冤枉了他?
他好不容易才能够压住那种感觉,她若再说些难听话,那也太伤人了。
因此,骆雨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轻松。
一开始,骆雨荷看起来十分紧张,现在则变得轻快多了。
如果陈衔玉真的是忍耐住了,那么,他真的不是无药可救。
他记得与她的约定,起码,她现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也没想过要偷偷地溜出去。
行。只要他还有忌讳,还对她有顾忌,便仍是她的徒弟。
骆雨荷慢慢安然,只是,她还是睡不着,因为,她总是听到那个怪声音。
“格拉格拉”的,像是刮擦声,好像是从陈衔玉那边传过来的。
因为她现在正在装睡,自然不方便起身查看。也只好忍着。
可忍耐是一回事,她一边忍耐这个声音,一边更是睡不着了。
“格拉格拉”的声音实在太刺耳,最让骆雨荷费解的是。她实在不知道陈衔玉是怎么弄出这么大动静,而且,一直不停的。
他背对着她,她除了一个淡淡的人形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所以,更是不可能看出来他现在在做什么。
骆雨荷现在纠结得要命。装睡那么久,她忽然醒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不过去,又不知道陈衔玉到底在搞什么。更重要的是,她又不能无视,她倒是想,可陈衔玉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夜里又寂静,她听着这个声音,根本就睡不着觉。
“格拉格拉。”
这就像是一个醒着做的噩梦,不断地骚扰她的耳朵,她的精神。
骆雨荷满心满脑只有两个字了,真是:烦啊。
她盯着那个紫色的背影,目光灼灼,如果眼神能化为烈焰,她早就把那道身影给盯穿了。
奈何眼神不能化为烈焰,所以她的目光也无法盯穿那道身影,更不用提戳醒他了。
陈衔玉背对着她,什么都不知道,专心致志地折磨着他面前的那面墙。
骆雨荷甚为苦恼,她多么想知道陈衔玉在做什么?偏拉不下脸喊他。
于是骆雨荷只能自己憋着,只是,越是憋着,就越是烦躁。她忍不住想,从最近开始,好像,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和陈衔玉扯上了关系,就没法子变得简单,总是令她左右为难的。这小子,简直可恶!难道,就不能稍微让她得到一点愉快的休息时间吗?
骆雨荷忍耐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好,就试试听着噪音能不能入睡吧!
她死死地闭上眼睛,也打算学学陈衔玉,装一回哑巴,聋子。
但这事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学到的?
骆雨荷甚至捂住了耳朵,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如果捂住耳朵就能无视这个怪声,她也不至于睡着了还被闹醒。
因为即使捂住了耳朵也没有用,骆雨荷只能认命,她不好意思爬起来,就只能憋屈地继续装睡,一直装到了大清早。
等到天一亮,骆雨荷便立刻翻身坐起来。
睡不着还要硬躺下,实在太痛苦了,她又困倦,可是,仍是睡不着。
她只能庆幸自己是睡到一半被吵醒,如果从一开始就发出那怪声,她便连半个晚上都没机会休息了。
如今好歹也算是打了个盹,稍稍歇息了片刻,精神不算振作,但也不至于爬不起来。
一爬起来,骆雨荷就先往外跑。
免得看见陈衔玉的脸,忍不住朝他咆哮。
一个被影响睡眠的人就像是敏|感至极的炮仗,一碰就炸。
骆雨荷跑出了山洞,在外面转悠了半圈,也不敢跑远,免得待会儿陈衔玉找不到她又跑出来,又遇到其他人……她虽然与他做了约定,但也不会贱贱地故意挑衅他。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他暂时能避着人,所以她自然要盯着他,虽然她出来透气,却也只是在山洞的洞口外面走来走去,绝不离远。
“师父!”陈衔玉一边喊着她一边从山洞里面跑了出来。
“我在这里呢!”骆雨荷喊了他一声。
陈衔玉便赶紧朝她跑了过来:“师父,原来你在这里!”
“你你我我的,是叫谁呢?”骆雨荷呵斥一声,道,“我还能跑哪里去?”(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五)
陈衔玉甚觉委屈。
他急匆匆跑出来,还不是怕她跑了吗?
只不过,这次是他多心了,她并不想走,她与他做了约定,不止他不能违约,她也不会违约的,他不害人,她陪着他。
骆雨荷当然不会走的。
他怀疑她食言,她当然要生气,也值得生气。
想通之后,陈衔玉也觉得能够理解骆雨荷的感情,便只是笑笑,她呵斥,他欣然接受。
陈衔玉这配合的态度倒教骆雨荷担心了,这徒弟不会是被她骂几句骂傻了吧?
骂坏了?
一时瘆然,不敢再继续刺激他,匆匆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山洞里闷?”
还主动给他找借口。
这句话落在陈衔玉耳朵里,天音一般:她竟然帮他找借口!
陈衔玉听了只觉得甜滋滋的,自然配合,道:“是很闷,我想出来透透气。”
骆雨荷先检查附近,确认没有人路过,才点点头,说道:“那边有一条小溪,过去玩玩?”
她只是要让他避开人,但并非要拘禁他。
以前骆雨荷和陈衔玉没有固定待的地方,四海为家,闲时无聊,就去捉鱼打发时间。
所以骆雨荷一想不到要干什么,看到那条小溪,便又萌发捉鱼的心思。
陈衔玉是随便的。
“好啊。”他听了她的邀约,一口答应。
老实说,去干什么都没关系。她不走,在这里,想去做什么都行。
两人便朝那条溪水跋涉而去。
中途要越过一片野田。
这片田野显然曾经被开垦过。后来又被荒废了,杂草丛生,长到齐人高。
骆雨荷走在前面开路,一边走,一边伸手拂开那些挡在面前的野草。
“咦?”陈衔玉忽然弯腰,直起身的时候手里面已经捻了一朵小黄花。
黄花只有小珍珠大,旁边拱着一堆米粒般大小的未开花苞。偏黄,染着浓浓的绿色。
“这是什么花?”骆雨荷好奇地问道。
她问完便以为自己问错了人,陈衔玉毕竟也是陈家公子。
可这位公子哥却说:“这是油菜花。看来。这里原本是一片油菜花田。”
骆雨荷十分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她原以为徒弟和自己一样,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又怎么能认得这些?
