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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25 一捆白菜

    二货开着车,还是一路慢悠悠地往前走,张晨和他说:“开快一点。”

    “急什么。”刘立杆说。

    张晨看了看手表,说:“说好了十点在项目所在地碰面的。”

    “那我们就十点半到。”刘立杆说,“张晨,你这个是招商引资项目,哪个地方招商引资,地方政府官员不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投资者盼来的,哪里有像你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姿态要摆足,懂了吗?别以为回去永城就不一样,回永城更要如此。

    “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姿态摆足了,接下去拆不会被动,才好谈条件。”

    张晨不响,他转念想到了,骂道:“你他妈的年前去拿地的时候,怎么姿态不摆足,那么老老实实的?”

    “这能一样吗?”刘立杆说,“我那个是小项目,别人连看都看不上眼,肯帮你就是给面子了,我求着人家呢,我还敢摆谱?你这个,几个亿的投资项目,反过来了,懂吗?”

    “他不懂,逼养的,他是最佳投资商,无限体谅政府。”二货在边上说。

    “真不知道你那么多的物流基地,那么多地,是怎么搞下来的。”

    刘立杆骂道,二货笑着说:

    “逼养的,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不在的时候,你们家谭淑珍,指导员在用,很多项目都是她去谈的。”

    刘立杆白了二货一眼说:“你挑拨没用,我想想都知道了。”

    张晨坐在后面也在想,自己还真的没经历过什么艰难的谈判,那些项目一半是孙猴和黄建仁帮助拿下的,这部分项目,根本不需要谈,一口价,而且一口都是低价,还有一些,确实是谭淑珍帮他去谈的,还有,张晨想起来了,北京的项目,还是郑炜帮他拿来的。

    他瞥了眼前面的刘立杆,这个,他还不能和刘立杆说,已经出来一个从美国回来的黄美丽了,再出来一个在欧洲的郑炜,真他妈的世界人民大团结啊。

    张晨昨天在电话里,已经和李副市长约好,十点钟在项目所在地见面,这样他们就不用去永城城区,而是在安仁口子就下高速,李副市长他们,也从永城城区过来。

    张晨他们下高速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十分,让张晨没想到的是,过了收费站,就看到李副市长一行三辆车,停在路边,李副市长和其他的几个人,站在冷风里。

    张晨顿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让二货停车,他下了车,朝李副市长他们走去,握住了李副市长的手,和他说:

    “不好意思,领导,我们来迟了,出城的时候有点堵。”

    李副市长笑道:“没有关系,我们也刚到,怕你找不到地方,就在这里堵你,走走,我们上车走。”

    李副市长说着跨前一步,和跟在张晨身后的刘立杆握了下手,说:“我就知道你也会来。”

    大家上车,二货开着车跟在李副市长他们的车后面,一上车,二货就让刘立杆拿出手机里的秒表抠时间,刘立杆问:

    “你要干嘛?”

    “计算车程啊。”二货说,刘立杆明白了,拿出手机按下了秒表。

    大概是以平均七十迈的车速,开了七分三十五秒,就到了项目所在地,一大片的土地在平整,一眼望不到边,远处还有几幢彩钢瓦的厂房矗立在那里,六七台推土机和挖掘机,在工地上轰鸣着。

    这一块地,一侧是杭新景高速,还有一侧是320国道,它就夹在两条道路的中间,杭新景高速的两边花木扶疏,把视线都遮挡掉了,要不然张晨他们来去永城,一定会发现这里有这么大的一块地。

    二货人刚下车,一看这里就喜欢了,他悄悄地和张晨说:

    “可以,逼养的,这地方可以。”

    到了这里,大家才开始互相介绍,跟着李副市长一起来的,张晨和刘立杆基本认识,有市府办主任,国土局和发改局的局长,刘立杆不用介绍,张晨把二货介绍给了李副市长他们认识。

    李副市长和张晨说:“这里原来规划是建一个开发区,后来我们讨论,要是张总你们能够过来,这一块就全部给你们。”

    “多大?”刘立杆问。

    “红线范围内,两千零一十二点三亩。”国土局局长说。

    张晨和刘立杆知道,永城已经有大大小小**个开发区,几乎每个镇都搞了开发区,大多半死不活的,有些偏远乡镇的,是招商招不满,还有的是招商虽然招掉了,但进去的企业,大多是为了进去圈地,然后把地抵押给银行做贷款的,企业半死不活。

    这些开发区,发展房地产的条件又还不成熟,不然早就和杭城一样,进行房地产开发了,靠近永城市区的那个开发区,就有一半的土地,前两年就被谭淑珍他们拿走,进行房地产开发。

    要是这里,再来一个占地两千亩的开发区,命运也不会比其他地方好多少,这个地方,已经是在永城的边缘,离市区有四十多公里,对永城本地的企业来说,属于偏僻的,但对张晨他们物流基地来说,因为是永城最靠近杭城的地块,反倒是最适合的。

    看其实是没什么可看的,就是地,也看不出一个花来,主要就是地理位置,一帮人在空地上站了十几分钟,今天是个阴天,冷风瑟瑟的,李副市长说:

    “走走,我们回城,中午我请你们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不吃肯德基了?”刘立杆问。

    李副市长哈哈一笑,说:“今天可以,现在还有两个口子,一个是接待统战对象,还有一个就是招商引资,这两个还可以宴请,不违反规定。”

    刘立杆听了,心里在骂,他妈的这么说来,老子的那个项目,还真的是连招商引资都算不上,沦落到只敢去吃肯德基的份上。

    刘立杆看看张晨,张晨正朝他笑着,看样子他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中餐放在永城中心,进了包厢,李副市长问刘立杆:

    “你丫头呢,你丫头不是在这里,让她过来陪我们一起喝酒。”

    丫头当然说的就是向南,永城人没人把女儿叫丫头的,都叫女儿,李副市长叫丫头,就有开玩笑的意思,刘立杆开回去,他说:

    “我丫头不知道我来,她现在肯定在办公室,要是知道我来了,肯定就逃走了,还一起喝酒。”

    大家都笑了起来,李副市长问:“怎么,有仇?”

    刘立杆故意苦着脸,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

    徐建梅知道张晨和刘立杆到了,走了进来,和他们说:

    “服务员告诉我,说你们和李副市长,还有几位领导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怎么,徐建梅,张晨要是不在,你就连酒也不来敬了?”李副市长问。

    徐建梅说:“怎么敢,我是不敢来打扰领导,张晨在,我才胆子大了一点,敢进来见见领导。”

    “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徐建梅,老丁在家里,是不是天天被你教育?”李副市长问。

    “能教育他的,只有你李市长,我怎么可能。”徐建梅说,她接着转身和刘立杆说:

    “对了,我刚刚在食堂看到向南了,要不要叫她过来?”

    刘立杆还没有说话,徐建梅马上又说:“算了,张晨在,她肯定会来,你在,她就不一定了。”

    包厢里的人都大笑起来,徐建梅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话,原来是接上了他们前面的话题。

    李副市长笑道:“刘立杆,你这个父亲,做的有点失败啊。”

    徐建梅敬了大家酒,告辞出去,这里的人开始谈正事,不过因为彼此太熟,就是正事,也谈得亦正亦谑,刘立杆问土地多少钱一亩,李副市长说八万五。

    “没有诚意,要什么五啊,就八万。”刘立杆说。

    李副市长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和刘立杆说:“好好,这里你最大,你说了算。”

    刘立杆说:“还是你最大,金口一开,五千就没有了,定了啊,就八万一亩,对了,我们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李副市长问,“你话不能一起说?”

    “签协议的时候交一半土地出让金,还有一半,土地证办下来之后交。”刘立杆说。

    “怎么,张总,你资金有困难?”

    李副市长问张晨,张晨还没有回答,刘立杆马上说:“资金当然没有困难。”

    “那你小子想干么?来空手套白狼?”李副市长笑着问。

    “一半也要八千多万,有拿着八千多万来套的?”刘立杆说,“我是怕你们明天一个个高升,离开了永城,这新官不理旧账,我们到时候找人都找不到,协议签掉之后,我们马上进场施工,在永城注册新公司,新公司注册好,几个亿的建设资金躺在账上,你担心什么?”

    刘立杆说着和国土局局长说:“有种你明天把证拿出来,还有一半的出让金,我们明天就交。”

    李副市长手一挥,叫道:“好好,知道你刘立杆做生意鬼精,我们谈不过你,来个痛快的,什么时候可以签协议?”

