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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19 裤管还没有放下来

    老乔觉得扯远了,自己把话题拉了回来,他和张晨说:

    “前面我说了,是企业都要圈钱,但圈钱的途径和手段不同,还说了企业现在不缺钱,不代表它以后也不缺钱,企业只要企图心够大,发展的步伐更快一点,他马上就会缺钱。

    “企业缺钱怎么办,那就是需要融资,也就是说圈钱,企业要融资,有几种办法,一是向银行贷款,二是向亲朋好友借钱,还有就是上市,这就回到了上市的目的,可以说,上市融资圈钱,是成本最低,也最划算的。

    “你银行贷款也好,向亲朋好友借钱也好,都是要付利息,哪怕不付利息,但也至少,这钱是要还的吧?但上市圈来的钱,股民给你的钱,是不用还的,不仅不用还,你的企业要是经营得好,还可以通过不断地增发,不断地从市场融到更多的钱。

    “这就是企业上市最初也是最原始的冲动,拿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企业,这是多么爽的事?这个,可以说是企业要上市的原因之一吧?”

    老乔问,张晨点点头,他觉得如果有这样的好事,当然值得去做。

    “第二,这个我一般不会和别人说。”老乔看着张晨,有点推心置腹的意思:“你张总,包括刘总、孟总,你们的企业越做越大,肯定是会引起一些人的眼红,他们的手想伸进来,现在没有,但肯定会有这一天的,他们会不择手段地,把你们的变成他的,会拆烂污。

    “你有钱,他有权,居心不良的,他想把权变成钱,怎么变?就从你们头上变,你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会来找你们,到那一天,你们想躲也躲不掉。

    “这个时候,你们就会感觉到,这上市公司的好处了,因为这上市公司,是公众公司,它的运营,是要被公众,也就是股东监督的,所有的信息是公开透明的,那个时候,他们要想把手伸进张总你现在的公司,很容易,你不肯,会让你痛不欲生。

    “但要把手伸进一家上市公司,他就要掂量掂量了,如果他的能量不够,是很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时候,上市公司,就是你们的护身符,这个理由,现实不现实?”

    “老乔,你说的太对了,还真是有这种可能。”孟平说。

    “不是有这种可能,是很现实地就会发生的,这样强取豪夺的王八蛋,和这样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企业和企业家,我见得太多,企业你只要保护自己的盔甲不够厚,这些王八蛋就会趁虚而入,你们看看,哪一个贪官倒下的背后,跟着倒霉的不是一串企业。

    “你们以为,那些企业那么傻,自己的钱愿意拱手相让?很多时候,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活在别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就是被逼良为娼的那个娼。

    “所以你们做企业的,企业小的时候,讲的是企业的发展,但企业到了一定的规模,更注重的,是企业的安全,造成不安全的因素,有客观的,也有人为的,你们要想办法一一排除。”

    张晨和刘立杆都点点头,觉得老乔这话,说的有道理。

    “老乔,你说了两点了,还有没有?”刘立杆问。

    “有,还有一点就是,你们要考虑到企业的安全,但也要考虑自己个人的财务安全,这上市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你们这些创始人,实现财务安全,落袋为安。”

    老乔说着,扫视了他们一遍,但在座的,大家对他这话,都听得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个,老乔你说清楚一点,怎么能实现我们个人的财务安全?”孟平问。

    老乔哈哈一笑,他说:“这个,就很现实,也有点邪恶了,一般人我也不会和他说。”

    “好好,我们不是一般人,你快说。”刘立杆催促道。

    老乔说:“这个,就要牵扯到上市公司的市盈率问题了,很多狗屁的经济学家,把市盈率说得很复杂,其实,市盈率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了,它就是对你企业的预期,就是看好度,预期和看好度,在上市公司这里,是可以量化的,变成实实在在的钱,这就是市盈率。”

    老乔见他们还是似懂非懂,就进一步解释:

    “一只股票,发行的时候,它是按照企业的净值计价的,这个是原始股,你们股东手里,拿着的就是原始股,还有人通过一些手段,也能拿到原始股,为什么原始股这么值钱,它就像一根筷子粗的面团,只要放到股市这个油锅里,它就可以迅速膨胀成一根油条。”

    老乔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觉得他这个说法很形象,大家一听就懂了。

    老乔继续说:“很多股票,在发行的第一天,就是溢价几倍发行的,在公开的市场上,你买不到原始股,你买到的都是油条,所以很多股票,发行价是一块,但你能买到的,是十几、几十、甚至几百块,这十几、几十和几百,就是十几、几十、几百倍的市盈率。

    “越好的,大家觉得越有前途的公司,它的市盈率就越高,这就是我说的市盈率就是预期和看好度,因为大家觉得它值这个钱,买它不会亏,那种破发的股票,也就是市场价格跌破发行价的,肯定是烂公司,想也不用想,说明大家都不看好它,觉得它早就应该去死。

    “所以你们在电视上也应该看到过,人家整一家企业,为什么要去股票市场整,大量地高买低卖,就是破坏大家对你的看好度,让你的股票变得不值钱。

    “明白了什么叫市盈率,再和你们说怎么实现你们个人的财务安全,落袋为安,就很简单了。

    “我们现在国内的股市,一般企业,都是十几二十几倍的市盈率,就是你这根油条,比面团膨胀了十几二十几倍,还是拿你张总为例,你原来的净资产是三个亿,十几倍你就是三四十个亿了,这个上市公司,你的家族是占百分之百的股份。

    “即使不是百分之百,为了上市,你出让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的家族,还剩百分之八十,上市后,你这个公司的市值值四十个亿了,这时候,很简单,你只要在解禁期,出售百分之二十的股票,你是不是就收入了八个亿的现金?

    “这样,不仅把你所有的资产,都折算成了现金,回到了你的口袋,你还大赚了几个亿,最关键的是,请注意,你的家族,即使出售了百分之二十的股票,你还占百分之六十,还是大股东,这个公司,还是你的。

    “你拿了那八个亿,存银行也好,去投资第二家公司,把前面做过的事再做一遍,也就是俗称的钱生钱,你的资产和企业规模,是不是迅速扩大了,这比你一家家去发展加盟店是不是更快?

    “就是通过这样翻烧饼的办法,你最后会发现,怎么自己不知不觉,有了一桌子的烧饼。”

    老乔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觉得老乔描述的这个景象,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这也太神奇了,原来做企业还可以这么做,赚钱还可以这么赚。

    “你们不要觉得不可思议。”老乔说,“你看看李嘉诚也好,郭鹤年也好,这些大老板,他们在把企业做得很好的同时,没有一个不是资本运作的高手,这做企业的,要是眼睛只会盯着自己的企业,而不懂资本运作,那么,不客气地说,他的裤管还没有放下来。”

    “什么意思,老乔?”刘立杆问。

    “意思就是,他还是个农民,还只知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还只知道靠天吃饭,他还不是一个好的企业家,企业家这个词很差劲,和铁匠木匠差不多,做企业的,最好的词还是资本家,懂资本运营的,才可以叫做资本家,而不是光会做企业。”

    张晨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们的裤管,还都没有放下来。”

    老乔也笑了,他说:“这种事,做过一次,你就能明白其中的窍门和奥妙了,你就尝到了其中的甜头,我保证你马上就会上瘾,李嘉诚在卖塑料花的时候,他裤管也没有放下来,他也不懂什么资本运营,等他明白了,悟到了,就不得了了。”

    “哎呀老乔,听你的话,还真是胜读十年书啊。”孟平感慨地说,他看到小芳也一直认真地听着,就问:“小芳,你这个浙大的,听乔叔叔说话,是不是比听你们教授讲课还过瘾?”

    小芳嗯嗯地点着头,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想了想,认真地和老乔说:“乔总,你说的这些,我真的听进去了,和老孟说的一样,也有忽然开朗的感觉,这样,乔总你要是有时间的时候,也到我们公司指点指点,帮我们看看,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老乔说好,我下次来,带一个团队过来,给你的公司把把脉,然后看看,我们可以把哪一块,拿出来运作。

    张晨赶紧说好,谢谢,谢谢!

1120 新年的开始,旧年的尾巴

    动感地带三楼的改建,还没有开始进行,海根就来和张晨说,三楼的场地,已经全部租掉了。

    张晨吓了一跳,他说,我都没看到你开始招商。

    海根和他说,不用招商,我那里要摊位的人一大堆,那些小的商户,想要都要不到。

    三楼新扩的八千个平方,被三十几个品牌全部包走,做成他们的旗舰店,最小的一家,也要了两百二十个平方。

    品牌和品牌之间,放在一个市场里,大家也是在互别苗头的,你有一家几百个平方的店,我要是没有,无形当中,我这个牌子就被欺下去了,当然不行。

    所以一听说三楼要扩建,这些品牌,马上就来找海根,都要求要三楼的场地。

    同一个市场里,位置是很重要的,每个品牌,都想要楼梯口的,或正对着自动扶梯的,这样对品牌的形象,有很好的宣传作用,潜意识里,会给上上下下的人,一种交椅的感觉,在楼梯口的,人家觉得你是坐了第一把交椅。

    但这样位置,一个市场,总共也只有那么几个。

    大家都是自己的商户,海根也不能厚此薄彼,最后只能让他们自己抓阄,这样谁都没有意见,哪怕你再大牌的世界名牌,到了这时,也只能按照中国最古老的游戏,来定你自己的生死,位置不好,你只能怪自己的手气。

    张晨看了看这些品牌的名单,都是国际大牌,国内只有四家,红双喜、李宁、匹克和青岛双星,连他们小时候很骚包的上海回力牌,都不在名单上。

    这些品牌原来在一二楼的摊位,有的还继续保留着,他们不在乎多花这一点钱,有的自己转让了,还赚了一笔转让费。

    过了一个星期,张木生过来和张晨说,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好,可以进场。

    张晨说谢谢,又要辛苦你了!

    张木生笑道,辛苦什么,顺带带的事情。

    在这里施工,对张木生来说,确实是顺带带,人就从杭城中心抽一部分过来,模板和脚手架,就用堆在杭城中心工地上的,所有的沙石水泥钢筋,也是用杭城中心工地上的,这里都不用另外再建仓库和堆场。

    连搅拌机都不用搬动,直接从那里把一车车的混凝土,拉过来隔壁就能用。

    上面在扩建,不能影响下面继续营业,这点张晨也有经验,当年他在海城做望海商城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但三楼毕竟是建筑工地,张晨担心太多的人往来,会出意外,他让海根,把楼顶的篮球场和乒乓球馆,暂时关闭了,羽毛球俱乐部的人员,统一从公司这边的楼梯上下,通过那道小门,这样就和隔壁的工地,彻底隔断开来。

    今年的春节是二月五日,张木生和张晨说,春节之前,会把土建部分都做完,过完春节,他们那些牌子,自己就可以开始做内部的店面装修。

    张晨说好。

    在春节之前,张晨他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所有提供给塔吉特公司的样衣,都要寄出去,虽然按杰西卡他们要求,是二月份提供就可以,但二月五日春节过后,工人要到二十号左右才会陆陆续续到齐,设计中心的版师和样衣工也一样。

    整个二月,他们的公司,都不会是很正常的,他们必须提早做完这件事。

    样衣工把样衣都改好之后,一共装了八大箱,通过ups,把它们都寄往了美国,接着就是等杰西卡他们的反馈了。

    这两件事都做完后,张晨吁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一点,接下来,就要对待那个头疼的,春节销售季节了。

    每年的春节,对很多行业来说,是销售旺季,但对服装行业来说,却是一年中最头疼和苦恼的日子,这个时候,每个品牌,正常的销售就基本停止了,大家面对的头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在春节之前,尽量地多销库存。

    春节是个最明确的节点,过了春节,哪怕天气持续低温,春天看上去还遥遥无期,但所有的冬装,就不会动了,连打折也卖不动,所以对每个服装品牌来说,春节不是他们的黄金档,而是挥泪大甩卖的季节,春节前能多卖一件是一件,把利润都忘了吧。

    小昭提议,今年我们提前一点,从十号就开始打折?

    张晨说好,张晨这一句好,配货中心和财务中心就要忙翻了,他们要根据每家店的报表,把每一家店里所有的库存货品,折扣都要重新计算,每天还要紧紧地盯着,发现某一个款式的服装,在某一个地方特别好卖的时候,就要从其他的地方调过去。

    还要把每一个款式,在全国各地所有的库存都统计出来,在他们内部进行一个拍卖,那就是,某一个款式,如果有哪个总代理或经销商,准备全部买断的话,他们会以一到一点五折的价格,全部卖给他,这个款式被买断后,其他店里,就必须三天之内,把这货发过去。

    或者,你也可以以两折的价格,买断你自己店里的库存,不然,这个款式,就不允许退换货了。

    到了这个时候,配货中心和财务中心,每天就像打仗一样,好在现在有网络和msn,让他们所有的工作,都可以在网上即时完成,方便了很多,而不是像原来,需要靠打电话和传真发来发去,把人头都搞大了。

    张晨他们自己杭城和上海、北京的三家专卖店,也是从一月十日开始,全场所有的服装,开始五折销售,目的就是要抢在大商场的疯狂打折之前。

    这几年百货商场越开越多,生意越来越难做,越难做也就越疯狂,对厂家的压榨更狠,他们一到节假日,也都开始什么买两百送一百,买三百送一百八的活动,这对张晨他们这样的专卖店,压力还是很大的,这也是小昭要求提前打折销售的原因。

    一个公司,要是一年到了年底的这个时候,你还没有赚到钱,那么少亏就是赚了,而对赚到钱的公司来说,这是到了,需要你回吐一部分利润出来的时候了。

    ……

    刘立杆的杭城中心决定开盘,谭淑珍把应莺也从苏州叫了回来,要听听她的意见和建议,在销售这块,应莺还是有很多的想法的。

    和张晨他们相反,每年的春节,是刘立杆他们笑的日子,这是他们销售的高峰期,一家人团聚了,自然要商量全家最重要的决策,很多家庭,就是在春节期间,做出买房的决定的。

    刘立杆他们每个项目的售楼部,都是连大年初一都开门,都安排人值班的。

    刘立杆建议,就把他们开盘的日子,定在二月七日,也就是年初三,按他们以往的经验,从年初三这天开始,是买房的人大量出现的时候,也是春节销售旺季的开始。

    应莺不同意这个建议,她说,杭城中心如果要开盘,我们就要抢在春节之前。

    “春节之前,这时候大家都在准备过年,谁会来买房?”刘立杆问。

    “你说的是住宅,我们杭城中心,是写字楼,哪个公司,会在年初十之前来买写字楼,那个老板发烧了?他春节没有家要回,真正的以公司为家?”应莺问。

    刘立杆愣了一下,应莺继续说:

    “春节之前,恰恰是他们最有买新写字楼**的时候,今年一年干下来,效益不错,觉得公司明年要上一个台阶,这时正好我们杭城中心开盘,他们就来了。

    “同时,公司这个时候,买下杭城中心的写字楼,对下面的员工也是一个激励,明年我们都要搬去杭城中心了,这对员工来说,是不是对自己公司更有信心?也是春节期间,和亲友之间的一个谈资,或和同学朋友吹牛的本钱吧?”

    谭淑珍和老谭,都同意应莺的这个说法,老谭说,这正月里,买住宅的人多,写字楼,确实不会有人来买,那个时候开盘,会砸。

    “可定在春节之前这个时间,是不是太紧张了?”刘立杆问。

    “不紧张。”谭淑珍说,“今天六号,你不是能量大吗?让《钱江晚报》和《杭城日报》加加急,从八号到十四号,连发一个星期的整版广告,一月十五日开盘,115,要要我,多好的日子,一个星期,建个售楼处,再从每个项目部,抽调精干的销售人员,也来得及。”

    “售楼部没有问题。”老谭说。

    “苏州那里,春节前没有什么大事,销售部的人员,我来负责组建,春节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这里。”应莺说。

    “这么大公无私?”刘立杆笑道。

    “杭城中心起来了,我们整个公司就起来了,对我们下面每个分公司,也有好处啊。”应莺看着刘立杆问,“不是吗?”

    谭淑珍点点头说:“不错,应莺,有大局观。”

    刘立杆站了起来,往外面走,他和谭淑珍应莺说,广告上要写什么,赶紧想。

    “你去哪里?”谭淑珍问。

    “一个星期的整版,我不要去找张晨,帮我好好想想,这广告应该怎么做?”刘立杆说。

    谭淑珍也站了起来,她招呼应莺和老谭说,我们也走,大家一起去商量。

1121 广告悬疑剧

    刘立杆他们到了张晨办公室,把广告的事情和他说了,张晨首先提出一个疑问,他说,人对一个新事物的出现,那个保鲜期很快会过去的,对广告更是,一个星期的整版,你们不觉得看到后来,看广告的人看到它都会厌烦吗?