陈衔玉笑笑:“油菜煮了,挺饱肚子。”
一句话道尽缘由。也道尽心酸。藏在朴实的一句话中。
骆雨荷一时怔然。
她只记得陈衔玉的出身,却又常常忘记他的处境。
只是,想道歉,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故而,骆雨荷呐呐半晌,也只是吐出三个字:“真漂亮。”
夸的是花。
虽然花朵极小,但也有股别样的风姿。
“是漂亮。”陈衔玉弯下腰,从杂草中拣出来几十株油菜花。摘下来,拢到一起。
边走便拢。
骆雨荷悄悄地看着他在做什么。想他要干嘛时,他却忽然将花束抱着,往左边一伸。
递给她。
“师父,送你。”他抛出这句话时,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自己随手送出的其实是一束花。
骆雨荷怔了片刻,道:“谢谢。”
呆呆地从陈衔玉的手中将这束小黄花接过来,虽然没有她幻想中的清香,但这花确实好看。
穿过了这片曾经的油菜花田,二人便来到了小溪边。
清澈的溪水湍湍流过,自上游而下,一路经过,往河川下游去,直到汇入大江,流入东海。
“这溪水里,应该有鱼吧?”骆雨荷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很自信。
她抓鱼成功多半还是在湖中,鱼怎么逃也逃不出一个池子。
溪水里的鱼就不同了,一旦溜走,说不定便此生不见。
“要不然,我们织个渔网,挂在这里,从中间拦住?”陈衔玉提议。
这不是为了拦住水,而是为了拦住鱼。
骆雨荷听了,有些心动,但考虑到实际操作问题,便又摇摇头。
太复杂,太麻烦了。
“怎么织渔网?又没有渔网,有没有绳子。”
如果有绳子,姑且编织一个渔网,倒也可以。
陈衔玉指着背后的油菜花田:“那里不是有许多野草么?我看好多都枯了,拿来鞣绳,那也算是绳子了吧?”
之后用灵力作弊固定一下就行。
要不然每次抓鱼都要费尽心思,说不定,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骆雨荷听了,仍然只是动心而已。
她最终还是摇头,道:“太麻烦了。”
麻烦这个理由,足以令她完全叉掉这个建议。
当然,她也只是固执了一会儿而已。
等到骆雨荷亲自跳下了水,在水里面扑腾半天也一无所获,只能几次三番目睹鱼群自他眼前消失之后,她便叹息一声,爬上了岸:“摘草去吧。”
麻烦就麻烦吧。
她和陈衔玉现在难道还有别的事情做吗?
反正都是无所事事,打发时间,干什么不是打发时间?
于是骆雨荷和陈衔玉便干脆摘了一大堆草,扛回山洞去,先鞣绳子,织个渔网再说。
若没渔网,他们面对溪水,很难再兴起捉鱼的兴致了,因为实在是累啊!
两人便又穿过茫茫花田,回到了山洞里,一人扛了一堆草。
干草这东西,看起来密密匝匝一大堆,其实,等鞣成绳子,也不剩多少了。
若不是摘了这么多,鞣制出来的绳子,说不准还短了,不够用来织渔网的。
骆雨荷和陈衔玉都是不想跑两趟的,拿了足足的量。
等到入夜的时候,他们已经齐心协力工作好久,终于,鞣制出来了一条极长的绳子,虽然微微发干,但稍微冻一下,再用金属性灵符给它加个韧性,它就立刻变得难以扯碎了。
陈衔玉自己亲自扯了几下,才轻轻点头,露出放心的笑容:“这样,大概就够了。”
“拿来给我。”
织渔网这事,别说交给陈衔玉来办,她不放心,他也不敢。
一旦失败了,岂不是糟践东西吗?
绳子要重新鞣制,鞣绳子的干草又要重新摘取,都是麻烦事。
骆雨荷自己就擅长这个,当然不肯将此事让给陈衔玉。
偶尔的推拒显得仁慈,不合时宜的推拒,则是实实在在的推卸责任。(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六)
骆雨荷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她淡淡然地取来绳子,慢悠悠地从中截断,而后织了起来。
她不编织什么复杂的图案,这渔网造出来就是为了浸水,拦鱼。
做得再好看,活人也没机会常常能有幸看见啊。
至于鱼,恐怕也难以对捕捉他们的东西生出欣赏力。
等到将渔网编织好了,天色已经到了深夜。
正好是休息的时候。
虽然黑夜并不会对骆雨荷和陈衔玉有所妨碍,他们照样可以去溪水里捕鱼,但骆雨荷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自然要抓紧时间睡一觉,刚入夜的时候,她已经有一点瞌睡了,现在巴不得好好休息。
她将渔网放到角落去,顺便从陈衔玉睡觉的石床边路过。
骆雨荷偷偷地看了一眼,便看到石床和石床边的地上有一堆白色的粉末。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之前一定没有。
难道是昨天晚上弄的?
昨夜吵醒她的那个怪声,就是为了弄这个东西?
但又扔了一地,显然不是什么要紧的,莫非,是墙壁的石粉?
