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问道台
对两个新收弟子的表现，商俟感到非常的满意。
中午，秦钧和洛书就在这里吃了饭，下午继续在商俟的带领下探讨学习。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商俟才把两个人放了回去，并交代他们以后每五天过来这里一次。
如果是自己的研究有问题，则可以随时来这里向他请教。
在离开之前，秦钧向商俟问道：“商师，吾若有创见，欲发于天下，则何如？”
洛书正准备走人，听到这话立刻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秦钧。
这个河图子，又有什么创见？少女忍不住心中好奇。
实在是秦钧昨天闹出来的动静，包括“日解百题”和“四色猜想”都非同小可。洛书昨晚试着研究了一翻，越研究就越觉得四色问题迷雾重重，如有无穷奥秘蕴含其中，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现在听闻秦钧又有创见，洛书很想知道那会是什么。
商俟笑了一下，耐心地回答道：“若有创见，可宣讲于道院之‘问道台’，自有教授、助教记而传之，无失名之患也。”
这个时代没有期刊，发表研究成果只能靠宣讲。
洛京道院就设有一个“问道台”，专门用来作为这种宣讲的场所。如果某人宣讲的内容比较有价值，就会有教授、助教将其多方记录，另外还有更多的观众将其传播出去，使创见者的名字与成果联系在一起。
秦钧问清楚问道台的位置，马上告别商俟向那里赶过去。
洛书在他后面出门，故意慢了几步等秦钧走远了，她才加快脚步选择从另一条路赶往问道台。
她想要知道秦钧要宣讲什么，但是却刻意避开没有跟他一起走。
此时，问道台颇为热闹，有几十个学子聚集在那里。
这个洛京道院的学子，日子可比地球的大学生悠闲多了。
首先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课程，道院对他们的管理也非常的宽松，一个学子能学多少基本上靠他自觉。有些人哪怕成天无所事事，只要在某个领域有点小小的发现，宣讲出来就可以获得道院的奖赏。
像今天秦钧来到这里时，正好就遇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在上面宣讲他的新发现。
问道台是一个扇形的小广场，中间的“台”上竖立着一堵墙。
墙上面用石灰粘结着一面面巨大的陶板，每面陶板都是经过研磨的深沉黑色，与现代的黑板已经没有太大差别。
那个年轻学子叫“孔极”，他宣讲的课题叫做：小儿辩日！
“吾曾行走于市，闻两小儿辩日……”孔极在问道台上侃侃而谈，讲述他遇到两个小孩辩论，早上和黄昏的太阳离得近，还是中午的太阳离得近，为什么中午的太阳看起来很小却很热，而早上和黄昏的太阳看着大却很凉。
听着孔极的故事，秦钧忍不住心想：他该不会就是这个世界的孔子吧？
这个世界被秦钧一番魔改，早就跟地球的春秋战国迥然不同。
以当今道门各宗的昌盛看来，“儒家”很可能都不会出现，只会出现“道门尊古派”、“道门尊礼派”之类的。
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孔丘”这个人已经不重要了。
孔极讲完题目的来源，就在陶壁上画了一个地球这个世界的人，已经知道地球是圆的。
在这个地球上，孔极画了两束光。
中午太阳光垂直照射在地上，而早上和黄昏阳光则是倾斜落地，于是后一束光照射的面积更大。接着就是孔极的推论：正是光的分散导致早上和黄昏太阳更“凉”，实际上中午、早上、黄昏的太阳距离并没有变化。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问道台下面已经响起一阵掌声。
“鼓掌”同样是武王带来的传统，就像比大拇指表示称赞、比中指骂人一样。
秦钧同样一边点头一边鼓掌，为孔极的精彩推论表示认同。
其实除了垂直、倾斜导致受热面积不同，还有热量的积累与消散变化、阳光穿过大气层路线长短等原因。就个人感受到的“冷热”而言，早上和黄昏阳光经过大气层的路线更长，恐怕才是最主要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些细节并不重要。
孔极能推断出这个结论，最难的是发现这个问题并且深入进行思考，这就是“出题比解题意义更大”。
未来这个故事流传下去，自然会有更多人深入钻研。
受到众人的鼓舞，孔极继续进入第二步：为什么早上和黄昏的太阳更大？
这时候，秦钧听着就有点皱眉。
因为孔极的推论，仍是从“光的聚散”这个角度出发：早上和黄昏的阳光分散，所以人看到的光束相对变小，于是太阳就在视野中变大了。
这个论断似乎有点道理，但实际上却是说不通的。
因为不管是中午还是早上，用人眼观看太阳都是垂直对着阳光，之前作为推论基础的垂直与倾斜之分是不成立的！
果然孔极讲完这一点，台下只响起了一阵稀朗的掌声，大多数人仍在静静思考。
秦钧摇了摇头，为孔极的宣讲感到可惜。
不过他并不打算上去反驳，这种问题是对是错影响都不大，留给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去思考就行了。
他能装的逼还很多，不缺这一个。
然而秦钧不想掺和，这一摇头却被孔极看到了。
“河图子，可是另有见解？”孔极拱手问道。
他的目光清澈而专注，显然并不是因为受到反驳而生气，而是真的想要知道秦钧对此事的观点。
这是一个纯粹的，求道者的态度。
面对这样的目光，秦钧实在没办法进行敷衍，只能暗叹了一口气说：“日大与小，恐非光之散聚所致。”
说完他走到旁边一棵树下，折下了几片树叶指着太阳说：“此时之日，大乎？”
“甚大。”孔极回答。
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太阳差不多快要落山。
一个橘红色的圆球悬挂山边，碰巧那座山上有几间房屋，看上去太阳就跟房子差不多大。
秦钧把那些树叶，递给了孔极说道：“且以此叶，遮蔽日下之山、屋、树，再观其大小！”
孔极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树叶依言去做。
当手中的树叶把山、屋、树遮挡，一个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橘红色的太阳，竟然变小了！
孔极拿开树叶，再看那个太阳又变得巨大如屋。
“嘶～～”他吸了一口气，露出兴奋激动的神色：“此何故也？”
接着，他不断将树叶遮挡又拿开、遮挡又拿开，就像小孩得到了新的玩具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玩了一会儿，孔极露出思考状道：“清晨黄昏，日非大也！其近于远处之屋，而屋远则小，人比之则以为日大……”
早上和黄昏太阳看起来大，其实只是因为远处景物的衬托，让人视觉上产生了“大”的感觉。
孔极想通了这一点，对着秦钧深深行了一礼：“河图子，吾之师也！”
“不敢当……”秦钧连忙回礼。
第92章 数根
秦钧和孔极的交流，引起了周围众人的兴趣。
接下来更多人拿着树叶，遮挡太阳下面的景物进行对比，果然发现太阳会不断地“变大变小”。
继昨天的四色猜想之后，秦钧似乎又创造了一股“潮流”。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洛书小姑娘同样拿着树叶，比了两次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此河图子，何其智也！”洛书低声说道。
秦钧曾为洛书的天赋而惊叹不已，而小姑娘不知道他是穿越者，反倒以为他比自己还要聪明得多。
然后，洛书继续躲在人群之中，偷偷观察着秦钧那边。
她并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那就是观看“河图子”宣讲的创见。
太阳慢慢地下了山，不过天色仍然很明亮。
秦钧看没有人再上问道台，便走了上去在陶壁上写了一串数字：253012。
“此数有何特异之处？”下面的洛书想道。
其他人同样很好奇，想知道秦钧写这个数的意思。
秦钧在这串数字的后面，又写了一个等式：2+5+3+0+1+2=13。
再后面，又写了一个等式：1+3=4。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秦钧是将第一个数字的各位相加，得到一个数之后再将其各位相加，最终得到一个个位数字。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数学基础打得极为坚实。
一千五百多年前，天帝搞了一把“一人多票制”的皿煮选举，无意间把零和负数给引了出来。
五百多年前，武王又引入了“琉璃数字”。
有这样的基础，许多花样都可以玩。
秦钧指着陶壁上的“4”，对着众人说道：“将多位之数各位相加，若仍为多位数则复各位相加，终得一位之数，乃其‘数根’也！若一数之数根为9，则其必可为9、3所整除，若数根为3、6，其亦可为3所整除……”
接下来秦钧又进一步证明，数根就是一个数被9除后的余数(0被9替代)。
证明的方法很简单，10=(9+1)，100=(99+1)，1000=(999+1)，以此类推任何位数上的数字，就是被9除后的余数。
如20000除以9余2，8000000除以9余8。
它们全部加起来，就是整个数字被9除后的余数。
这一次秦钧宣讲的“数根”，并不算是什么重大的发现。
以他现在的身份，用这种级别的成果来刷名声正合适，既有足够的创新又不至于太过艰深，而且非常便于传播。
有了这类小成果的积累，以后再拿出点大东西人们才更容易接受。
不然平时装低调，再玩“一鸣惊人”这种把戏，后患太大！
秦钧的宣讲刚刚结束，问道台下面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角落里的洛书小姑娘也在使劲拍手，为秦钧的发现感到既惊喜又敬佩。
提出“数根”这种概念，秦钧觉得只是迈出了一小步。
但是对这些道院学子来说，却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原来那些数字内部，竟然还隐藏着如此神奇的规律，那只要我努力挖掘研究，是不是也能得到类似的发现？
至于这个发现有什么用，道门中人是一点也不关心的。
实际上越没用、越玄虚的发现，往往越被道门认为接近“燧皇大道”，格调也越高！
秦钧享受着众人的喝彩，施施然从问道台上走了下来。
几个学子立刻迎上前，拿着陶板向他讨教。
此时的秦钧，已经不需要再像昨天那么傲气，非常平易近人地跟他们探讨了起来，当然主要还是他在引导、指点，而其他学子则是频频点头受教。
如此讨论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秦钧他们结伴前往饭堂，路上仍在讨论着各种形数问题。
这个道院的氛围，真的是非常不错！
能进入这里的学子，大多数都对数理有着浓厚兴趣，甚至可以称得上狂热追求！
就算有少数懒惰懈怠者，也不会出现在秦钧面前。
更难得的是，这些人对知识的追求非常纯粹，当秦钧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之后，就再没有人因为他的年龄和出身而小看他。或许暗地里有那样的人，但是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因为这种行为在道院会被鄙视。
身处这样的地方，周围有这样的一群人，真的爽啊！
接下来的几天，秦钧没有再搞出大事件。
每天，道院都会有教授开课，他就像普通学子一样老老实实前去听讲，偶尔回答老师的问题、加入老师的讨论，拿一些课堂成就，不断装点自己“绝世天才”的形象。
如此匆匆过去四天，秦钧又一次来到商俟那里。
这一次在他到来之前，洛书就已经提前过来。
看到这个“老婆”，秦钧立刻笑着打招呼：“洛书子！”
“不敢当……”洛书又害羞了。
现在整个道院，还只有秦钧称她为“子”，这着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哼！”商俟在旁边不满地哼哼。
老师在这里还没见礼，就忙着泡妞……你小子过分了啊！
秦钧连忙收敛笑容，毕恭毕敬地对商俟拱手：“见过商师！”
“嗯。”商俟点了点头。
然后，老头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大串钱说：“你宣讲‘数根’之理，院中诸人皆以为创见不俗，特赏通宝一千。”
有钱拿了啊？
秦钧大喜过望，连忙接过这串钱：“全赖商师栽培！”
这钱，真沉啊！