    张晨这么一说,谭淑珍他们也觉得真会这样,看到后来,人家可能瞥一眼,就把有这广告的这一页,翻过去了。

    “那怎么办,缩短时间,只登三天?”谭淑珍问。

    刘立杆和应莺马上反对,应莺说:“这么大的项目,三天的预热期,可能不够。”

    刘立杆也同意应莺的这个说法。

    张晨想了想,他和应莺说,你去隔壁财务中心,帮我拿一份《钱江晚报》和一份《杭城日报》过来。

    应莺赶紧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拿着两份报纸回来,这两份报纸的版型是不一样的,《钱江晚报》是四开十六版,《杭城日报》是对开八版,张晨根据两张报纸的版型,裁出了同样大小的几张白纸。

    四个人都看着他,老谭和应莺,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刘立杆和谭淑珍却笑了起来,他们不说话,但心里知道,这张晨是有了什么主意。

    果然,纸裁好后,张晨又去边上的柜子里,找出了排笔和一个碟子,拿出一瓶碳素墨水,倒了墨水在碟子里。

    张晨拿着笔想了想,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们问:“我们来个连续剧,上演一出悬疑剧怎么样?”

    刘立杆说好,怎么演?

    张晨拿起笔,在白纸的中间,写了三个粗大的黑体字“等等我”,自己看看,又在三个字后面加了一个省略号,变成了“等等我……”

    张晨和刘立杆他们说,这就是广告,前三天的三个整版,就是这个,其他什么都不用写。

    刘立杆和谭淑珍、应莺互相看看,都有些兴奋起来,三天的等等我,这个,确实是够悬疑了。

    “花那么多钱,就登这么三个字,会不会太可惜了?”老谭问。

    刘立杆他们都笑了起来,张晨说:“大哥,这登广告的目的,就是要吸引人眼球,只要能引起人注意就可以,这三天的三个字,就是要把人的主意力都吸引过来,试想想,大哥,你拿到报纸,看到这个,会不会奇怪,搞什么鬼?你会不会很想弄清楚?”

    “可以,有点酷。”刘立杆说。

    “可就是大家都注意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啊,要不要,写个电话号码在这里?”老谭问。

    “那样就不悬疑了。”谭淑珍笑道,“就是要让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够悬疑。”

    “既然是连续剧,你想要知道,那就且听下回分解。”应莺说。

    张晨笑道:“好,分解来了,前三天就是那个等等我,第四天是这个。”

    张晨说着,在另一张纸上,还是写了一排粗大的黑体字:“带我去杭城中心看西湖。”

    “嗯,好,主角出场了,这个时候,大家知道主角是杭城中心,但不知道杭城中心怎么了。”应莺说,“这个可以。”

    “对。”张晨笑道,“接下去的三天,才是杭城中心开盘的广告。”

    “牛逼!”刘立杆叫道,“就这个方案,老谭你觉得怎么样?”

    老谭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他说好好,别出心裁,就这样了。

    谭淑珍和应莺,也觉得这个方案很好。

    整体的方案定下来,接下去就是设计那三天中规中矩的广告了,这个就比较简单,只要画面的布局和版面美观就可以,这个是张晨的拿手好戏,立马可待,张晨很快就画了出来。

    刘立杆拿着稿子,都等不及上面的墨迹干透,匆匆地就走了,七个整版,要挤掉多少的广告,他必须亲自去公关。

    ……

    广告出来的那一天,刘立杆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去一个报刊亭守着,看看大家的反应,果然,不管是买报的,还是卖报的,都被他们这个广告吸引了。

    那买了报纸的,看到这个广告,都先把报纸凑到眼前看看,看这三个字里,有没有什么秘密,确认没有,再把报纸举起来,对着阳光照照,也没有什么,买报纸的嘀咕着,等等老子,等你撒西?

    满眼疑惑地走了,刘立杆在边上看着,差点就笑出声。

    有熟悉的人来买报纸,那报刊亭的老板,还没等他走近,就叫道,熬烧熬烧,更早的钱报,不晓得弄啥花头。

    接着就把那版广告,翻开给买报的看,买报的也“咦”了一下,拿起来看看,没有什么,他疑惑地说,是印错了吧?

    不会不会,卖报的赶紧说,杭报也是这样。

    报刊亭的老板,接着拿出了《杭城日报》,翻给买报的看,买报的一看,就更觉得奇怪了,他赶紧把两份报纸都买了,要拿去显摆给其他人看。

    刘立杆笑着,赶紧各买了五份报纸,离开了报刊亭,看样子,悬疑的效果是达到了,这样连登三天,会不会把人急疯?

    刘立杆到了张晨的办公室,发现谭淑珍和小昭都在这里,手里拿着今天的《杭城日报》和《钱江晚报》,张晨的办公桌上也是,刘立杆问,你去过报刊亭了?

    张晨笑道:“怎么,只有你能去?”

    他看到刘立杆手里的一叠报纸,知道他刚从报刊亭回来,他在报刊亭看到的情景,应该和自己大同小异。

    谭淑珍的手机响了,应莺在电话里叫:“谭总,快看快看,我们的广告,都上了天涯论坛了,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这么快?”谭淑珍吃了一惊。

    张晨马上打开电脑,打开了天涯论坛,果然看到,有人在上面贴出一张登载有这幅广告的《钱江晚报》,下面的留言,大家都猜出是一则广告,但具体是什么广告,众说纷纭。

    “有没有和钱报、杭报打过招呼,后面的内容不能提前透露,肯定有很多人会去问,要是透露了,就不好玩了。”张晨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看了看他:“这还用你说,你以为我是个弱智,连什么叫悬疑都不知道?”

    张晨大笑,他说好好:“但还有一个悬疑你解答一下。”

    “什么?”刘立杆问。

    “我这里隔壁,什么时候可以开工?”张晨问。

    “张木生没和你说?”刘立杆问,“那他等会就会打你电话了,手续都已齐全,他明天就安排进场。”

    正说着,张晨的手机响了,是张木生。

    ……

    两份报纸,七天的广告下来,吊足了杭城市民的胃口,大家都在议论着杭城中心,都知道杭城中心,这座杭城最高的楼,一月十五日要开盘了。

    “做啥?”

    “撒子去(去玩)。”

    “去哪里撒子(去哪里玩)?”

    “去杭城中心看看西湖。”

    上面这段对话,已经变成了这两天,杭城人经常会听到的经典的对话,要是一男一女说起来,那就有点插科打诨,甚至有些暧昧的意味。

    反正,这几天杭城中心是出足了风头。

    连柳成年都打来电话,问刘立杆杭城中心开盘的事情,刘立杆这才警觉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自己的杭城中心开盘,应该搞一个仪式的。

    杭城中心奠基的时候,柳成年可是来剪过彩的,自己要开盘,居然连招呼也忘了先和他打。

    刘立杆赶紧和柳成年说,领导,我刚刚正要打电话告诉您这事,没想到领导这么关心,先打电话来问了,我们正在考虑,怎么搞一个开盘仪式,能不能请领导百忙之中,莅临现场指导?

    柳成年哈哈大笑,不假思索就说,这种商业活动,我就不出席了,知道你项目进展顺利就可以,祝贺你啊,刘总!

    刘立杆赶紧说谢谢,谢谢领导关心!

    挂断电话,刘立杆心想,这柳成年一口就拒绝出席活动,是不是有埋怨自己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意思?

    刘立杆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和张晨说了,张晨说不会,柳成年那句话说的没错,你这杭城中心开盘,确实是商业活动,他作为一个常务副市长,肯定是不方便出席,他要来了,就等于给你背书,万一你和客户之间,到时候有什么矛盾产生,他怎么办?

    “可我奠基的时候,他来了啊。”

    刘立杆说,说完他自己也马上想明白了,这两者,区别还是很大的,项目奠基,那是因为杭城中心,是杭城的重点工程,柳成年作为常务副市长,他当然需要出席。

    就像自己的杭城中心停工的时候,柳成年会打电话给自己一样,他强调的,也是这是重点项目,提醒自己要注意社会观感,他说关心的,一直都是项目本身的进展情况。

    但是现在,你的楼盘开盘,却是你公司的商业行为,好卖或者不好卖,是你公司的事,和项目本身没有多大关系,对柳成年来说,你只要能保住杭城中心落成,不要变成烂尾楼就可以。

    这个线,看样子柳成年是划得很清楚的。

    “那我们用不用搞个什么仪式?”刘立杆问谭淑珍。

    谭淑珍说不用了,现场布置得喜庆一点就可以了,应莺他们,已经去搞了,这杭城中心开盘,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有没有仪式,都一样。

1122 最多赚了多少钱?

    还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刘立杆他们杭城中心的售楼处,没有建在杭城中心的工地里面,而是建在体育场路,紧贴着杭城中心工地围墙的,张晨他们动感地带的停车场里。

    一月十五日这天,动感地带大门前的停车场都是人,早上来上班的商户都吓了一跳,以为动感地带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奔着杭城中心售楼处而来的。

    两层的售楼处里,早就挤满了人,人都潽到外面来了,这来的人流分成三拨,一拨是来现场看看,也准备买房的人,还有一拨是媒体的记者,好久没有刘立杆和谭淑珍的新闻了,逮到这个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不来。

    最后一拨,是纯粹被这几天的广告吸引,赶过来看热闹的人,这些人里,有很多是杭城本地的房地产商,他们是来看看刘立杆他们浙江锦绣,有没有什么大动作。

    一轮的喧嚣过后,杭城的房地产市场,现在感觉有些沉寂了,如果买房的都冷静下来,不再冲动,那房地产的价格也会跟着冷却下来,现在,真的需要有人来搅动这一潭水,而刘立杆,是最有可能掀起浪花的那个人。

    从这次一连七天的广告,把全城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杭城中心,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家伙,还是会有动作,他有动作的时候,总是不同寻常。

    海根让他们市场的商户,还有来动感地带进货的客户,把车都停到环城北路那边的停车场去,把体育场路这边,完全让给了来杭城中心售楼处的车辆,还派了一队的保安,在现场帮助维持秩序。

    尽管如此,停车场还是很拥挤,体育场路两边的人行道上,都挤满了自行车,好在这情景,在这附近经常会发生,每次郑武领军的浙江万马篮球队,在隔壁的省体育馆比赛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景,附近的居民和商家,对此都见怪不怪,不会有多少怨言。

    而交警过来,看看是他们动感地带和浙江锦绣的活动,就和海根打了个招呼,和他说,马路中间照看一把,意思是不要把马路堵塞了。

    海根说有数有数,交警就走了。

    张晨八点半来上班的时候,下面动感地带已经开门,他穿过整个动感地带,从环城北路的后门,走到体育场路的前门,看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他知道刘立杆和谭淑珍都在售楼部里,但他想进售楼部,已经是不可能了。

    走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海根怕出事情,也在前门这里盯着,海根也看到了他,叫道,今天刘老板这里要疯了。

    张晨前天就觉得刘立杆和谭淑珍、应莺,他们整个公司的人都已经疯了,前天在商量杭城中心的开盘价,他们居然商量出了九千八一个平方的价格。

    看到这个开盘价,最高兴的,当然是那些挤在看热闹人群中的那些房地产商,这个价格要是能动,就能把整个杭城的房产价格也带上去,要到砸盘,跌跟斗的也是刘立杆。

    要知道经过九八年下半年和九九年上半年,那一轮非正常的需求井喷式爆发,房价猛涨了一波之后,到了九九年的下半年,杭城的房价已经在回落,市区的房子,维持在五六千一个平方的价格,基本就不动了。

    杭城中心,理论上当然可以比其他房子高一点,但一下子高出了四五千,还是写字楼,这不是要搞事情吗?

    但这一次,让张晨意外的是,最支持九千八这个价格的,居然是谭淑珍,谭淑珍说,杭城的房子,现在虽然滞涨,但土地的价格,却一直在涨,这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土地成本的不断上扬,最后肯定会反馈到房价上,杭城的房价必涨无疑。

    老孟说对了,这地方政府控制地价的能力太强了,他们不可能让地价跌的,只要地价不跌,需求又还在,房价就没有跌的可能,现在是供需双方在博弈,看谁先屏不住。

    刘立杆和应莺,都赞同谭淑珍的这个判断,刘立杆说,这房价,不是不会涨,而是缺少人推波助澜,我们就来扮演这个角色,把杭城的房价推上一个新台阶。

    张晨骂道:“又是你们,杭城买房的,会恨死你们的,你们就是害人精。”

    刘立杆笑道:“我卖一千一个平方的时候,也没人感谢我啊。”

    “没关系,那些有房子的人,会感谢我们把房价推高的,房价高了,他们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应莺说,“张总,要是杭城的房价涨三千,你不感谢我们吗?”

    “感谢你们什么?”张晨骂道,“就我那三套房和一幢别墅,你就是一平方涨一万,我稀罕吗?再说,我的房子都是用来住的,又不卖,一千还是十万一个平方,关我屁事?”

    “住宅涨了,涨的可不仅仅是住宅,会带动你厂房的工业用地,你动感地带和延安路半亩田的商业用地,也一样会跟着涨,包括租金也会涨,你也是大地主,别说你没有受益。”应莺说,刘立杆和谭淑珍大笑。

    张晨想了一下,应莺这话,可能还真有些道理,他们动感地带一二楼的租金,虽然根据合同,没有涨多少,但他知道,摊位的转让费已经涨了很多,这就等于是变相的在涨租金了。

    包括他们这次,三楼扩建的部分,本来照理说,应该是比二楼还便宜才对,但海根定了和一楼一样的价格,也是六块一个平方每天,但照样还是一抢而空,说明这市场的租金,确实是已经在涨了。

    张晨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觉得,他们的价格定得有点疯狂,但今天看到这么多的人来,张晨不由地感慨,可能还不是他们卖的人疯狂,而是有这么多人,真的会疯狂地买,有什么样疯狂的买家,你卖家不疯都不行。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张晨正想再过去售楼处看看,刘立杆和谭淑珍从门外走了进来。

    两个人一进来就瘫坐在沙发上,目光直愣愣的,谭淑珍听上去,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这还真是少见,她可是在舞台上,唱一个小时,声音也听不出一点疲态的人。

    谭淑珍看着张晨说:“张晨,求求你,能不能给我们搞点吃的,我们连中饭都没有吃。”

    “没有吃人?那么多人在那里。”张晨打趣道。

    谭淑珍摇了摇头:“啃不动,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啃得动人。”

    张晨拿起电话,给下面食堂打了,放下电话,他问:“今天情况怎么样?”

    刘立杆和谭淑珍看了看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刘立杆问:

    “张晨,你这辈子赚最多钱的时候,一天赚多少?”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就杰西卡他们下服装单子的那天,他们下了两千八百多万,加上我自己的销售,那天有三千多万。”

    说完,张晨马上改口:“不对,不对,那天只是签合同,并没有钱进来,后来这钱,也是分批进的,要说收到钱最多的,还是这动感地带交付使用,和商户签合同的那三天,那时候,每天差不多都有一千多万钱进来。”

    “那你知不知道,一天赚三点六个亿是怎么样的?”刘立杆问。

    张晨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我们现在这样,累得像条狗。”刘立杆说,“现在把那钱堆到我面前,让我拿,我都拿不动了。”

    张晨吓了一跳,叫道:“我操!你们今天做了这么多?”

    谭淑珍看着他,点了点头。

    张晨骂道:“那你们两个,怎么还这个表情,像死了妈一样?”

    “那要怎样,兴奋吗?”刘立杆笑道,“我心里很兴奋啊,但就是做不出那个兴奋的表情,你不知道,表情也要花力气的?”

    “去你的,装死就不要花力气?”张晨骂道。

    刘立杆和谭淑珍,这才大笑起来,谭淑珍朝张晨摆了摆手说:

    “真的,张晨,我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在售楼处忙着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一坐下来才感觉浑身都酸疼,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床离这里二十米,去睡吧。”张晨说。

    谭淑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饿啊。”

    张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骂道:“好了,那现在,一碗面,五千万,干不干?”

    “干干,反正那又不是我的钱。”谭淑珍叫道。

    “我也干,但是面呢?”刘立杆也叫。

    正叫着,下面食堂的工作人员,送面条进来了,刘立杆和谭淑珍看到,眼睛都亮了。

    工作人员把面条端到会议桌那边,放下托盘,把面条一碗碗从托盘里拿出来,刘立杆已经抓起盘子里的一个荷包蛋吃了起来,谭淑珍也马上拿过筷子,吃起了面条,人都还没有坐下来。

    工作人员被这两个人的吃相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拿着托盘出去。

    “张总,我等会来收。”她和张晨说,张晨说好。

    张晨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辣椒酱,走了过去。

    刘立杆和谭淑珍狼吞虎咽地吃着,不一会,两个人就各自吃了两个荷包蛋,一大碗面条也快见底了,张晨问,还要不要,现在大甩卖,五百万一碗?

    “不要了,留点肚子,等会还要吃晚饭。”刘立杆说。

    张晨奇怪了,问:“怎么,吃饱了也不睡觉?”