    一直坐在边上没有吭声的张晨,这时候发话了:“下午就可以。”

    “那好,你打电话回去,让他们准备一下,等会就在我们会议室签。”

    李副市长和市府办主任说,主任拿起自己的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李副市长看着张晨,笑道:“你行啊,张晨,果然是财大气粗,这么大的项目,你就像买一捆白菜,爽快。”

    张晨笑笑,心里想,我“饮食男女”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在这里磨叽。

    “好了,工作谈完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喝酒,喝酒。”李副市长举起了杯子,和张晨刘立杆他们说。

2026 传奇老妖

    小莉和慧娟在三亚待了三天,回来了,张晨自己开车,去机场接她们,去的路上,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准备开下沙的土香园大酒店,送慧娟去三亚,跟傅胖子学的时候,慧娟学成归来,就是他去机场接的她,如今,他又去接她和小莉,还真的感觉有点当初的样子。

    看样子“饮食男女”,还真的是要上路了。

    永城物流基地的协议签完之后,张晨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虽然接下来的进场交接,二货会派人过去,动工的所有手续,二货也会办,包括整个物流基地的规划和建设,张晨并不在行,二货才是专家,全国的物流基地都大同小异,图纸只需要照搬,并没有其他特别的。

    但和永城物流基地在一起的,半亩田服饰公司厂区和办公楼的设计,张晨要亲自设计,毕竟是回家乡了,设计上还需要花点功夫,要把那里,至少是设计成永城工业厂区最**的一个项目,一个典范和标杆。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那就是你只要花点心思,就很容易出彩,不像是在大地方,你要去和那些跨国企业比,小地方没有这些。

    这里大多数企业主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造厂房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有整体的规划,很多都是先造一幢应应急,不够用就搭一点,还不够用就再搭一点,把整个厂区,搞得就像是一堆的违章建筑的大拼盘。

    像张晨他们这样的公司,要在永城出彩很容易,出彩之后,不仅张晨自己感觉到面子上有光,地方政府,包括把他们引进去的官员们,也认为自己脸上好看。

    这是看得到的政绩,上级有领导下去,当地政府的官员,都喜欢领到这样的企业去参观。

    张晨生性不喜欢出这样的风头,不喜欢和官员们有太多的瓜葛,但这么多年的企业做下来,他也算是明白了,这其实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回过头去看自己这么多年走过来,又哪一步离开过他们的支持?

    在杭城没有柳成年,在三亚没有小丁,在全国各地,没有那些叫他张教授或兄弟的人,甚至没有李勇孙猴和黄建仁他们,会有他的今天吗?现在还想撇得那么清,就有点装逼了。

    半亩田集团股份制改革之后,很多时候,张晨再思考问题,就必须站在公司的整体利益去考虑,而不能根据个人的喜恶和性情,像当年在会上,当着柳成年的面冲冠一怒的情景,在现在的张晨身上,不可能再发生了。

    可以说他变世故了,也可以说他怯懦了,甚至可以说他老了,已经没有匹夫之勇,都可以,反正现在的张晨知道了,自己的面子是要靠自己挣的,但很多时候,面子又是相对的,你给人面子,也就是等于给自己面子。

    特别是对这些地方政府的官员们来说,处理好面子的问题,很多时候,还不仅仅是面子,而是实际的利益,就像李副市长说的,这块地,其他的人一次要这么大,不可能,但他张晨要,就可以,这就是面子,而这面子,是他积累起来的。

    那个地方做出彩,让领导们有地方领着更大的领导去参观,得到赞许,觉得面子上有光,你放心,领导们不会只有这个时候记得你的,接下来,很多的好事情他们也会想着你,像什么评比,什么表彰和奖励,什么高新技术企业的申报等等。

    这对企业来说,确实都是实实在在的支持,张晨可以看不上这些,但“半亩田”不可以。

    除了永城那边服装公司园区的设计,张晨还要着手考虑服装厂搬迁之后,“天空之城”这边的二期改造,原来整个电子商务产业园区就是张晨自己设计的,既然是二期,就要考虑怎么和一期协调的问题,还是要张晨自己来。

    包括锦绣设计院那边,“人家旅业”项目的修改稿正陆陆续续出来,定位为高端民宿之后,张晨整个思路也要改变,需要在设计上更细腻更考虑周全,张晨一个个项目都要重新审核,都要动手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饮食男女”,虽然张晨酒店也开了不少,做酒店的经验也累积了一些,加上还有慧娟他们会帮忙,但就像小芳说的,“饮食男女”,这是一个新业态,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会做得怎么样都是未知,也没有榜样可以学,一切都要他们从零开始。

    很多时候,张晨甚至觉得,自己原来土香园和三亚酒店的经验应该摒弃,不然,自己的思路会打不开,可能反倒会限制“饮食男女”的发展。

    想到了这一点,张晨有了点战战兢兢的感觉。

    张晨在机场的停车场停好车,看看时间,飞机还有十几分钟才会抵达,阳光正好,张晨蹲在停车场,美美地抽了支烟,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了,扔进垃圾箱,这才往接机大厅走去。

    出口处的屏幕上显示,小莉和慧娟她们的飞机已经抵达,张晨站在栏杆外面等,过了七八分钟,他看到小莉和慧娟出来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被她们两个挽着手臂的,居然是傅胖子。

    傅胖子虽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步伐矫健,满脸泛着红光,看上去好像只有六十来岁,曹敏芳早就已经没有安排他去站镬头,说是要把他供起来。

    但据说傅胖子自己手痒,每天还是要去镬头前站一会,他和曹敏芳说,手艺这东西,一天不碰会生,三天不碰,就是门外汉了,搞不赢咧。

    人活到八十多岁,有人活成了妖,有人活成了老渣,还有一部分的人,会活成传奇,傅胖子就是把自己活成了厨师届的传奇。

    傅胖子在长沙蓉园宾馆,成为特一级厨师的时候才四十一岁,是当时全国最年轻的特一级厨师,到了现在,和他同辈的特一级厨师们,还活在世上的已经屈指可数,像他这样,每天还能站墩头上镬头,可以和同侪一比高下的,更是凤毛麟角,从这个角度,他又活成了妖。

    傅胖子一路呵呵笑着走来,张晨朝他挥着手,叫着:“傅师傅!”

    小莉和慧娟两个人夹着傅胖子,把他夹到了张晨面前,小莉叫道:

    “三明治来了,老板,要不要吃?”

    慧娟说:“是肉夹馍,不不,是馍夹肉。”

    张晨哈哈大笑,傅胖子也一个劲地笑着说:“两个妹陀,搞不赢咧。”

    “傅师傅,怎么这两个人,还要让你辛苦跑一趟?”

    张晨和傅胖子说,小莉马上插嘴:“师父是来献计的,‘饮食男女’这个项目,他有很多的想法要和你说。”

    “太好了!”张晨叫道,转而问小莉:“怎么?入门了?”

    小莉嘻嘻笑着,傅胖子说:“办法,两个妹陀蛮讨嫌嘞,我搞不赢。”

    张晨大笑,知道他这是被慧娟和小莉死缠烂打了,不接受小莉拜师都不行。

    四个人到了土香园大酒店,时间是下午四点多钟,客人还没有来,但后厨的人已经上班,张晨邀傅胖子去自己办公室坐坐,让慧娟去订一个包厢,等会一起吃晚饭,傅胖子不肯上楼,说是要去后厨看看,好久没有来了,张晨只能陪着他去。

    一走进后厨,入口处传菜台的小姑娘,正在整理自己的传菜台,看到他们就扭头朝后厨大喊一声:

    “傅师傅来了!傅师傅来了!”