“呵呵。”商俟笑了一下。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能比自己这个老师还要多。
有这样的徒弟当然值得高兴，但同时商俟也难免有点别扭。
这个徒弟，好像不用我教也能行……
感觉到有些索然无味，商俟只把秦钧和洛书留了一个上午，中午吃饭之前就把他们打发了出去。
秦钧倒是乐得如此，吃完午饭就去找道院的管理者请假。
他刚刚得到一千钱的奖金，而洛京城还有一个穷鄙老师可能在挨饿，秦钧决定自己留两百钱备用，剩下八百钱给卞元魁送去。
这个时代，一个铜钱就足以让普通人过上一天。
八百钱的“巨款”，可以让卞元魁舒服一段日子了。
就算是玩游戏，做人也不能忘本，秦钧能够进入道院全赖卞元魁的引导，现在回报于他也是应该的。
从曲泉山到洛京需要一个多小时，秦钧回到之前那个贫民区的时候已是下午。
结果卞元魁没有在家，秦钧来到上次他“摆摊”的地方，还是没能遇到这位“启蒙老师”。
树下有一群人正在闲谈，秦钧从他们口中得知，卞元魁这几天都没有来这里讲演形数，好像他做这个并不是在固定的地点，而是在洛京各处流窜。
这样秦钧就没法去找，只能守在家门口等着他回来。
第93章 乌龟再也没赢过
洛京的街头，卞元魁紧了紧单薄的麻衣，抱着陶板向家里走回去。
今天他摆摊讲解形数之道，最终也只得到了几根菜叶、半根烂瓜，比以前得到的打赏更加稀少。
这个“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卞元魁也明白这是为什么，形数之道大多晦涩难懂，没有学过的人很难理解其中的意蕴，而浅显的知识如五等分圆等又不多，听过的人下次再听就没那么感兴趣，不断重复他们更不会买账。
这也是为什么，卞元魁要在洛京“流窜”的原因。
只是随着时间积累，整个洛京差不多都被他转了一个遍，似乎已很难再找到愿意听他讲解形数，并且给他打赏的人了。
卞元魁开始犹豫，他是不是该离开洛京？
以他的本事如果去到其他地方，生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艰难，甚至去一个小国当形数教授都有可能。
但就是不甘心啊！
洛京道院为青微宗总部，乃天下道门荟萃之地。
卞元魁仍和一些道院学子、助教有联系，留在洛京就可以了解道门最新的成果，将来未尝不能做出自己的创见。
而要是远离此地，那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是留在洛京，又如何养活自己？
卞元魁再次紧了紧衣服，深秋时节天气渐渐寒冷，不知等到冬天来临又该怎么捱？
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里，卞元魁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叫道：“卞师！”
“嗯？”卞元魁转过头。
一个翩翩少年站在那里，穿着道院的学子秋装，全身上下打理得干干净净，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微笑，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卞元魁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徒弟……河图吗？变化太大了啊！
“河图，你已是道院学子？”卞元魁高兴叫道。
“然也！吾得商俟宗师青睐，已被其收为弟子。”秦钧回答。
“……”卞元魁更加惊讶。
他让秦钧去参加选拔，并没有真的期望他能成为宗师弟子，只想着秦钧在考核中表现出足够的天分，被收入道院成为普通学子就满足了。
没想到秦钧这么争气，竟真的被商俟宗师收为徒弟。
这可宗师弟子啊！卞元魁着实为秦钧高兴。
秦钧看了一下周围，悄悄露出怀里的钱币说：“吾今日得道院奖励，特来请卞师吃酒！”
卞元魁眼睛一亮，哈哈大笑道：“吃酒可也！”
两人来到附近的酒肆，秦钧点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跟卞元魁一起吃喝起来。
“嘶～～啊！”卞元魁喝了一杯酒，无比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接着，他闭着眼睛自嘲道：“此物毁我一生，然吾却不可离之，悲也！”
“卞师何以至此？”秦钧趁机问道。
卞元魁摇了摇头，又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道：“吾本道院学子，亦曾拜于墨度宗师门下，只因好这杯中之物，沉溺不知上进，遂被墨师逐出门墙，以至于如丧家之犬……”
他一边喝酒，一边讲述自己的经历。
没有什么曲折狗血的内幕，就是一个年轻时挥霍天赋，步入中年之后悔恨不已的简单故事。
“当年与我同学之辈，今或为助教、或为教授，而吾孑然一身，流落街头阐述大道于愚蒙之辈，乞得些许瓜果菜叶，悲也！”卞元魁唉声叹息。
秦钧劝解道：“卞师能为宗师弟子，必有过人才情，从今开始发奋努力，犹未迟也！”
卞元魁：“迟矣！”
秦钧：“未迟也！”
“迟矣！”
“未迟也！”
卞元魁：“……”
看着他憋屈的样子，秦钧笑着讲了一个故事：“古之时，有龟兔竞走，兔速而龟缓，兔行至中途，以必胜而寐，龟终得胜。兔甚知悔，而龟未尝更得一胜矣！”
没错，秦钧讲的就是“龟兔赛跑”。
只不过在故事后面，秦钧又加了一句：兔子输了之后，就再也不敢骄傲自满了，然后乌龟就再也没赢过了！
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一时的输赢不重要，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实力强大的人，哪怕偶尔不小心输给了弱者一把，只要吸取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仍然能够不断战胜对方。
听了秦钧的故事，卞元魁感觉好有带入感！
他可不就是那只，跑到中途自以为必胜，于是躺下来睡觉的兔子？
他一时间有些心情澎湃，但是转念又摇头叹息：“吾衣食尚不得而足，何以发奋努力？”
秦钧当即取出一串钱，放在桌上推到卞元魁面前：“吾此次得道院赏一千钱，自留二百以备用，此八百钱今奉与卞师。他日吾更得道院之赏，亦必有奉于卞师，卞师衣食无忧矣！”
“……”卞元魁呆呆看着桌上的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钱收了起来说：“汝有何创见，得道院重赏？”
这个时代，徒弟孝敬师父就像孝敬父母一样，属于天经地义的事情，卞元魁拿秦钧的钱心安理得，也没有跟他推辞。
在这方面，卞元魁是绝不会客气的！
秦钧把“数根”的概念讲了一遍，卞元魁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就疑惑道：“此数根之理，你自思而得之？”
“然也。”秦钧点头。
“此创见不俗，值得一千钱！”卞元魁赞叹道。
他看着秦钧，又欣慰地说：“河图，真良材也！”
“全赖卞师栽培！”秦钧笑道。
“呵呵。”卞元魁笑着摇摇头，并没有把这种客气话当真。
河图原本只是个流浪少年，在一次卞元魁宣讲形学之理时开口提问，被卞元魁发现有不错的形数天赋，于是收为徒弟悉心教导了几个月。
卞元魁自觉也没有教他太多东西，河图有此创见完全是自己的天才所致。
不过对秦钧说以后再拿奖，卞元魁却是没有抱太多希望：“此种创见，岂能常得之？吾得此八百钱，足矣！”
八百钱省着点用，过上两三年都没有问题。
卞元魁心思也活泛了起来，他利用这段时间好好钻研形数，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成果。
秦钧刚才讲解的数根，可能就是一个方向！
这就是身处洛京的好处了，可以较快接触到最前沿的发现，而这种前沿也是最容易挖掘出新宝藏的。
跟风最省力，“修道”同样如此。
秦钧想了一下，老是来给卞元魁送钱也不太好。
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要不干脆帮他找一个能赚钱的路子？
但卞元魁什么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一个街头卖艺的，这种人能用什么来赚钱呢？
秦钧突然心中一动，笑着对卞元魁道：“卞师，吾有一‘戏法’，或可用于酒肆之地以得聚众之利！”
第94章 数之戏法
“何戏法？”卞元魁问道。
秦钧拿过他的陶板，在上面随便写了一串数字：341792。
然后，再分两步算出这串数字的数根8，再用最开始的数字减去数根得到341784。
经过这样一番变换之后的数字，秦钧随手划掉了其中的一位“7”，对卞元魁报出剩下位数上的数字：34184。
报完这串数值，秦钧对卞元魁问：“卞师若不观陶板，可知吾划去之数？”
“不观陶板，何以知之？”卞元魁有点转不过弯。
“可知也！”秦钧笑道。
卞元魁看着陶板上的演算，过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哈哈，确实可知！”
一个数的数根，是它被9整除的余数(0被9替代)。
那么减掉这个数之后，得到的差必然可以被9整除。
而按照秦钧发表的新发现，能被9整除的数字各位相加，也必然能被9整除。
比如341784各位相加，得到的结果是27。
这时秦钧随便划掉一个数字，向卞元魁报出了34184，其各位相加之和为20，除以9还能得到余数2，显然划掉的数字……就是7！
这，就是秦钧所说的“戏法”！
在酒肆玩这个戏法，可以让观众随便写出一串数字，然后由助手算出数根、减掉数根得到新的数字，再由观众随便划掉一个数字，把剩下的数字报出来给“魔术师”，魔术师哪怕全程蒙着眼睛，也可以默算出划掉的是什么数。
这个戏法用在现代，因为现代人见多识广效果可能不怎么样，不过在眼下这个时代却是堪称神奇了。
卞元魁当即叫来了酒肆主人，再与秦钧配合进行了一番表演。
酒肆主人日常要算账，“琉璃数字”自然是熟练掌握的。
而了解到秦钧“道院学子”的身份，他也非常乐意加入这个游戏。
只见他随便写了一串数字，被秦钧减掉数根之后再划掉一个数字，把其他数字报给转过身去的卞元魁，卞元魁很快就可以说出他划掉的是什么。
如此几次下来，酒肆主人有点懵逼说：“此何故也？”
“数之奥妙，非常人所能知晓。”秦钧故作高深道。
酒肆主人连连称奇，却也没有再探听他的秘诀。
接下来，卞元魁和酒肆主人商谈合作。
酒肆主人提供场地和一个助手，让卞元魁在这里与客人玩此“戏法”，起到招揽顾客的目的。
而卞元魁也不着急收钱，只说等以后看看效果再说。
酒肆主人什么都不用出，想了想这种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也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接下来师徒二人继续吃喝，最后由拿着钱的卞元魁付了帐。
酒肆主人并没有给他们免单，收了三个铜板声称“成本价”、“不赚钱”。
卞元魁心中不悦，但却是什么也没说。
秦钧看着这对合作伙伴，心里有些好笑地想道：酒肆主人以后会后悔的！
从刚才表演的效果来看，“数之戏法”在这个缺乏娱乐，偏偏形数之学又被世人所崇敬的年代，一经推出必然会大受欢迎。
等卞元魁出了名，这家小酒肆就留不住他了！
如果他们提前约定好，酒肆主人出钱聘请卞元魁在这里表演，以时人重守承诺的风气卞元魁肯定不会过早离开，至少也要表演一段时期再说。
但现在双方并无立约，酒肆主人连三个铜板的饭钱都不肯出，估计这个合作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果然一走到外面，卞元魁就低声啐骂：“愚者也，不足与谋！”
秦钧哈哈笑了一下，再看天色不早就向卞元魁告别。
卞元魁看着这位爱徒，摆出了老师的姿态说：“河图且回道院，当奋发求道，不可一日懈怠。”
“诺。”秦钧肃然应道。
这时旁边有两个人路过，听到他们的对话突然对视一眼。
接着他们凑了过来，其中一个对着秦钧拱手问道：“请恕冒昧，君乃道院河图子乎？”
“然也。”秦钧点点头。
原来哥已经这么有名？走在街上都会被人认出来了啊！哈哈……
“四色猜想，可为河图子所发？”对面另一个年纪较大，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人又说。
秦钧突然觉得有点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承认：“然也。”
“哈哈……”那高高瘦瘦的人，兴奋地拉着秦钧的手叫道：“河图子，吾得一图，可证四色猜想之谬也！”