    “我倒是想啊,不过睡不了。”刘立杆说,“老孟在路上,马上就要到了。”

    “他来干嘛,来看你们热闹?”

    “不是不是。”刘立杆举着筷子摇着,“他下面,那个世界名品街的香港老板,和他一起来的,来谈我们杭城中心下面五层裙楼租赁的事情。”

    谭淑珍看着刘立杆,苦着脸,语带撒娇地说:“老板,今天能不能放过我?”

    “那怎么行,这种时候你不在,让我唱独角戏?”刘立杆说,“老孟在边上,又不方便说话。”

    谭淑珍指了指张晨说:“他可以帮你的。”

    刘立杆看了看张晨,不屑道:“他?这种场合,他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别忘了他松江那地,还是我们去帮他谈,才多换了十亩。”

    谭淑珍大笑,张晨瞪着刘立杆,刘立杆说:“你别看我,张晨,你和我说实话,这动感地带的三楼,要是由你来定租金,你会定多少一个平方?”

    张晨想了想说:“二楼四块一个平方一天,三楼,我大概会定三块五一个平方一天。”

    刘立杆看了看谭淑珍,说:“看到没有,是不是,我们不让海根先向他汇报是对的,这一下,这个高风亮节的老同志,就差点让出去七百三十万。”

    谭淑珍晃了晃脑袋,张晨这才知道,原来这三楼六块一个平方一天的价格,是海根和他们两个人定的,还不让自己知道,把合同签了再说。

    “别怪我们手伸太长,张晨。”谭淑珍看了眼张晨,和他说。

1123 不饱和供应

    一天三点六个亿的销售,加上前面两幢写字楼的出售,刘立杆和谭淑珍算了一下,整个杭城中心的成本,应该是已经回来了,第二天,他们又拿出了一层两千五百个平方,但价格已经破了万元大关,升到了一万零八百,结果被一个温州客人,一口气都买走了。

    这两千五百平方卖完之后,剩下的楼层,刘立杆他们不卖了,这次开盘,等于是卖了两天,就草草结束,不管在现场还有那么多的人怎么起哄,刘立杆他们都坚持说,可以卖的房子已经卖完,不能卖了,反正房子又没有造好,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卖。

    接下来的日子,刘立杆他们杭城中心的售楼处,除了一两个留守人员,每天负责接待来看房的人,向他们介绍楼盘的情况,给他们楼书,但当对方提出购买的意向时,就马上态度和蔼地和对方说,现在还没有房子卖,什么时候会再开盘,目前也不知道。

    客气地让对方留下电话,允诺开盘的时候,提前通知他,这就完了。

    应莺看看,自己在杭城,比在苏州更没有事情可做,提早回去了苏州,回到苏州发现,杭城中心的轰动效应,已经从杭城溢到了苏州,苏杭苏杭,这两个城市,命中注定就该是一体的,想不影响都不可能。

    而当时杭城的房价,已经是全国瞩目,因为它跑得太快,快跑疯了,已经领跑全国的其他城市。

    到了二ooo年,杭城商品房均价为元/平方米,远超过北京的元/平方米、上海的元/平方米,所以杭城房价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整个长三角地区敏感的神经。

    应莺回到了苏州,就已经有苏州当地的媒体,在等着她了。

    刘立杆和谭淑珍他们,之所以要对杭城中心的销售踩急刹车,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就是成本已经回来,这就和老万在上海浦东的“锦绣和园”一样,剩下的都是利润,心里不慌了。

    还有就是,相关部门有人给刘立杆打了一个电话,和他说,过完春节,杭城准备举行首届的“房交会”,也就是商品房交易会,刘总,我们希望你们杭城中心,到时能在房交会领个头,千万不要到时无房可卖吆。

    刘立杆明白了,这是让自己慢慢来,悠着点。

    好吧,反正老子现在也不急,我也正有此意。

    刘立杆顺着杆子,就滑了下来。

    刘立杆踩刹车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孟平来了。

    孟平带着香港老板到了杭城,有孟平的大厦在前面做参考,杭城中心裙楼的租赁,双方谈得很顺利,一顿饭的时间,就把大概的意向敲定了。

    刘立杆这里,他和谭淑珍就可以做主,不需要再征求什么董事会的意见,香港老板那里,他可以做一大半的主,但仍需要通过一下董事会,但问题不大。

    这样,双方就等着选择合适的时间,正式签协议。

    裙楼的租赁也谈妥,对刘立杆和谭淑珍来说,等于是杭城中心的每一寸房子,都有了着落,心里可以笃定了。

    按刘立杆原来的计划,杭城中心的最上面十层,是准备引进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到了这个时候,销售的形势这么好,也就没有必要了,而且,他们考察了国内当时的大楼,觉得这在写字楼里面的酒店,并没有多少成功的经验。

    刘立杆他们决定,更改计划,最上面的十层,也改做是写字楼,对外销售。

    吃完饭,把香港老板送到酒店,刘立杆和孟平、谭淑珍,回到张晨办公室的时候,坐下来再聊到杭城中心今天的销售状况,孟平马上就说,快停下来,杆子,不要再卖了。

    “干嘛?”张晨问,他心里觉得奇怪,这房子卖得好好的,不就应该趁热打铁,迅速地回笼资金吗?

    “me, me, look look me!”

    孟平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我就是现身说法,我那幢楼,当时就是太着急,卖得太快,结果呢,现在是天天看着钱在贬值,房子在增值,后悔都来不及,我那幢楼,要是慢慢***我再去开发一个新项目都划算。

    “不卖的话,后面拿地和其他项目的开发资金从哪里来?”谭淑珍问。

    “你们现在很缺钱?账上已经没有钱了?”孟平问。

    谭淑珍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我就是觉得,没有现金储备,这心里有点慌。”

    “一样的,你现在储备着房子,和你储备现金有什么区别?现在房子变现,不要太容易,你等到急需要钱的时候,再来卖房,或者把房子做个质押,要换钱也是几天的事吧?急着卖了,就是我的这个下场,天天看着钱在贬值,房子在增值。”

    孟平说着叹了口气:“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地方政府,你们杭城这个柳成年,就是个人精,从第一个实行土地收储制度,他步步走在全国其他城市的前列,他才是韩先生最好的学生,而不是你,杆子,你要向他学习。”

    “学习什么?”刘立杆问。

    “你想想,杭城是怎么干的,柳成年是怎么干的,就说去年,你们杭城出台了《杭城市市区房改房上市交易管理试行办法》,这个又是走在全国前列的。

    “鼓励房改房上市,让很多想改善住房的人,一下子有了经济的基础,因为卖掉房改房,就有了足够的钱去付首付,再加上按揭,买商品房的资金就足够了,这是不是大大地扩展了,想购买商品房的人的人口基数?”

    刘立杆点点头,觉得孟平这个说得很对。

    孟平接着说:“与此同时,他又开始在城区大力拆除违章建筑,力度空前,我看到一个资料是说,你们杭城去年一年,拆违的面积超过了一百万平方,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是降低了土地收储的难度和成本,二是,那违章建筑,可不仅仅是砖头水泥,而是住着人的建筑,什么人会住在违章建筑里?大多数是在杭城本地没有房子,进城来做生意的人,对吧?拆违的结果是把这些人赶到了街上,让杭城的房租上涨了。

    “房租上涨之后,很多人觉得租房不划算,是不是又逼出了很多的购房需求?”

    其他的三个人听孟平这么说,都来了兴趣,刘立杆叫道:“你别说,老孟,还真是这样,你他妈的还真是观察得细致入微。”

    孟平笑道:“别捧我,我就是喜欢瞎琢磨,杆子,看出这柳成年的厉害了吧?人家打的可是组合拳,他可不仅仅是光有前面两招,还有最厉害的一招。”

    “什么招?”张晨问。

    “你们看杭城,这么多的需求逼出来了,但是,杆子你和收储中心的主任不是熟吗,你问问他就知道了,他们收储中心手里有多少地,每次土地拍卖,又拿出了多少,可供的土地拿出来拍的,我告诉你们,不用问我也知道,比例很低。

    “为什么市场的需求这么大,那么多的土地,不拿出来加大供应?哈哈,这就是杭城土地,一次比一次拍得高的原因,我给他一个词,叫做‘不饱和供应’,不饱和供应,那市场的饥渴就始终没有满足,需求没有满足会怎么样,经济学基本的规律来了——

    “这个市场,就始终是卖方市场,卖方掌握着整个市场的主动权,包括定价权,这就是柳成年在玩的,明白了吗?杆子,你说说,你和柳成年,谁是韩先生的好学生?从你这么急匆匆地想把杭城中心卖了,就说明你不是,这也是你,也包括我,我们要学习的。

    “学习什么?那就是,我们也要制造不饱和供应,一个项目,我们要掰碎了卖,我一点点地卖,让那些想买房的,始终觉得我们的房子很畅销,不快点动手就买不到了,这样我们的价格,才能够节节高。”

    孟平说完,刘立杆和谭淑珍都明白了,张晨骂道,老孟,你真是奸商本色。

    “学会的,学会的,跟着学会的。”孟平呵呵地笑着。

    刘立杆和谭淑珍也觉得,孟平说的有道理,加上又有有关部门的招呼电话,他们决定,要把这杭城中心的销售停下来了。

    但卖了一天就停了,反响会太大,他们决定,第二天再卖一层,也算是有个交待,没想到一开门就来了个温州老板,把一层全买了。

    刘立杆本来想不同意这笔交易的,但谭淑珍和他说,第一,人家要买,你不肯卖,没有道理,你又没有事先规定,一个人只能买多少平方的。

    第二,那么多记者在那里,你想想,这一个人,这么贵的房子一下就买了一层,是不是又有了轰动效应?对我们是好是坏?

    刘立杆觉得谭淑珍说的有道理,这样的事件,被媒体渲染之后,他们杭城中心的不饱和供应的效果就更明显,等房交会的时候,再拿出几层来卖,那价格肯定又会上去。

    而且,买家趋之若鹜。

1124 春拍目录

    杭城中心被掰碎了卖以后,刘立杆他们其他项目的房子,也开始掰碎了卖,卖卖停停,停停卖卖,每停一次,价格就往上涨一点,这让中意他们房子的人,心里慌张了起来,知道他们的房子,你看中了就必须马上下手,不然等你回过神来,人家不是停卖,就是涨价了。

    这样一来,每个项目都反应,这房子比原来好卖多了,每次只要他们开卖的消息一传出去,第二天售楼处就排起了队,而且,销售的套数没有上涨,但销售额涨得很快。

    你天天在涨价,这销售额能不提高吗?

    谭淑珍和刘立杆说,没想到老孟这招,还真的管用,唉,看样子,我们还是太老实了。

    老实人刘立杆和老实人谭淑珍,对公司整体的形势很满意,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现金储备不够,特别是过了春节,各地又会开始一轮土地拍卖,他们需要有大量的现金,有大量的现金,才可以储备大量的土地,土地才是他们的命根子。

    一方面,在有目的有节奏地释放手里的房子,回笼资金,一方面,刘立杆催促乔总那里,能不能尽快推进企业的上市,同时,他又想到了用公司的股权质押,去发行更多的公司债,在他看来,这股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要是不拿去质押,它就是工商局备案的一个数字。

    刘立杆打电话,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和老乔说了,老乔说可以啊,你剩下的股权,我们再来发行三十五个亿的债券,够你用了吧?

    “够了,够了。”刘立杆说,“对了,乔总,我把股权都质押出去了,影不影响上市?”

    “不影响,这个是或有债务。”

    “什么意思?”

    “意思?”老乔笑了起来,“就是或者可以在企业的报表上反映出来,或者不反映,这个,到时候我们会处理的。”

    刘立杆笑道:“好好,那就全拜托你了,我知道,论狡猾,谁也比不上你。”

    老乔大笑。

    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做起来很快,在春节之前,老乔就把这事给办妥了,来买刘立杆他们公司债的,还是台湾的富邦金控蔡小姐他们,他们也是尝到了这个甜头,也知道在大陆,现在房地产市场一片欣欣向荣,像刘立杆他们这样的企业,发展的前景广阔。

    这三十五个亿的资金到账,刘立杆和谭淑珍都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自己底气很足,过完年,就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

    姚芬来找张晨,带来了好几本今年,二ooo年拍卖会的拍品目录,这是每家拍卖公司,寄给他们的春拍目录。

    张晨他们的湖畔油画馆,在自己出去收买作品之外,也是各家拍卖公司的座上宾,佣金都会给他们优惠,特别是在国内油画市场还不是很景气的情况下,各家拍卖公司,就特别看好张晨他们这样的客户,很巴结。

    艺术品的创作,是一次性的,一个画家,哪怕是临摹自己的作品,要临摹得和原作一样,都很难,因为创作的时空环境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特别是对作品所要表达的东西,情感的饱满度已经不一样了,出手就会不一样,就是你自己,也很难复制自己的精彩。

    很多的画家,他一些好的作品,特别是前些年,画家都是以能参加全国美展为荣的,只要自己的作品能在全国美展出现,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这些参展的作品,如果有展览馆或学校需要,他们就无偿地送出去了,自己根本不会关心,这些作品去了哪里。

    还有一些,像罗中立的《父亲》这样的画,参加了展出,引起全国性的轰动,你的作品名气大了以后,画家处置自己作品的能力,不是更强,而是更弱了,你根本就没有权利左右这些作品,它们就这样被美术馆收藏走了。

    更多的是,画家当时的处境都比较困难,生活比较窘迫,很多作品,自己也没有能力和条件珍惜,半卖半送就给了人。

    张晨认识永城有一个家伙,很喜欢画,但他自己不会画,那些年,他经常会带着纸和一包包草纸包好的糕点,去浙美,找那些画家给他画画,或去求他们的画,那些画家,连纸都买不起,人也没营养得脸色苍白的,看到有人送纸又送糕点,很欣然就帮他画了。

    这个家伙,因此家里收藏了很多的画。

    这些作品,现在陆陆续续在各家拍卖公司的春拍和秋拍出现,所以他们湖畔美术馆,每年都会去拍,原作的意义,是大于哪怕画家本人,再画出来的。

    姚芬把目录给张晨看,今年的目录里,出现了不少张晨熟悉的作品,这些是八七年和九四年,两届全国油画展上展出的展品,张晨选了十几幅,和姚芬说,就盯着这些。

    姚芬问,什么价格可以拿下?

    “三十万以下,都可以。”张晨说。

    姚芬笑道:“好嘞,那你准备好钱就可以,这些都可以拿下,现在国内的这些人,还有谁的油画,能卖过三十万的,你太高估了。”

    张晨说好,那你就都拿下。

    姚芬接着拿出了一本影集给张晨看,里面是这些年出国的一些画家,在国外画的一些画,张晨看到了里面有几幅画,他问,这个是韩辛的吧?

    姚芬把照片从影集里拿出来,看看反面,说对,老板你怎么知道?

    “他的用笔和别人不一样,那一代的画家,和你们不同,都是野路子出身,自己这么画着画着画出来的,所以个性都很鲜明,不像现在,一看就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你去看看陈逸飞出国以前的那些画,多漂亮,现在卖得贵的这些,我反倒一幅都看不上,有股媚气,生气没有了。”

    姚芬看着他笑着,张晨也笑了起来,他知道姚芬又要说他刻薄了,就没有再说下去。

    他指着那几张照片和姚芬说,把这些都买回来。

    姚芬说好。

    姚芬离开之后,张晨看了看电脑,他看到右下角的msn,有人在找他说话,点开来,是杰西卡,杰西卡留了一大段话,张晨和姚芬在聊天,没有注意,现在再看,杰西卡的头像已经是灰的,不在线了。

    张晨看了看,看到徐巧芯在线,就把这一大段话,贴了过去。

    桌上的电话响了,张晨接了起来,是徐巧芯,徐巧芯和张晨说,杰瑞也和她说了,和杰西卡这个,意思差不多,就是我们这次的样品,他们收到了,感觉很满意,他们会挑选后,再下单子给我们。

    张晨吁了口气,他说,那就好,心里想的是,这件事情,总算是圆满了,赶在了春节前面。

    “张总,杰西卡还说,这次他们挑选的款式,可能会比原来他们预计的,多一些,还有,t恤部分,他们可能会单独下单,不会和棉麻服装一起下,他们觉得,这些t恤也很有趣。”

    张晨说好好,怎么都可以。

    “还有,杰西卡也在催婚纱的样品了,她希望我们也能早点发给他们。”徐巧芯说。

    “你和赵厂长说了吗?”张晨问。

    “他就在我边上,他说下个星期可以发掉。”

    “好,那就行了。”

    张晨说着,就准备把电话挂了,“还有还有……”徐巧芯叫道。

    “还有什么?”张晨问。

    “还有就是,杰西卡问,怎么没有看到你其他的设计作品?”