    后厨的人听到喊声,马上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站在墩头前的厨师们,纷纷把手里的刀在砧板上放下,站在镬头的,也伸手把火关了,围过来过道这里,不知道是谁,率先鼓起了掌,接着整个后厨的几百个人,都一起鼓掌,掌声雷动。

    傅胖子朝大家挥着手,让大家回去回去,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我只是随便看看。

    傅胖子接着和张晨说,你也去忙吧,我们等会再说。

    张晨说好,他转身和慧娟、小莉说:“你们陪傅师傅,等会把包厢号告诉我,晚上你们两个一起吃饭。”

    慧娟说好,她和小莉两个人,陪着傅胖子朝后厨里面走进去,张晨站着看他们,他看到傅胖子在后厨走走站站看看,不时和慧娟、小莉,还有其他的人说着什么,张晨走出后厨,回去自己的办公室。

    傅胖子一到,连慧娟和小莉也感觉出来了,整个后厨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在干活,包括那几个高级技工也是,傅胖子走到他们边上,他们就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局促不安地看着傅胖子,就好像一个小学生,看到老师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每年的全国厨神大赛,傅胖子都是评委,不过,傅胖子要求,半亩田三亚的酒店,还有土香园各个酒店的厨师,一律都不许报名参加,为了避嫌,大家只能通过电视,观看每年的比赛,心里再痒痒,也没有办法。

    现在,评委都站到自己的面前了,每个人都觉得,今天就像是一场大考。

2027 一只龙虾

    刘立杆听说是傅胖子到了,也和张晨一起下去土香园大酒店的包厢吃晚饭。

    刘立杆最后一次见到傅胖子,还是那年他们一大帮人,一起去三亚过年,最后被老刘一闹,刘立杆被迫带着父母提前返回杭城。

    一别这么多年没有看到刘立杆,今天看到,傅胖子很高兴,一定要起身去炒一个菜给刘立杆,也给张晨他们吃吃。

    他知道刘立杆和张晨都喜欢吃辣,要给他们来一个辣炒龙虾,张晨和刘立杆都很稀奇,龙虾刺身他们吃过,蒜蓉蒸龙虾吃过,椒盐龙虾吃过,芝士焗龙虾吃过,龙虾熬粥也吃过,但这辣炒,两个人都没有吃过,听着就很过瘾。

    几个人都站起来,出了包厢,慧娟让服务员去和后厨说,这桌迟点上菜。

    不然,这桌的菜上的肯定会很快,不一会就上齐了,张晨在,慧娟在,特别是傅胖子在,厨师们也都跃跃欲试,想让自己烹制的菜,摆到傅胖子面前,让他尝尝,有让他品鉴的意思,傅胖子也会把他的点评,告诉服务员,服务员会转告厨师。

    年纪大了,傅胖子的性情也变了不少,他一般不会直接当着厨师的面,说这个菜这里不好,那里不行,即使全国厨神大赛当评委的时候,他也只是会说,这个菜要是能够这么做,这么做,就很完美了,听的人自然懂了,知道自己哪里欠缺,也不会感觉当众丢面子。

    但在自己酒店,厨师不在眼前的时候,傅胖子也不会问这菜是谁做的,他会直接把这菜的毛病和服务员说了,服务员自然知道这菜是谁做的,马上会去转告,这样,炒这菜的厨师,还是没丢面子,但受教益了。

    一行人到了海鲜池,傅胖子选了一只两斤左右的南海青龙,慧娟拿着去墩头那里,马上有人把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傅胖子拿起砧板上的刀,和那个厨师说:

    “我借你刀用用好不好?”

    那人赶紧说:“师父你用。”

    虽然他并不是傅胖子的徒弟,真正的徒弟只有慧娟和小莉,但这里整个后厨的厨师,大家都叫他“师父”,而不是“师傅”。

    慧娟担心龙虾夹到傅胖子的手,说:“师父,我来。”

    傅胖子摇了摇头,他伸手抓住龙虾的后背,举起来,右手拿过一根筷子,从龙虾尾部的出尿口插进去,插到筷子还剩四分之一的时候停下,停了五六秒,抽出筷子,龙虾的尿从出尿口射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惊呆了,还是刚刚的这一泡尿实在是太爽了,刚刚还足鳌乱舞,在空中挣扎着的龙虾一下子僵直了,傅胖子把龙虾按在砧板上,刀尖从龙虾头和身子连接处插进去,横着一划,龙虾顿时动弹不得。

    刀尖顺着龙虾的背脊划下来,划到尾部,这一刀,不仅划开龙虾背上坚硬的壳,还划开了背部薄薄一层虾肉,手指压住龙虾背往两边一掰,露出了背部的黑色的虾线,还是用刀尖一挑,整根虾线就取了出来。

    接着刀尖贴着两边的壳下去,左右各划几下,一整块白花花的龙虾肉就取了出来,傅胖子把龙虾肉塞到了慧娟拿过来的一桶冰块里。

    围观的厨师们都惊叹一声,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这一下,大家都看出了傅胖子的功夫,一般的厨师处理龙虾,需要筷子,给龙虾导尿,接着要用剪刀,剪断头部和身子的连接,接着还是要用剪刀,把龙虾背剪开,用手取出虾线。

    再接着,要用一把小刀,贴着虾壳,小心地把虾肉取出来,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总要四五分钟,傅胖子就用一把大菜刀,几十秒钟的时间,就把一只龙虾处理完毕,简直可以说是一气呵成,那一把菜刀在他手里,可以化为剪刀,也可以花为小刀。

    傅胖子和慧娟说过一句名言,他说工具是人手的延长,这话一点没错的,马勺就是我们的一只手,我们可以用它炒菜,舀水和油,用它当筷子,把食材划拨开,用它开关水龙头,刀就是我们的另外一只手,可伸可屈,可大可小。

    慧娟就见过傅胖子,用菜刀雕出的萝卜花和孔雀,栩栩如生,慧娟很少看到傅胖子用菜刀之外的其他刀具,不管是小刀刻刀还是剪刀,他都可以用菜刀替代。

    曹敏芳和慧娟说过,她说胖子要是绣花工,他用织毛衣的毛线针,都可以绣出花,慧娟觉得这话很形象。

    虾肉在冰桶里冰镇着,傅胖子把虾头虾尾虾壳虾鳌,交给其他人去剁块熬粥,他开始切辅料,用了彩椒和魔鬼辣椒,葱成段,蒜成泥,姜成菱形的片。

    就这一两分钟的时间,虾肉冰镇好了,取出来片成片,放进了不锈钢碗里,他自己走过去不锈钢的打荷台打荷,接着把不锈钢碗一推,滑到了对面。

    绕过打荷台走到镬头前,那只镬头站着的厨师,连忙就把位子让开。

    起油锅,虾肉下锅滑油三秒,进漏勺滤油,另起油锅,油温七成,下葱姜蒜,再下彩椒和魔鬼辣椒,煸炒五秒,炒出香味和辣味,下虾肉,接着马勺出去,在那一排的调料罐上巡游一周,回来的时候,马勺里什么都有了,生抽料酒糖盐和鸡精。

    奇怪的是马勺里明明有其他的调料,去取新的时,马勺里的调料竟然一滴都没有漏出来,这就是手感和速度。

    一马勺调料下去,唰唰唰颠锅八下,出锅装盘,水入锅,荡两圈净锅,把水倒了,马勺在锅子上当当敲了两下,放下锅子和马勺。

    傅胖子朝站头镬和二镬的两位高级技工甩甩下巴,示意他们尝尝,两个人伸出手,各捏住一片龙虾肉尝了一下,赶紧翘起大拇指。

    “不行不行,我也要尝尝,看看他们是不是拍你胖子的马屁。”

    刘立杆叫着,他拿起打荷台上的一双筷子,夹了一片虾肉放进嘴里,大叫:

    “好吃,好吃,胖子,我现在要拍你马屁了!”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刘立杆把筷子递给张晨,和他说:“你也尝尝。”

    张晨摇摇头说:“等会吃。”

    小莉捧着这一盘辣炒龙虾出去,张晨请傅胖子也去包厢,他们往外面走的时候,身后又传出了一片的掌声。

    回到包厢坐下,张晨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辣炒龙虾放进嘴里,也叫着好吃好吃,刘立杆盯着这一盘虾说:

    “可惜太少了,我一个人都可以吃一盘。”

    傅胖子呵呵地笑着。

    其他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了,慧娟屏息静气,盯着傅胖子,傅胖子把每一样菜都尝了一遍,点点头说:

    “还好,没有退步。”

    慧娟长长地吁了口气。

    傅胖子看了看她,和颜悦色说:

    “开饭店,没有退步还不行,要天天进步才对,顾客的嘴是越吃越刁的,为什么我们经常要推出新菜,就是要满足他们的歪嘴,不然,人家吃腻了,下次就不会再来了。”

    慧娟赶紧点头说:“师父你说得对。”

    大家喝酒吃菜,很快就聊到了“饮食男女”,傅胖子和张晨说,你这个想法蛮新颖,做好了以后就是一条路,我看现在连剪头发的修指甲的按摩的都可以上门,就想着我们厨师能不能上门,想不出个办法,哎,这两个妹陀一说,我觉得蛮好。

    张晨赶紧说:“谢谢傅师傅,没想到傅师傅还很前卫,连互联网经济也懂。”

    小莉说:“老板,师父同意我们‘饮食男女’挂他的招牌了。”

    “真的?那太好了!”张晨叫道。

    “很**!‘傅耀宗领衔厨师团队’,这一句广告语就很有杀伤力。”刘立杆在边上也说。

    “我不能白挂一个名头,等到你们这里开始培训,我要过来给他们讲课。”傅胖子说。

    “还要考试。”小莉说。

    “就放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厨师也要参加,我都好久没有听师父讲课了。”慧娟说。

    “策,策策,现在就来策,越策越开心。”

    刘立杆叫道,大家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讲什么,过了一会明白了,原来他这是在学长沙话,只是他这长沙话,恐怕没有一个长沙人能听懂,连傅胖子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大家都笑了起来。

    慧娟看着张晨笑,张晨问:“你笑什么?”