骆雨荷思索了半天,回到自己的石床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衔玉就轻松多了,他回到石床,躺下:“师父,那我先睡了。”
“……你等等!”骆雨荷心中一动,想到个主意,立刻开口。
陈衔玉对她言听计从,她让他别睡,他便睁开眼:“怎么了?”
“你今天没有修行,对吧?先走个小周天,再睡。”骆雨荷关切地说道。
走小周天是让灵力灌注全身经脉,走的灵力,并非本人,坐着就可以办到,不用起身。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关切。
只是希望陈衔玉能劳累一番,待会儿不要闹幺蛾子。
就算闹幺蛾子。她起码也能趁着他灵力走脉的时间睡一会儿。
如果直接让陈衔玉睡,他待会儿又吵,那么骆雨荷真是不用休息了,明天更没精力。
而陈衔玉则没想这么多。听骆雨荷这样说,便只感激地点点头:“哦!”
答应一声,示意知道了,然后便赶紧从石床上翻身坐起来。
没多会,陈衔玉便按照骆雨荷所言。闭目入定。
骆雨荷等他闭上了眼睛,迅速往石床上一躺,也飞快地闭上了双眼。
不是入定修行走周天,只是为了趁着他修行的时候迅速睡着。
骆雨荷实在是被他昨天的举止逼疯了,只怕晚一刻便是少睡一会儿。
等到陈衔玉入定时,她也差不多睡着了。
本来就很瞌睡,又是深夜,一闭上眼睛,睡意就自然而然地到来了。
骆雨荷总有预感,她今天晚上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她自己当然是巴不得自己是错的。可惜,这次她偏偏……又对了。
“格拉格拉。”
这怪声慢慢地入侵了骆雨荷的梦境,她再怎么不想醒,本能还是唤醒了她。
刚睁开眼睛那一瞬间,骆雨荷的眼睛里简直带上了血丝。
陈衔玉!
她在心中又一次咆哮了,但还是没有付诸于口。
但是她望向了那座石床,石床上果然就是怪声的发源地。
那么,发源人,毋庸置疑,就是某人!
“格拉格拉。”
联想到那堆石粉。骆雨荷现在能肯定,那一定就是从墙壁上刮下来的。
仔细想想,这声音该不会就是陈衔玉在刮墙吧?
用指甲?
话说回来,陈衔玉的手指尖到底有没有指甲?
骆雨荷伏在石床上想了半天。看着另一座石床上的目光越来越愤然。
这声音已经不止是令她睡不着了,简直是个活着的精神污染。
尤其现在是夜里,“格拉格拉”声就更是显得瘆人。
骆雨荷翻来覆去,别说睡不着了,她现在感觉听了这声音浑身都不舒服,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翻覆半天,终于还是……忍了。
如果她是那种爽快果断的人,昨天晚上就该爬起来指责陈衔玉。
可她昨晚都忍了,今晚自然不可能忽然变了一个人。
何况她心里面又冒出一个问题,陈衔玉到底有没有指甲。
于是她开始回忆从前见过陈衔玉的样子,有指甲?没有?好像又是有点的吧……
思虑半天,终于搞错了重点。
……
刺目的阳光射进山洞,今日,又是个大晴天。
骆雨荷懒洋洋地侧躺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陈衔玉终于停下,没有再刮墙了。
她便抓紧时间,赶紧打盹了一下。
可惜也没盹多久。
“师父。”陈衔玉过来,还以为她贪眠,便叫醒她。
他现在非常自觉,想要出去,必定主动让骆雨荷来监督。
陈衔玉并不知道他师父还有浅眠的毛病,因为骆雨荷实在善忍,以前她有时候也会被半夜惊醒,但因为本能养成的习惯,就算被惊醒了,也只是悄悄地睁开眼睛看一眼,继续闹,就忍;不闹了,就睡。所以她晚上醒来几次,陈衔玉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她第二天也不会说昨夜被他吵醒的事。
既然一夜过去,那就算是过去了,她顺口都不会提。
“……知道了。”
这次也是一样的。
虽然根本只是打盹接着打盹地休息,甚至被误会成睡懒觉,骆雨荷也不说。
她被陈衔玉叫醒,就淡然地睁开眼睛,起床,去角落里拿渔网。
陈衔玉也扫了外面一眼,没人,他也安心了。
骆雨荷不希望他让她失望,他更不希望自己让骆雨荷失望。
两人都一样,现在,都是想要避着人走的。
骆雨荷拿了渔网,回来的时候再看了一眼陈衔玉睡的石床。
果不其然,这次也是满地石粉。
再看看石床旁边的墙壁,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还能是谁干的好事?
骆雨荷撇撇嘴,带着渔网回到了山洞口。
陈衔玉一直乖乖地站在门口,她不来,他甚至不站在外面。
“走吧。”骆雨荷招呼一声。
“嗯。”陈衔玉光是答应,人是不肯动的,直到骆雨荷走出了山洞,他才跟着走出去。
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这荒郊野外,平常也是很少有人来的。
上回那个倒霉的过路人,还真是倒霉到了极点,才会从这里路过。(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七)
那倒霉鬼在这里被陈衔玉吓了一通,肯定不敢再来了。
也或许,还将这里有怪人的事情传开,之后,好多天都没人经过。
两人走出山洞,一个人都没遇上。
穿过昨天走过两次的油菜花田,来到溪边。
溪水湍急,不断有银白色的小鱼,在溪水之中游窜。
小尾巴摆啊摆,有种挑衅人的感觉。
尤其是陈衔玉一心急,下手半天抓不住鱼,就更是郁闷,觉得这些银鱼一定在跟他作对。
骆雨荷无可奈何:“你少污蔑鱼,别抓了,先上岸来,帮我把渔网挂上。”
溪流两旁都是丛林,不缺树,渔网一扯开,比溪水宽,正好能挂在两岸的树上。
听到骆雨荷命令,陈衔玉毫不迟疑,立刻过来接过渔网一头,去另一边系上。
他涉水过岸,骆雨荷就在这边把渔网栓起来。
抬头一看,陈衔玉也将渔网拴好了,于是渔网拉开,终于将鱼群拦住。
“行了,这下你能安心抓鱼了。”骆雨荷安慰道。
陈衔玉咕哝:“倒不如再织一条渔网,把那边也拦住。”
在渔网造的小湖里抓。
骆, 雨荷无语地望着他,过了半晌才道:“你少厚脸皮了,抓你的鱼去。”
这水已然是从上游往下游冲,还要拦上游,抓鱼岂不是变成太容易的事情了?