    徐巧芯说着,张晨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话当时杰西卡也是随口说说,说完就忘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事,看样子这个西洋婆,和我们还真不一样,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

    张晨听到,徐巧芯在电话里笑了起来,张晨问:“你笑什么?”

    “张总,你是不是把这事给忘记了?”徐巧芯问。

    张晨不好意思地说:“忘记倒是没有忘记,我就是觉得,当时随口这么一说,这事大概就过去了。”

    “不行的,张总,老外很当真的,你要是不想做,就直接和她说不做,你要是答应了,人家就会记住,会等着。”徐巧芯和张晨说。

    “那现在怎么办?”张晨问。

    “这里我先给你编一个理由,但是,你躲不过去的。”徐巧芯说,“你还是要抽时间,设计一些东西出来,哪怕杰西卡没有采纳。”

    张晨说好,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徐巧芯在msn给张晨发过来一段英文,张晨拿起电话,打了过去,问徐巧芯,你写了什么?

    “我和杰西卡说,当然,是用你的语气,说你这段时间,把主要的精力花在怎么完成这些样衣上面,等婚纱的样品也寄出去之后,你就有时间和精力,来设计其他的东西了,同时谢谢她,巴拉巴拉,老板,这样可以吗?”

    张晨被徐巧芯说的脸红了起来,什么精力都花在了样品上,自己二分之一的精力,也没有花在这些样品上,花在了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总不能这样和杰西卡说。

    张晨觉得,自己是真的是越来越不用功了。

    “老板?”徐巧芯在电话里叫。

    张晨赶紧说好好,就这样,谢谢你。

    张晨把电话挂了,心却沉重了起来。

1125 分寸和规矩

    张晨很想设计一些什么东西出来,但设计这种事情,还真不是你想就会有的,很多时候反倒是,你越想,对自己的否定就越多,会钻进牛角尖,总觉得自己想出的点子太过平庸,不会给人眼睛一亮的感觉。

    杰西卡他们多见多识广,你想用一般的东西,去打动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你越是拧紧眉头的时候,那灵光一现的时刻,就像今年的雪一样,天常常阴着冷着,它偏偏不肯降临。

    张晨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出来,但二ooo年的春节却已经来了,张晨只能苦笑地和自己说,过完年再说。

    好在他们婚纱的样品都寄了出去,这一批的样品,张晨觉得不错,葛玲她们的整个团队,对设计婚纱,似乎已经进入角色,看上去得心应手。

    好吧,在杰西卡那里,至少所有的规定动作都完成了,接下来的,是他张晨的自选动作,就像徐巧芯说的,你答应了,就必须做,杰西卡会等。

    你等着,那我肯定会有东西给你看。

    今年春节,因为大家刚刚在元旦聚过,就没有那么再相聚的迫切性了,加上彼此又有非做不可的事,汉高祖刘邦,照例要回台湾,林淑婉要跟老唐回他们老家,二货今年需要值班,老谭会去松江,和二货他们全家一起过年。

    谭淑珍今年要带着向南回永城过年,张晨想不明白,问谭淑珍,你米市河边的房子不是已经好了,干嘛不让老谭他们,到杭城来过年?

    “来了不走,或下次常来怎么办?让他们来杭城这事,我提都不敢提。”谭淑珍苦笑道,“再说他们身体也都挺好,就在永城,在文化系统的那个院子待着,都是老熟人,也很不错。”

    张晨明白谭淑珍的不敢提,还是因为老谭和刘立杆,特别是谭淑珍现在和刘立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两个人看着像是一对,但其实又一点关系也没有,就他们两个自己,还能维持和平衡这种关系,要是有外人的进入,特别是两个老人进来掺和,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现在的心思就在工作上,真的不想去纠缠工作之外的事情。”谭淑珍说,“我们做房地产的,现在看着形势很好,但越是这样,其实压力越大,大家都觉得房地产好赚,其他的什么人,包括那些国企都来做房地产了,我们现在的竞争对手,已经和以前不一样。

    “还有原来各地房管部门下面的企业,国有的建筑公司,他们比我们有先天优势,是亲妈生的,这些单位,现在都来做房地产,我们和原来那些公司比,规模和实力上还有优势,但和那些大型国企比,我们就是小企业了,不迎头赶上,就会被他们甩下。

    “而且,这房地产行业的竞争,是赢者通吃,和你们服装还不一样,你们是店开在那里,面对的是一个个顾客,这房地产行业的水太深,涉及到的人和事,都太复杂,前两年在杭城待不下去的那些公司,去了内地和下面市县,你知道现在怎么样?”

    张晨摇了摇头。

    “差点被当地的各种势力生吞活剥,你做好的一个蛋糕,还没上桌,人家就盯着了,这些人现在灰溜溜又回了杭城,在杭城、上海这些城市,虽然拿地的成本会高一点,但至少整个行业比较规范,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会有,那些地方,我想想都不敢去。”

    “不对啊。”张晨说,“那万科的王石,不是还抱怨杭城房地产的水太深吗?”

    “那是他觉得到了杭城,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人卖他账,他去其他地方,人家一看万科,一看王石,宛如神,他们可以顺风顺水。”谭淑珍说,“到了杭城,谁会卖他王石的账啊,杆子会吗?”

    “不会,杆子要会,我都看不下去。”张晨说。

    谭淑珍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的,像杭城、上海、苏州、南京这些地方,反正经济发展越好的城市,地方政府做事,就越讲规矩,我们去过邻省的一个地级市,本来想做那里的旧城改造的,结果当地的市长请我们吃饭,说的一些话,把我和杆子吓跑了。”

    “他说了什么?”张晨问。

    “可能是酒喝多了,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你们来,在我的地盘,你们除了要颗人头,我答应不了,其他的事,我保证给你们办到。”

    谭淑珍说:“妈呀,这什么话,那是不是同样,我们在这里,要是有什么没有让你满意,我们是不是也会生不如死?这不是无法无天吗?这样的地方,谁敢去投资,我们第二天就跑了。”

    张晨想起来了,他听刘立杆说起过这个事,刘立杆还说,那个家伙,吃饭的时候,一直色迷迷地盯着谭淑珍看,翻来覆去说什么你们杭城的女人就是漂亮,这要去了,是不是谭淑珍不上他的床,就算是把他给得罪了,我们在那里就不要混了?

    张晨点点头说:“也对,就让老谭他们留永城好了,等你和杆子的关系明确了再说。”

    谭淑珍瞪了他一眼:“张晨,你胡说什么?!”

    张晨骂道:“我胡说了吗,是你们在搞什么?你们到底想不想好,不想好,你谭淑珍去找个男的啊,你又不找,杆子也不找,你们就这样一年年耗着,是不是真的想把自己耗到了老,满头白发,坐在摇椅里才手牵手?”

    谭淑珍看着张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过了一会,谭淑珍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不和你说了,张晨。”

    她站起来走了出去,张晨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谭淑珍终于答应刘立杆给她配一辆车,主要是考虑到自己这次春节和以后,经常要开车回永城,总不能坐客车回去,那太不方便了,也不能每次都开刘立杆的骚包奔回去,那样刘立杆又太不方便了。

    刘立杆的意思,是要给她配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谭淑珍不要,她说小姑娘才开那样的车,我一个老太婆,要那个干嘛?

    刘立杆白了她一眼,但知道,谭淑珍说了不要,就肯定不会要了,只能随她,谭淑珍最后选了一辆白色的宝马。

    张晨也换了车,他原来的车,被二货抢走了,他本来想给二货配辆新车的,二货不肯要。

    二货到张晨的办公室来和他告辞,张晨说起了车的事,让他和赵晶晶,先去买了车,再开去松江。

    二货说,我一个管仓库的,逼养的,要什么新车,把你那车给我,指导员你去换一辆车,我们基地里的那些客户,个个车子都比你好,你这么个大老板,要是开这么辆车过去,逼养的……

    张晨大笑,问:“你想怎样?”

    “我让门口的保安关门,不让你进去,逼养的,你可以无所谓,我丢不起这个脸。”二货骂道。

    骂完,二货拿起张晨桌上的车钥匙,和张晨说,这车我开走了,车上的东西,我让保安给你送上来。

    就这样,二货把张晨的桑塔纳开去了松江,张晨没有车了。

    张晨只能让刘立杆送他去汽车城买车,看了奔驰和宝马,张晨都不喜欢,说像是暴发户开的,最后,他选了一辆奥迪a8,买了下来。

    两个人在汽车城逛,刘立杆盯着一辆阿斯顿马丁跑车,和张晨说,我是不是该换这辆车了?这车他妈的也太酷了吧?

    卖车的告诉他们,这车,全国就进了三辆,杭城就此一辆,还是我们老板从上海借来展示的,过段时间要还回去。

    听卖车的这么说,刘立杆就更来了兴趣,他说不行,不能让这车回上海,它必须姓刘。

    “那你的骚包奔呢?”张晨问。

    “骚包够了,可以给老谭骚包了。”

    “你觉得老谭会要吗,你给他换辆三菱吉普还差不多。”张晨说。

    “那就给范建国,他喜欢骚包。”

    刘立杆说着,就给范建国打了个电话,让他带着老谭和公司的财务,带着支票,到汽车城来。

    “打车过来,都不要开车。”刘立杆说。

    等了半个多小时,老谭他们到了,刘立杆说要给老谭换车,老谭说不要,刘立杆说不要不行,你那车,已经严重影响公司形象了。

    张晨也在边上劝着,老谭这才同意,一大帮人先过去陪老谭选车,还真如张晨预料的,老谭选中了一辆三菱吉普。

    买完了老谭的车,回去卖阿斯顿马丁的那里,刘立杆和范建国说,把我那辆骚包奔给你骚包怎么样?

    范建国吓了一跳,叫道,真当地?!

    “当然真的。”刘立杆说,范建国一听就乐了。

    这家店的老板,远远地看到一群人站在那辆阿斯顿马丁边上,其中的一个人很面熟,他走了过来,老板是从电视报纸上见过刘立杆的,他觉得这人很像,就问刘立杆:

    “请问你是不是浙江锦绣大地的刘总?”

    刘立杆点点头说是。

    老板大喜过望,赶紧介绍起了这辆阿斯顿马丁。

    刘立杆问,那我们用支票,是不是要等钱到账才能提车?

    “不用不用,刘老板来了,谁还信不过?”老板赶紧说。

    “那这车我可以马上开走?”刘立杆问。

    “可以,当然可以。”老板点头。

    刘立杆说好,谢谢你,他让财务开了支票,给了对方,双方很快办完买卖手续。

    他们一行人,开着一辆骚包奔,和三辆新车,先回到刘立杆他们公司,公司里的人都跑出来看,谭淑珍看到那辆阿斯顿马丁跑车,知道刘立杆这个幼稚鬼,又发神经了,他大概是在心里埋怨,她没有买跑车,他就自己买一辆。

    谭淑珍本来想和刘立杆说,你要这样,怎么不早说,我可以开旧车,那辆宝马就不用买了。

    但看着刘立杆一脸兴奋的样子,谭淑珍就不扫这个兴了。

1126 他去向成谜

    今年春节,张晨他们准备去桃花源的别墅过,小昭和小芳,这两天都在那边布置。

    今年,牛乡长他们一家会去重庆,住在小昭他们家的别墅里,陪外婆一起过年,弟弟小树,会带着自己的父母,到杭城来,和张晨小昭他们一起过年,所以小昭和小芳,要把房间布置出来。

    这幢别墅,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放假的放假,休息的休息,它才派上了用场。

    到了二月四日,年二十九,今年没有年三十,今天就是除夕,也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

    大家都各自在家过年,下午的时候,瞿天琳和瞿天健到张晨他们这里来坐了一会,现在也回去吃年夜饭了,他们今年,也是在桃花源过年。

    到了春节,整个桃花源反倒是热闹了起来,住户们彼此碰到,都说自己是回村了,大家的情况大同小异,感觉和农民工一样,一年当中,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一家人到这里来团聚。

    刘立杆今年也在家里,陪父母吃完了年夜饭,就匆匆地走了,开上他的阿斯顿马丁,到了锦绣江南,乘电梯去了老倪公司,整个公司,今天空空荡荡的,公司里大多数人,都是绍兴的,早就回绍兴过年,不是绍兴的,也放假回家了。

    只有平时办公室门紧闭的金融业务部,今天破天荒地,办公室的门洞开,刘立杆一进了他们公司,就听到一群女人的叽喳声,还有孟平的声音。

    刘立杆走了过去,里面的人看到他,都欢呼了起来。

    办公室里,腾出了两张办公桌,移到中间,上面铺了报纸,报纸上,是一桌刘立杆让天香楼送过来的菜,还有孟平下午从南京带来的盐水鸭,金融业务部的五个女孩和孟平,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

    从窗帘敞开的窗户看出去,整个杭城,这时也沸腾了,远远近近都是烟花。

    刘立杆走过去坐下,任溶溶就给他倒满了酒,刘立杆举起了杯,要和大家干杯,陈雅琴叫道,不行不行,刘总,你迟到了,先自罚三杯,我们再和你干。

    刘立杆笑着说好好,赶紧把酒干了。

    他杯子还没有放下,任溶溶又给他倒满,刘立杆又干了,就这样连喝了三杯,到第四杯,大家才和他一起举起了杯,碰了,叫了新年好,这才把酒干了。

    放下酒杯,陈雅琴看着刘立杆和孟平说:“你们两个,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这过年了,连个一起过年的人都没有,要来和我们混。”

    刘立杆和孟平大笑,刘立杆说:“怎么,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陈雅琴说,“我们巴不得天天有这样的待遇。”

    孟平说:“你们比我们好哪里去,不也在这里?”

    任溶溶说:“我们这是没有办法,是在上班,有家难回,你们是吗?你们是无家可归吧?”

    刘立杆说:“我们也是工作,我们来监督你们上班。”

    任溶溶撇了撇嘴:“你们监督得到吗,我们今天,这是在给老倪上班,又不是给你们。”

    “那我们是来学习的。”孟平说。

    陈雅琴又举起了杯,和孟平刘立杆说: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刘总、孟总,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们,你们比那个老倪靠谱,还知道过来陪我们吃年夜饭,老倪那个王八蛋,昨天来了,你们猜他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刘立杆好奇地问。

    “他问我们泡面有没有准备好,去他的,我们是不是只配吃泡面?”

    陈雅琴骂道,刘立杆和孟平大笑。

    春节放假,国内股市和期货市场都停了,但外盘并没有停,老倪的香港账户,一直在做着外盘期货和外汇,所以任溶溶说,她们这是在给老倪上班。

    外盘不仅没有停,除夕的这天,还是星期五,是市场交易最活跃的日子,陈雅琴和任溶溶她们,当然不能放假,只能在这里继续坚守,不然,回到家里,连网络都没有,怎么盯得了盘,又怎么交易。

    她们要等到凌晨,e,也就是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和芝加哥商品交易所收市之后,全球的期货市场和外汇市场,进入周六和周日的休息日时,才能回家一趟,也算是赶在初一,和家人团聚了一次。

    孟平和刘立杆,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是春节不着家的,知道了这个情况,就主动和任溶溶、陈雅琴说,要来陪她们一起吃年夜饭,任溶溶和陈雅琴当然很欢迎。

    等天亮的时候,孟平要送陈雅琴回家,刘立杆要送任溶溶回家,在家待一个晚上,她们就要赶回来了,准备周一东京和伦敦交易所的开市。

    身后办公桌上的电脑朝向了这边,任溶溶和陈雅琴,一边喝酒吃菜,一边不时地就要回头看看屏幕。

    喝到一半,任溶溶问刘立杆和孟平,你们想不想知道天胶的行情?

    两个人都说好。

    陈雅琴站了起来说,你们来看。

    刘立杆和孟平站起来,跟着走过去,陈雅琴从电脑里,打开内盘天胶的行情图给他们看,两个人看到,在放假的前两天,天胶到了最高点,后面的两天,价格已经有点回落。

    陈雅琴和他们说:“看到没有,过了节还会涨。”

    孟平指着电脑屏幕说:“不是已经在回落了吗,怎么说还会涨?”

    “这是要过春节了,回落一点是正常的,所有的品种都会这样。”陈雅琴说,“免不了有人春节需要用钱,要拿出一部分,还有就是一些胆子小的,害怕春节期间会有什么突发事件的发生,也暂时离场了,但成交量很小,说明大家的信心还在。”

    孟平和刘立杆点点头。

    陈雅琴笑道:“好吧,你们今天在这里,也不是白待的。”

    她说着就点开了外盘的原油,和他们说:“看到没有,原油到今天还在涨,已经到28.46美金了,这就更支持了,节后的天胶还会涨,你们是不是安心了?”

    孟平笑道,有你们在,我们什么时候都安心。

    “好,这个马屁拍得好,美女就是不一样。”任溶溶叫道,陈雅琴的瞪了她一眼,任溶溶大笑,陈雅琴的脸微微一红。

    刘立杆走过去,站在任溶溶身边问:“在哪里?”