    “师父为你可煞费苦心。”慧娟笑着说。

    张晨猛然想起前面小莉说的,傅胖子有计要献的话,赶紧和傅胖子说:

    “傅师傅,做餐饮我本来就是一个门外汉,这‘饮食男女’又是个新鲜事,没有地方可学,都要我们自己摸门道,傅师傅你要帮帮我。”

    “不帮师父就不来了。”小莉说。

    张晨赶紧朝傅胖子拱着手,张晨说:

    “我是真的不懂,那天慧娟和我说起,人家家里的炉灶火没有酒店猛时,我就难住了。”

    傅胖子笑笑,他说:“火候是人掌握的,满汉全席也是柴火灶做出来的,那时也没有鼓风机。”

2028 杂家菜

    “现在的厨师,不仅你让他在家里的煤气灶上掌握不好火候,柴火灶也一样,当徒弟的时候,就都是在酒店的后厨学的,师父也只教了他这些,连菜谱,都是按后厨的灶头写的,你让他去用家里的煤气灶,搞不赢咧,是他没有学过,不是家里的灶头,就做不出好菜。

    “我刚当厨师的时候,单位的后厨,还是用的煤饼炉加鼓风机,当徒弟要先学会通炉子,还有每天下班用湿煤灰封炉子,第二天不要重新生炉子,要是炉子封灭了,蛮讨嫌,会被师父打。

    “调料呢,加起来就那么几种,油糖酱醋加味精,就一个酱油,没有什么生抽老抽,我第一次被单位派去广州的酒店学习,看到都呆掉了,原来广东人做菜,有这么多的调料,生抽老抽豉汁酱油,光一个酱油就分这么多种,我都搞不清楚怎么用。”

    傅胖子说着的时候,张晨就想起了自己在海城,去酒店面试的情景,这才知道,原来不光自己分不清生抽老抽和豉汁酱油,就是连傅胖子这种专业的厨师,也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第一次看到xo酱,稀罕,我用手指头蘸蘸,放嘴里尝尝,蛮好吃,忍不住又蘸又尝,尝了十几下,脑壳被师父笃毛栗子,没有办法,以前见都没有见过啊。”

    傅胖子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傅胖子继续说:

    “没有那么多的调料,就不能做菜了?煤饼炉子就不能做菜了?当然能做,现在人家家里的炊具那么多,有煤气灶、电饭煲、微波炉、烤箱、空气锅,比我们以前后厨还要多,当然也可以做好菜。”

    “我们还可以带一只猛火单灶过去补充。”慧娟说。

    傅胖子点点头:“那就更好做了,没有做不好的菜,只有掌握不好的火候,要是把这些炊具的特点和火候都掌握了,这菜就可以做好,所以要研究,要去学,这个酒店蛮新,我们的菜谱也要是新的,要有自己的东西,让下面的厨师这样去学,就可以做起来了。”

    “师父准备搞一本菜谱,就是用这些炊具做的,师父说,不能把酒店的菜谱,直接搬过去,那样肯定会做失败的。”小莉说。

    “这个就是我们以后‘饮食男女’的基本款,师父要帮我们,把这套菜谱做出来,每一个步骤都写清楚,以后进来的厨师,都要求掌握这套菜谱。”慧娟和张晨说。

    “太好了!谢谢傅师傅!”张晨叫道。

    “牛逼,傅家菜啊!只有请‘饮食男女’的厨师,才能吃到的傅家菜,这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刘立杆听了,也叫着。

    “不要叫‘傅家菜’,蛮讨嫌,我去吃过那些叫什么什么家菜的,你们知道什么感觉?”傅胖子说。

    “什么感觉?”刘立杆问。

    “就和江湖骗子差不多,那些厨师,当我的徒弟我都讨嫌。”傅胖子说,“真的要叫,就叫杂家菜。”

    “杂家菜?”张晨问。

    “对,杂家菜。”傅胖子说,“当食神大赛的评委,有一个好处是,可以见到全国各地的好厨师,每个菜系的精华,我都可以见识到。”

    傅胖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不再说,其他的人都看着他,傅胖子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把筷子放下,又拿起酒杯,也没有要和他们碰杯的意思,独自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傅胖子看了看他们,接着说:

    “你们晓得,为什么会有八大菜系、四大菜系?”

    “应该是历史形成的吧。”张晨说。

    “对,是历史形成的,蛮多年,但你们想想,现在食材越来越多,菜式越来越丰富,怎么就没有形成新的菜系?”傅胖子问,“杭城这里,叫过一阵子杭帮菜,上海叫过一阵子本帮菜,为什么都形不成气候?”

    这个问题,在座的还真的都没有想过,刘立杆好奇了,问:

    “为什么?”

    “形成菜系的条件已经没有了,以后也不可能会有新的菜系了。”傅胖子说,“这些菜系之所以会形成,是两点决定的,一个是食材,一个是口味。

    “以前的人,大家都在一个地方,口味相同,比如要在长沙,一坐下来一桌十个都是湖南人,大家都喜欢吃辣子,那就辣嘛,厨师就往辣里炒,上海人苏州人喜欢吃甜嘛,厨师就什么都加糖,连炒青菜都加糖。

    “就是这样,一个菜系的特点,是这个地方的人,大家的口味决定的,菜系就像帮会,是一个很封闭的产物,要是还强调正宗不正宗,那就更像是一个帮会了,我看到那些挂着正宗什么什么菜的,就蛮讨嫌,那是说你自己,只会吃老本,不用功。

    “我当评委的时候,要是有选手说他做的是正宗的什么菜,就一定把他拿掉,一个菜系形成几百上千年,你怎么知道几百年前的人是怎么做的,那时还没有鸡精,油都没有脱脂,你知道那时的口味,和你现在是一样的?

    “加上做菜这种事,一百个师傅做出来,就是一百个口味,你说这一百个人里,哪个才是正宗的?你是跟这一百个人里哪个学的,跟鬼学的?

    “还有就是食材,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五百里以外的食材,你想都不要想,所以湖南菜就是山货土货和河鲜,不会有海鲜,海边人山货和土货少,就以海鲜为主,这样又形成了每个菜系在取材上面的限制和局限。

    “所有的菜系,都是在这样的条件决定下形成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南腔北调的人都有,这口味也就南腔北调了,开始还你吃辣的,我不吃辣的,各吃各的,到后来,你也吃我的,我也吃你的,口味就杂了。

    “现在就是同一份人家,都有可能老公是河北的,老婆是广西的,两个人的家又不在河北,也不在广西,而是在上海或杭城,搞不赢嘞,人都混一起嘞,人都已经混一起了,口味还不杂?

    “食材也是,不要说舟山的海鲜,在新疆都可以买到和宁波一样新鲜的,就是法国的生蚝,澳洲的龙虾,日本的海胆,丹麦的北极虾,还不是飞机一飞就到了,更不要说现在北方的蔬菜往南边走,南方的蔬菜往北边走,以前还分南北货,现在没有了,连土特产都没有了。

    “你在哪里,都可以吃到世界各地全国各地的东西了,在一个地方,人的口味杂了,食材也杂了,你还怎么分,分什么菜系,我说那些什么什么家菜的,是骗子一点没错。

    “他们就好像是现在的人写文章,还一定要用文言文,结果文言文他自己还不全通,是半瓶水,半瓶水出来骗人,不是骗子是什么?