好歹也是堂堂一个修士,抓条小银鱼还利用这么多优势。好意思?
陈衔玉解释道:“这银鱼本来就晃眼,溪水虽然清澈,但也反光啊。看久了都流眼泪……”
“借口颇多。”骆雨荷教训一声,来到溪水中,决意要给徒弟抓一条鱼来,让他少找借口。
过了一阵。
一无所获的骆雨荷抬起头:“衔玉,上岸去。”
摘干草,鞣绳子,再织一条渔网来!
陈衔玉窃笑。连忙转身去油菜花田里寻野草,免得被她发现他在偷笑。
骆雨荷无奈摇头,看来。在溪水里抓鱼的难度和在湖里抓还真不是一样的。
于是今天又一次无功而返。
这回两人直接在外面把绳子鞣好,做完之后,早已是月上中天。
骆雨荷把鞣制好的绳子拿来,也不肯回去。非得要先织好了渔网再回山洞去。
陈衔玉无所事事。便在溪水边玩。
“这里有条鱼,怎么不动?”陈衔玉忽然看着水底,说道。
骆雨荷道:“不动?”
“漂都不漂。”陈衔玉道。
骆雨荷好奇地走过去一看,那哪里是鱼,分明是一块石头!
她取笑道:“你连石头和鱼都分不清了吗?”
陈衔玉却看着她笑道:“师父,你总算笑了。”
“……啊?”骆雨荷愣住。
陈衔玉道:“这两天你一直愁眉苦脸,我担心你……”
骆雨荷这才明白。
他哪里是分不清石头和鱼,分明是故意分不清楚。
“那你这是……安慰我吗?”
“不是。”陈衔玉毫不犹豫地摇头了。
“哦。”
“是想逗你笑。”陈衔玉也笑。“你不是挺开心吗?这笑话不错吧?”
骆雨荷点点头,又道:“不点穿才叫个笑话呢。”
“也是。”陈衔玉同意地跟着点了点头。“既然告诉你,倒显得不那么有意思了,对吧?”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骆雨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声,“你还算有心的。”
“要不说穿才行,那才像样啊。”陈衔玉笑笑,将此事揭过。
骆雨荷也以为,此事,真的已经揭过。
……
等到把第二个渔网织好,陈衔玉下水去将第一个渔网拿上岸。
虽然不大可能有人路过,但为了安全起见,骆雨荷还是决定把两个渔网都拿回山洞里去。
因为她实在不想再织渔网了!
摘干草,鞣绳子,织渔网,一条龙下来,想织一条渔网,得用大半天的时间。
她又不可能为了保护两条渔网专门布置一个阵法,那也是废脑力的事。
在骆雨荷做事的时候,陈衔玉便一直乖乖地站在旁边看着。
等到取了渔网来,两人一起离开。
回到山洞里,骆雨荷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陈衔玉对她说,看她愁眉苦脸很是担忧,甚至想到开玩笑来逗她。
对于一贯冷情的陈衔玉而言,想个笑话,跟做苦力差不多。
她黯然半晌,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对陈衔玉直说她的苦恼。
那时候没说,便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想要开口,更难了。
于是,等到再一次入眠,她也没有机会告诉陈衔玉她的苦恼……以及苦衷。
等到骆雨荷再一次被吵醒,她这回则是真的无话可说了,还能说什么?
只怪她不敢说实话。
骆雨荷呆呆地翻身坐起来,暗暗思索难道陈衔玉也不用睡觉吗?
他连夜挠墙,也很累吧?
难道说,他是闭着眼睛做的?或者说,是睡着了做的?
骆雨荷听说有人睡着了也能做醒着才能干的事情,那叫什么来着?似乎叫……梦游?
骆雨荷暗暗思索,莫非,陈衔玉这就叫梦游吗?
“衔玉?”她心中好奇心起,便忍不住唤起了他。
陈衔玉没吱声,也没有回头。
骆雨荷便跳下了床,她悄悄地走下床,为了不惊动陈衔玉,踏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衔玉?”
骆雨荷一边走,还一边喊他。
不过,不管她怎么喊,陈衔玉都没吱声,也没有回头。
是她喊的声音太小了吗?
但这漫漫长夜里,连蝉鸣声与蛙鸣声都没有。
只有寂静。
夹杂着她的声音,就十分明显了:“衔玉?”
陈衔玉还是没有反应。
骆雨荷呆呆地站在石床前,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相信,他或许真的是在梦游了。
但她还是决定要再喊一声:“衔玉,你听见我在叫你了吗?衔玉,你在干嘛?”
这回她问出了几个比较明显的问题,不像是梦话呢喃了。
虽然这样想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真担心陈衔玉是把她的呼唤当成了梦话。
她能这样想,那么陈衔玉也能这样想啊?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她是多心了。
因为陈衔玉还是没反应。
“……真是梦游啊?”骆雨荷凑过去,决定看看自家徒弟梦游在做什么。(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八)
谁知道,她才刚刚往那边探了个脑袋,就猛然被一股大力扯过去。
陈衔玉竟然猛地转身,手一伸就将她扯了过来。
他正要下杀手,睁开眼睛看清楚了她的脸,立刻住手:“师父?”