    任溶溶奇怪道:“什么在哪里?”

    “你的马屁啊,我也来拍拍。”刘立杆说,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坐下来继续喝,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门开着,前面怕暖气逃出去,陈雅琴干脆把外面整个公司的空调都开了起来,她说,开着门空气好。

    任溶溶笑她,会不会太奢侈了,为了要开门,就开这么多的空调。

    陈雅琴骂道,管他,反正老倪花钱,我们都吃泡面了,用他点电费,他还不肯?

    大家又笑了起来,刘立杆说没事,老倪这个精巴鬼,要不高兴,让他把单子给我,这个月的电费都我来付。

    “好,那我要去把外面所有的灯也打开。”任溶溶说着,就要站起来,陈雅琴笑着把她拉住了。

    一个晚上,任溶溶和陈雅琴,也没有站起来去电脑前操作什么,但这样的盯盘和等,却是必要的,也是她们的日常,金融市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但这一念,这个世界是没有人知道,会在哪一刻发生。

    十二点钟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又被烟花照亮了,孟平和刘立杆的手机都响了起来,两个人站起来,走了出去,各自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接打电话。

    留在房间里的五个人,因为早就和家里说过要加班,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到了这时,既没有人给她们打电话,她们也想不起来,需要给谁打电话,做交易的,本来的生活圈子就很窄,她们的朋友,差不多都在这个房间里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就有些目光呆滞地看着玻璃外面,看着这璀璨的城市,一分钟一分钟地暗下去,最后窜上天空的那一朵烟花,就像一个不速之客,让人看着,都感觉有些滑稽和落寞了。

    张晨感觉有点奇怪,他还以为刘立杆吃过晚饭就会过来了,刘立杆在家里是待不住的,能吃完一餐年夜饭都已经不错。

    吃过晚饭,瞿天琳带着儿子过来和小树、张向北玩,她和张晨、小芳、小昭四个人打起了牌。

    张晨不太喜欢打牌,一直等着刘立杆过来,好把位子让给他,但到了十二点,也没有看到人影,张晨奇怪了,这谭淑珍又不在,刘立杆除了到这里,还会去哪里?

    张晨给刘立杆打电话,问他在哪里,刘立杆不好和他说实话,只能瞎扯道:“你们都拖家带口的,跟着你们有什么前途,我跟范建国出来混了。”

    “别瞎混,小心被谭淑珍知道。”张晨说。

    “知道知道,新年好!”

    “滚!”

    两个人在外面接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这才回来,屋里的几个女人,已经把菜在微波炉里,重新热了热,大家坐下来继续吃喝,一直到了三点钟,再过十五分钟,连芝加哥期交所也要休市了,全球的外汇市场,也到了最冷清的时候了。

    他们的酒,也已经喝得意兴阑珊,孟平说,我们去西湖边,坐杆子的阿斯顿马丁兜风去?

    “好啊!”其他的人都叫了起来。

1127 西湖边上荡一圈

    他们到了西湖边,开到了六公园三联书店的门口停下,调换着人坐上阿斯顿马丁的副驾座,在西湖边兜圈子,这个时候的西湖,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偶尔能从白堤那边,传过来一两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那是几个和他们一样,决心把这个夜晚洞穿的人。

    这一两声的叫喊,很快就沉入了黑沉沉的西湖,连附近孤山上的夜鸟,被鞭炮和烟花吵了一夜,这里也麻痹了,连惊醒都懒得惊醒。

    喧闹了一个晚上的城市,这时候似乎也累了,沉寂了下来。

    阿斯顿马丁的轰鸣声低沉、澎湃,永远是一副要脱离纠袢,往前冲的势头,要和这周遭的寂静对着干。

    刘立杆开着车,沿着环城西路,左转上了北山街,到了石函路口,没有沿着北山街继续走,而是左转上了白堤,过断桥、锦带桥,到了孤山,继续往前,经过浙江省博物馆和楼外楼,过了苏小小墓,重新上了北山街左转。

    过了香格里拉的大门,到前面的三岔路口再左转,上了苏堤,转上苏堤,前面不远就是跨虹桥,刘立杆加了速,跨虹桥的上下坡度很陡,加速到了桥顶,整个车子已经飞离了地面,然后“嘭”地落下来,第一个坐到副驾座的马丽,一声尖叫,刘立杆哈哈大笑。

    苏堤上有六座桥,合称“六吊桥”,“西湖景致六吊桥,一株杨柳一株桃”,从这个方向过去,依次是跨虹桥、东浦桥、压堤桥、望山桥、锁澜桥、映波桥,过了映波桥,整条苏堤就开到头,往左到了南山路。

    沿着南山路经过雷峰塔和净寺,到了玉皇山路口左转,还是南山路,经过了柳浪闻莺和浙江美院,到了解放路头上的一公园,转上湖滨路,二公园、四公园、五公园,绕西湖一圈就结束了,能看到停在前面六公园路边的,孟平的车。

    其他的人都坐在孟平的车里,等刘立杆一圈回来,这里才下去一个人,跑向阿斯顿马丁,车上那位,跑回到这里来。

    任溶溶迫不及待,每次想下车的时候,都被陈雅琴拉住,陈雅琴骂道:“你凑什么热闹,等会刘总要送你回去,你一路兜风到家,现在抢什么?”

    任溶溶无奈,只能继续坐在那里。

    他们就这样在西湖边兜了一个多小时,看看天边,还一点要亮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陈雅琴问孟平,你需要睡一会吗?

    孟平说不要。

    “那我们现在走好了。”陈雅琴说,孟平说好。

    陈雅琴的家离杭城近,她都要回去了,任溶溶路远,路上要开三个小时,刘立杆和任溶溶说,那我们也走,大不了路上休息一会,任溶溶说好。

    任溶溶终于坐上了阿斯顿马丁,兴奋地举起右手挥了挥,马达轰鸣,他们从西湖边,直接回任溶溶的家去了。

    孟平和陈雅琴,把宝珍、马丽她们三个女孩,先送到宿舍,这才开上了去柯桥的路。

    晚上车少,陈雅琴的家,住在柯桥靠近杨汛桥这里,从杭城过去,还不到四十公里,孟平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陈雅琴的家,是一幢三层的楼房,门前有一个院子,院门前是一片晒场,孟平开着车,到了陈雅琴家门口的晒场上,天都还没有亮,这个时间点,带个男的回家肯定不好,要住酒店,最近也要去轻纺城那边,还不知道人家开不开门,孟平也不知道怎么走。

    孟平说没事没事,你回去吧,我就停这里,在车上睡一会,等天亮了,我直接去绍兴城里看看。

    “你去过绍兴?”陈雅琴问。

    孟平说没有。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这种日子,你一个外地人,别说酒店,我怕你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陈雅琴说。

    “你家里没事?”孟平问。

    “家里有什么事,人看到了,知道回来过年了,就好了,大不了晚上一起吃顿团圆饭。”

    “那太好了。”孟平笑道,“我们一起去。”

    陈雅琴“嗯”了一声,点点头,那你在车上睡醒再说。

    孟平说好。

    陈雅琴下了车,走到了家门口,家里人知道她要回来,院门是虚掩的,陈雅琴走了进去,房子的大门关着,但没有上栓,而是在里面放了一张凳子顶着,陈雅琴一推门,凳子摩擦着地面,就发出了响声,左手的一扇门里,响起了她妈妈的声音:

    “哪个?”

    陈雅琴应了一声:“我。”

    “雅琴回来了?”

    陈雅琴“嗯”了一声,门里面接着就没了动静。

    陈雅琴的房间在二楼,她上楼开门进去,走到窗前朝下面看看,她看到孟平已经把车灯关了,那一辆车,黑魆魆地趴在晒场上。

    二月凌晨的江南,寒气侵骨,陈雅琴想了想,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抱了一床被子下楼去。

    ……

    孟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吓了一跳,他看到车外有四五个老人在看着他,孟平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吓了一跳,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这几个老人,都是陈雅琴的家人,有她的爷爷奶奶和姑妈,还有她的父母,陈雅琴的奶奶是最早起来的,打开院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家门口停着一辆车,她也不以为意,村里经常有邻居家的什么客人开车来,没地方停,就把车停在这里。

    陈雅琴的奶奶,还以为这次仍然如此。

    前一晚守岁和看春晚,大年初一,大家起得都迟,九点多钟,陈雅琴的姑妈才起来,她走到门口看到了车,心里好奇,走过来看看,看到车里还睡着一个人,走回去和母亲说了,母女两个一起走过来看看,又走回去。

    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客人,怎么在这车上睡觉了,这么冷的天,还是大年初一,真是可怜。

    等到陈雅琴妈妈起来的时候,两个人赶紧把这稀奇事,告诉了陈雅琴的妈妈,她妈妈走来看看,却有了新发现,和她们说,这人身上盖着的被子,好像是我们家的,是雅琴房间的。

    听陈雅琴妈妈这么一说,不仅她的奶奶和姑妈来了劲,她爸爸和爷爷听到了,也稀奇了,陈雅琴平时从来也没有往回带过什么男人,这么大年纪,家里都快急死了,听到有个男的来了,还睡在外面车上,哪里还忍得住,大家就都过去看了。

    再到车外,连陈雅琴的姑妈也确认了,没错,这被子就是雅琴房间的。

    “样子蛮好,像个正经人。”陈雅琴的奶奶突然冒出一句,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陈雅琴的爸爸看看车牌,和他们说,好像是个江苏人。

    几个人正嘀咕着,孟平突然睁开眼睛,吓了他们一跳,陈雅琴的爸爸退了一步,正要往前再走一步,想问问他是谁的时候,陈雅琴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陈雅琴叫道:“他是我老板,就是他送我回家的。”

    正这个时候,孟平也下了车,陈雅琴赶紧给他们介绍,孟平就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着,陈雅琴的家人一个个地应着,一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陈雅琴,陈雅琴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肯定是误会了,不禁羞红了脸。

    她赶紧和他们说,回去回去,我们也要走了。

    陈雅琴的妈妈吓了一跳,赶紧问:“你们去哪里?”

    “哎呀,去绍兴城里有事情。”陈雅琴看他们一点都没有回去的意思,有些着急了。

    原来不是回杭城,陈雅琴的妈妈松了口气,她说:“那晚上回来吃晚饭,老板晚上一定来吃饭。”

    陈雅琴还没有说话,孟平已经答应了说好,陈雅琴看了看他,也无奈,心想,不来吃饭,这正月初一,他也没地方吃。

    把这个事敲定了,陈雅琴的父母他们,这才往家里走,陈雅琴说走走,我们也走,说着就坐进了车。

    孟平上了车,看到陈雅琴满脸绯红,嘟着嘴,孟平笑了起来,他说:“陈雅琴,你可真小气。”

    陈雅琴愣了一下,问道:“我怎么了?”

    “到你家门口,连早饭也不请我吃。”孟平说。

    陈雅琴笑了起来:“好好,到了绍兴,我请你吃早饭,撑死你好不好?”

    孟平说好,他启动了车子。

    他们开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绍兴市区,大年初一,整个市区冷冷清清的,路边的店都关着门,哪里会有吃的,孟平问陈雅琴:

    “陈雅琴,你这是要带我来吃西北风吗?”

    陈雅琴笑道:“西北风没有,吃的有,到了鲁迅纪念馆就有了,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开门的。”

    孟平兴奋道:“那百草园和是不是也在那里?”

    “对,还有鲁迅故居和咸亨酒店,我请你去咸亨酒店吃中饭好不好。”

    “哈哈,还有咸亨酒店,孔乙己去的地方,那就有茴香豆和臭豆腐了对不对?”孟平大笑道,“这一趟来得值了,我请你,你领路就是。”

    陈雅琴奇道:“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当然兴奋了,我们读书的时候,一本语文书,半本都是鲁迅,什么百草园,什么和咸亨酒店,那还不是从小就很向往。”

    孟平叫道,陈雅琴也笑了起来,算是明白了,她读书的时候,语文书一样,也是半本鲁迅,作为一个绍兴人,当然只有自豪的份。

1128 梦碎的声音

    他们到了咸亨酒店,这里果然开着门,大年初一,整个这片都没有什么游客,酒店里也冷冷清清,只有两桌的客人。

    这家酒店,纪念的意义,大概多于实际的经济效益和顾客的吃饭感受,即使冬天,所有的门板也都卸了,店堂洞开,坐在里面吃饭,和坐在露天没有什么区别,冷风从外面呼呼地灌进来,冷死了。

    店堂里面,都是黑色的木头桌凳,靠近墙脚,堆着一排的酒坛。

    店堂当街处,一左一右,两边是两个曲尺型的木头柜台,靠右的那个,保留着鲁迅书里描写的,高高的,坐在里面,确实看不到外面“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孔乙己。

    柜台边上的墙上,还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欠十九钱孔乙己六月三日”。

    这个高柜台,是点酒水和结账的地方,另外那边的柜台,比这里低矮,是在卖着一包包的茴香豆、豆干和加饭酒。

    孟平和陈雅琴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这里稍避点风,两个人坐在那里,一边哈着热气搓着手,一边噼噼啪啪地跺着脚,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服务员送过来菜单,陈雅琴让孟平点,孟平说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点。

    陈雅琴笑笑,点了这里的几个招牌菜,都是一些家常菜,什么炸臭豆腐,糟鱼糟鸡,梅干菜焖肉,再来一个蒸双臭,也就是臭豆腐和霉苋菜梗一起蒸。

    最后再来一份醉虾,这是用活河虾,浸泡在一个玻璃盅里,里面加了绍兴老酒和佐料,盖上盖子,闷了十几分钟,里面的虾都被老酒闷死了,但通体还是白色半透明的,就是尝它那个鲜。

    服务员给他们温了酒上来,陈雅琴陪着孟平喝,干了两杯,陈雅琴的脸上有了红晕,孟平也觉得这热酒下去,身上暖和起来了,没有前面那么冷,这才开了胃口。

    吃完了饭,陈雅琴说什么也不让孟平买单,孟平笑道,哪里有男女一起出来吃饭,让女的买单的道理。

    陈雅琴回呛道,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哪里有主人让客人买单的道理。

    孟平争辩不过她,只能认输,由她去高柜台那边买单,他走去了矮柜台那边,买了很多的茴香豆,把柜台里面的存货都快买完了,陈雅琴回来吓了一跳,她问,你买这么多的茴香豆干什么?

    陈雅琴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想不出,这茴香豆有什么好吃的。

    孟平笑道,送人啊,孔乙已的茴香豆,吃的可不是味道,而是文化,要的就是包装袋上,“咸亨酒店”这四个字。

    陈雅琴说好好,我们把文化搬上车吧。

    孟平买了太多,两个人一手提着一大马甲袋,还提不完,服务员帮他们一起提过去,放进尾箱,足足装了半尾箱,陈雅琴和服务员说,你大概都没看到过,有人会买这么多茴香豆的吧?

    服务员笑道,没有,我在这里工作三年了,这是第一次碰到。

    孟平启动了车子,把空调打开,让陈雅琴坐进了车里,孟平和她说,再等我一会,他又走了开去。

    陈雅琴坐在车里看着他,看他走到了高柜台那里,买了四瓶茅台酒,四条中华香烟,陈雅琴明白了,孟平这是吃定他们家的晚饭了,这个时候去人家里,总不能空着手去,而烟酒,是春节送礼永恒的礼品,你不知道送什么的时候,没错,就送烟酒。

    陈雅琴抿着嘴笑了一下,她觉得这孟平,还真是讲礼数,也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很舒服的,他不做作,很坦诚,没有那么多的虚情假意,或者和女人在一起时,会故意地奉承你,这种奉承后面,总是有某种企图。

    陈雅琴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孟平回来,把烟酒放进了尾箱,然后上车,他也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问陈雅琴,去哪里?

    陈雅琴反问:“你是要去博物馆还是故居,还是百草园或者?都很近。”

    孟平说:“去百草园。”

    “好吧,下车。”陈雅琴说着就打开了车门。

    “干嘛?”

    “走着去就可以了,几分钟的路,那里也不能停车。”陈雅琴说。

    两个人下车走了过去,果然是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买票进了园子,孟平看到,里面就是一个普通的菜园,占地大概一亩左右,有几畦菜地,还有几棵高大的树,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孟平顿感失望,他问陈雅琴:“这里就是百草园,鲁迅的那个?”

    “对呀。”陈雅琴点点头。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孟平说。

    陈雅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那你希望这里有什么?大熊猫还是长颈鹿?”

    孟平愣了一下,想想也真是,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在鲁迅小时候,这里大概比现在更破更烂。

    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黄蜂,蟋蟀,油玲子,蜈蚣,斑蝥,何首乌,你要找找,这些不是都还找得到吗,找不到的,那也是季节不对,除此之外,你到这百草园,还想看到什么?