    “我们厨师,做菜是给人吃的,不是写文章画画的人,你写篇文章可以自己看,画张画可以自己挂在家里,我们做菜的,就是人家喜欢吃什么菜,我们就做什么菜给他吃,现在的人杂了,口味杂了,我们就做个杂家菜给人家吃。

    “什么叫杂家菜,就是你不要管这个菜是什么菜系,正宗不正宗,你管他是什么菜系的做法,就是法餐和葡国菜的做法又怎么样,都可以拿来用,只要客人喜欢吃就可以。

    “就像这个辣炒龙虾,食材是粤菜潮州菜多用的,打荷的时候,我也用了潮州菜的调味料,但烹饪的时候,又用了湘菜的做法,你说这个是湘菜还是潮州菜?都不是,就是菜,客人喜欢吃就好。”

    “智慧啊!”刘立杆拍了一下桌子,叫道。

    张晨他们在一旁听着,也频频点头,他对傅胖子说的口味的变化很有感触,别说是现在人口混杂,就是同一群人,他们的口味变化也相当大。

    像杭城人,杭城虽然盛产杭椒,但以前杭城人是不吃辣的,有人是连吃馄饨的时候,馄饨里放的榨菜末上面的那一点点辣都受不了,要老板洗洗才放进碗里,自己当初和小昭刚回杭城,在奎元馆吃面,服务员见他们这么会吃辣,都把他们当怪物看。

    但是现在,就是杭城本地人,一点辣也不会吃的已经很少,而且还局限在年纪大的人,年轻人对川味火锅和各种辣味食品,不要太爱,连肯德基和麦当劳卖的最好的都是香辣鸡翅。

    “我们的这本菜谱,就是要结合所有菜系的优点,前提只有一个,就是让客人吃着新鲜,好像没怎么吃过,但又吃得喜欢,吃了还想吃,想吃他还只能叫我们的厨师再过去做。”

    傅胖子说:“我们这个酒店,不但形式上要新,菜式也要新,有这么一本菜谱,下面的厨师学会之后,他对那些厨具的火候就可以全部掌握了,自己再化出去,就可以不断地创出我们的新菜,反过来,其他的酒店后厨,他们要学我们的菜,反倒难学。

    “这就是我说的,不能把现在土香园的菜搬过去一样,那里的菜,要搬过来,也蛮讨嫌。”

    “好啊,好啊,那就是傅耀宗领衔的‘杂家菜’,这个也很牛逼。”刘立杆说。

2029 人头和地盘

    第二天,慧娟他们在后厨隔出了一块地方,买来了家用的燃气灶具和猛火单灶,还有烤箱、微波炉、空气锅和电饭煲,另外还有一台计时用的秒表和量杯量筒天平秤。

    考虑到以后“饮食男女”的业务将在全国几十个城市展开,慧娟也好,小莉也好,不可能去每一个城市每一份人家里去盯着,这一套菜谱,不能用语焉不详的什么“少许”、“一勺”、“翻炒几下”这样的词。

    这些词写了等于没写,其实是写的人自己心里都没有把握。

    “少许”和“一勺”必须量化到几毫升、多少克,“翻炒几下”必须精确到几分几秒,等厨师们对这些量化的指标很熟悉之后,才可以酌情凭经验,或根据客人的口重口浅来做增减,但必须要先有一个标准为基础。

    酒店后厨的其他厨师,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大家都很好奇,围过来看热闹,问慧娟和小莉,她们也只是笑笑,在菜谱没有出来之前,一切还都保密。

    傅胖子和张晨慧娟他们说,“饮食男女”还是要有一个能控制菜肴品质的人,小莉的着重点是在日常的管理,这个控制品质的人,最好是让他也来参与这本菜谱的制定,这样他才会心里有数。

    张晨他们都觉得傅胖子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慧娟走不开,就必须还有一个内行,小莉要想达到那个程度,还需要时间,就是她达到了那个程度,和慧娟一样,她的工作也是整个公司的日常管理。

    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把土香园大酒店的二镬杜涛,调过来“饮食男女”当行政总厨,杜涛本身也是高级技工,技术上面当然没有问题,而半亩田大酒店,抽调走一个二镬,还不至于会影响整体的技术实力。

    慧娟想了一会,和傅胖子说:“师父,你收他当你的关门弟子吧。”

    “我不是刚刚已经关过一次门了?”傅胖子瞪着慧娟,眼球都鼓了出来。

    慧娟之后,这么多年傅胖子都没有收过徒弟,参加全国厨神大赛的很多得奖选手,比赛完了,都想拜到傅胖子的门下,但傅胖子一个也没有应允,这次慧娟带着小莉去三亚,死缠硬磨,才让傅胖子破了例,收小莉当关门弟子。

    慧娟嘻嘻笑着:“那你就再关一次。”

    傅胖子明白慧娟的心意,厨师这行,说难管很难管,说好管也很好管,它可能是到现在还为数不多的,真正很讲究师承关系的行业。

    它的师徒,和其他行业的师徒还不一样,真的还留有那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感觉,徒弟要是做的不好,师父一马勺过去,徒弟是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敢背叛师父的人,在这行名声会很臭,连找工作都很难,毕竟,哪怕是再大的酒店,决定这厨师能不能用的,老板都没有决定权,老板是门外汉啊,决定权都在行政总厨手里,除非是这老板本身也是厨师出身,而厨师出身的,对这样的人,也一样会嗤之以鼻。

    杜涛要是拜到了傅胖子的门下,这个行政总厨就有人压着他了,同时,慧娟和小莉也都成了他的师姐,他就不敢拆小莉的烂污,不然,师父会收拾他。

    傅胖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这事本来就是自己提起的,慧娟这样的要求,也算合理,傅胖子应允了。

    慧娟去找杜涛谈,和他说了“饮食男女”的项目,也和他说了他们为什么搬了这么一大堆家用炊具,说是想把他调过去担任“饮食男女”的行政总厨。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慧娟问。

    杜涛没有吭声,这行政总厨的名头虽然很好听,待遇也不错,他却犹豫了。

    他看了看远处的那一堆玩意,心里寻思,如果自己过去,就要告别酒店的镬头,天天去和这些玩意打交道了,这怎么也有点自废武功的感觉。

    厨师这行,属于“一招鲜吃遍天”,只要有技艺在手,自己哪怕不在土香园大酒店,工作和收入也不用愁,现在让他自废武功,不就是自断后路吗?

    慧娟看了看他,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慧娟和他说:

    “我们现在协助师父在做的这本菜谱,是师父的最后一本菜谱,他会把他所有的经验和技艺,都放在里面,其他人就是想跟着打下手,师父也不会要,你要是愿意去‘饮食男女’,我和张总去做做师父的工作,让他收你为徒,参与这本菜谱的制作。

    “张总本人兼任着‘饮食男女’的董事长,我想,他和我一起去说,师父会卖这个面子的。”

    杜涛听了这话,心动了,“一招鲜吃遍天”不错,而要是能成为傅耀宗的徒弟,那就更不错,如果那样,他以后走到哪里,月薪都起码涨一万,这个年头,高级技工并不少见,但傅耀宗的徒弟,没有几个。

    “要是能当傅师父的徒弟,我就去。”杜涛和慧娟说。

    慧娟点了点头。

    杜涛拜了傅胖子为师,他叫慧娟和小莉都是师姐,小莉被他叫脸红了,说:“我这么菜,丢死人了。”

    慧娟在边上笑道:“再菜也是师姐,谁也改不了。”

    小莉即使去了三亚,每天也还是在练刀工,切土豆切萝卜,或者锅子里盛上三分之一锅的沙子,一只手在练颠锅。

    回到了杭城,小莉除了每天和慧娟、杜涛,跟着傅胖子试新菜,她要上手,当然还早,她的任务是在边上拿着纸笔做记录,每天用眼睛看着,也长进不少,至少是知道了,一个个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张晨和慧娟说,不要让傅师傅太辛苦了,毕竟那么大的年纪,每天最多下午干三四个小时,这三四个小时,小莉跟着傅师傅,其他的时间,她还是继续练刀工、练颠锅。

    锅子里的沙子洒出去的时候越来越少,一片香干,她现在已经可以片成四片,然后切成香干丝。

    慧娟表扬说她的进步很快,天生就是一个厨娘,这让小莉陡然增加了信心,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切的香干丝,土香园已经可以用了,不再是只能提供给员工餐。

    “不错,明天开始,你可以切肉丝了。”慧娟和小莉说。

    傅胖子和慧娟小莉他们在忙的时候,张晨也在忙,他去他们九堡的物流基地,在顾工他们的那个院子里,拿出了半间库房,隔成上下两层,作为“饮食男女”的总部,上下一共差不多有一千个平方。

    “饮食男女”在其他城市,也就是一两百个平方的加工车间,楼上有一块办公和休息区,因为杭城这里是总部,所以不一样。

    张晨在一楼,除了设了一个加工车间之外,还改建出很大的一个厨房,这是用来培训厨师用的,张晨准备全国的厨师,都要在这里统一经过一段时间的技能和纪律、礼仪培训,才可以上岗。

    这些厨师,都是派往每家每户的,他们到客户家里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司的形象,所以在技能的培训之外,还要进行礼貌礼仪的培训。

    二楼除了几间办公室,还有两间教室,和一个餐厅,这个餐厅,不是用来吃饭的,而是用来培训服务员摆台的。

    张晨到了这里,去了张向北的办公室,让张向北把吴欢和李薇都叫过来,他把“饮食男女”的项目向他们介绍了,然后郑重其事地和他们说:

    “把你们找过来,一是希望今后‘饮食男女’能得到你们‘宅鲜送’的支持,之所以把‘饮食男女’和你们放在一起,就是因为以后‘饮食男女’的每天所需要食材和调味料,都要从你们这里采购,放在一起更方便。”

    “那就是我们的客户了。”吴欢笑道,“我们不仅支持,还很欢迎啊!”