而另一个矮一点的人，却是指着同伴骂道：“此子甚愚，不识四色猜想之妙。吾已证得，四色猜想为真！”
“四色猜想，谬也！”
“真也！”
“谬也！”
“真也！”
……
两个人先自己吵闹了一番，接着高瘦那人突然抢过卞元魁的陶板，在上面唰唰唰画出一幅图说：“此图，非五色不可！”
秦钧看那幅图没什么特殊，不由莫名其妙地说：“何以见得？”
高瘦那人指着图形说：“此二者，飞地也！其色必同，则与其邻交者有四，非五色何以辩之？”
飞地？秦钧都懵了。
讨论四色问题，你给我来一个飞地？
任何一个认真思考过四色问题的人，都应该知道这道题不能引入飞地的概念，或者说不能要求飞地之间必须同色。
否则，整个问题将毫无意义！
要求飞地同色的话，那别说四种颜色，就是一万种、一亿种都不够！
偏偏秦钧眼前这个人，目光狂热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又迫切地想要得到别人的承认。
特别是秦钧这个出题人，他的承认是至关重要的。
秦钧感觉脑子有点晕，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应对？好像怎么做都有问题！
哎～哥把四色猜想这个“万恶之源”放出来，结果走在街上都能遇到这种局面，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啊？
他暗叹了一口气，向这个人说道：“若有同色飞地，则万色亦不足矣。”
那人听到这个回答，兴奋得脸色一阵涨红。
接着，他把陶板塞回卞元魁的怀里，状若癫狂地大叫着奔走而去：“河图子亲口所认，四色猜想为谬，虽万色亦不足矣！”
我特莫的……
秦钧满头都是黑线，这人就是个神经病吧？
玩这种断章取义的把戏，好恶心啊……
秦钧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另一个较矮的人也拿过了陶板粉笔。
他一边在陶板上绘画，一边“安慰”秦钧说：“愚钝之人，不足以言大道！吾已证得四色猜想为真，河图子请看……”
“……”秦钧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就见这个人侃侃而谈：“吾所制‘天元图’，世间一切图形尽出其中，而天元图只需四色可无混淆，则世间之图亦如是也……”
这个人比刚才那个好一点，至少带有一种逻辑推断的路数。
但秦钧看他那一套，离“证明”四色猜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基本就是a证明b、b证明c、c再证明a这样循环打转。
这种人你若想要反驳他，还得把自己降低到对方的层次。
可是在那个层次，对方经验丰富……
“哎！”
秦钧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那个人吓了一跳，在后面深情呼喊：“河图子！河图子！”
“……”秦钧一言不发，继续埋头奔逃。
他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怕一开口又变成“河图子亲口所认”之类的，还是跑回道院躲起来最稳妥。
惹不起，惹不起……
这些人，哥一个也惹不起啊！
第95章 再挖一坑：完全数猜想
“逃”回道院之后，秦钧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研究四色猜想，并且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极为深奥，这种平静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秦钧不论是上课还是吃饭，都不断有学子来找他讨论四色问题。
其中有少数是真的想向他请教，而绝大多数都是自觉研究出了一些心得，特意跑来向他这个出题者找认同的。
他们当然比外面的“民科”靠谱，但是秦钧应付起来也是非常头疼。
这样被骚扰得不胜其烦，他只能每次都谦逊表示自己其实研究不深，提出这个问题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真正的解答还得求助于其他大佬。
秦钧这么说也是事实，因为知道四色猜想在计算机出来之前无解，他在这方面并没有“备课”。而且他提出问题，挖了这个坑之后，也没有再浪费时间在上面，在这个课题他确实是落后于人了。
但是不管秦钧怎么推脱，他都与四色猜想紧密联系在一起。
秦钧出名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只要是“四色瘟疫”扩散到的地方，“河图子”的名字也会伴随而行。
但这样老是被骚扰，也不是个事啊！
这一天，又被一个学子拉着讨论了半天，秦钧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干脆再挖一个坑算了。
挖坑一时爽，一直挖坑一直爽！
道院的学子还是太闲，秦钧就再出一个题目给他们玩玩。
这个题目不能像四色猜想那么玄虚，必须让人在取得阶段性成果之后，很容易就可以进行验证。
那样他们就不用天天来烦秦钧，有什么发现直接问道台上走一遭就是。
仍是在下午时分，秦钧来到了问道台。
早上他有对一些人说过，今天将会宣讲一个数学发现。
所以当秦钧到来的时候，问道台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都想看看最近风头正盛的河图子会有什么创见。
秦钧与众人见过礼，缓缓登上了问道台。
然后，他在黑陶板上写了一个数字：6！
“六？”台下众人精神一振。
钧祖造轮，六分其圆。
这个世界由于一个圆，可以被其半径分割成六份，因而人们把6看做是先天之数，为一切数中最尊贵、最特别的一个。
现在秦钧写出一个6，难道是发现了它的什么特性？
“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洛书小姑娘也低声念出声来。
她早上听说河图子要宣讲创见，下午就早早地来到这里等待观摩，不过并没有出现在问道台下面，而是躲在这里悄悄地看着。
秦钧写下“6”之后，又在后面写下了一个等式：1+2+3=6。
然后他另起一行，写下了另一个数字：28。
在这个数字后面，则是：1+2+4+7+14=28。
接着第三行，秦钧写了一个数：496。
后面同样是一个等式：1+2+4+8+16+31+62+124+248=496。
到了这个时候，有人已经能看出这些数字的意思。
6、28、496这三个数字，其所有除自身外的所有约数，也就是可以将其整除的数加起来，正好等于这个数本身！
站在角落里的洛书，更是看出6还有另一个特性，即它的所有约数相乘也等于本身：1*2*3=6。
不过28和496就不是这样，所以秦钧并没有将其写出。
秦钧指着黑陶板上的数，向台下的众人说道：“若一数之真因子，可合而成其数本身，吾谓之为‘完全数’也！6为先天之数，亦为第一完全数，其后有二十八、四百九十六者，亦为完全数也。吾之猜想有二：一者，世之完全数，无穷乎？二者，可有奇数为完全数乎？”
这就是秦钧挖的新坑：完全数猜想。
他相信在这个时代，一定有许多人对此很感兴趣。
特别是这里面有先天数6，它是第一个也是最特别的完全数，非常符合这个世界的信仰。
有6作为老大，完全数的格调非常高！
而除了秦钧两个猜想，即“是否有无限多个完全数”和“是否存在奇完全数”之外，这个题目还有一个值得投入的点，那就是寻找新的完全数：只要找到一个完全数，公布出来别人很容易就能进行验证，这就是非常不错的成果了。
为此，秦钧只写出了三个完全数。
第四个完全数8128，就是他留给其他人的“奖杯”：谁能找到这个数，就能将自己的名字与其联系在一起。
接着第五个完全数，33550336，这个暂时应该不用想了。
秦钧这次宣讲就是出题，讲完之后他就走下问道台潇洒而去，留下一百多人在那里热烈讨论了起来。
洛书看着秦钧的背影消失，过了一下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在道院所住之处，是属于左丘教授的庭院。
这里虽然比不上商俟宗师的豪宅，但也占地宽广景色非常怡人，洛书一进门就有个侍女迎了上来说：“君女，牧乌公子使人送来一对美玉，言其乃楚国极南之蛮地所产，为水生琉璃种，极为名贵，特赠与君女。”
“嗯。”洛书点了点头，对那所谓的美玉毫无兴趣。
那侍女犹豫了一下，将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说：“君女请看！”
洛书转头看去，只见盒中放着两枚碧绿玉石。
根据一个古老的传说，极西有琉璃国，其山泉溪流产琉璃，乃水之精华，有安神静心、排毒养颜等功效。
如今谁也不知道，这个传说的来源。
不过因其流传甚广，倒是使翡翠成为了名贵的玉石品种。
这种品质上等的碧玉，就被称为“水生琉璃”。
然而洛书只看了一眼，仍然毫无兴趣地走进房间。
侍女捧着玉石跟了过去，洛书回过头来对她说：“你且退下。”
“诺。”侍女躬身应道。
然后她只能收起盒子，失望地走出了房门。
这个侍女之所以这么殷勤，其实是收了那位“牧乌公子”的好处，要在洛书君女面前为其美言。
奈何洛书对美玉无爱，侍女没办法只能暂时放弃。
这侍女一走，洛书立刻拿出陶板、粉笔，开始在上面写画起来。
听了河图子关于“完全数”的宣讲，洛书感觉心里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非常急迫地想要验证一番。
什么水生琉璃种，哪有数学好玩！
黑色的陶板上，洛书写下了三个数字：6，28，496。
接着在这些数字后面，她又分别写上了一对因子，变成这样几行
6：2，3
28：4，7
496：16，31
这三对因子相乘，就能得到那三个“完全数”。
洛书一直盯着这些数字，过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咦？”
第96章 我的老婆是学神
在黑色的陶板上，洛书又写上了几行算式：
3=4-1
7=8-1
31=32-1
而2、4、8、16、32，又都是2的乘方，这会不会是完全数的规律所在？
洛书不由心中激动，按照这个规律写出另一个算式：8*15=120。
但是简单地验算之后，她就发现120并不是完全数，它的真因子全部加起来比120要大得多。
在计算的过程中，洛书敏锐地发现了原因：15不是素数！
如果15是素数，不能分解成3和5的乘积，那120的真因子加起来就是：
1+2+4+8+15+30+60=120！
按照这个思路，32*63=2016也不是完全数，因为63是合数。
下一个，64*127=8128呢？
洛书使用“试除法”，很快判断出127是素数，所以……8128就是第四个完全数！
“哈哈哈……”
小姑娘激动得俏脸发红，拿着粉笔快速演算起来。
……
晚上秦钧去饭堂吃饭时，就听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第四个完全数，8128被人找出来了！
做到这一点的人，正是他的“老婆”洛书。
而且，洛书还给出了一个寻找完全数的公式：当(2^n-1)是素数时，2^(n-1)*(2^n-1)是一个完全数。
这个公式要证明并不困难，把式子一列再算一算就出来了。
但是秦钧出题才过去半个下午，洛书仅仅凭借三个已有的完全数，就能根据它们的特性推出这个公式，这个小姑娘的智商……有点恐怖啊！
秦钧一时间，竟感到有点压力。
有了洛书给出的公式，完全数的寻找方法被大大简化，只需要找到一个(2^n-1)形式的素数就可以了。
这种素数在地球被称为梅森素数，在这个世界很可能会叫做“洛书素数”。
比如2^13-1=8191是素数，那么第六个完全数33550336就可以得出，其发现速度将远远快于秦钧原来的估计。甚至第七个、第八个、第九个完全数，只要有人肯当苦力去进行素数验算，都是可以找出来的。
在这个发明创造可以成神的世界，愿意当这种苦力的人恐怕不会少！
而秦钧的第一个完全数猜想，即是否存在无穷多个完全数，也可以通过证明有无穷多个“洛书素数”而证明之。当然反过来就不成立了，假设洛书素数有限，也不能得出完全数有限。
秦钧和洛书这一波“配合”，在道院掀起了研究完全数的热潮。
接着过了两天，有位助教提出按照洛书公式得到的完全数，都是“三角形数”。
什么是三角形数呢？
就是玩台球，有多少个台球可以排成三角形，这个数就是三角形数：
1+2=3
1+2+3=6
1+2+3+4=10
……
像这样类推，1、3、6、10都是三角形数。
要证明这个更加简单，设2^n-1=m，2^(n-1)*(2^n-1)=m(m+1)/2，正是三角形数的公式。