    孟平觉得,自己想看到的,应该是除此之外的,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但他知道,他想看到的东西,肯定是已经不见了。

    “我被鲁迅骗去了。”孟平骂道,心里空落落的。

    陈雅琴咯咯地笑着。

    “接下来再去哪里?”陈雅琴问,“还是故居?”

    孟平摇了摇头,沮丧地说:“我哪里也不想去了,不去,还留着一个美好的记忆,去了,就听到梦碎的声音,百草园的梦就碎了。”

    陈雅琴看着他,继续笑着,陈雅琴说:“我也觉得,这种日子,最舒服最该去的就是,坐在火炉边上,边烤火边喝茶吃瓜子花生,我们回去吧。”

    孟平叹了口气说好吧。

    回到了停车的地方,上了车,孟平启动车子,开着车在绍兴的街上走,两眼朝四周看着。

    “你找什么?”陈雅琴问。

    孟平说:“我找个什么宾馆,先把入住手续办了,这样晚上可以直接过来。”

    陈雅琴咬着嘴唇想了一下,她说算了,晚饭都让你蹭了,干脆床也给你蹭好了,不然跑来跑去也不方便。

    “对了,只要你不嫌弃条件简陋就行。”陈雅琴看了看孟平说。

    “我嫌弃?我又不是什么公子哥,我可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都睡了好几年的人,只要不打扰,就求你收养。”

    陈雅琴咯咯笑了起来,她说好,我收养你了,你可以叫我妈了。

    他们回到了陈雅琴的家,把车还是停在晒场上,孟平从尾箱里,拿了烟酒出来,满怀歉意地和陈雅琴说,都没有看到开门的店,不然,应该给你妈她们,买青春宝,你们浙江人是不是都喜欢青春宝?

    陈雅琴忍不住地笑,她说够了够了,一顿饭,换你这么多的东西,我们家已经赚了。

    孟平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继续说,要么,茴香豆可不可以?

    陈雅琴大笑,我们本地人,从茴香豆里,可吃不出什么文化,家里都做呢,保证味道比那个还好,快走吧。

    孟平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就只能如此了。

    陈雅琴看着他,点了点头,赞许又调侃说,不错,你可真懂事。

    两个人进了家门,陈雅琴的奶奶和姑妈、妈妈都在灶间忙碌着,爷爷和父亲坐在一个大火盆边上烤火,火盆里炭火毕剥的,一看就让人觉得温暖,看到他们进来,两个人赶紧站了起来,招呼孟平过去火盆那边坐。

    孟平把东西放在桌上,陈雅琴拉着他,往火盆那边过去,嘴里叫着,冷死了,冷死了。

    陈雅琴的姑妈,已经端了茶杯过来,把茶杯放在孟平身边的条凳上,招呼他喝茶,孟平赶紧说谢谢,谢谢!

    孟平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陈雅琴的爷爷和父亲,两个人接过去,陈雅琴已经用火钳,从火盆里挟了一块通红的炭火,凑近三个人的脸前,帮他们一一把烟点着。

    陈雅琴的父亲问孟平,老板这么忙,大年初一的还要上班,还要到绍兴城里做业务?

    孟平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着。

    陈雅琴一本正经地说,对对,他是来找文化和寻梦的,不过,梦碎了。

    孟平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听得一头雾水,爷爷没听清楚,问:“什么碎了?”

    “梦,晚上睡觉做梦的梦。”陈雅琴说。

    爷爷摇了摇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说:“那个东西,又不值铜钿的,碎了就碎了。”

    陈雅琴和孟平大笑。

    陈雅琴的妈妈,拿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是瓜子和花生,还有芝麻糖,陈雅琴接过去,摆在了自己和孟平的中间,同时用本的话,和她妈妈说了什么,她妈妈点点头,走了开去。

    过了一会,她端着一个碟子过来,孟平看到,碟子里是一碟的茴香豆,陈雅琴和他说:“你尝尝,这是我们自己家里做的。”

    孟平尝了一下,果然比“咸亨酒店”的味道还好。

    陈雅琴看着他笑道:“是不是又听到梦碎的声音了?”

1129 摇啊摇,夜晚那条乌篷船

    四个人坐着聊天,过了一会,陈雅琴的父亲和爷爷被叫去帮忙了,爷爷坐在灶膛前添柴,把一根根的柴禾,塞进了灶膛里面,父亲拿着一把刀,在剁一片黑乎乎的肋排。

    剁好,陈雅琴妈妈拿去洗了,然后装在一个盘子里,拿回来,柴火灶上有两只锅,靠外面的一只炒菜和做饭,靠里面的一只,上面坐着一只蒸笼,陈雅琴的妈妈,把那盘黑乎乎的肋排,放进了蒸笼里。

    灶间还有一个贴了瓷砖的台子,台子上是一架煤气灶,上面的两个灶眼上,坐着两只砂锅,看样子家里所有的灶具,都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陈雅琴家里,是知道陈雅琴昨天加班,不能回家,今天才能回来,昨天就简单地吃了吃,意思意思,这是把今天的这餐,当年夜饭在准备,加上来了孟平,就更要大张旗鼓。

    几个老人在忙着,陈雅琴和孟平继续坐着烤火,孟平问,我们不需要过去帮忙?

    陈雅琴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五个人对付一顿晚饭,哪里还用得着我们,我们过去,只会添乱。”

    孟平点点头,继续吃他的茴香豆,一碟茴香豆,都快被他吃完了,陈雅琴笑道,这东西涨肚子,你少吃一点,别晚饭都吃不下。

    孟平说好好,这才把碟子放下。

    孟平看到姑妈,在灶间忙碌的身影,问陈雅琴,怎么就看到你姑妈,没看到姑父?

    “我姑父已经死了。”陈雅琴说。

    孟平连忙说对不起,陈雅琴笑道:“没有关系,都死十多年了,我姑妈的儿子,也就是我哥,又在部队里,两三年才回来探亲一趟,我姑妈嫌一个人住在自己家里太冷清,就住到了我们家来。”

    孟平点点头,明白了。

    “你家里就你一个,你没有弟弟妹妹什么的?”

    孟平问,他心里觉得奇怪,按陈雅琴这个年纪,又在农村,应该不会是独生女才对。

    “干嘛,查户口?”陈雅琴笑着问,不过她还是继续说:“没有,我妈妈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生了我一个,就不能生了。”

    “不会啊,看不出来,看上去不是很好的。”

    “什么不会?我是说年轻的时候,这人还就是奇怪,我妈年纪大了,身体反而越来越好了,她常常会说,这是老天规定她,只能有我这样一个小孩。”陈雅琴笑着。

    不能继续吃茴香豆了,孟平总感觉手无着落,他手里拿着火钳,一边和陈雅琴说着话,一边不停地用火钳拨着火盆里的火,不是要把火拨旺,而是纯粹在玩。

    陈雅琴看了看他,咯咯笑了起来,孟平奇道:“你笑什么?”

    “你不知道,小孩子白天玩火,晚上会尿床?”

    陈雅琴问,孟平也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把火钳放下,过了一会,忍不住又拿了起来,拿起来才想到了,看了看陈雅琴。

    陈雅琴笑道:“玩吧,玩吧,反正你就睡一个晚上,尿了也没有关系,明天又不睡了。”

    外面的天有些暗下来,那边菜已经开始上桌了,不一会,就把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还盘叠盘的。

    陈雅琴的妈妈招呼他们过去吃饭,陈雅琴站起来,领着孟平去楼梯口洗了手,回去堂前,八仙桌上,正中间摆着一个猪头,边上有鱼有虾有鸡,丰盛地围着十几个菜。

    陈雅琴的爸爸要孟平去坐正对着门的上座,孟平怎么也不肯,最后还是爷爷奶奶坐在上座,孟平和陈雅琴坐在左首,妈妈和姑妈坐在他们对面,陈雅琴的爸爸一个人,坐在背对着门的位子。

    酒是已经温好的加饭酒,装在热水瓶里,这样就不会冷掉。

    陈雅琴提着热水瓶,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给他们每个人面前的婉里都加了酒,连她奶奶、妈妈和姑妈,每个人也倒了半碗的酒,三个男人,自然是满上。

    倒完了酒,陈雅琴叫道:“我来拆,我来拆。”

    孟平不知道她要拆什么,就看到她妈妈递给她一把小刀,原来她是要来拆猪头。

    陈雅琴拿了一根猪牙槽骨,连着一大块的肉,放到了孟平面前,和他说,这核桃肉给你。

    孟平拿起来咬了一口,满口留香,这猪头是盐腌过的,又在蒸笼里蒸得稀烂,孟平忍不住叫道,这也太好吃了。

    桌上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陈雅琴一边拆一边分着,等她拆完,大半个猪头也已经分完了。

    她也坐了下来,开始吃起了猪头肉。

    孟平吃完,陈雅琴又给他拿了一块,孟平这才想到,自己光顾着吃猪头肉了,都没有给大家敬酒,他赶紧举起了酒碗,先敬爷爷和奶奶。

    一轮酒敬下来,刚刚坐下,陈雅琴又夹了一块前面她爸爸在剁的,那黑乎乎的肋排給孟平,和他说,这是我们绍兴的特产,酱排骨,你快尝尝。

    孟平这才明白,这黑乎乎的肋排,原来是用酱油腌制,又在太阳里晒,晒干的。

    孟平吃了一口,真是说不出的美味,味道和酱鸭很像,但肉比酱鸭有嚼头,也更香。

    “好吃,好吃。”孟平不停地点头。

    这个一晚上,他自己都不知道,需要点多少次的头,才能表达他的赞美了,好吃的东西太多,多到了他甚至没有办法比较,哪个比哪个更好吃。

    反正就是好吃。

    这一顿饭,把孟平吃撑了,陈雅琴问他,你是要继续烤火,还是到外面去走一走。

    孟平赶紧说:“我需要走一走,吃得连坐都坐不下了。”

    陈雅琴说好,那我陪你去走一走。

    两个人出了院门,经过晒场,陈雅琴带着他,不是朝灯光明亮的村里,而是朝黑黢黢的村外走去,后面有人叫他们,他们回过身,是陈雅琴的爸爸追了出来,他好像是知道他们是要往村外走,拿了一个手电筒追了上来,把手电筒给他们。

    大年初一的晚上,天上的月亮只有细细浅浅的一弯,但这里远离城市,一颗颗的星星硕大无比,所以大地上并不昏暗,两个人在黑暗中,走了一会就适应了。

    这里的环境陈雅琴很熟,她手里拿着手电,但并没有打开。

    两个人出了村不远,就到了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绍兴是水乡,域内到处都是这种纵横交错的河流,像毛细血管一样,分布在村镇和田野之间。

    他们在河边,看到了一个石砌的小码头,码头上系着一条乌篷船,篷顶已经收拢到一边,孟平大感兴趣,问陈雅琴,可以坐吗?

    “当然。”陈雅琴说。

    两个人走下去,船比孟平想象的,摇晃得厉害,要不是陈雅琴扶着船头,孟平在船舱里,差点就要摔倒,陈雅琴和孟平说,你坐下来,坐下来就好了。

    孟平坐了下来,果然,重心降低之后,船没有前面那么晃了。

    陈雅琴看孟平坐好了,这才解开系着的缆绳,轻巧地上了船,和孟平面对面坐下。

    她拿起船舱里的浆,划了起来,船马上就离开了码头,朝前面驶去。

    “我们就这样把人家的船划走,没有关系吗?”孟平问。

    “这有什么关系,等会划回来就可以了。”陈雅琴说。

    ……

    晚上,孟平睡在陈雅琴的房间,陈雅琴去隔壁,和她姑妈睡。

    陈雅琴领着孟平,在二楼走廊头上的洗手间刷完了牙,洗好了脸,孟平刚回到房间,陈雅琴端着半脸盆的冷水跟进来,又提着一只热水瓶,她和孟平说:

    “泡个脚吧,舒服一点。”

    孟平赶紧说谢谢!

    “等会洗完,水就留在盆子里,不用倒,明天早上我来再倒。”陈雅琴叮嘱道。

    孟平说好。

    “还有,明天早上睡个懒觉,我会叫你,不用太早起来的。”陈雅琴笑道,“我们明天下午才回去呢。”

    孟平说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陈雅琴低声说:“那我过去睡觉了?”

    孟平点了点头说好。

    陈雅琴开门出去,把门轻轻地带上,孟平听到她走去隔壁,听到了隔壁门响的声音,还有她姑妈的声音。

    孟平把脸盆端到床前,加了热水,坐在床上洗起了脚,洗完,看到陈雅琴拿来,给他当擦脚布的,是一块新毛巾,连上面的纸标都没有撕去,孟平就没有用,而是双脚交替运动,在自己的裤管上,把脚擦干了。

    孟平把脚套进了鞋里,端起地上的洗脚水,还是走去走廊头上的洗手间,把盆子里的水倒了,又把盆子用水荡了荡,这才拿着空盆子回来。

    孟平脱了衣裤,坐进了被窝,意外地发现,陈雅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被窝里塞了一个热水袋,整个被窝热乎乎的,孟平心里动了一下,感觉到暖暖的。

    孟平呆呆地坐在床上,朝四周看着,陈雅琴的房间布置得很素雅,甚至有点太素了,墙上也没有像大多数的女孩子房间那样,贴着明星的招贴画。

    时间已经不早了,乡村的夜晚,格外的宁静,孟平能听到远处的一两声狗吠,吠得莫名其妙,它自己都不好意思继续再吠。

    孟平还听到楼上,爷爷咳嗽的声音,还听到隔壁,隐隐约约传来,陈雅琴和姑妈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晚上的酒后劲上来了,还是什么,孟平觉得微微地有点头晕。

    他把灯关了,躺了下来,他嗅到了枕头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个香味,就是陈雅琴的味道。

    这一个晚上,孟平睡得很沉,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前面的那条乌篷船上,晃着摇着,很快就把他摇入了梦乡。

    这一个梦,应该不会碎。

1130 急急如律令

    孟平和陈雅琴他们下午三点多才走,陈雅琴的妈妈给孟平装了一大袋的茴香豆,陈雅琴笑道,你把文化送给别人,这个土货,留给自己吃。

    孟平赶紧说谢谢谢谢!

    陈雅琴往车上搬了很多东西,从花生瓜子到各种卤菜,到鸡到肉到鱼到虾,连豆腐和青菜都搬上了车,孟平说干嘛,你是日本鬼子回来扫荡?

    陈雅琴说,吃啊,宝珍马丽她们三个,还在吃泡面呢。

    孟平明白了,这是要带回公司去,应付这几天的日子的,确实,这几天要想出去买东西,感觉有点难。

    和陈雅琴他们一家告别,路上还是半个多小时,孟平和陈雅琴回到了杭城,整个杭城,还是冷冷清清的,仍打盹在正月里。

    还没有到公司,陈雅琴就打电话,让马丽她们三个下来帮助拿东西,等他们到了,三个小姑娘已经在楼下翘首以盼,看到他们到了,特别是带回来这么多的东西,都亢奋了起来,赶紧就帮助搬。

    孟平提了一大袋的茴香豆上去,让马丽和宝珍她们吃,陈雅琴说,晚上我们吃火锅,孟平说好。

    刘立杆和任溶溶还在路上,他们要晚上才到。

    她们在准备食材,孟平开着车,想去超市看看,买点什么回来,但跑了三家,都是初八之前,下午两点就关门了,孟平只能在一家小店,买了两箱椰子汁和旺仔牛奶,他看到旺仔牛奶有红黄绿三种颜色,问了老板,老板也说不清有什么区别,他干脆各买了两箱。

    再看看小店,除了烟酒,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买的了,就买了一盒的口香糖,和一盒跳跳糖。

    把这些东西都搬上楼,马丽她们一看到就叫了起来,宝珍大叫道,孟总你太好了,我最爱喝旺仔牛奶了。

    孟平嘿嘿地笑着,和她们说,去了超市,超市都关门了,小店里只有这个。

    马丽看到孟平买回来还有跳跳糖,赶紧拆了一包倒进嘴里,鼓着腮帮,紧闭着嘴唇,跳跳糖在她口腔里,毕毕剥剥地乱跳,马丽的眼睛睁得溜圆。

    大伙都被她这样子逗乐了,大笑起来。

    电热锅里的水已经开了,陈雅琴招呼大家过去坐下来,围着桌子开始吃火锅,一桌子的菜都是他们从陈雅琴家里带来的,她好像在家里就已经算好似的,看上去一样都不缺,连调料都齐全了。

    孟平觉得,这陈雅琴,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他们吃到一半,刘立杆和任溶溶到了,他们也带来了很多的东西,冰箱里连放都放不下,放在室内,空调这么足,又担心坏了,陈雅琴说,我有办法了,放塑料袋里,然后用绳子绑起来,挂窗户外面就可以,这么冷的天气,外面就是天然冰箱。

    其他的几个女人都叫好,刘立杆骂道,绳子断了,或袋子破了,掉下去可是会砸死人的,你们不要命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几个女人嘻嘻笑着,任溶溶说,那你头发短的,出个主意。

    刘立杆看了看任溶溶和陈雅琴,问,这里冰箱满了,你们房间的冰箱也满了?