    “这是其一。”张晨认真地说,“其二就是,我想听听你们几个年轻人,对这个项目有什么建议,你们思想活跃,对互联网这块,也比我在行。”

    张向北想了一下,和张晨说:

    “不仅要好吃,还要好看,而且要有仪式感。”

    “什么意思?”张晨问。

    “好吃当然是指菜肴的口味,好看就带点表演的性质,比如摆盘的萝卜花,可以让厨师去现场雕刻,餐巾的折花,可以让服务员去现场折,不就一桌而已,也很快的,这样大家看着新奇,看着好玩,就有不一样的体验。”

    张向北一说,吴欢和李薇都说对对,这个很好,张晨点点头,也觉得张向北的这个建议很好。

    “仪式感嘛。”张向北说,“老外在这点上比我们做得好,他们要是去高档餐厅吃饭,都会很正式,还需要穿着礼服出席,我们是去哪里都很随便,这在家里的宴请,就更容易变得随便,其实一随便,被请的人就感觉没有那么被重视了。

    “所以到人家家里,更要讲仪式感,服务员到了,必须严格按照最高的宴席标准摆台,什么主位、主宾位、副主位、副主宾位等等,都必须分得很清楚。

    “摆台的时候,骨碟味碟汤碗汤匙筷架水杯红酒杯白酒杯等等,包括餐巾折花,一样都不能少,一定要先摆好,情愿等客人入席后,再把不需要的撤掉,这样就显得很正式,仪式感就出来了,虽然是家宴,请客的和被请的,都会觉得很有面子,和到一般人家里吃饭不一样。”

    张晨在海城的时候,为了要应付去酒店面试,跑新华书店买过一本《白天鹅宾馆管理实务》,很认真地看过几天,他到现在还依稀记得,这些东西那书里都有写,不过,张向北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怎么知道这些?”张晨问张向北。

    张向北笑笑:“我以前天天和酒店餐厅打交道,不管中餐还是西餐,餐厅里就那么点东西,我还不去学会?学会了和人家才有共同语言。”

    70

2030 新业务

    过了正月,整个“宅鲜送”似乎都松弛了下来,没有原来的那般忙乱和紧张,公司似乎进入了正常的运行,变得有条不紊,连春节这个关卡都可以顶下来,没出什么差错,公司的管理层对自己,有了更多的自信。

    年前和年后,相隔也就很短的时间,但不管是对吴欢来说,还是对张向北来说,对下面小武和周若怡孙向阳李薇他们来说,从心理上,感觉自己公司已经过了一年,有点老公司的样子了。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他们现在兵强马壮,再筹建一个新公司,已经没有原来那么窘迫,筹备人员从各个部门和其他分公司抽调过来,很快就可以组建一个团队,都是已经有经验的人,谁该干什么,怎么干,不用吩咐,他自己就知道去做。

    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让他们感觉自己已经是家老公司,老公司才有这样的底气,而且还已经是一家大公司。

    “宅鲜送”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还真的是迅速成长为一家大公司,他们现在在全国,已经有一万八千多名员工,每天的销售额六个多亿,而且不管是人员也好,客户数量也好,销售额也好,每天都还在快速增长。

    等到武汉成都重庆和长沙的分公司上线之后,他们就不仅占据了沿海省份,还可以说是占据了全国的半壁江山,南京和杭城广州三家公司,已经在向域内更多的城市发展二级分公司。

    除了苏州和宁波,他们的业务,现在已经向无锡南通徐州温州绍兴台州嘉兴东莞珠海和佛山拓展。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们有了稳固的,不断扩大的蔬菜供应基地,刘得华的寿光办事处,已经升格为山东分公司,现在采购的范围已经扩展到全省。

    宁夏那里,他们年前收购和合作的农场,头一茬的蔬菜已经开始供应,向依云接着又收购了几家农场,他们在整个宁夏的布局已经完成。

    雯雯在宁远,正一个乡一个乡地蚕食,有地方政府的支持,推进的速度果然很快。

    其他的地方,他们合作的公司和农场、合作社,也随着“宅鲜送”知名度的提高,越来越多,现在不是他们去找对方,而是对方反过来找他们合作。

    最让张向北和吴欢放心的是,申屠红燕那里的生产规模不断地扩大,保鲜柜的生产,已经可以赶上他们业务的发展速度,不仅能满足新开发城市的需求,还可以满足已经开发城市保鲜柜数量不断增加的需要。

    吴欢走进了张向北的办公室,问他:“怎么样,还没有转过弯来?”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说:“我还是觉得砸了人家的饭碗不好,特别是我们一直合作得好好的。”

    “从我的立场,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自己做,把利益最大化。”吴欢说。

    张向北笑道:“我理解,我理解,那是你的职责,不过,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陶朱公,也就是范蠡的‘侯时转物,逐十一之利’的故事?意思是说等待好时机买进卖出,但只获取十分之一的利润,不要一个人吃干抹净,这样,钱赚到了,人气也赚到了。”

    “哼哼,还引经据典了,是顾工和你说的吧?”吴欢冷笑着问。

    张向北说:“对对,我哪里会知道这些,不过很有启发。”

    “范蠡,人家那是带着西施一起跑的……好吧,你也有你的西施。”吴欢说着叹了口气,“张总,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像是个商人。”

    “是商人,但不想做那种唯利是图的商人。”张向北说,“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做那样的商人也是不划算的,要是成为千夫指的话,最后付出的成本,可能会比你得到的还要多,商业活动,也是人与人交往的活动,而不单纯是金钱和利益的往来,特别是在中国。

    “赚了钱而得罪了人,最后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很难说。有时候我想,我老爸其他没有给我什么,但有一点,他的一些做法,他无师自通就那么做了,看着没什么赚,最后是他赚到了。”

    吴欢好奇了,问:“张总做了什么?”

    “他也不像个商人,不太会讨价还价,不够精明,很多时候,他也宁愿自己吃点亏,我记得从小像杆子叔叔,淑珍阿姨,就在这点上经常嘲笑他,觉得他在这方面,有点傻。

    “但其实,这样也让他的人缘很好,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家都会帮他,到最后,他这个看上去不怎么会做生意,不像个商人的人,反倒把生意越做越大了。”

    张向北说着,吴欢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她说:“好吧,那你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张向北看着吴欢说,“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好,我去一家家和他们谈。”吴欢说着走了出去。

    张向北和吴欢在谈的,是他们的冰鲜肉制品,牛肉、猪肉和鸡肉等家禽肉,冰鲜肉的价格和鲜肉的价格,相差一大截,很多的学校和酒店、单位,采购的都是冰鲜肉,还有一部分城市的居民,因为价格的原因,也会选择采购冰鲜肉。

    冰鲜肉在国内几乎被几家大的肉制品公司垄断,他们的供应价格,和国外进口的相比,又相差一大截,像北美和欧洲的一些公司,他们生产生猪,但猪肉本身在他们那里的销量并不大,都在向亚洲出口。

    国内的养牛业,大型的饲养场基本都在养殖奶牛,用来制作奶制品,肉牛的养殖规模不大,牛肉很大一部分都要依赖进口。

    “宅鲜送”原来的这部分产品,都是国内的几家冻品进出口公司供应的,这些公司,也是从国外的供货商那里进的货,并不是从源头进的货。

    这些货品最大的问题还是,都是走海路过来的,中间有十几到二十几天的路程,有时候不能够正常供应,一批新货到的时候,供应充足,但在这批货和下批货到来的中间,有时会断档,而且,价格的起伏也很大,不是很稳定。

    张向北和吴欢他们,就想自己成立一家进出口公司,从事生鲜冻品的进口,对他们来说,不仅可以解决上述的问题,而且还有一个最有利的条件,那就是小芳。

    小芳在双会国际实行国际化跨国经营的时候,和全世界所有大的肉制品供应商都有联系,她可以帮助他们的进出口公司,直接和这些公司建立渠道,让他们实现从源头进货。

    北美最大的肉制品公司史密斯菲尔德,现在的母公司是双会国际,他们那里当然没有问题,双会国际在收购欧洲最大的肉制品公司,西班牙的农夫集团时,虽然遭遇了阻碍,但小芳和农夫集团,还有当时共同发起收购的墨西哥sigmaalimentos食品公司关系都很不错。