这位助教的发现，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不过这样一来，“完全数”的神秘性又进一步被强化，未来各种带有祭祀或礼仪色彩的场合，6，28，496，8128这些数字肯定会被大量应用。
而秦钧最初的目的，似乎也得到了实现。
现在来找他讨论四色猜想的人少了许多，一个个都去寻找完全数去了！
接着，秦钧和洛书因为在完全数领域的贡献，分别从商俟那里领到了一千钱的奖励。
洛书小姑娘拿到钱高兴得不得了，把铜钱放在桌上一枚一枚地数过去，俏脸通红宛如得到了人间的至宝。
其实以她的家世，一千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洛书随便一件饰品，都不止这个价。
但那些都是家里给的，而这一千钱却是她靠自己的创造，光明正大地从道院领取的奖励，意义完全不同。
洛书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赚钱”呢！
相比之下，秦钧就淡定得多。
只看两人对这笔钱的态度，真不知道谁才是穷光蛋、谁才是富家子！
洛书为得到奖金而兴奋不已，但是接下来却有一个烦恼：这钱该怎么带回去啊？
一千钱，串在一起足有十几斤重，洛书拿在手上都有些吃力，更重要的是这样走在路上肯定很惹人注目，有点害羞……
看到小姑娘烦恼的样子，秦钧殷勤地凑上去说：“洛书子，吾助你携其而归？”
“……”洛书面色犹豫。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并不希望麻烦别人。
秦钧笑了一下，很想说一句：放心，我不会偷你的钱的……
幸好他及时刹住，这种话在这个时代说出来，可能洛书以后都要跟他绝交！
洛书迟疑了一会儿，正准备答应秦钧的帮助。
就在这个时候，商俟笑吟吟地说：“此物可暂寄于此，待侍者前来取回。”
“诺。”洛书欣然应道。
把钱先放在商俟这里，回头再派一个人来取回去，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没想到呢？洛书一时竟觉得自己好笨！
然后女孩向秦钧拱了一下手，感谢他提出帮忙的建议。
秦钧眼神幽怨，看着商俟一言不发。
“哈哈哈……”商俟开怀大笑。
洛书留下她的一千钱，告别商俟和秦钧回家去了。
秦钧晚走了一步，商俟笑着对他说：“河图可是有意于洛书？”
“……”
秦钧愣了一下，坦然承认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回轮到商俟无语了，你个流浪儿童还“君子”好逑？你知道君子是什么意思吗？贵人子弟才能叫君子！
不过毕竟是道门中人，对出身没有那么看重。
商俟也没有矫正秦钧的语病，只是有些不看好他的追求：“洛书之父为朝中大夫，食邑千户，良田数百顷，乃当世大族也！你若求娶之，恐自取其辱。”
秦钧早就知道这种情况，但却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劣势。
他笑着说：“洛书天资卓越，有宗师之质。若洛家使其嫁于豪门，岂非自损而益于他人？不如嫁于小户之家，则犹可收拢为己用，无损矣。”
所谓“门当户对”，也是要看适用场合的。
洛书这样的人，不提“死后成神”这种超越凡俗的可能性，只是未来成为道院教授甚至宗师，就代表着巨大的利益。
豪门之间本就存在竞争，把洛书嫁入那种家族不是“资敌”吗？
倒不如嫁个小户人家，那样对方必然依附于洛家，如此才更加符合洛家的利益。
商俟摇了摇头：“你一街头流浪之人，洛书若下嫁于你，洛大夫颜面何存？”
“若我为道院教授，则无妨。”秦钧道。
“呵呵。”商俟笑了一下。
他想说等你成为教授，洛书说不定孩子都大了。
商俟丝毫不怀疑，秦钧未来能够成为教授甚至宗师，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来不及啊！
但是面对秦钧自信的目光，商俟最终说出来的话却是：“若你为道院教授，且洛书未婚配于他人，吾可为你做媒！”
秦钧大喜过望，对着商俟深深一礼：“谢商师成全！”
第97章 琉璃宗
秦钧与商俟的约定，当然没有让任何第三人知道。
接下来秦钧继续安心上课，准备等时机合适再把手里的“炸弹”一颗颗扔出去，不信炸不出一个教授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洛京道院迎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来自西方琉璃宗，名字叫做“阿难”的教授，他这一次带来了琉璃宗一项重大的成果。
当今天下道门宗派林立，彼此之间既有竞争也有交流。
各宗门之间互派使者，宣讲最新的成果也很常见。
洛京道院热情接待了阿难，然后在他到来的第二天就组织了一场宣讲会，全院六百多师生几乎都来听讲。
秦钧当然也在其中，而且沾了老师商俟的光，他和洛书一起站在了前列的位置。
刚开始听到“阿难”这个名字，加上琉璃宗“一切皆数”、“除数之外一切皆空”的理念，秦钧还以为遇到了这个世界的佛门。
不过等他看到阿难，却发现这位琉璃宗教授梳着发髻，完全就是夏族人的风格。
而所谓“西方”琉璃宗，其实也就是在秦蜀等国活动传播，并不是真的来自异族生存的西域。
不管这个宗门的理念如何，它都100%属于夏族道门的一支。
问道台上，阿难教授画了一个大圆。
然后，他在圆内又画了一个正六边形，取其中一边与圆心构成正三角形，再画了一条中线延长至弧线，再画一条弦形成30°的等腰三角形……
阿难这一次带来的，正是琉璃宗祖慧宗师所创的“割圆术”！
用割圆术计算圆周率，有两个前置科技：勾股定理和平方根计算，都已经被这个世界的人所掌握。
在此基础上，算出圆周率需要的只是一个思路，以及大量繁琐的计算。
祖慧宗师的割圆术，从6边形开始计算12边形、24边形、48边形……不断迭代一直到24576边形。
与一般人想象不同的是，割圆术从12边形开始后面就不用画图了。
否则要画出24576边形，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极限。
割圆术每一次分割，用上一层分割得到的数值计算新值，使用的算法公式都是一样的，所以只需要列出一个“表格”，进行大量的数值计算就可以了。
用计算机程序来形容，就是不断递归调用同一个函数。
秦钧站在问道台下，只见阿难拿着竹简在黑板上抄写数值表，一步步列出祖慧宗师的计算过程。
这些数值全靠人力暴算，其中的工作量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最终计算的结果，圆周率在3.1415926到3.1415927之间，正好与地球历史上祖冲之的结果相同。
现代人使用类似的方法，可以精确到3.14159264和3.14159268之间。
但那是按着计算器，或者用excel算出来的，这个时代用人力运算无法达到那种程度，运算中会不断丢失信息导致精确度降低。
当阿难写完最后的数字时，问道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秦钧同样在用力拍手，为遥远的祖慧宗师喝彩。
道门众人，闻道则喜！
哪怕是出自有竞争关系的宗门，能见证一个重大成果的诞生也是一大乐事。
阿难矜持地替祖慧接受了众人的祝贺，接着又开始宣讲琉璃宗“一切皆数”的理念。
这些已经属于哲学的范畴，阿难带着一种传教的狂热向众人推销，同时还附带着一个数学上的理念：一切数，均可互减归零！
这个理念与“一切皆数”是一脉相承的，比如一根筷子是一个“数”，这个数必然非常的庞大但有限。而一根柱子和一个筷子之间，只是两个数的差异，这两个数在根本属性上并无差别。
阿难的口才非常好，从数理讲到天地万物，再讲到人间种种，各种形而上与形而下的东西互相映衬，把台下许多学子说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现在就去皈依琉璃宗，探寻那“除数之外一切皆空”的真理。
接下来是一个交流环节，几个青微宗的学子上台与阿难互动。
秦钧和洛书也在其中，他们将向阿难宣讲完全数的理论。
结果，他们才刚刚走上问道台，阿难就看着洛书显得有些不悦地说：“形数大道，岂问于妇人？”
洛书脚步一滞，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被歧视了啊！
秦钧心里有些怜惜，又为阿难的无礼感到愤怒。
从刚开始接触到现在，秦钧一直都对洛书的天赋惊叹不已，这个小姑娘的脑子绝对是世间第一流的。
但是作为女人，遭受歧视实属难免。
只不过洛书在道院被保护得很好，至少不会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做，最多就是私底下说些怪话。
而现在阿难作为访问学者，说出这种话就实在太伤人了。
当然他也可能觉得，洛京道院派一个女人来跟他探讨数理，这也是对他的一种冒犯。
问道台周围一片寂静，气氛瞬间变得非常沉重。
洛书紧抿着嘴唇，眼睛中有晶莹的光芒闪烁，小姑娘却倔强地强忍着没有落泪。
秦钧看着她，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此人无礼，吾必击而溃之！”
“……”
洛书呆了一下，突然有些紧张地说：“不可！”
她以为秦钧要打人！
把外宗来访的教授给打了，那搞不好是要被开革出洛京道院的，师父商俟都不一定能保住他。
“哈哈……”
秦钧笑了起来，“吾非莽夫也！洛书子且在旁静观，吾以数理败之！”
然后他就面带冷笑，一步步走到问道台中央。
呵呵，琉璃宗教授是吧？
敢欺负我老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等着爆头吧！
秦钧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向阿难礼节性地拱手问道：“吾闻阿难教授言，世间万物皆数，而数皆可互减归零乎？”
“然也！此琉璃宗之根本至理，欲以数解万物之谜。”阿难自信地回答。
他刚才有看到秦钧和洛书对话，虽然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秦钧是要为少女出头。
现在看秦钧的样子，还是准备以数理的方式？
“嘿嘿……”
阿难心中冷笑，只觉得秦钧简直不自量力。
他已经暗自做出决定，等一下不管这个少年提出什么肤浅的观点，自己都要狠狠地把他削一顿，让他知道学子与教授的差距。
嗯，顺便还可在青微宗众人面前，彰显一下琉璃宗的数理实力。
在数百人的注目下，秦钧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正方形，然后又在正方形内部画了一条对角线。
然后他指着对角线，对着阿难问道：“此线之数，与边线之数，可互减归零乎？”
第98章 颠覆世界的无理数
面对秦钧的问题，阿难想都不想就说：“可也。”
琉璃宗相信一切数都可互减归零，秦钧随便拿出两条线来问它们可不可以，阿难的答案当然是可以。
所谓互减归零，就是两个数可以大的减去小的，留下小的数和差继续大减小，最后变成零。
如7和5，互减归零的过程就是：(7，5)、(2，5)、(2，3)、(2，1)、(1，1)、(0，0)。
分数之间也可以，比如5/27和2/23，不断互减之后会变成两个1/(27*23)，然后再一个互减就归零了。
琉璃宗相信一切皆数，而且这些数存在一个极小的“公度”。
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是这个极小公度的倍数，因而相互之间都可以互减归零，即彼此之间是本质同一的。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性质只存在于有理数之中！
现在，这个世界尚未发现无理数的特性，当然也就没有“有理数”这个概念，而“有理数可以表现为两个整数之比”的定义更是没有。
秦钧要用一个无理数√2，来让阿难“爆头”，使用后世最常用的反证法是不行的。
他选择的切入点，还是“互减归零”这个特性！
秦钧在画出来的正方形旁边，写上了两个数字：√2，1。
这一步没有问题，勾股定理大家都懂的。
接着，进行第一次互减：√2-1，1。
“此二数，欲互减至零，恐非一日之功也！”阿难在旁边笑道，在他看来秦钧就是在做无谓的尝试，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惊喜”。
“只需数步，可知其理。”
秦钧同样笑着说道，接着又进行了第二次互减：√2-1，1-(√2-1)。
后面的数变一下，它们就成了这样：√2-1，2-√2。
“噢！”
原本寂静的人群中，洛书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叹。