    两个人一愣,这才想明白过来,大家大笑。

    吃完晚饭,孟平就要回南京了,陈雅琴说,你不能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天白天再回去?

    孟平说不了,我还是喜欢晚上开车。

    刘立杆笑道,他是偷跑出来的,必须要回去了。

    其实,孟平不是偷跑出来,而是偷偷地潜入杭城,张晨他们还不知道他来了。

    刘立杆笑着和孟平说,你可以说你是今天才到。

    孟平说不留了,还是要回去家里看看,毕竟是过年了。

    ……

    初五的时候,徐巧芯给张晨打电话,电话一通,徐巧芯就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张总。

    张晨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是塔吉特那里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没有,是他们订单下过来了。”徐巧芯说。

    张晨骂道:“吓我一跳,订单不是早就和你说要下,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家又不过年,怎么,你不希望人家下单?”

    “不是,不是,张总,你知道他们下了多少?”

    “多少?”

    “婚纱六十八个高柜,五万四千四百件,衣服八十四个高柜,一百五十一万两千件,t恤衫七个高柜,二十四万五千件。”

    “这么多?”张晨问。

    “是啊,最最主要的是,张总,他们要求,第一批货,三月二十号就要出。”徐巧芯在电话里叫道。

    张晨也吃了一惊:“这么急,不是下半年的货吗?”

    “我也不知道啊。”徐巧芯说,“哦哦等等等等,杰瑞还有一封邮件,我刚刚看到,张总你等等啊。”

    “好,你沉住气,不要慌。”张晨说。

    “嗯嗯,我沉住了,张总,我在看。”

    张晨拿着电话等了一会,徐巧芯说:“我知道了,张总,杰瑞在邮件里说了,他说,因为婚纱是不分季节的,我们的婚纱很好卖,他们下面的店,希望有更多的新款补充上去,所以要求早发,t恤衫销量最大的时候是在夏季,所以他们也希望能早收到,还有,还有……

    “他们要求先发的这部分服装,也是**月就可以穿的,如果收到早的话,他们四五月就可以卖,等等等等,巴拉巴拉,反正就是希望,嗨,反正他们下了订单了,就巴不得我们所有的货都早一点发过去,可是,张总,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张晨问。

    “我们现在连面料都没有,还有,等工人过了十五到厂里,都二月底了,三月怎么发得了啊?”徐巧芯急了。

    “巧芯,你现在在哪里?”张晨问。

    “我在老家这里的玩吧里。”徐巧芯说。

    “那你明天就赶回来,记住,坐飞机,不要坐火车,公司给你报销机票。”

    “好好,谢谢张总,我明天就回来,那赵厂长他们呢?”

    “我打电话给他们。”张晨说,“对了,巧芯,你马上把三月份要发的货,写在你的msn上,我先看看需要哪些面料。”

    “好好好,张总,马上啊。”徐巧芯准备挂电话了,才想起来,最后喊了一声:“张总,新年快乐!”

    张晨也正准备回一句新年快乐,徐巧芯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张晨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

    张晨和徐巧芯通电话的时候,小昭和张晨一起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见张晨挂断电话,小昭问张晨,张晨和她说,塔吉特那里下单了,下了很多。

    “真的?”小昭兴奋了起来,“多少?”

    “总价应该是一千九百多万美金,好几份订单,巧芯还没来得及合计。”张晨说。

    “这么多?”

    “对,多是多,不过,他们要求三月就开始发货。”张晨苦笑道。

    “啊,那怎么来得及?”

    “没其他的办法,只能赶,人家验厂,可是验过我们的生产能力的,按他们计算,我们完全是可以生产出来的,他们又不了解,二月在中国是个特殊的月份,我要去公司,上msn和赵志龙赵志刚他们聊天。”

    “家里电脑不是也可以上。”

    “太慢了。”张晨说,“还是去公司吧。”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小昭说。

    张晨点点头说好,开你车去,我要打电话。

    两个人走出去,小芳和小树、张向北在院子里玩,看到他们要出去,就想跟着去,小昭说,你们去干嘛,现在街上所有店都关门的,有什么地方好玩,在家里,我们办完事就回来。

    三个人神情怏怏的,张晨想起来了,他说,今天动物园开门,要么路过动物园,把你们放下,回来的时候,我们打小芳手机。

    三个人赶紧说好。

    五个人一起走去车库,坐上小昭的车,就离开桃花源,往公司赶,小昭开车,张晨坐在副驾座,拿起手机,他先给赵志刚打电话,他和赵志刚说,你和赵志龙明天就回来杭城,塔吉特下单了,但要求三月就发货。

    “这么急?”赵志刚问。

    张晨说对,没有办法,大家必须马上回来,把能联系上的工人联系上,让他们也马上赶回来,你和赵志龙明天先回来,我们要把面辅料都订下去,让那些工厂,也提前准备,彩娣可以在家里再待两天,不行的话,到时让司机过去接。

    赵志刚在电话里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张晨正等着他要说什么,赵志刚已经说,好,我们晚上就赶回来。

    赵志刚和赵志龙,这次是开着厂里的丰田大霸王,回衢州老家过年的,赵志刚之所以犹豫,是后天,也就是初七,家里已经订下来,要给他们的爷爷过八十大寿,这两个孙子当然应该在场。

    但没办法,这塔吉特的订单下来了,就像是集结号,所有的士兵都必须归队,何况他和赵志龙,还是指挥员,他们当然没有说不的可能。

    只能请爷爷谅解了。

    “你和赵志龙,马上去城里找个网吧,徐巧芯把三月要发的,都留在msn上了,你们算一算告诉我,面料要多少,现在大家都在放假,没办法,只有我来打面料工厂老板的电话,催他们也马上想办法动起来,把纱订下去,不然肯定来不及。”

    张晨说,赵志刚说好,我们马上过去。

    挂断给赵志刚的电话,张晨马上又打老唐电话,和他说,你和淑婉马上回来,塔吉特下单了,t恤是七个高柜,二十四万五千件,但要求三月二十号就发第一个柜,三万五千件。

    “这么急,那我们马上就回来。”老唐说。

    “你仓库里有面料吗?”张晨问。

    “一两万件的面料肯定是有的,不够的我让工厂马上发,工厂那里,应该有现货。”老唐说。

    张晨说好,那你马上安排。

    这样看来,老唐这里面料没有问题,t恤衫的面料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印花和版型,这些都是老唐自己厂里的事,老唐现在的问题也是一样,那就是要把工人尽早地叫回厂里来。

    让张晨可以放心的是,现在老唐的边上有林淑婉,林淑婉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比老唐强多了,老唐就当好他的小开,给林淑婉开车门,挤牙膏就行。

    想到这里,张晨不禁笑了起来,小昭看了看他问:“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老唐的背带裤。”张晨说着大笑,小昭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后排的小树和张向北,听到了张晨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也大笑起来。

    这时候车已经开上虎跑路,快到动物园了。

1131 先攘外,后安内

    张晨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赵志刚和赵志龙还没有上线,他看到徐巧芯还在线上,就问:

    “机票订了吗?”

    徐巧芯马上回答:“我已经订了,明天上午九点多钟,从武汉到杭城的,十一点钟到。”

    张晨说好,我让人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张总,机场大巴经过公司门口,我坐大巴先到公司。”徐巧芯说。

    张晨说好,赵厂长他们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太好了!徐巧芯写道,接着加了一个笑脸,还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张晨心里一慌,然后明白了,对徐巧芯他们来说,抱抱只是表达自己高兴的一种方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一本正经,虽然他们只相差了不到十岁,但在网上,已经迅速地有了代沟,有很多网络用语,张晨已经不知道了,虽然他天天也在上网。

    看样子这互联网,还真是迅速地催人成长,也迅速地催人老。

    张晨看了看徐巧芯留在msn上的清单,他拿过纸笔和计算器,把棉麻的面料,大概估算了一下,心里先有个底,精确的数字,还是需要赵志刚来算,特别是他不知道厂里面料的库存情况,赵志刚知道。

    再看婚纱的部分,赵志刚拿起了电话,打给了王海鸟,他们婚纱用的都是化纤面料,用的也比较杂,并不固定一家。

    张晨把这进婚纱面料的业务,统统交给了王海鸟,他对柯桥和盛泽一带,所有的面料厂都很熟悉,让他去找,比张晨他们自己找更加方便,而且,价格还更便宜。

    最重要的是,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在面料质量的把控上,比他们更加熟悉,不会被织布厂忽悠过去。

    王海鸟在每米面料上加两三毛的利润,也仍然比他们自己去找便宜,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天天和面料厂去磨,然后在不同的厂之间比较和压价,而化纤的面料,和棉麻还不一样,价格的起伏要大得多。

    张晨把事情和王海鸟说了,王海鸟说没有问题,等小赵厂长算出来,你告诉我,我看看是哪几家织布厂的,我跑到他们厂长家里去。

    张晨说好。

    打完王海鸟的电话,张晨再看看电脑屏幕上,赵志刚已经上线了,张晨点开来,赵志刚只打了“我们在算”四个字,就没动静了,张晨也没有去打扰他们,知道他们两个人,这时候肯定正在网吧里算。

    过了一会,张晨的电话响了,张晨接了起来,是赵志刚,赵志刚和他说:“老板,算出来了,你拿纸笔记一下。”

    张晨说好,拿过了纸笔,他知道赵志刚这是嫌他自己打字太慢,不如直接打电话,张晨说,你说。

    赵志刚把需要的棉麻面料的品名、规格和数量,告诉了张晨,然后说,赵志龙那里的,他网上告诉你了。

    张晨看看,果然,赵志龙把面料的清单,已经在msn打了出来。

    张晨不禁莞尔,觉得这两兄弟也是好玩,赵志龙和赵志刚相反,他是觉得打电话太啰嗦,不如直接上网,他们两个人相差三岁,但对网络的习惯和依赖程度,好像已经是两代人了。

    张晨和赵志刚说:“还有,你们马上排一下,把最费时间,最麻烦的辅料先排出来,和人家联系一下。”

    赵志刚说好,彩娣已经在排了。

    哈哈,看样子还全家出动去网吧了。

    张晨把赵志龙报过来的,告诉了王海鸟,王海鸟一边听,一边就说,有四家没有问题,他们仓库里有现货,我马上让他们发,有两家要订做,我明天过去。

    “这两家是在哪里?”张晨问。

    “都在钱清,不过老板,一个是柯桥的,还有一个诸暨的,我一趟跑下来。”

    “好好,辛苦你了。”张晨说。

    王海鸟笑道:“有钱赚,辛苦什么,不辛苦。”

    张晨接着打张家港三彩织造有限公司李总的电话,电话响了六七声才被接起,李总电话里的声音含糊不清,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

    张晨笑道:“李总,怎么了,中午酒喝多了?”

    “没有,张总,在睡觉呢。”李总说。

    张晨叫道:“不会吧,李总,这大白天的在睡觉?”

    “什么大白天。”李总也笑了起来,“我这里是后半夜。”

    张晨愣了一下,明白了,问:“李总你跑哪里去旅游了?”

    “美国。”

    “跑得真远,那我不管了,你在美国我也必须打扰你。”

    李总笑道:“你打扰就是。”

    张晨就和他说了面料的事,他知道李总的厂里,所有的面料都是按订单加工的,不会有很多的库存,都必须订制,所以李总这里是最重要的。

    李总听了张晨说的面料的数量,有些为难了,他说,张总,厂里都在放假啊,你也知道,这工厂,等工人过了十五回来,正常开工,也二十几号了,你要我这个月的二十五号做出来,怎么可能?

    张晨说:“大哥,我拿了面料还要印花,还要生产啊,三月二十号就要出货了,你二十五号不给我,我怎么来得及。”

    李总苦笑道:“我很想保证你来得及,可这样我这里来不及了啊,我还要先订纱,纱有没有现货都不知道。”

    “想办法好不好,李总,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是灵活机动的,就能想出办法,我也一样要把工人提前叫回来。”张晨说,“对了,李总,你不是在美国吗,那这批货,就是去美国的,你想不想看看,你的面料在美国卖怎么样?”

    “什么,你是说我在美国这里,可以看到我自己的面料?”李总来了兴趣。

    “那当然。”张晨说,“你天亮了,让导游带你去任何城市的塔吉特超市,你找到‘bmt’牌子的服装,那就是我们的,那些面料,你应该都认得出来它姓不姓李。”

    李总呵呵笑着:“好好,我起来就去看看,这太好了……”

    “李总,高兴归高兴,但这面料,你一定要给我保证,还有,别耍滑头,别想趁机抬价,这美国人,也没有给我价格高一点,他们才不管我们是不是在过春节。”

    张晨说着,李总大笑,这一笑,人彻底笑清醒了,他说好好,我想想办法,碰到你张总,真是没有办法,你就是我祖宗。

    “李总,那我把订单报给你还是……?”

    “还是传厂里吧,我让人过去。”李总说。

    打完李总的电话,张晨长长地吁了口气,小昭看着他笑道:“李总答应了。”

    张晨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总这里没有问题了,李总这个老甲鱼,他答应你的事情,从来也不会把话说死,特别是他知道你越紧张越关键的时候,他越不会把话说死,明确地告诉你可以,或者没有问题,他这是在给自己留余地,留退路,万一没有完成,你也不能太怪他。

    但这个人,好就好在,他做事是有把握也有分寸的,他和你说我试试看,或者我想想办法的时候,他其实是已经有办法了,你可以放心,他肯定不会误你的事。

    所以,张晨知道,李总这里没有问题了,甚至在这中间,你催都不用去催,他一声不吭地接了订单,连回签都不会回签,回签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了,把余地挤没有了,他会装傻。

    老客户了,他连定金都不会提,提了就是认可这份订单了,他会继续一声不吭,继续装不知道。

    但他不会到二十五号,肯定是在二十二、三号,就把面料给你全部送到,然后结了所有的面料款走人。

    李总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是可以让人放心的。

    张晨想起了一件事,他打电话给老唐,问他,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到家?

    春节期间,老唐和林淑婉,也住在桃花源,林淑婉桃花源的别墅,离张晨的就差两百来米。

    老唐说,大概十点多钟吧。

    张晨说好,你们到了,到我家里来吃宵夜,我让两个赵厂长也来,大家商量一下。

    老唐说好。

    张晨再打赵志刚电话,问他,你们晚上几点出来?

    赵志刚说,吃过晚饭就出来,大概六点多钟。

    从赵志刚他们老家到杭城,大概要开五个小时,张晨和赵志刚说,那你们不要走金华,走320国道,从桐庐富阳这边过来,到桃花源我家里吃宵夜,我们商量一下。

    赵志刚说好,那我们尽量早点出来。

    张晨挂断电话,坐在那里,伸了伸懒腰,小昭问他,都落实好了?

    张晨点点头说,总算是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自己公司的事。

    小昭看着他问:“亲爱的,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张晨问。

    “这几天杆子去哪里了?”

    小昭一说,张晨也想起来了,是啊,今天都初五了,这几天杆子去哪里了?不正常啊,谭淑珍不在杭城,杆子一个人,他现在也肯定不在房间里,不然,他只要听到这边有动静,早就跑过来了。

    “他会不会去永城,找淑珍姐了?”小昭问。

    张晨笑道:“不会,他没有那个胆子,杆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谭问他话。”

    张晨说着,心里不安起来,他记得自己除夕晚上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说他跟范建国去玩了,跟着范建国,这两个骚包在一起,能玩什么,这刘立杆,不要他妈的故态复萌。

    张晨马上就想给刘立杆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响了,是刘立杆,张晨赶紧接了起来,刘立杆叫道:

    “张晨,你们去哪里了,家里怎么只有四个老同志在?”

    “我们在办公室呢,马上就回来。”张晨和刘立杆说。

1132 垦荒战士

    今年因为小昭的爸妈来了,张晨的父母,就没有回永城去拜年,都改打电话了,他们没有去永城,倒是有不少人,从永城跑到杭城来拜年,四个老人,每天把时间就花在做饭和洗碗洗菜上了。

    但其实,做都是小昭的妈妈和张晨的母亲在做,两个男人,最多也就是站在边上,搭一把手,厨房不是他们适合待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闲下来没事,小昭的爸爸就和张晨的父亲两个人,在小区里转。

    小昭的爸爸是个种菜和种庄稼的能手,他来了,张晨的爸爸大为开心,两个人每天除了在小区转,就是看电视里的农业频道,谈论农事,不亦乐乎,连小昭的妈妈都感到奇怪,问张晨母亲,亲家公原来种过田?