“您怎么……”
“不要说那些,你先放开我。”
她现在以挺尴尬的姿势被陈衔玉搂在怀里。
陈衔玉脸一红,连忙松开手,让骆雨荷能站直。
骆雨荷整理了一下衣裙,检查一下自己的样子,这才抬起头看向陈衔玉:“原来你没睡着?”
“大晚上的我怎么会不睡?”陈衔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姿势古怪,是坐着,“咦?”
他的震惊看起来不像是做戏。
骆雨荷半信半疑,道:“那你真的是梦游?”
“梦游?”
师徒二人这些年一向是出双入对,骆雨荷听说的事情,他当然也听说了。
他诧异地说道:“我梦游了?”
“你挠墙了……呃。”骆雨荷不信地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你……啃墙了?”
陈衔玉的手干干净净,指甲不长不短,但没有石粉的踪迹。
倒是他的嘴边,像是被涂抹一样抹上了一大堆石粉,张口说话的时候,口中的石粉更刺目。
骆雨荷万万想不到,原来他不是挠墙,是啃墙?
看现在他这个样子,她很难相信他不是啊。
陈衔玉一惊,道:“我?”
他摸了摸他自己的嘴巴,果然摸出了一堆白色的石粉,这才惊异地相信此事。
总不会是骆雨荷给他抹的。
她才刚凑近,就被他察觉,虽然他是梦游,但也迅速将她拿下了。
骆雨荷现在简直不知道先说哪个好了:“你……手脚挺快啊?”
刚刚迅速抓住她,她别说还手,连逃脱都做不到。
她的徒弟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简直让她刮目相看。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徒弟。
骆雨荷看着陈衔玉,一时间五味杂陈。
陈衔玉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自从我身上发生变化之后。我就感觉到我的实力上涨了不少,不管是攻击力还是速度,都比之前强了许多……”
这还是陈衔玉第一次谈起那个改变。
之前,她也好,陈衔玉也好。都将这个视为一个敏|感话题,极有默契地避而不谈。
但现在陈衔玉既然已经说了,骆雨荷自然也不好装没听见。
何况,仔细想想,讨论这件事或许对于让他压制这种感觉,会更有帮助。
既然连陈衔玉都不介意,愿意说,她难道还不敢陪他聊?
骆雨荷便道:“那你每次进入那种感觉的时候,与现在,有什么区别?”
她记得每次陈衔玉变得奇怪的时候。周身都笼罩着一股紫色的气息。
但现在却不见了。
陈衔玉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对那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的。
也许有的人发生变化的时候,会失去记忆,但是,他却能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事情。
“那时候……我感觉脑子里有些沉重,好像有人往里面塞了东西一样,实在受不了,看到任何东西,表面都蒙上了一层紫色的雾,看什么都是紫色的。看什么都几乎没有感觉。”
陈衔玉说的是血。
他能那样残忍冷情,也是因为对付人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鲜红的血,而只是一团紫色的粘稠物。看着那样的东西,他又怎么会有感觉呢?
“紫色的?”
“紫色的。”
骆雨荷疑惑地回忆了一下,但却想不到什么状态会有这种奇妙的观感。
陈衔玉接着说他自己的感受:“等那时候,我会很容易生气,任何东西都能够激怒我,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有时候明明知道并不是对方的错误,但当我看到其他人,心中便会升起一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感觉……”
那叫杀性。
杀意。
陈衔玉心中清楚那是什么,但他实在不敢将如此简洁明了的话说给骆雨荷听。
她知道他变了是一回事,他不敢让她知道,不知不觉开始,他已经变得这么可怕。
“衔玉?”
骆雨荷却没有他想的那样心情复杂。
她担心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光是用看的,她也看到他现在正在发抖。
恐惧?
担忧?
“没关系,你现在已经……忍耐住了。”骆雨荷道。
陈衔玉苦笑一声,没有接她这句话。
他有些无奈,便想要转移话题,道:“师父,你怎么会忽然过来?”
骆雨荷看着他,哑然半晌。
她原本一直想要找一个时机告诉他,但每一次当时机到来,她都哑口无言。
现在陈衔玉都已经问得这么明白了,她如果还不回答,会否显得太不近人情?
骆雨荷眼睁睁地看到陈衔玉的眼神从充满光芒,到渐渐黯然。
“……也没什么,您凭心意,想不想说,都没关系。”
陈衔玉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低落。
他看得出来,骆雨荷有一个秘密,而且,正是隐瞒于他。
陈衔玉心中好奇,更多是想要知道,他不是对什么都好奇,只是对骆雨荷隐瞒他什么而感觉到好奇。从前师徒两个亲密无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他好不容易将自己心中一个憋闷的事情说出来,她看起来也挺憋闷,这些天折磨她的事情,或许就是这个,可是,为什么他已经问得这么明白了,她还不肯说呢?
只是折磨骆雨荷的另有原因。
她的确憋闷,但作为师父,有这种毛病,未免会令徒弟失望吧?
骆雨荷甚为自矜,因此,绝不希望让陈衔玉心中自己的形象倒塌。
她当初患得患失,故而有了今日的进退两难。
等到陈衔玉都失望地吐出了几乎是拒绝听的话,她才明白自己的所为,好像是错了。
丢脸与令人失望,到底哪个更可怕?