秦钧欣慰地笑了起来，这女孩的天赋果然非同一般，竟第一个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阿难心头一紧，死死地盯着黑板。
√2-1，2-√2。
这两个数字，就像蕴含着某种恐怖的力量，让他额头出汗、口干舌燥，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台下的宗师、教授们，也一个个表情凝重。
一些学子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低声向同伴询问那两个数有什么特别，但是同伴们同样不明所以。
有人模模糊糊把握到了什么，一时之间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整个问道台周围，出现了“嗡嗡嗡”的低语声。
秦钧故意停了一会儿，再次对后面那个数进行变换：√2-1，√2(√2-1)。
阿难的呼吸越发沉重，嘴巴就像溺水者想要求救一般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钧拿着粉笔落向黑板，就像一把刀砍向阿难的脑袋。
“唰！唰！”
粉笔毫不留情地，在两个数字上一划！
约去(√2-1)的因数，那两个数字变成了：1，√2。
“噢～～～～～”
这一下，大多数人都明白了过来，问道台下爆发出一阵整齐的惊呼。
阿难教授如遭雷击，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1和√2这两个数互减两次，得到的结果竟然只是同比缩小，大数字和小数字之间的比例分毫未变！
这样就算不断互减一千次、一万次、一百亿亿次，它们也永远都不会归零。
世世代代，永不相容！
这两个数之间，不存在一个哪怕再小的“公度”，无法以阿难所能理解的方式并列相处。
秦钧满足地看着阿难，这就是他“击溃”对方的方法！
无理数的发现，在地球历史上被称为“第一次数学危机”，当时对人们的思想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如今在这个世界，它同样极具颠覆性。
普通的学子助教还好，他们对数学的理解没有深入到那种程度，最多就是觉得有些神奇，然后很轻松就能将其接受。就像地球现代的初中生，上课学了个“无理数”的概念，然后哦，无理数啊，就是那个那个，一点也不难！
但阿难这种对数理钻研已深，甚至将其作为信仰基础的人，可就不好受了！
秦钧看他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有点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脑袋炸开，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好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这种设定！
阿难虽然惨遭“爆头”，那也只是精神层面的打击，不会真的死掉。
实际上除了阿难教授，在场许多道院中人也同样迷茫。
秦钧甚至看到，他的老师商俟也死死盯着黑板，嘴巴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这让秦钧有些担心，别到时候阿难没什么事，商宗师心脏病发死了，那就尴尬了！
“哥这个招发得有点大，aoe无差别攻击啊！”秦钧汗了一下。
他马上拿着粉笔，开始宣讲无理数的概念。
如果有一种事物让人迷惑，甚至恐惧，那么审视它、研究它、了解它的诸多特性，就是最好的办法。
秦钧提出有一种数，可表达为两个整数之比，这种数称为“有理数”。
而√2就是反面的例子，它不能表达为两个整数之比，秦钧用简单的反证法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种数是无限不循环小数，秦钧将其称为“无理数”。
其实更合理的命名是“比数”和“非比数”，不过秦钧当然要按照自己的习惯来，至于命名的原因，就把锅扣在阿难头上好了！
“因阿难无礼，故以此名之！”秦钧说道。
问道台下面，左丘教授欣喜大叫：“好个无理数！”
刚才阿难一句“形数大道，岂问于妇人？”，不但把洛书小姑娘打击得不轻，更是让左丘教授气得胸口发闷。这位女教授刚才甚至动了杀心，准备等阿难离开洛京道院就派一群人，在半路把这个家伙除掉！
如今诸国混战，一个出访的学者死在外面，琉璃宗完全没有办法追查。
当然这种事太犯忌讳，左丘教授只准备悄悄地做。
那样的话，这口气终究出得不够畅快。
现在秦钧用一个√2，把阿难打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更是以其无礼而将新发现的数命名为“无理数”，让这个家伙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左丘教授感觉就像大热天，喝下了一杯冰镇的蜂蜜水一般舒坦。
左丘教授年纪比洛书大，多年来遭遇到的歧视更多。
她天赋不如洛书，有时候面对一些难题难免输给更强的男人，然后就免不了被人拿性别说事。
此中滋味，真的难以言说。
秦钧今天的这一波表现，最讨好的并不是洛书小姑娘，而是这位女教授。
要不是她女儿还小，左丘现在就想收了秦钧当女婿！
第99章 升级助教
第二天，阿难教授就走了。
但是无理数掀起的波澜，并没有因此而平息。
很难想象当阿难回到琉璃宗，那里的人将会陷入怎样的思维混乱，又将以什么方式修补自己的世界观。
而秦钧在提出无理数的概念之后，还非常顺手地挖了一个大坑：圆周率或为无理数！
至此，秦钧已经提出了三个猜想：
一、四色猜想：任何地图可用四种颜色区分。
二、完全数猜想：有无穷多个完全数，存在奇数完全数。
三、圆周率无理猜想：圆周率为无理数。
作为一个专业挖坑人，秦钧以后肯定还会挖更多坑，把一代代的数学家填进去。
反正他这一辈子，是注定要成为“万恶之源”的！
阿难离开之后过了几天，秦钧被叫到了商俟宗师那里。
秦钧进了门之后，发现洛书也在。
女孩一看到秦钧出现，马上拱手行礼道：“河图子！”
“洛书子！”秦钧热情回礼。
洛书微微一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害羞。
自从她提出“洛书素数”和完全数公式之后，道院里开始有不少人也这么称呼她，小姑娘已经比较习惯了。
等秦钧与商俟见过礼，这位宗师摇头叹息道：“河图，可畏也！”
“不敢不敢。”秦钧连连谦逊。
商俟静静地看着秦钧，过了一会才提起正事说：“经道院宗师教授议定，河图日解百题，形数之理透彻，又有四色猜想、数根、完全数、无理数之创见，当升为助教！另无理数之创见，可奖励千钱。”
升级了啊？
秦钧高兴地笑了起来，对着商俟一番感谢。
用现代高校的规则来对比，他这是提前毕业并且留校工作了！
“哎～”商俟叹了一口气说，“左丘教授曾言，河图之功，为教授亦可也！但因你年岁资历尚浅，异议者甚多，故而只为助教。”
“助教可也！哈哈……”秦钧一点也不在意。
他加入洛京道院才一个多月，现在就成功升级成为助教，只要以后再多挖几个坑，成为教授还不是板上钉钉？不急，不急！
看到秦钧欣喜满足的样子，商俟也放下了心来。
他还真的担心，这个弟子心生怨怼。
当今天下道门宗派林立，且各国都对道门人才极力争夺，因为不满本宗待遇而断然叛出的人可不少。
以秦钧现在的名气，他要“跳槽”多的是宗门来抢。
一个教授的头衔，那些宗门是不会吝啬的。
接下来，师徒三人进行了一些讨论。
最近有个助教用秦钧的反证法进一步推演，得出一切整数开整数次方，得到的结果若不是另一个整数就必然是无理数。
从这个证明的结果，洛书提出了一个疑问：“吾觉无理数，似比有理数为多？”
“有理数，无理数，皆无穷也，何以言多少？”商俟皱眉说。
这却不是在教育弟子，而是以平等的姿态加入讨论了。
秦钧心中一动，对着洛书说：“偶数与整数，何者为多？”
“应是……”洛书下意识地想回答是整数，但是静静地考虑了一会儿却说：“或是同等之多？”
“……”秦钧吞了一下口水。
大姐，你可别把集合论弄出来，太太太超前了啊！
无理数比有理数“多”，但偶数和整数“一样多”，正是现代集合论的观点，但是这种东西……地球也是到19世纪才产生，洛书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
当然女孩也只是有点模糊的感觉，并不能清晰表达出来。
没有足够的积累，继续苦思也难有寸进。
所以，这个话题也就点到即止，三人很快又谈论起其他方面的问题。
中午秦钧和洛书在商俟家里吃了饭，然后秦钧就告别离开前往道院的“藏室”。
他升级成为道院助教，每个月有100钱的固定工资。
另外，他还可以申请“科研项目”，获得道院各种物资方面的支持。
秦钧到目前为止，所有成果都是数学领域的。
如果要搞发明或者在物理方面有所创见，就肯定要做一些实验才行，秦钧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决定先去藏室看一看情况再说。
洛京道院的“藏室”，就是图书馆、展览馆兼实验工坊。
这里的建筑规模非常大，分成了内藏室(资料库)、外藏室(阅读区)、展室、工坊等，目前藏室的主管正是左丘教授。
秦钧走了一会儿，先来到了外藏室。
这里的布局不像图书馆，反倒有点像室外咖啡厅。
首先是一座大房子，内部收藏着较为常用、不那么珍贵的竹简书册(珍贵的资料存放在内藏室)，来访者可以自行查找翻阅。
而大房子的外面，却是一道宽阔的亭廊。
亭廊中摆放着桌椅，供人在这里看书、做题、喝茶、谈天说地！
这种特殊的风格，其实也是秦钧的影响。
首先这个世界的夏族人，并没有“跪坐”这种习惯，自古以来就是坐的椅子凳子。然后因为室内照明不足，从天帝开始许多贵人都喜欢在亭子里办公，只有晚上和大风大雨的时候才移到室内。
这样随着时间累积，就形成了这种“室外咖啡厅”的亭廊模式。
道院外藏室的这道亭廊，还有一个特别的雅称：六分亭。
秦钧到来的时候，六分亭周围大约有三十几个学子，其中有六七个是女的。他们有的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有的用陶板粉笔在做题，有的独自拿着竹简在研读，还有两个家伙竟然在下围棋。
亭廊中间一张圆桌，有一个炭炉正在煮着茶。
学子们都带着自己的陶杯，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去倒来喝。
另外，还有人带着干果饼食，一边喝茶一边吃，简直惬意到了极点。
看到秦钧出现，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向他拱手行礼，不过更多的都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整个气氛显得非常轻松随意。
秦钧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主要是查阅一些历史资料。
当时他就忍不住感叹，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封建社会，竟然能有道院这样的地方，实在是让人感到欣喜。
而这说起来，也是秦钧上辈子的遗泽！
正是武王一句“有重大创见发明者，可为神”，作为这个世界夏族信仰的根基，使整个社会形成了尊重知识、探索真理的风气。
如此一代代传承，才有了当今的道门百宗，才有了这个洛京道院。
满满的成就感啊！
第100章 河图子的挖坑秘诀
秦钧走向外藏室的房子，负责这里的助管李玄走了出来。
这位图书管理员今年三十多岁，但是头发灰白长相有些显老，看上去倒像是四五十了一样。
“河图子！”李玄向秦钧拱手行礼。
秦钧立刻回礼：“李玄子！”
“不敢不敢……”李玄一脸的汗颜，“河图子称吾‘李玄’即可！”
“呃，李玄兄！”秦钧换了一个叫法。
这个世界的称呼体系，并不像地球古代那么复杂，但是也比现代要麻烦一些。
“子”是对有学问者的敬称，秦钧当日疯狂刷题就有人称其为“河图子”。
如果更进一步，还可以省去名直接称“河子”，但那是极少数人才有的待遇，秦钧现在还差得远。
李玄不敢接受“李玄子”之称，是他自认为学问远远不如秦钧，贸然接受恐怕为人所取笑。
秦钧改以“兄”称呼，李玄又谦逊了一下就接受了。
接着，当听说秦钧要去工坊参观，李玄想都不想就同意道：“吾即刻带你前往。”
这一次秦钧升助教，左丘教授早早就给藏室这边交代过，河图子但凡有任何要求，只要符合规矩都要全力给以满足。
顶头上司如此重视，李玄自然不敢怠慢。
他先和在场的学子们交代了一下，然后就带着秦钧离开六分亭，来到更里面的一个宽敞大院里。
秦钧跟着李玄走入庭院，就看到里面堆着大量的木料、工具。