    张晨的母亲笑道,他种个屁,半桶水,其实什么也不懂,种什么死什么,种出来的土豆,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种出来的青菜,还是苦的,一天到晚种菜,我每天还要去菜场买菜。

    小昭妈妈大笑。

    两个男性的农业爱好者,在小区里逛着,让他们感觉到遗憾的是,这小区这么大,到处都是空地,但没有一块,是适合种菜的,这里面的住户,也没有一家在自己的前后院子里,搭个瓜棚,翻一畦地什么的。

    两个人从小区里面,转到了小区的外面,总算是在溪边,找到了一块二三十个平方的荒地,小昭的爸爸不是说平方,而是说分,他和张晨的父亲说,这里有半分地,可以种很多菜了。

    张晨的父亲听了,大感兴趣,回到家里看到,张晨他们没有回来,刘立杆来了,张晨的父亲,就让刘立杆,带自己和小昭的爸爸回城一趟,去趟“锦绣家园”,他要回家去拿东西。

    刘立杆说好,但看看他们两个人,自己那车也坐不下,就和张晨父亲说,我那车,只能坐一个人。

    张晨父亲骂道:“你买的什么破车,人家自行车,还可以前后各带一个人。”

    刘立杆大笑,他说:“好好,我下次换辆公交车开,还是两节的那种。”

    “晨晨的车在,你会不会开?”张晨的父亲问。

    他这一说,刘立杆也看到了茶几上,张晨的车钥匙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他拿了起来说走。

    刘立杆把车开到了“锦绣家园”的门口,两个老人下车回去拿东西,他坐在车里等,过了一会,刘立杆吓了一跳,他看到两个人,扛着锄头出来了。

    刘立杆赶紧下车,问道:“叔叔,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桃花源开荒?桃花源里,可不允许挖地种菜。”

    “知道知道。”张晨父亲不耐烦地叫道,“我们不在你那破小区里面挖,去外面挖。”

    “外面也不行啊,外面都是封山区。”刘立杆说。

    “不在山里,在溪边,那里有一块荒地。”

    张晨父亲说着,就大致向刘立杆描述了那地方的位置。

    桃花源没开发之前,刘立杆不知道去那里去过了多少次,沿着那条小溪,走过了多少回,他也记得那个地方,是有半分左右的荒地,但那地,也就现在还看得到,到了春天,溪水涨上来的时候,那地就在水里了,要在那地方发挥余热和折腾,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刘立杆和张晨父亲说,那如果有人来管,你就让他去找我们小区物业的经理,我和经理打个招呼。

    张晨父亲笑了起来,他说,这才像句人话。

    三个人回到了桃花源,张晨他们还没有回来,张晨的父亲和小昭的爸爸,两个人下了车,就急急出了小区的后门,要去开垦那块荒地,刘立杆跟着他们过去看看,然后走回来,走到了物业那里,正在值班的经理看到他,赶紧就走了出来。

    刘立杆朝山里指了指,和他说:“那个谁,张晨的爸爸,闲着没事,在这里进去的溪边,挖地玩,你看看这是哪个村的,和村里打个招呼,就说是我家的老人在挖。”

    经理赶紧说好,我晚上要请这几个村里的人吃饭,搞团拜,我问问他们,和他们说。

    刘立杆点点头,走回去张晨家里,张晨他们还没有回来,刘立杆走进厨房,看看能不能帮点忙,里面的两个老同志,把他赶了出来,刘立杆回到了客厅,坐下来,拿起手机,这才给张晨打了一个电话。

    ……

    张晨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可以吃晚饭了,张晨的父亲和小昭的爸爸还没有回来,张晨妈妈问刘立杆,他们不是跟你去的吗,你把他们丢到哪里去了?

    刘立杆大笑,他说:“我怎么管得住这两个垦荒战士,小树,你出了小区的后门,沿着这条小溪往上跑,就能看到他们在那里挖地了,和他们说,愚公移山,那山也不是一天搬完的,先回来吃饭。”

    张晨和小昭,这才知道他们总算是找到一块可以挖的地了,两个人大笑。

    小树带着张向北跑了出去。

    张晨问刘立杆,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

    “哪里都没有去,我过的是泡面生涯,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醒到自然困,你他妈的,也不关心关心我。”

    刘立杆骂道,他当然不能和张晨说,孟平来了,他们都在“锦绣江南”,在看陈雅琴他们做外盘。

    “他?他顾不上,这几天整天愁眉苦脸的。”小昭笑道。

    “干嘛?”刘立杆好奇地问。

    “在想答应那个杰西卡的事情。”小昭说。

    “有结果了吗?”刘立杆问。

    张晨摇了摇头,和他说:“我感觉我的脑子锈掉了。”

    小树和张向北,领着张晨父亲和小昭爸爸回来了,一看到他们,两个母亲大呼小叫的,不准他们进来,他们的身上和鞋子上都是泥巴,这要是进来了,房子里的卫生就白搞了,一定要他们在外面擦干净了再进来。

    小芳给他们拿过来毛巾,他们干脆去外面水池,洗干净了,这才走进家门。

    刘立杆看着张晨的父亲笑着,他说:“叔叔,我觉得你就是生错了地方,你怎么会生在永城,要是生在大寨多好。”

    张晨的父亲豪迈地说:“不是我吹牛,我要是生在大寨,我不会比那个陈永贵干得差。”

    “好,好,有志气,我已经让经理去和这里村里说了,你要是看到这里有什么狼窝掌,你也可以去挖。”刘立杆说。

    “要死,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张晨的母亲叫道。

    张晨的父亲白了她一眼,骂道:“人家改造虎头山,大战狼窝掌,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对,人家改造虎头山,大战狼窝掌,种出来的可是正经的粮食,你呢,你有没有种出过一棵能吃的菜?”张晨妈妈抢白道,“还天天说要科学种田,那米汤、牛奶和蛋花汤倒是浪费了不少。”

    “爷爷还在那青菜底下,埋了青春宝,给萝卜浇双宝素了!”张向北叫道,一屋的人都大笑起来。

    张晨的父亲嘿嘿地笑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是被孙子揭了短。

    他们还在吃着,瞿天琳带着儿子过来了,小昭赶紧招呼她再吃一点,瞿天琳坐了下来,她儿子却不肯坐,说是吃饱了,小树和张向北也说自己吃饱了,站了起来,三个小男孩就跑了出去。

    刘立杆今天在,他陪瞿天琳和小昭、小芳一起打牌,张晨走去了自己的工作室,坐下来,大脑却还是一片空白,张晨叹了口气。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在夜色中摇曳的树。

    ……

    到了十点多钟,先是三个小孩从外面跑了进来,接着老唐和林淑婉走进来,两个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过来,老唐是海门人,他们手上提着的,都是从老家带回来的海鲜。

    这里的人看到他们,马上停止了打牌,已经打了几个小时的牌,四个老人在电视机前,都熬不住,上楼睡了,大家也感到肚子有点饿了,瞿天琳和小昭、小芳,还有林淑婉,进了厨房,说是要准备海鲜火锅。

    老唐问刘立杆:“老大呢?”

    刘立杆头朝上面点了点,和他说:“在楼上揪头发呢。”

    “还是为那个西洋婆的事?”老唐问。

    刘立杆点点头,老唐说:“我上去看看。”

    “别去。”刘立杆叫住了他,“订单的事,等赵志刚他们到了再说。”

    老唐“哦”了一声,重新坐下,两个人继续抽烟。

    过了十几分钟,赵志刚、赵志龙和彩娣也到了,他们也提着大包小包的,都是从衢州带来的东西,什么都是辣。

    彩娣钻进了厨房去帮忙,过了一会,小昭和彩娣出来,彩娣手里端着的,是一个麻辣火锅,刘立杆伸头看看,叫道:

    “你们几个女人,在厨房里是变戏法吗?把这海鲜火锅,变成了麻辣火锅?”

    彩娣和小昭大笑。

    瞿天琳跟着又端出了一个锅子,骂道:“喊什么,喊什么,海鲜火锅在这里,今天两个火锅。”

    刘立杆大叫道:“这个好,这样的戏法多多益善。”

    张晨从楼上下来了,看到人都到齐,宵夜也准备好了,张晨说好好,我们边吃边说。

1133 垦荒战士的清晨

    大家坐下来后,先干了一杯,然后马上进入正题,张晨问赵志刚和赵志龙,现在厂里没有回去过春节的,有多少人?

    赵志刚说:“我那里有一百多个。”

    “我那里七十二个。”赵志龙说。

    “这么准确?”张晨奇道。

    “来的路上,我打电话回去,让他们统计过了。”赵志龙说,张晨点了点头。

    “还有原来群英服装厂的一百多个杭城本地的,通知到之后,他们应该可以马上过来上班。”赵志刚和张晨说。

    “能通知到吗?”小昭问。

    “通知不到的就去家里叫。”赵志刚说。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好,明天让两分和“工人阶级”还有赵晶晶,上午九点到公司里来,他们应该知道老群英这些人的联系方式和家。

    张晨问赵志龙,“工人阶级”可以联系到吗?

    赵志龙说:“可以,他们家里有电话。”

    赵志龙说着,就拿起手机,打“工人阶级”家里的电话,张晨和小昭说,你打赵晶晶电话,我打葛玲的,让她通知两分,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

    三个电话打出去,第一件事落实了,张晨接着问赵志刚赵志龙,还有多少工人,明天可以通知到的。

    赵志刚和赵志龙算了一下,和张晨说,大概有一半可以通知到。

    厂里工人的好处是,很多工人都是工人带工人这样带过来的,很多人互相之间不是亲戚,就是老乡,联系上一个,就等于是联系到了好几个。

    张晨和赵志刚赵志龙说,那就先这样,每天一边联系一边生产,明天等徐巧芯把订单都整理出来以后,厂里有面料的,就马上先安排下去。

    张晨和赵志刚说:“张家港那边,李总已经答应我了,二十五号之前可以送到。”

    赵志刚说好,那差不多,在这之前,可以把厂里的库存面料先做完。

    “我那里的面料呢?”赵志龙问,“我那里库存的面料不多。”

    “我已经和王海鸟联系过了,有四种面料厂里有现货,他明天就会让他们想办法发出来,只要两种需要订的,他明天订下去。”张晨说。

    “那可以。”赵志龙点点头。

    “对了,提前从外地赶回来的,和他们说,车费全部报销。”

    张晨和两位说,两位赵厂长都说可以,这个有吸引力,回来的肯定会多。

    三堡和乔司的事情大致敲定了,张晨问老唐,你这里呢?

    老唐说,下午接到电话就联系了,我这里省内的多,我老乡多,基本都可以回来。

    还有,塔吉特的活做起来的话,我那里还要扩大生产,也和工人说了,有亲戚和老乡愿意来的,都带过来,我这里明后天到的,可能比原来人还多,我设备也定下去了,卖设备的老板,明天会赶回来。

    “我们明天,还要去和管委会谈,要扩大场地。”林淑婉说。

    张晨说好,那你这里问题不大了。

    “老板,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赵志刚说。

    “什么问题?”张晨问。

    “印花厂这里,我前面联系了,印刷的工人他有,但是,那晒版师父是四川的,他说什么也不肯提早回来,印花厂里,没有人晒版,做不了。”赵志刚说。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丝网版吗,我过去帮他们晒。”老唐说,“还有什么版子,是我老唐不会晒的。”

    老唐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赵志刚赶紧和老唐说:“对不起,我把你这个专家忘记了。”

    张晨也说:“那辛苦你大材小用一会。”

    “不行的话,天健也可以。”瞿天琳说。

    “哎呦,那就更是大材小用了。”老唐叫道。

    张晨和赵志刚说:“看到没有,你的问题,是最不成问题的问题。”

    赵志刚呵呵笑着,老唐说:“赵厂长,那印花厂要是再啰嗦,我这里都可以给你印,反正这前几天,印刷工都没有事。”

    张晨一想,这还真是可以,老唐那里的t恤衫,和赵志刚这里不一样,赵志刚这里,是要先印裁片,再缝制的,老唐那里,是要先把t恤衫做好,再一件件印,刚开始几天,t恤衫还在做,印刷工确实没有什么事。

    “老唐,你还是帮那个印花厂,带一个晒版的出来。”刘立杆说,“这种关键时候叫不动的,让老板就通知他不用来了,继续留在四川家里好了。”

    老唐伸出肥胖的手指,比了一个油水很足的ok手势,和刘立杆说,没有问题。

    “好好,大家都动筷子,这一桌的菜,都还没有动。”小昭叫道。

    ……

    第二天上午,张晨和小昭起床去办公室,走下楼,看到刘立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昨晚喝了很多的酒,他说不回去了,小昭让他去客房睡,他说不去,让他和张向北睡,他也说不去,找了一堆的vcd影碟出来,说是要看片,平时太忙,都没有时间看,今天晚上要过个瘾。

    小昭从楼上,拿了一条毛毯下来给他,就随他了。

    等到张晨父亲和小昭爸爸,六点多钟起床,看到客厅里电视机还开着,刘立杆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身上只有一条毛毯。

    张晨的父亲拿了一床被子替他盖上,两个垦荒战士,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出门去了,说是先运动一下再回来,但直到张晨和小昭快八点的时候下楼,他们也没有回来。

    张晨母亲和他们说,这个杆子,怎么也叫不醒,还有那两个老头子,大清早的跑出去,一直就没有回来,连早饭都没有吃,晨晨你去叫他们一下。

    张晨说好,他先走到沙发那里,用脚踢了踢刘立杆的屁股,问他,我们要去公司,你和不和我们一起去?

    刘立杆眼睛也没有睁,随手挥了两下,咕哝道:“滚蛋,不要烦我,等我睡醒再说。”

    张晨懒得再去理他,他转身走出门去,打开门,外面清冽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搓着双手,一路小跑,跑出了小区的后门,顺着那条流入小区的小溪朝上跑,过了一会,在转弯处,就看到了两个垦荒战士的身影,张晨走近一看,吓了一跳,他看到那块荒地上,堆成小山一样,堆了一堆的篮球般大鹅卵石。

    这些鹅卵石,都是他们从溪滩上搬来的,两个垦荒战士,早已经干得满头大汗,身上的外套都脱了,放在一边。

    张晨叫道:“你们不是种菜吗,怎么又在捡石头了?”

    张晨父亲翘了翘大拇指,和他说,还是小昭爸爸有经验,他看出这一块地,现在水枯的时候,就这个样子,等到一开春,溪水涨的时候,这片地就会被水淹了,我们白费功夫。

    “那怎么办?”张晨问。

    张晨父亲用手划了一个半圆,兴奋地说,我们要先在这外面,砌一圈磡,然后把里面的土填高上来,和石磡一样高,这就是一块好地了,水怎么也淹不到,哈哈,还真有点大战狼窝掌的意思了。

    张晨都听懵了,这要砌一道磡,还要把土填上来,这是多大的工程,就为了这么一小块地,值得吗?

    但转念一想,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们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有事做,为了在这里整出地,种出菜的那种成就感,并不是为了菜本身。

    张晨说好,先回家吃早饭,吃了早饭,再过来干,干革命也不能饿肚子。

    两位老人,在溪水里洗了手,捡起地上枯草上的外套,抖了抖,披在身上,跟着张晨回去,张晨的父亲在路上,没来由地和张晨说,晨晨,你要给我买辆车。

    “干嘛?”张晨问。

    “这地整好了,我经常要过来看看啊,要料理料理,哪里能让它荒着。”

    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叫道:“你这种菜的成本,也太大,太费功夫了,再说,现在住的那边,不是有一个菜园吗?”

    “那块破地?哼!小昭爸爸帮助看了,那地方杆子乱搞的,背阴的,一年四季一点阳光也看不到,原来下面还是个石灰池,填回去的土里,也有很多石灰,那地是坏的,怪不得种不好东西。”

    “那你要经常跑的话,这也太远了,路上都要四五十分钟。”张晨说。

    “有车不就不远了,四五十分钟算什么,再说,这里的房子,不也经常要有人来,不然,你们买这房子干什么?”张晨父亲说,“你买不买?不买我自己买。”

    张晨看着这两个垦荒战士,忍不住想笑,好嘛,一个是住在别墅里,每天要出去当棒棒,还有一个,想到这别墅来,就是因为要种菜,这都什么事啊。

    张晨笑道:“不是,这买了车,你也不会开啊?”

    “学啊,学开车有多少难的,以前在工厂里,哪台机器,我不是一上手就会,这还难得到我?”

    “别别,你还是别去学了,这么远路,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这样,我给你配辆车,再配个司机,每天你要去哪里,就让他跟着你好不好?”

    “不要!”张晨父亲气呼呼地说,“我又不是资本家,要配什么司机,我到这里,是来干活的,这干活天天后面跟着一个跟屁虫,算怎么回事,不要不要。”

    张晨想了想,父亲的岁数也不大,不过六十多岁,身体也好,去学开车,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人家老外,七八十岁了,不都是自己开车。

    张晨和他父亲说:“那这样吧,我先给你报个驾驶培训班,你去跟着学,等你驾照考出来了,我再带你去挑车好不好?”

    张晨的父亲乐了起来,笑道:“这个可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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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