    小芳和全球最大的肉制品公司,巴西的**ssa公司也有联系,他们在澳洲和北美以及南美洲各国都有分公司。

    小芳可以把这些渠道,全部介绍给张向北他们,这对“宅鲜送”来说,是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们的渠道,可以说比原来向他们供货的那几家冻品公司还要好。

    能拿到的价格,也是一样更优惠,中间少了很多的环节嘛。

    但问题是,只要他们的进出口公司开始进口,对这几家冻品公司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本来“宅鲜送”的需求量就占了他们的一半以上,现在不光是他们的这部分业务会流失,而且,“宅鲜送”供应的冻品价格比他们还便宜,他们其他的客户,也肯定会流失,对他们来说,就只有关门这一条路了,这就是张向北说的砸饭碗。

    在这点上,张向北和吴欢产生了分歧,吴欢认为,我们是做企业的,既然是做企业,就是适者生存,他们被淘汰,也很正常。

    张向北不这么看,他觉得还有更好的路,那就是合作的路,他们和这几家冻品公司,共同成立一家生鲜产品的进出口公司,吸收他们都成为公司的股东,这样,大家就都有钱赚,可以共赢发展。

    两个人为这事争执了几天,今天终于达成了共识,吴欢就去找这几家公司一家家谈,把张向北的想法和他们说了。

    这些公司,本来心里都已经忐忑不安,做批发业务的,大家看着自己手下的客户越来越大的时候,心里都是又欢喜又担忧,欢喜是客户大了,自己的钱赚的就多,担忧的是,客户不是傻瓜,谁都知道,当他们做大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羽翼丰满的时候。

    这个时候,客户要跳船是很正常的事,人家已经不需要依赖你,就可以活得很好了嘛,中间商说到底,在整个交易的流通链里,只是一块跳板。

    所以当这些公司看到“宅鲜送”越来越庞大,下的订单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的心里是不安的,知道跳船的日子,可能也已经接近了。

    当吴欢来和他们说这事的时候,这些公司哪里有不欢欣鼓舞的道理,他们马上就答应了,同时觉得,张向北这个小鬼不错,做事很靠谱。

2031 它们来历清楚

    张向北他们食品厂的产品,除了火腿,因为晒制的时间还没到,没上市之外,其他的产品陆陆续续已经上市,大受欢迎,不管是雪菜、梅干菜、抱腌菜、酸黄瓜、腌豆角,还是酱油肉、咸肉、酱鸭和糟鸡糟鱼等等,都购者踊跃。

    张向北他们在“宅鲜送”的网站上,专门开辟了一个“宅鲜送自制”的专栏,里面卖的就是他们食品厂的腌腊制品,产品琳琅满目,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会有这么多的腌制食品,真是无菜不可腌,无菜不可泡。

    连傅胖子看着都感觉到瞠目结舌,他说他当厨师快七十年了,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泡菠菜泡韭菜和芥末腌空心菜,尝了尝,口感居然很好,这让傅胖子感觉到很好奇,一定要来找顾工问问,他这些妖怪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傅胖子很快就和顾工变成了忘年交,顾工隔三差五就出一个新产品,每出一款新产品,不是他找去土香园,就是傅胖子找过来这里,亲自尝尝,然后点评一番。

    顾工还对傅胖子他们在制作的菜谱,提供了很多的建议。

    反过来,傅胖子也对他食品厂的一些食品的口感,提出了很多改进的意见,让顾工也觉得受益良多。

    傅胖子和顾工成了忘年交,顾工和张向北,也是忘年交,这三个人经常凑到一起,不知道的人看到他们,就觉得是看到了三代人,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像是兄弟在交心,当然,傅胖子和顾工说话的时间多,张向北则是听的多。

    张向北听着他们两个人聊天,感觉就像是从一条的时间隧道里出来,又扎进了另外的一条时间隧道,两个人的经历都太丰富,见闻太广,可以说的故事太多,张向北和他们开玩笑说,我感觉我自己正在迅速地老去,马上就要赶上你们了。

    傅胖子和顾工都笑了起来,张向北说这话的时候,他和傅胖子两个人是坐在顾工办公室的沙发里,而顾工的造型很奇特,他是像一只猴一样蹲在沙发上。

    傅胖子骂过顾工,和他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讲话一定要蹲着讲,我年纪这么大,还这么胖,蹲一下可以,时间长了,蛮讨嫌。

    从那之后,傅胖子再来,顾工第一件事情就是请他在沙发上坐,他自己在边上坐着陪他聊天,聊着聊着,人不自觉地就蹲到了沙发上去。

    张晨他们的食品厂,当初成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处理车间里每天没有配送出去的库存蔬菜和食材,但现在因为食品厂的产品大受欢迎,很多的原材料,他们竟需要向“宅鲜送”下单采购,专门用来制作腌制品。

    就是这样还不够,网站上很多的产品,竟然都需要预订。

    顾工在这一点上要求很严格,腌制的时间没到,哪怕是差半天,也不准开始销售,吴欢提醒他说,配送出去还要时间,这半天就过去了。

    顾工说不行,只要时间没到,就不是合格产品,我不能允许不合格的产品出厂。

    真的不是他们在做饥饿营销,他们的很多产品确实只在网上存在几个小时,马上就售罄,需要客人再预订,没办法,预订的人太多,每批做出来的,满足了这部分的需求,就没剩多少了。

    腌制的食品和新鲜食品不一样,它们都是时间的产物,真的要有那么多天的腌制和那么多日头的晾晒,才可以完成,能不用烤箱的,他们就绝对不用烤箱,这样,他们产品的制作周期,就会比别人长,这也是造成供应紧张的原因。

    他们的产品,售价比其他同类的产品贵,但吃过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贵是有道理的,确实比其他厂家的好吃啊。

    买过他们“宅鲜送”腌腊食品的顾客,就接受不了其他的产品了,尝过了更美味的东西之后,人的胃口就吊起来了,嘴变刁了,再让他将就,他就很难将就。

    顾工和张向北说,这腌制食品,就像你们年轻人追女人一样,一定要有耐心,你总想吃快餐,能追到什么好女人,洗头房里的女人最快可以到手,你会要吗?

    “很多的老板就是蠢,这东西在酱缸里,多腌制几天又没有成本的,多晒几个日头,太阳又不会问你要电费,不愿意干,就想着马上变现,想速成,用烤箱去烤,烘干机去烘干,结果东西出来,口味不对,没办法就降价卖,你说,这样的老板是不是连账也不会算?

    “你用烤箱和烘干机还需要多花电费,结果价格还上不去,何苦来哉,是不是在做亏本的傻事?像我们这样,不急不急慢慢来,成本也没有增加,卖的价格还比他们高,利润比他们好,是不是我们这样才更划算?”

    顾工和张向北说,张向北不停地点头,觉得顾工说的有道理。

    “钱啊,确实能迷乱了一个人的心智,一个人要是眼里只有钱,急吼吼地朝钱奔去的时候,他就看不到其他,他的智商就会迅速地下降,很多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赌徒最急,所以他们的智商最堪忧。”顾工和张向北说。

    顾工原来那家厂的老板,知道现在在市场上大受欢迎的“宅鲜送”的腌制品,是顾工做出来的,专程来找到顾工,想请他回去,她和顾工说,只要他能回去,就给他工资翻倍。

    “我到这里,工资已经翻倍了。”顾工说。

    “那我就给你翻四倍,五倍……这样,我给你一个月八万。”老板狠了狠心,和顾工说。

    顾工说不去,“我在你那里,都已经馊了,你说那馊了的饭,你再炒,加再多的配料调料,还能炒出什么好饭?能把馊味炒没有了?”

    老板朝顾工干瞪眼,只能悻悻地走了。

    张向北知道了这事,笑着和顾工说:“这么好的待遇,你干嘛不回去?”

    “什么意思,你要赶我?”顾工问。

    “当然不是。”张向北笑道,“是我这里,工资有统一的标准,我暂时还不可能给你一个月八万。”

    “她说的任何数字,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她就是一个月给我二十万,我也不会回去。”顾工说。

    “为什么?”张向北问。

    “我看透了,也想明白了。”顾工说,“我顾工的手艺,又不是现在突然有的,一直就在身上,她那个厂,当初为什么能做出名气,就是那个时候,她还有心好好做事,我和她说的一些道理,她还能听,所以那个时候的产品,应该说还是不错的。

    “但是人呐,赚到钱之后,就会高看自己,觉得企业能够做大,就是因为自己的本事大到了天,别人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为了提高产量,请了一个半吊子的教授,说是要进行工艺改造,怎么改造?就是增加烘干机和烤箱。

    “结果,产品的生产周期缩短,产量确实是上去了,但口感下来了,消费者又不是傻瓜,人家不满意,不买就是,造成产品大量积压,又请了一个半吊子的营销专家,这专家就两招,一招是有奖销售,一招是降价促销,活活把自己的产品,做成了垃圾货。

    “做成垃圾货之后,就开始走团购,向单位倾销,给经办人回扣和提成等等,反正这样的傻事,不知道干了多少,我看迟早会出事。

    “我要是回去,很快一切就会回到原点,我说一套,她会下命令另做一套,你想,按照她的,那做出来的东西还会好吃吗?这种老板,顺风顺水的时候,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出问题的时候,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东西不好吃,她反过来肯定觉得是我技术不行。

    “她会觉得,给我二十万一个月太不值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扣我的钱,甚至会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自己滚蛋,这样她就不要花这二十万了,不光是她,大多数老板都会这么做的,你说我会傻到连这个都不明白?”