一群工匠正在忙碌着，制作各种木头作品。
李玄跟秦钧介绍说，这个工坊专门为道院的师生服务，如果秦钧有什么想法准备用实物验证，可以画出图纸让木匠帮忙打造。
如果要用到铜铁也可申请，不过需要的时间可能比较久。
秦钧听着李玄的讲解，了解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套物理实验的规程，并且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果。比如杠杆原理，很不幸……几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墨度宗师总结出来，轮不到秦钧来“发现”了。
从工坊里出来之后，秦钧不由陷入了思考。
文明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原始时代它几乎是停滞不动的，几千年上万年都稳稳地呆在原地。
然后，秦钧这个玩家来了。
他用力推动了一下，石头就慢慢地滚了一步，再推一下，石头又滚了一步……
渐渐地这块石头有了惯性，哪怕没有秦钧推动它也会向前翻滚。
此时，它的前进已经不由人控制。
秦钧可以选择顺势继续推动它，但如果想要反过来阻挡石头向前，那很可能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观察当今世界的发展，有些文明成就他必须在这辈子拿出来了。
比如造纸，如果秦钧继续藏着掖着，那下一轮游戏哪怕只过去一两百年，这个世界的人也很可能会把纸造出来。
然后，秦钧的分就飞了！
“这样下去，我的优势会丧失得很快啊……”秦钧有点蛋疼地想道。
文明越是往后发展，他有用的“存货”就越少。
甚至等再过几轮游戏，这个世界就有可能超过地球的发展水平。
也许到那个时候，秦钧能依靠的就只有前面积累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奖励”。
秦钧忽然间有一种直觉：当这个世界超过地球，让他无法再依靠知识优势轻松获胜时，或许才是这个文明游戏真正开启的时候。
至于现在，他其实仍处于“新手保护期”！
秦钧回到了六分亭，这时李玄向他问道：“河图子有何试验之需？”
“暂未有之。”秦钧回答。
他现在还没有考虑好，要先从哪方面入手。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李玄向秦钧请教起了无理数的问题：“吾闻河图子言，无理数乃无限不循环之小数，则其是否含一切数之组合？如圆周率若为无理数，是否某位之后，有一百亿零相继而出？”
一百亿个零？秦钧愣了一下，这位李玄倒是挺能想的！
不过，他这个问题……不就是合取数猜想吗？
“李玄兄此问甚妙，何不宣讲于问道台？”秦钧建议道。
李玄腼腆一笑：“此妄念也，吾尚未思之透彻，何以宣讲之？”
他还没有把问题想明白，所以不好意思把它公布出去。
秦钧摇了摇头，这种问题要等你想明白，一千年估计都不够！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决定拉这位李师兄一把：“李玄兄，形数之道，挖坑……不，出题者，有时更重于解题者也！圆周率是否含一切数之组合，恐百年、千年犹难知之。李玄兄若将其宣于问道台，则百年千年钻研者皆知李玄之名，此留名百世之径也！”
“……”李玄呆愣了一下。
这样就能留名百世？好像太容易了吧？
“嘿嘿……”秦钧笑了一下，继续向他传授“挖坑秘诀”。
数学领域，会填坑的都是苦力，会挖坑的才是牛逼！
就像哥德巴赫，一个搞音乐的家伙，要不是他挖的那个大坑，谁知道他是谁啊？
当今世界形数之学方兴，正是挖坑的黄金时代。
他们就像面对着一片原野，这里也可以挖一挖，那里也可以挖一挖。
等到几百上千年之后，这片“原野”已经到处都是坑，再想挖就很难找地方下手了。
以李玄的这个思路为例，首先需要定义一个概念。
将包含一切数之组合的无理数，用一个特别的名称来定义它们，比如“合取数”。
然后举出两个实例，一个是合取数而另一个不是。
比如0.1234567891011…小数点后就是自然数全体排列，当然就是包换了一切数之组合的合取数。而0.1010010001…小数点后只有1和0，后面的0一次比一次多，这个数是无限不循环小数，属于无理数，但它显然不是合取数。
有了概念和实例之后，就可以放出猜想了：圆周率是合取数。
这就是完整的“挖坑三部曲”：概念、实例、猜想，三者配合可挖出一口完美的大坑！
有时候没有概念创新，只有实例和猜想也是可以的。
比如哥德巴赫那个大坑……
听着秦钧的传授，李玄目光异彩连连。
如今“河图子”之名已经传遍洛京，甚至周边诸国也都知道了他的名字，而这最大的推力正是他那三个猜想，被人们称为“河图三问”是也！
但现在听秦钧讲得一套一套的，此人以后还能再挖多少坑？
恐怕等河图上天的时候，“河图三问”已经变成了“河图十问”甚至“河图百问”，李玄想想都有点头皮发麻，为后世的学子感到心疼。
第101章 问道茶室
在秦钧的提点下，李玄的思路渐渐清晰。
最后，他深为叹服地后退一步，向秦钧躬身行礼：“河图子，吾之师也！”
“哈哈，不必如此。”秦钧笑道。
他并不担心教会李玄这些，会让对方成为自己在“挖坑界”的竞争对手。
首先，提出数学猜想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非常依赖灵感的迸发，李玄能想到“无理数是否包含一切数之组合”，就是一个极其难得的灵感。
另外李玄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秦钧影响了李玄就是影响了这个世界。
李玄因此做出的文明贡献，同样要给秦钧算文明指数。
相反如果秦钧不指点他，李玄自己琢磨出这些东西，秦钧才什么也得不到。
第二天，李玄在问道台宣讲了他的成果。
在宣讲中，李玄坦诚说明了自己先产生疑问，然后“问之于河图子”并且“得其指点”的过程。
“合取数”这个名字是河图所起，两个典型的无理数也是河图提出。
李玄建议将那两个数，分别叫做“河图合取数”和“河图零一数”，作为合取数和非合取无理数的实例。
最终真正属于李玄的成果，就只有一个“李玄猜想”：圆周率是合取数？
这样一个坑，概念命名、实例选取都被秦钧拿走，加上他的名气比李玄大得多，李玄的宣讲倒有点像替他做的一样。
老实人啊……
李玄宣讲的时候，秦钧并没有去听，他正好去洛京找卞元魁去了。
秦钧升任道院助教，自然是要向卞元魁报喜的。
结果他来到原来的贫民区，却了解到卞元魁早就已经搬离了那里。
秦钧再到上次那家表演“数之戏法”的酒肆，又得知卞元魁在那里表演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离开了。
最后还是通过酒肆的一个客人，秦钧才得知卞元魁的近况。
距离秦钧传授“数之戏法”，时间差不过刚刚过去了一个月。
他那位启蒙老师，最近可谓是风生水起。
卞元魁先是在酒肆表演“数之戏法”，结果没过几天名声就传播了出去，不断有人前来观看他这个神奇的魔术。
别的酒肆茶馆得知此事，纷纷出钱请卞元魁前去表演。
由于卞元魁和酒肆并无协议，加上酒肆主人上次收了他三文钱，被卞元魁骂为“愚者”不足与谋，所以很快卞元魁就改为四处流动演出。
这样卞元魁不但赚到了钱、收获了更大的名气，还结识了不少热衷数理的贵人。
感觉自己有了足够的积累，卞元魁在一位贵人的支持下，在洛京繁华地带开了一家特别的茶室，自己当起老板来了！
秦钧打听到茶室的位置，立刻向那里赶了过去。
卞元魁的茶室位于洛京西北，周围街道宽敞、巨树成林、往来者皆衣物光鲜，乃是城内富贵人家聚居之地。
只看这个选址，秦钧就忍不住猜想：卞师傍上富婆了吗？
就他上次给卞元魁的八百钱，以及卞元魁这段时间自己赚的钱，想要在这里买个铺面那是想都不用想。
就算是租下来，也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卞元魁敢来这里开店，可以说是相当的有魄力！
循着街道一家家找过去，秦钧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茶室。
普普通通但是干净整洁的大门，此时敞开着让人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其内部却是建有一道亭廊的花园，亭廊下摆放着一张张桌椅。
秦钧一看到这里的情景，就知道它是模仿道院的风格！
再看大门上方，挂着一块木质牌匾。
上面用端庄大气的篆文，从左到右写着四个字：问道茶室。
起这样一个名字，也太不接地气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秦钧就明白了原因。
显然卞元魁开这家茶室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希望借此聚集一批喜好数理之士，为自己以后的学术研究提供助力。
秦钧向茶室内走去，却发现里面冷冷清清的。
除了卞元魁正在煮茶，秦钧只看到两个中年男人相对而坐，静静地下着围棋。
见到有人进来，卞元魁欣喜地转过头来。
然后一看到是秦钧，他竟然有点失望地说：“河图来也！”
那两个下棋的中年人，听到这话也转过头来，然后向着秦钧拱手致意。
很显然，他们都听过“河图子”的大名。
秦钧向他们回了礼，然后才跟卞元魁打招呼：“卞师！”
“嗯。”卞元魁点了点头。
秦钧走上前去，有点埋怨地说：“卞师开此茶室，为何不曾告于河图？”
他虽然身在道院，但是卞元魁托人给他送个信还是没问题的，开店却不告诉他就有点见外了，说不定秦钧可以帮些忙呢！
“你在道院求学，岂以俗务扰之？”
卞元魁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又多解释了一句：“吾本待打开局面，则河图来时亦可享此茶室之乐，然……”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但是秦钧却已经知道答案：然而，谁特莫知道生意会这么差啊！
秦钧询问了一下，很快了解到茶室的情况。
问道茶室在七天前开业，因为卞元魁这期间名声鹊起、人们对“数之戏法”也仍有新鲜感，刚开始那两天还是挺热闹的。
但是这种状态很快就过去，顾客们来几次之后就玩腻了、不来了！
为了挽回茶室的颓势，卞元魁又引入了“围棋”元素，让客人可以在这里下下棋什么的。
可惜几天下来，仍然没有什么起色。
眼看创业即将失败，卞元魁可以说是压力山大。
他那个所谓的“贵人支持”，最多也就起到一些保护的作用，茶室的盈亏肯定是他自己承担的。
要是这个月赚不了钱，交不起租金就要关门大吉了！
卞元魁当前面临的困难，说白了就是对市场形势过于乐观，贸然扩张导致市场枯竭无以为继。
也就是步子太大，扯到蛋了！
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应该认输出局关掉茶室。
以后，卞元魁仍可以去流动演出，但是总结之前的教训必须控制场次，维持住“数之戏法”的新鲜感，并想办法增加人手、丰富表演内容。
这样长期积累一段时期，才能再考虑自己开店的事情。
不过，卞元魁有个穿越者徒弟，这个茶室在秦钧看来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如果把问道茶室建成一个“高端休闲娱乐场”，不但卞元魁可以获得不错的收入，进入洛京上层的圈子，秦钧也能获得一些文明成就。
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需要的只是一些好玩的花样而已。
秦钧最不缺的，就是花样！
第102章 象棋
考虑了一下之后，秦钧对卞元魁说道：“卞师以棋聚人，此妙法也！”
把茶室和围棋组合起来，这个想法还是非常不错的。
然而，卞元魁却摇头叹息：“善弈者寡，众人难知其趣，何以聚之？”
围棋的门槛终究有点高，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连看明白都难，从经济的角度来说就是开发不足、市场狭小。
秦钧当然明白这一点，他只是以此引入话题而已。
“吾有一新弈法，其理甚浅……”秦钧让卞元魁拿出一副棋盘，在上面用棋子讲解起五子棋的规则。
五子棋，是穿越者必须发明的项目！
它不需要任何新的器物，直接用围棋的棋盘棋子就可以玩，而且规则简单很容易就能让人理解，这样动动嘴皮子就能发明的东西可不多。
卞元魁学了五子棋规则，自己也拿着棋盘摆弄了一下。
然后，他有些疑虑地说：“此弈法，趣味似不如围弈？”
搞创业掉到了大坑里，卞元魁变得有些没自信了。
秦钧笑说着：“卞师且试用之，过几日吾再制新棋，则茶室之乐足矣！”
“是何新棋？”卞元魁眼睛一亮道。