当骆雨荷从陈衔玉的眼睛里看到难过的情绪,心中一紧,她叹息一声,就算今日作为师父失格了,总也好过一直隐瞒,让他战战兢兢,心中不安来得好。她轻轻扯了扯陈衔玉的袖子——他已经转开了脸,但被骆雨荷轻轻一扯,就立刻转回头来。(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九)
c_t;骆雨荷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扯几下陈衔‘玉’才肯回头的准备。[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reads;。],最新章节访问: 。
他刚刚明明还显得那么难过来着。
谁知道,她只是轻轻一拉,他就迅速回头,凑近的骆雨荷都几乎吓了一跳。
刚才陈衔‘玉’分明是极为失望的模样,她当真以为,他起码还要矜持片刻,才会看她呢。
谁知道,轻轻一扯,他就迅速原谅了她。
既然陈衔‘玉’都已经将态度做到这样,她再一直不肯说,反倒显得没情理了吧?
骆雨荷心中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不愿意再让陈衔‘玉’失望了。
在她扯他之前,其实她心中还没有决定。
等到陈衔‘玉’飞快地回过头来,她心中愿意说的心念,就已达九成九。
还剩下一丁点顾虑,仍是在于难以启齿四个字。
看到陈衔‘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骆雨荷十分纠结。
她虽然要说,却不希望陈衔‘玉’太认真地听。
⊕v79,m既然如此,她自己就不应该这么纠结吧?倒显得此事郑重?
骆雨荷咳嗽一声,竭力做出平静的表情来,看着他,说道:“其实……说也无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陈衔‘玉’没有打断她的话,他估计,这样说,应该还有下文。
果然,骆雨荷接着说道:“但你,就随便听听吧。”
绝不许取笑。
骆雨荷转过脸去,她也没想到,已经要说了。还结巴成这样。
只不过是五个字而已,竟然还藏起来,说不出口。
可是。作为师父,在徒弟的面前,有时候,实在是难免有太多的顾虑。
尤其是现在自己的徒弟还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就算是想要硬摆师父的谱,都很难。
山‘洞’内,一时静默。
“噗……哈哈哈……”
陈衔‘玉’突然“噗嗤”一笑。接着,就刹不住车了。
他原本是打算要忍来着,可是骆雨荷的态度实在是太郑重了。反而戳了他的笑点。
“师父……哈哈哈……我不是笑您……”陈衔‘玉’十分辛苦,笑也不要忘记解释。
他生怕骆雨荷误会这算是嘲笑,陈衔‘玉’便又将“您”字捡起来用了。
骆雨荷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她简直拿他没辙了。
他最近总是“你你我我”地说话。一被指出来就说是顺口,忘了。等到这个时候,他反而又重新捡起了“您”字,让她想要教训他,都没法子。况且,她难道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拿这个当挡箭牌?她如果真心想要教育这小子,有许多话都能说的。可惜,有些话。骆雨荷就是没法说。
连说明白她就是晚上被吵醒,都不好意思。她还能说什么?
“行了,别笑了。”骆雨荷道。
陈衔‘玉’倒是想,但他实在是憋不住。
“陈衔‘玉’!”骆雨荷也就是没胡子,才只能瞪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生气了一样。
她哪这么容易生气,不过是佯怒而已。
骆雨荷想,大概,只有她板起脸,才能让他想起来她是师父吧?
奈何,就算她摆出这样的神情,也不被在意reads;。
她实在是管不了陈衔‘玉’,陈衔‘玉’在这种时候,倒是能看得出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陈衔‘玉’倒是很清楚什么叫做过犹不及。
等到骆雨荷正‘色’,他只是再笑呵呵地乐了乐,就立刻闭上了嘴。
骆雨荷道:“晚上,我一直听到怪声音,被吵醒,忍了好几天都没忍住,每天都能听到那个声音……”
“每天?”陈衔‘玉’一怔,这么说来,骆雨荷岂不是也每天都被吵醒吗?
他没来得及细想,骆雨荷便接着说了。
“我是想要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了才发现,你真是在挠墙。我听那声音就觉得像,第二天来,也总能在你石‘床’上或者旁边看到石粉,想来就是你刮的。呃,不……”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她看到的,好像不是那一回事,再看看陈衔‘玉’的脸,她顿时了然,想起了一切,“不对,你不是刮墙,是嚼墙啊……”
等到骆雨荷亲口将那个情况说出来,她也“噗嗤”一笑。
仔细想想,这个画面,‘挺’好玩的啊?何况,她还不止是想想而已,陈衔‘玉’还嚼着一口石粉站在她面前呢!她甚至不用想,只需要看一眼,就能重现那个画面了。
嚼墙?
“呵呵呵……”骆雨荷死死地捂住嘴,笑声闷闷的。
“师父!”
陈衔‘玉’的声音纠结又羞惭,道:“不是师父您刚刚自己说不能取笑人的吗?”
“咳咳,对啊!”骆雨荷恍然大悟,“对对对。”
她是猛然想到自己之后还得说她的事情,这才回过神来,稍微收敛了一些reads;。
陈衔‘玉’见她不笑了,才回忆起之前的事情。
他想,或许他之前真的是梦游了,对于自己那一段记忆,竟然真的一无所知。
他疑‘惑’地看着骆雨荷,问道:“我睡觉的时候,一直干那个吗?”
陈衔‘玉’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会觉得嘴巴里干干的,有些不解而已。
等到漱口洗脸之后,那些石粉或是溶于水中,或是被水带走,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他之后想要追究此事,也不会有下文,终究只当做是口干而已了。
“是啊,停都不停。”稍微停歇一下,骆雨荷都有机会打个盹之类的。
“原来如此。”陈衔‘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又一愣。
他费解地问道:“可是,那时候岂不是已经深夜了吗?一直如此……师父,您不用睡?”
是啊,难道骆雨荷不需要休息吗?
等到此时,陈衔‘玉’才意识到这一点不对劲,明明是深夜时分,谁都应该好好睡觉才对。
就连他,其实也睡得不错。
虽然真的嚼了墙,但也只不过是出于意识不清而导致的身体自动行为罢了。
怎么骆雨荷特别的与众不同,不需要睡觉,还一直琢磨那声音?
每天如此……她不困吗?
那么,骆雨荷怎么会忽然起身?换了旁人,不是应该疑‘惑’一会儿,就接着睡吗?
如果真的好奇,为什么不第一天就告诉他?
陈衔‘玉’怔怔地看向了骆雨荷,等待她的答案。;
... 传说五 入魔(十)
骆雨荷?
骆雨荷也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发懵一般,也不知道是看谁。
或许是看他,或许是看他身后的墙。
“呃……”
她拖长了音调,头脑飞速运转。
骆雨荷倒并非是真的没有话说,其实,这答案已经在她的心里面覆去翻来地过了好几遍,只不过,她一直都错过了机会,然后,便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现如今,她终于是等到了陈衔玉发问,可到了此时此刻,她却又像是卡了壳一样,话到嘴边,仍是滴溜溜打转,怎么都不肯出去。
难言之苦,便是如此。
“师父?”
过了一会儿,陈衔玉又问。
骆雨荷叹息一声,道:“其实,说也无妨。”
这个无妨,却耽搁她好久。
“我是没有睡,一听到那个声音,我就被吵醒,睡不着,好几天都没怎么睡。”
“……为什么?”陈衔玉是真的十分惊讶,他记得,每次睡前,都见她睡得挺香甜。
陈衔玉以前的确是很容易入睡,但自从那件事之后,便每次都要翻身好几回才能睡得着。他记得自己每一次将睡未睡的时候,都能看到她的侧颜。骆雨荷睡在山洞口的石床上,每次月上梢时,月光都透过洞口,洒落在她脸上,衬着她的睡容清丽又柔和,教人一见便心喜。
他总茫然诧然,这样的人,竟然是他的师父啊。
陈衔玉每每要看许久,才能着的合眼,他记得每一次骆雨荷看起来都是在美梦之中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是“没有睡”?
何况,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难道,她不会困吗?
陈衔玉的心情是费解,骆雨荷的心情则是解脱。
说出来这种事。只要开了个头,接下来就是滔滔不绝,反而很难要住口了。
骆雨荷一开始有难言之隐,即使遇上许多个能开口的时机。也抓不住,或者说不肯抓。因为说不出口,所以,一直强迫自己将那个说不说都很纠结的所谓秘密隐瞒下来。等到告诉他之后,她顿时感觉到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接着讲完也无妨。见到陈衔玉一脸费解,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糟糕。
如果是之前,见他如此,她也许会感到释然;
但现在,骆雨荷的心情则是极不悦的。
她每一天晚上都被那个疑似挠墙的声音吵醒过来,接着就再也睡不着了。她为了自己内心的纠结,翻来覆去地不能睡,但又不好意思告诉他,苦苦隐瞒了那么久,他居然真的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她隐瞒的效成效挺好的啊?他居然真的一无所知。等她告知之后,竟然还一脸惊讶?
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该值得惊讶的,分明是他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对呀,我没有睡,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每天晚上‘格拉格拉’吵个不停,我连入眠都没法子!每次听到一丁点声音我都睡不着,原本想着你闹一天也就够了,居然没完没了了?”骆雨荷怒然说道。
陈衔玉怔怔地看着她。
其实,生这么大的气,多半是源于困的。
况且她半天也没有睡觉。一直在做事,一开始是去抓鱼完,之后又是摘草,又是鞣绳子。还要织渔网,费体力,也费精神,让她更加疲乏。
等到今天找到一个发泄口,憋了许久的话,便一股气全冲了出来。
可是。等到发完了一通火之后,骆雨荷的后悔,也骤然降临。
其实,她浅眠的事情,他分明也不知道啊……
于是,还没等陈衔玉开口,骆雨荷就自己先道歉了。
虽然是师父,但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
“其实,我也知道……不怪你,我晚上有些浅眠,只要听到一点声音,就睡不着觉。”
骆雨荷淡淡说道。
身为师父,道歉也要道得淡淡然才行。
陈衔玉又震惊了。
“您浅眠?”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师徒两个因为没有固定的住处,所以四处行走,很多时候找不到城镇,直接在野外找个山洞,随便将墙壁里挖出个洞,或者直接像这回这样雕刻出两个石床来休息。陈衔玉有时候会做噩梦或者莫名其妙地醒过来,骆雨荷回回都睡得安稳。
甚至有时候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骆雨荷也依旧平静地睡着。
明明次次都睡得这么香甜,她浅眠?
陈衔玉听她承认之后,反而更不敢相信了。
真的?
骆雨荷?
浅眠?
陈衔玉一时未察,将自己脸上的震惊完全表露出来。
“你不信?”骆雨荷生气。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些话,如果陈衔玉不信,她真是……失望透顶!
白同他说了这些!
陈衔玉见她变了脸色,一时明白是自己表情没跟上,大概使她误会了。
“不不不,师父,我不是不相信您说的话!”陈衔玉连忙解释道。
骆雨荷虽然有些生气,但她明白不被信的不爽,自然也不会将这种不爽加诸于人。
故而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陈衔玉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一直……不知道师父您睡得浅……”
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即使他和骆雨荷露宿过好多次,他们虽然都睡在山洞里,但他一直没有发现。
虽然这也叫骆雨荷隐藏得好,陈衔玉却只觉得,是他太不仔细了。
见到陈衔玉如此自责,反倒是骆雨荷吓了一跳。
“你也用不着这样……咳咳,从前是我遮掩得好,那自不怪你。”骆雨荷道。
她自认不算个好师父。
好师父何至于每每忍不下徒弟一点难过的样子?