上次秦钧的“数之戏法”，让他尝到了不小的甜头虽然这个甜头有些短暂，如果秦钧能再提供一些好玩的新鲜事物，说不定这个茶室就能维持下去了。
秦钧没办法讲清楚，只能对他说：“卞师到时即知。”
“如此亦可。”卞元魁无奈道。
秦钧继续在茶室逗留了一会儿，向卞元魁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当听说他已经是助教，卞元魁目瞪口呆：“河图已为助教？此何其速也！”
一个流浪少年，学形三月，入道院，为宗师弟子，又过月余，即为助教，这样的升级速度太夸张了，卞元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听都没听过！
如果他是现代人，恐怕会指着秦钧说：你是不是开挂了啊？
接着，秦钧又讲起无理数的概念，卞元魁听完更加啧啧称奇：“有此创见，教授亦可为之！”
不过想到秦钧直接升教授，那样的情景……实在太荒诞了。
就算卞元魁是道院宗师，也不敢说同意这样的事情，那样可能道院的整个体制都要受到质疑。
资历这个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他看向眼前的弟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河图子，他日必为神也！”
“卞师发奋而起，亦有成神之望。”秦钧商业互吹道。
“呵呵，吾若得封神，必以‘河图子蒙师’之名！”卞元魁自嘲了一下。
然后，他就非常虚心地，向秦钧请教起无理数的各种问题。
不像是一个老师，更像是一个弟子。
……
下午秦钧回到道院，就向工坊申请制作棋盘、棋子。
首先第一个，当然是象棋。
秦钧在陶板画出棋盘之后由工坊用木板制作，棋子则是用圆形的木块，规则设计与现代象棋几乎一样。唯一的不同是红黑双方棋子对等，并没有“象”和“相”、“兵”和“卒”、“将”和“帅”的差异。
秦钧也不知道这种差异的原因，照抄还得跟人多解释，还不如搞成一样的。
除了象棋之外，秦钧又搞了个飞行棋。
这个世界还没有飞机，不过鸟总是有的。游戏从玩家有四只飞机，变成有四只鸟就可以了，连名字都不用改！因为飞行棋有四种颜色，对外说它是从“四色猜想”演化而来，一下子变得非常有格调。
工坊那边对自己大开绿灯，秦钧也没有跟左丘教授和李玄客气。
象棋他一口气“订”了十套，准备留两套在道院，其他八套给卞元魁送去。
飞行棋因为棋盘复杂，就只做了四套，同样两套留在道院。
时间匆匆过去十日，秦钧的棋盘棋子全部做好。
拿到货之后，他立刻带着八套象棋、两套飞行棋赶回洛京，送到了卞元魁的面前。
这么多东西堆在面前，卞元魁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接着，率先引起他兴趣的，却是那两个飞行棋的骰子。
“此何物也？”卞元魁好奇道。
秦钧拿起一个骰子，在桌子上扔了一下说：“此骰子，以定步数。”
卞元魁拿着另一个骰子，只见它是用硬木制成正方体，六个面分别刻着代表1至6的点数。
他学着秦钧的样子，也扔出了手中的骰子：五！
接着，卞元魁拿回骰子再扔：三！
再扔：六！
再扔：一！
……
卞元魁竟像是魔怔了一样，拿着骰子扔了又扔、扔了又扔……
秦钧静静地站在旁边，并没有去打扰他。
这样过了一会儿，卞元魁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吾失态矣！”
“卞师，可有所悟？”秦钧问道。
卞元魁摇了摇头，又问起那些棋具的用法。
此时问道茶室里有五个客人，比上次秦钧来的时候足足提升了150%，可见他的五子棋还是有点用处的。
现在，这些客人也都聚集了过来。
秦钧拿出一个象棋棋盘，把棋子一个个摆了上去说：“此为象棋也！”
一个客人看着棋盘，立刻产生联想道：“其为兵法战阵之演乎？”
“然也！”秦钧笑道。
象棋的灵感来自战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有了“兵法演绎”这个名头，这个游戏也有不低的格调。
秦钧指着棋子，开始向众人讲解规则。
这个规则比围棋和五子棋复杂，但是非常直观很容易就能让人理解。
兵怎么走、马怎么走、怎么走、吃子的规则、输赢的标准……秦钧细细讲述了一遍之后，又自己跟自己下了一盘棋。
他随便地走了走，最终红棋以双杀黑将。
“至此，黑方何如？”秦钧道。
众人纷纷思考，黑将身边还有两个士、两个象，但是不论用哪个棋子去挡，都不能抵御双重的杀招。
甚至用强大的车去挡，黑将还是死路一条！
“绝杀矣！”卞元魁有点激动地说。
那五个客人纷纷点头，认同了卞元魁的判断：黑棋输了！
接着秦钧继续演示，不过没有再从开局一步步走。
他只是摆了一些半残局，以此来表现各种杀招：闷宫、卧槽马、八角马、马后炮、双马饮泉、双鬼拍门……
象棋的魅力，大半都在这最后的杀招上面。
前面的“运筹帷幄”，就是为了积累优势实现这一目标。
而各种吊炸天的杀招名字，也给这个游戏增添了不少浪漫色彩。
看完了秦钧的演示，卞元魁和五个客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分成三个组开始捉对厮杀。
秦钧作为裁判在旁边看着，偶尔指正他们的错误。
比如有人马被蹩脚时仍要往前、兵还没过河就想横着走等等，都需要秦钧进行提醒不能那么做。
或者明明一方正在将着对方，却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还在别的地方呆萌呆萌地厮杀，等到被秦钧指出来他们才发现，原来红方早在好几步前就可以杀掉黑将了，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第103章 热潮
过了一会儿，茶室又来了两个客人。
看到茶室里的“古怪游戏”，他们立刻好奇地凑近过来观看。
“咦，此兵法战阵之演乎？”其中一个人说道。
“然也，此乃象棋。”秦钧笑着回答。
那人却是认出他来，慌忙拱手行李：“见过河图子！”
“不必多礼！吾乃卞师之徒，来此者皆客，河图在此亦侍者也！”秦钧回礼说道。
“岂敢岂敢……”那客人连连谦逊。
好不容易完成了寒暄，秦钧在一旁向他们重新讲解象棋的规则，当然不可能再像刚才那么详细。
只是简略说了一下，然后就靠他们自己观察了。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客人过来。
看到茶室里的象棋游戏，其中一个客人同样发出惊呼：“此兵法战阵之演乎？”
“然也……”秦钧继续充当讲解员。
有了象棋这种新鲜的游戏，问道茶室的吸引力大增。
基本上来到这里的人，就全都留下来不走了！
只有一个客人带着随从，在了解到象棋的规则，看到了几次“精彩”的厮杀之后，就打发随从去呼唤更多好友前来。
如此到下午的时候，问道茶室已经聚集了三四十人。
他们围聚在亭廊下，八副象棋全都拿了出来。
大家轮流上场，赢的人可以继续留着下棋，而输的人就只能把位置让给别人，自己重新在后面围观排队。
人渐渐多了之后，秦钧就不用亲自讲解了。
除了正在下棋的那些人，先来的围观者自然而然地，就会给后来的人讲解规则。
比起象棋的火爆，飞行棋的反响就差了一些。
秦钧进行了一番“推销”，也只有两个客人愿意跟他玩一下。
其他客人宁可去看别人下象棋，也不愿意来玩这种过于简单、用骰子决定胜负的游戏。
不管怎么样，这个茶室应该是活了！
就算以后象棋传播出去，别人制作出棋盘棋子在外面自己玩，问道茶室也可以作为高手聚集地，总有人愿意来这里下棋、喝茶。
卞元魁下了几盘棋，等人多之后就让出来给别人玩，自己没有再参与进去。
他在旁边给人煮茶、收拾，忙得不亦乐乎。
秦钧抽着空给他打下手，然后向卞元魁提出建议说：“卞师，当雇二三人以助也！”
“吾再观数日。”卞元魁犹豫道。
他遭遇了一番挫折，反而变得有点过分保守了。
秦钧摇了摇头，现在象棋刚刚推出，正是问道茶室发展的关键阶段，不赶紧把服务质量提升起来奠定胜局，还要再看几天干什么？
他想了一下，对卞元魁说：“吾尚有二千余钱，明日当携一千钱与卞师，可供茶室之用。卞师今日便雇二人，无资费之虑也！”
秦钧上次宣讲数根拿到一千钱，拿了八百钱给卞元魁自己留下二百。
之后宣讲完全数又拿到一千，提出无理数除了升助教之外也有一千钱的奖励，手里的现金达到了惊人的二千二百钱。
拿一千钱来资助卞元魁，对秦钧来说毫无压力。
卞元魁沉默良久，终于点头说：“可也！”
同时他的心里暗下决心，等自己老了以后，就把这家“问道茶室”交由秦钧继承，不枉费他的这番投入。
秦钧并不知道卞元魁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他也只会笑一笑。
等卞元魁老了，他可能已经是道院宗师，一家茶室真的不需要在意。
秦钧资助卞元魁除了真心想帮他，也是觉得问道茶室可能会成为一个好玩的地方，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这样的理由就完全足够了。
黄昏之前，秦钧回到了道院。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携带一千钱来到茶室。
卞元魁已经雇好了两个帮工，都是之前他们那个贫民区的居民，经过长期接触确定老实本分的人。
他们一看到秦钧，立刻恭敬地行礼：“河图子！”
“不必多礼。”秦钧也拱了拱手，却没有以名字称呼这两个人。
没办法，他不认识这两位啊！
两个帮工都是二十多岁，全身打理得干干净净。
就是衣服有些旧了，虽然没有补丁，但也能让人看出是贫穷人家。
秦钧把钱交给卞元魁，首先提出建议说：“二人衣衫甚旧，当为其置新衣。”
“可也。”卞元魁点头道。
两个帮工对视一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第一天上班就有新衣服穿，这个单位福利不错啊！
他们的体型差不多，卞元魁当即取了五十文钱，让其中一个前往附近的裁缝店，如果有现成合适的衣服就买回来，没有的话就让他们加快制作，可以加钱。
这个时代的一文钱，用来吃饭可相当于二十元左右。
但是同样的钱，用来买衣服就没那么高的购买力了，现代一顿饭的钱可以买几件衣服这种事，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的。
这里哪怕普通的单衣，也要十文钱以上。
物价差别如此之大，两个世界要得出一个“购买力汇率”，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秦钧从卞元魁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两个帮工叫“淳宁”和“白中”。
拿着钱去买衣服的正是淳宁，他没多久就带着两件白麻秋衣回来，说是裁缝店为其他客人所定制，不过对方并不急用，所以就被淳宁加钱买了回来，总共花费四十二文钱，剩下八文钱交还给了卞元魁。
淳宁和白中换上新衣服，一下子更加精神了许多。
卞元魁带着他们，把茶室收拾一新。
不久，客人们陆续到来，卞元魁、淳宁和白中为他们摆上棋盘，烹煮香茶，又有干果饼食助兴，一时间闲适惬意的气氛弥漫茶室。
秦钧没有加入干活，因为他有一个更重要的角色：棋艺老师！
他在现代只是一个爱好者，连“业余棋手”都不算，但是掌握的各种套路，用来跟一群完全的新手玩，绝对可以把他们虐得七荤八素。
就算秦钧让一个车，也基本上没有人能够赢他。
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持续太久，等茶室这些客人也逐渐学会那些套路，秦钧再让一个车肯定赢不了他们。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钧每隔几天就去茶室一趟。
茶室的生意先是火爆了一阵，然后随着外界出现山寨版的象棋，热度逐渐降低。不过胜在稳定，有一些客人形成了来茶室下棋的习惯，不会发生几天就腻了的情况，以后几年、十几年都可能一直来。
卞元魁这个问道茶室，算是真正进入正轨了。
第104章 洛书悟道
道院，左丘教授的庄院里。
洛书从外面回来，两个侍女正在玩飞行棋。
“为何需掷得六点方得起飞，吾已连掷十余次矣！”一个侍女懊恼地说。
“此运也！哈哈……”另一个侍女开心笑道。
这时她们看到洛书进来，连忙起身向她躬身行礼：“君女！”
“嗯。”洛书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着桌上的棋盘棋子问：“此何物也？”
一个侍女回答：“禀君女，此为‘飞行棋’，传闻乃河图子所设。藏室工坊近期所制甚多，故而将其数副送至，吾等闲暇时以之消遣。”
秦钧委托工坊制作的象棋和飞行棋，除了大部分拿去问道茶室推广，还有几副留在道院这边，主要是在藏室的六分亭与朋友一起玩。
很快这两种棋也在道院火了起来，然后工坊那边就开始大量制作。
左丘教授作为藏室主管，这种新鲜事物不用任何吩咐，自然就有人殷勤地送过来。
“河图子所设？”洛书顿时来了兴趣。
她询问了飞行棋的规则，然后就和两个侍女玩了起来。
三个人重新摆好棋子，进入了“掷六起飞”的环节。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仿佛继承了刚才那个侍女的坏运气，接连投掷了八次都没有扔出一次“六”。
而两个侍女早早就能起飞，第一枚棋子已经走出了大半路程。
但是她们一点也不开心，因为洛书渐渐变得有些沉默，这让她们感到压力巨大。
跟领导玩游戏，就是这么麻烦……
“君女，贵人下棋，或无需得六亦可起飞。”一个侍女说道。
贵人面前，什么游戏规则，就是用来践踏的！
“无需如此。”洛书笑了一下，继续按部就班地掷骰子。
这样又掷了两轮，她终于扔出了一个六，顺利将一只“飞鸟”棋子放上起飞之位。
有了第一个起飞棋子，接下来终于可以好好玩了。
不过在这种游戏上面，洛书的超高智商没有什么意义，而两个侍女就算想让她也少有办法，最多就是能吃掉洛书棋子的时候故意不吃。
因为洛书运气不佳，她最终输给了两个侍女。
小姑娘倒是没有沮丧，只是显得有些奇怪地说：“此棋甚有趣味，然输赢只凭运而决，河图子之意何在也？”
“岂有何意，唯耍乐之用尔。”一个侍女笑道。
如果秦钧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大为赞同她的判断：他设计这个飞行棋，真就是用来娱乐而已。
但是洛书却有点不高兴，板起脸对那侍女教训道：“河图子，智者也！其制此物，必有深意，岂以常人之心度之？”
她现在是秦钧的小迷妹，听不得别人说河图子的坏话！
那侍女一阵惶恐，连忙站起来认错：“愚钝之人，妄言不当，请君女责罚。”
洛书挥了挥手，却也没有责罚她的意思。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棋盘，洛书又把那个硬木制作的骰子拿了起来。
骰子每面挖出了若干浅坑，以墨染成黑点分别代表1至6的数字，洛书敏锐地发现每个对立的面，其点数相加都是7。
但要说这有什么巧妙之意，洛书又实在想象不出来。
一旦抱着“河图子必有深意”的念头，洛书就不论如何也无法放下。
她拿着那枚骰子，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意识到这位君女……又进入“悟道状态”了。
道门中人，在世人眼中多有怪癖，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就是这些家伙，仿佛随时随地都可以进入悟道。
当年青微子得天子召见，看到王宫大殿里的柱子突然心生灵感，竟然拿出粉笔就在大殿里写画演算起来。
那时天子就静静地站在一边，任由青微子在柱子和地上乱涂乱画。
这个“殿前演算”的故事，流传下来成为了百年佳话。
现在洛书这样子，显然也是在悟道。
两个侍女跟了她多年，知道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打扰她，另外那些可能引起她悟道的东西，也不要收拾就让它们保持原样。
侍女默默地对视点头，然后也放轻脚步跟着出了门。
不过她们并没有跟得太近，只是看着洛书不让她消失在视野范围就好。
洛书手里拿着骰子，一边漫步一边低声自语：“此骰有六面，则欲掷而得某数，应是六次可得？然吾连掷十次，方得一‘六’……嗯，河图子制此飞行棋，其意之所在，必于此骰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二、三、六！”一个人大声喊叫，周围又有人或叹息或欢笑。
洛书皱了一下眉头，悄悄走近过去就发现有四个仆人，正围聚在角落里玩着什么游戏。
其中一个仆人拿着个陶碗，将其扣在一个盘子上摇动了几下再放在地上。另外三个仆人则拿出铜钱，放在地面上不同的位置：那里画着六个格子，每个格子里各写着从1到6的琉璃数字。
第一个仆人揭开陶碗，里面赫然是三颗骰子。
“一、一、三！”他大声地叫道，收了地上的五个铜钱，又仍了四个在“1”那个格子上。
原来在那个格子里，有人“押”了两枚铜钱。
洛书很快就明白，这些仆人是在赌钱。
而他们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庄家用三枚骰子摇晃得到随机数字，压中的人可以获得相应的补赔，压不中就被庄家把钱收走。赔率计算也很简单，某数字开出一个就赔一，开出二个就赔二，三个则赔三。
“此博戏，似公平之法？”洛书心里想道。
赌博自古以来就有，贵人以斗鸡走狗相博得利之事，传闻从夏朝就开始了。
如今之蹴鞠赛事，更是博利者无数。
洛书曾听人言，赌博之事往往暗藏玄机，久则庄家必赢。
但现在这种骰子赌法，似乎双方都是公平的？
洛书又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不对：“非也！此法亦有偏私，庄家之利甚大！”
她在心里想象着，在六种数字上各押一钱。
这样，如果庄家开出三种不同数字，则三赢三损，不亏不赚。
但若是庄家开出“一、一、三”这种组合，则是有二门赢三钱，而另四门损四钱，自己亏一钱。
要是庄家开出三个一样的数字，则是一门赢三钱，而另外五门损五钱，自己亏二钱。
如果真要做到公平，某数字开出二个应该是一赔三，开出三个应该是一赔五，这样六门全押才能一直不亏不赚。
“此中暗藏数理也！”
洛书心中激动，立刻走回房间演算起来。
第105章 赌神洛书子
两天后的上午，秦钧来到了商俟那里听课。
过了一会儿，洛书才姗姗来迟。
这小姑娘看起来精神很差，顶着两个黑眼圈似乎没有睡好觉。
等她和商俟见过礼，秦钧关心地问道：“洛书子，可是有烦扰之事？”
“非也！吾得河图子所制之新棋，感其蕴含数理大道，日夜思之，偶有所得，则不知寝食，喜也！”洛书笑着说。
她这两天研究骰子，虽然想得脑袋都快要胀裂，但却是非常的开心。
“吾制新棋，蕴含大道？”秦钧有点懵逼。
洛书又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三枚骰子。
“……”秦钧眨了眨眼睛：洛书子，你终于不想当科学家，准备当赌神了？
洛书拿起一枚骰子，将其扔在了桌上说：“吾观人以戏相搏，胜者得利，然其法常有偏私，诈也！吾究其数理，可算诸博法之公平赔率。使人知之，则其诈术无所用，人无相搏之利，博戏休矣！”
小姑娘竟是有一腔正义感，想要揭露各种赌博的“诈术”。
在她看来，明明应该一赔五的情形，庄家却只一赔三，完全就是欺诈！
只要她把各种赌法的“公平赔率”算出来，并且公布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庄家就再也不能用不公平的赔率骗人。
最终没有利益驱动，赌博这种活动自然就消亡了。
可以说洛书虽然聪明，但是在某些方面……她确实也是很傻很天真！
讲完此次研究的“指导思想”，洛书开始向商俟和秦钧讲解，她研究出来的各种赌法的公平赔率算法。
首先从一颗骰子入手，每次投掷得到某点的几率是1/6。
如果押注某个数字，押中的赔率应该是5倍，为了便于计算，把本金也算入进去，就是6倍。
以此为基础，研究更复杂的情形。
比如三颗骰子，如果押中“点数之和为4点”，公平赔率应该是多少？洛书经过计算，指出点数之和为4点有三种情况，而三颗骰子的全部情况有216种，所以赔率应该是216/3=72倍。
……
听着洛书条理清晰的讲解，秦钧竟有种被“智商碾压”的感觉。
我弄个骰子玩飞行棋，她竟然就搞出了一套“公平赔率理论”，这是要建立古典概率论的节奏啊！
下次，我拿苹果砸她的头……
秦钧心里突然间，竟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是真的服了！
不服不行，在真正的天才面前，只靠穿越知识作弊的秦钧感觉如此的卑微。
等洛书讲解完，秦钧敬佩地拱手道：“洛书子，此创见当宣讲于问道台！”
“然也。”商俟点了点头，同意秦钧的说法。
但是这个时候，洛书反而有些迟疑：“吾所得者，源自河图子所制飞行棋。此河图子之题，吾试解之尔，岂敢冒而贪功。”
“……”秦钧有些无语。
敢情这小姑娘以为，我制作飞行棋是在玩“寄道于物”的把戏？
可我真没有啊！秦钧笑了笑说：“吾所制飞行棋，耍乐而已，并无他意！”
如果他说自己真的早有思路，然后把一些概率论的知识“抄”出来，洛书以及商俟很可能会相信。
但这么没碧莲的事，秦钧实在干不出来啊！
洛书能悟出这些东西，该属于她的成果就是她的。
“……”这回轮到洛书无语了。
她眨眨眼睛看着秦钧，那眼神就像是在说：真的只是耍乐而已？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河图子！
接着，洛书又忍不住多想：会不会是河图看了她的讲解，就算早有想法也不便再提出，以免与她发生争议？
道门中人，首重创见。
而创见人人可为，偶尔难免发生“撞车”之事。
由此而来的争论抢夺，有时会变得非常丑陋。
洛京道院一般以问道台为准，谁率先在那里宣讲就是谁的创见，其他人只有得到宣讲者的承认，或者有笔记、权威者作证等强力证据，才能宣称自己更早或者“独立”做出类似的成果。
但就算如此，依然杜绝不了各种撕斗。
洛书怀疑秦钧其实早有想法，只是尚在酝酿因而没有宣之于众，而现在自己讲了这些东西，他立刻选择了谦让不与她争。
为此甚至不惜承认，制作飞行棋只是为了“耍乐”。
“定是如此！”洛书心里做出了判断。
接着小姑娘不由有些懊恼，因为她不知道秦钧的思路到了哪里。
甚至会不会，其实已经超过她？
这个问题只有他知道，别人永远也问不出真正的答案，竟而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看到洛书纠结的样子，秦钧无奈地笑着说：“洛书子不必多虑！商师可为证，今日洛书所讲之理，河图未尝思之也。此中之理甚为新奇，吾从今日起亦当努力钻研，然开创之功当属洛书子一人！”
他这是通过商俟的见证，彻底确认了这项成果的归属。
洛书虽然仍有疑虑，但也只能接受说：“待吾理清思路，即往问道台宣讲。”
接下来三人继续进行探讨，秦钧建议洛书宣讲时不要围绕着“公平赔率”，而是把上一步计算的“几率”作为核心：“几率之计，道也！其可用于赔率，亦可用于其余，不可偏用而废道。”
计算概率是数学家的工作，而赔率只是概率的一种应用而已，两者的格调差了好几个档次。洛书想要计算的“公平赔率”，作为灵感的来源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最终的成果必须抽离具体应用，以纯粹数学的形式展示出来。
对秦钧的这个建议，商俟同样非常同意：“形而上者谓之道，道者不拘于用也！”
师父和师兄都这么说，洛书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欣然地接受了。
接下来她试着把赌博赔率抛开，竟豁然有种挣脱了束缚的感觉，“几率之道”自有一番天地。
洛书思考良久，开始一步步建立理论。
首先，假设某种事情有n种不同情况，每一种情况发生的几率都相同。
比如掷三颗骰子，一共有6*6*6=216种不同情况。
然后，给出一种描述，算出符合这种描述的情况一共有m种。
比如“三颗骰子点数之和为4”，符合这种描述的情况一共有3种。
那么就可以计算出，所描述情况发生的几率为m/n，像上面的例子就是1/72。
［注：异界使用的数学符号不同于地球，但是为了便于读者理解(作者偷懒)，行文中仍使用地球的符号。］
……
秦钧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洛书的推演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洛书的这套理论，与地球的古典概率论是一样一样的，而那个东西要到十六十七世纪才产生！
商俟同样叹为观止，老头捋着胡须感叹道：“洛书，可畏也！”
以后，这个世界的“概率祖师”，就是洛书子了。
秦钧忍不住思维发散，想象出一些后世可能出现的情景。
洛书创造出概率理论，目的是为了计算出“公平赔率”，打破欺诈从而消灭赌博。
但是她若成为概率祖师，以后凡是涉及到赌的那些人，会不会把她当成“赌神”来拜？
想想后世某个赌馆开业，先来一个祭拜洛书赌神的仪式，请洛书赌神保佑赌馆生意兴隆，这是非常可能出现的。
不过，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有神，到时候“洛书大神”从天上一道雷劈下去……
哈哈哈，想想还挺带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