他稍微自责,她便忍不住替他圆场了。
陈衔玉摇摇头,道:“师父,您不必为了我这样说,我身为您的徒弟,几乎日日夜夜在您身边,却连您有个浅眠的毛病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这次您实在忍耐不了,恐怕,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骆雨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几乎日日夜夜在她身边?
夜里他那石床距她可有五丈远!经他嘴巴里一说,成什么啦?(未完待续。) 传说五 入魔 十一
readx();
骆雨荷顿时剜了陈衔玉一眼。
她心中气急,偏偏这话说明白更丢脸。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瞪他一眼了事。
陈衔玉傻傻地低头受了,他也没料到自己不知不觉竟这样说。
可他说完之后才陡然察觉出话语中的歧义,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更不敢看师父。
他只能咳嗽一声,慌忙将此事揭过不提。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山洞中原本显得凝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些许。
转而重新凝聚起来的,则是有些尴尬的气氛。
骆雨荷看看气氛不太对劲,想想也不该只有陈衔玉一个人努力调和。便又主动打圆场,道:“其实,你不知道,也不怪你。我有时候中途醒来,也并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你本来就距离我那么远,看不清楚,没有察觉,都是情理之中。我几乎不动,你能看见什么?没发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也用不着自责的。”
虽然是打圆场,骆雨荷也强行把“那么”两个字拉长语调。
她还要接着,陈衔玉便只笑笑,继续安静地听下去。
骆雨荷接着说道:“何况,这又只是小事,你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陈衔玉道:“但您是我师父,作为徒弟,连这也不了解,似乎太说不过去了吧……”
“哎呀,师徒又怎么了?”骆雨荷道,“哪怕是夫妻之间,也有秘密呢……”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她说着说着,忽然,就失了底气。
刚刚还瞪陈衔玉呢。可是,现在她自己又打的什么**方?
骆雨荷气急,尤甚方才。
她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该好好说话的时候,竟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现在的气氛本来就诡异又微妙,现在,则变得更加奇怪。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忍不住看了陈衔玉一眼。
陈衔玉一向擅长打圆场,他可比她在行。
可是,面对这种诡异的气氛。哪怕是一向善于调和气氛的陈衔玉,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两个人都尴尬地闭上了嘴。
等过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陈衔玉便谈起了其他事。
他没与骆雨荷对视。只笑道:“师父。其实,我们偶尔这样说说话,也挺不错。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您浅眠,如果不是您告诉我,我可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们不是师徒吗?自不比……旁人。”
有了刚刚骆雨荷口不择言的一个比方,现在陈衔玉每每说话,都十分谨慎。
他小心翼翼思量着开口,但说到这一句。也仍是情不自禁地停了片刻。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又很有默契地往不同的方向扭开躲避。
陈衔玉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本来就应该多了解对方一些,有些您的事情,您不说,我不清楚。而我的事情,我不说,您可能也不知道。何必如此?我们倒不如坦诚相待,也不必有今日这样的麻烦。”
他现在慢慢清醒,也慢慢想明白了。
恐怕,骆雨荷就是心中有顾忌,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不合时宜,故而才不肯开口的吧?
正如陈衔玉所言,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何必如此?
他们是师徒,有什么事情值得隐瞒,有什么必要说不出口呢?
自不该隐瞒,自不该有那么多秘密。
反正陈衔玉是这样想的,看样子,骆雨荷也差不多。
他们结伴游历这么久,是师徒,也是伙伴。
无论师徒还是伙伴,这些小细节,也该有所了解。
何况,他们既是师徒,也是伙伴,自然比起旁人要更加亲密。
亲密……
陈衔玉想着想着,没来由地脸一红,深感心虚。
“是吧?”为了打消心中的杂念,陈衔玉迅速开口说道。
骆雨荷点点头。
虽然气氛还是有些古怪,不过,陈衔玉说的话的确是说中了她的心坎。
仔细想想,陈衔玉是她的徒弟,而她是陈衔玉的师父,但是,她却对自己的徒弟,太不够了解。骆雨荷只是知晓一点陈衔玉的习惯,比如小忌讳,比如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什么东西碰都不能碰之外,对他就一无所知了。知道姓名,知道他是她徒弟,但这有什么用?只要相识介绍过的熟人,都知道这些事情,也很容易能记住。
骆雨荷现在缓缓想起来,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心虚了。
她并不清楚其他师父是怎么对待徒弟的,但她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骆雨荷只有陈衔玉这一个徒弟,自然希望好好教导他。
可惜,现在陈衔玉变了个样子,她连他为什么会落入这样的境地,都不晓得。
所以,骆雨荷有些失望,是对她自己。
她如果能够好好对待他,也许,他不会变成那样的。
现在,也许是天降的机会,他们终于能够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骆雨荷甚至想到,她或许早就应该这羊了。
她就应该多跟陈衔玉说说话,长久交流,或许她能慢慢搞清楚徒弟怎么会变了个样子。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骆雨荷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导陈衔玉才行。
现在开始,应该也不晚。
来得及。
骆雨荷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最近没有见过外人,不被其他因素打扰,陈衔玉他的情况,岂不是又好转许多?也许她与他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会慢慢变好,也许,一直这样下去,他终有一天是会痊愈的。那种可能性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但骆雨荷一旦想到有这种可能,便不想要放弃希望。
再说了,师父与徒弟交流,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吗?
认真回忆一下,他们师徒二人,其实很难得才能这样安静地聊天呢。
骆雨荷自己,也想要多多与陈衔玉说话。
于是,她便忽然严肃起来。
“坐下。”她拍拍陈衔玉的石床,自己先坐上去。
陈衔玉见她一脸郑重,还以为她要宣布什么大事,连忙按照她指示的,坐在石床上。
“咳咳,坐好。”骆雨荷指点他,让他看着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