    顾工看着张向北,很认真地和他说:

    “我在这里很好,最主要是我觉得在这里,我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做事情,张总,你要是觉得食品厂的效益还不够好,你给我每个月降一万工资我都没有意见,只是,你不要改变我的做事方法就可以。”

    张向北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改变你的做法,你的做法,已经把我们‘宅鲜送’这个招牌做起来了,我会傻到连这个都不明白,去自砸招牌?”

    “那就可以,我是士。”

    顾工咧开嘴笑了,张向北听着心里一动,知道他说的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士”。

    张向北从顾工的办公室出来,去到外面的阳光房转了一圈,阳光房里,一排排晾晒着的火腿,在阳光下滴着油,走进去,就能够嗅到浓郁的火腿的香味。

    张向北每次都会到最里面的那排架子前看看,这一排架子上的火腿,比其他架子上的小一圈,都是金华两头乌的火腿,这一批的火腿都来自包家坞,其中有四只,是老包家里的。

    张向北仰头看了看隔着玻璃的天空,他似乎又听到了猪凄厉的叫声。

2032 蹲下来,姿态不要那么高

    张向北从他们的阳光房,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叫晒房出来,经过“饮食男女”的时候,踅进去看看。

    楼上的教室里,正在培训,有培训教师高亢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这一批参加培训的三十多人,都是从上海杭城和宁波的土香园大酒店,还有三亚的半亩田酒店抽调来的,有后厨的厨师,也有原来餐厅的领班或者主管。

    厨师们在这里要学摆台,练习各种酒的倒酒技能,包括餐巾折花,服务员出身的餐厅领班和主管们,都要和小莉一样,练刀工和颠锅,学会厨师的基本技能。

    除此之外,他们都要学的就是餐会宴席的相关礼貌礼仪。

    这些人,接下去都是“饮食男女”在全国各个城市的店长,对他们的要求自然会比较严格,他们要在这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等到他们培训完毕,“饮食男女”在全国各地的加工车间也已经改造完成,傅胖子他们的菜谱也已经出来。

    这些店长们将奔赴各个城市,招聘厨师和服务员,服务员由他们自己在本地培训,厨师则分批送往杭城这里,傅胖子和慧娟杜涛,还有土香园大酒店的其他高级技工,会轮番给他们上课,他们将熟悉傅胖子他们制订出的菜谱,经考核合格。

    到了五月,就是“饮食男女”在全国三十多个城市同时上线时刻。

    所有的人都在楼上培训,楼下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人在加工车间里安装一个个摄像头,张向北走过去看看,他知道这里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摄像头,是基于“饮食男女”的“全明厨房”的概念。

    加工车间从过磅洗菜粗加工墩头分割,甚至前期烹饪,比如炖菜和需要起大油锅炸制的菜,都会在这里先行处理,每一道操作环节,都在监控视频下进行,客户要是有兴趣,可以看到自己的订单,在这里的全流程,最后这些食材被装入一只只的储运箱。

    出于食品安全的考虑,这些储运箱在离开这里的时候,都进行了封签,到了客户家里,由客户亲自把这些封签打开,“全明厨房”,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你眼皮底下进行的,比一般的酒店后厨还要透明,客户大可放心。

    张向北他们“宅鲜送”,每一道工序也都有监控,张向北每天都会看到这些监控画面,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到了这里,看到这些人在安装摄像头的时候,他看着看着,却心里动了一下。

    他赶紧走了出去,走回去对面的半亩田物流基地。

    张向北上了楼,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吴欢的办公室,吴欢不在办公室,秘书告诉张向北,她在会议室,和那几家冻品公司的老板们在开会。

    张向北走过去,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后出来,吴欢朝在座的摆摆手,示意他们稍等,她跟着张向北出来,问他有什么指示。

    “没事,没事,你这里先忙,忙完了来我办公室,我有事和你商量。”张向北说。

    吴欢朝身后的会议室指了指,张向北说:“和这个无关。”

    吴欢明白了,点点头,回去会议室。

    张向北回到自己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咬着指甲,张向北从小到大,想事情的时候都喜欢咬指甲,向南每次看到,就会来拎他的耳朵,后来不拎耳朵了,再看到他咬指甲,“啪”地一下就会把他的手打掉。

    张向北去了美国读高中,咬指甲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他咬指甲的时候,小芳就会走过来,不是把他的手“啪”地打掉,而是用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叩两下提醒他,张向北赶紧把手放下,朝小芳嘻嘻笑着。

    其实他们家里,每个人思考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习惯动作,小芳是一只手会下意识地转动手里的笔,向南会抿着嘴,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张晨是不管在哪里,只要有窗户,他都会走到窗前,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基本就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是很多画画的人的习惯,据说这样景深会更深,透视感更强,眼里的世界层次更鲜明。

    妈妈呢妈妈?张向北记得,妈妈最夸张了,妈妈想什么事情想久了,她的脸色会变白,额上会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来,好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张向北轻轻地叹了口气。

    想到向南会打,他把手放了下来,呆呆地坐在那里,坐一会,他把脚上的鞋子脱掉,也像顾工那样,蹲在了沙发上,结果没蹲一会,人就摇摇晃晃,差点摔下去。

    张向北兀自笑起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把双脚放下去,佩服了,他觉得顾工真是蹲功一流。

    关于为什么喜欢蹲着说话,顾工和张向北说过,他说这还是他当学生的时候,去田野调查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农村里的人对外面的人,都有一种下意识的防备心理,一个人站在那里,你过去和他说话,基本是你说一句,他回答半句,没说上两个半句,就赶紧走开。

    要是有人蹲在那里,你走过去,在他的身边蹲下来,两个人蹲着说话的时候,对方的戒备心理就没有了,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可以聊很久。

    发现了这个秘密后,顾工再看到什么人站在那里,他边上要是有什么高一点的东西,像台阶、石磨或大石头,顾工会走过去,在这些东西上面蹲下来,比对方矮一截,但没到对方要低头和你说话的程度,这个时候再和人聊天,对方就不好意思马上走开,话就聊上了。

    接下去顾工更进一步,靠近对方,先递出一支烟,对方接了,就不好意思说半句话马上走开,你和人家聊两句,接着蹲下来,对方也会很乐意地蹲下来和你聊天,一旦你成功地诱使对方也蹲下来,戒心就解除了,这话就可以聊很深,很多时候,一蹲可以蹲上个把小时。

    时间久了,蹲着说话变成顾工自己的一个下意识动作和习惯,不蹲着,好像连思维都不敏捷,语言都组织不好。

    “人就是喜欢蹲着说话,站着放屁。”

    顾工和张向北说,张向北哈哈大笑,不过他想起来了,以前他在纽黑文,去那些餐厅的厨房,和厨师们在厨房外的小巷里抽烟聊天的时候,中国人和日本人印度人,还真的是很喜欢蹲着抽烟说话,白人不行,白人不喜欢蹲,他们喜欢站在那里,靠在什么东西上抽烟聊天。

    吴欢从门外进来,看到张向北一个人坐在那里傻笑着,吴欢走过去问:

    “你在笑什么?”

    “坐坐。”张向北笑着和吴欢说,吴欢坐了下来,看着张向北。

    张向北说:“哦,没有什么,刚试了一下,和顾工那样蹲在沙发上想事情,没有成功。”

    吴欢大笑,她说:“我也试过,重心不稳啊,蹲都蹲不住。”

    “对,对。”张向北说,两个人大笑了一阵。

    “这里搞定了?”张向北问,他问的是在会议室里的会议,吴欢和那几家冻品公司,关于新公司的股份分配问题。

    “搞定了,注册资金一个亿,我们百分之四十,他们五家,各百分之十二。”吴欢说,张向北点点头。

    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有制约的股份分配,“宅鲜送”占比百分之四十,没有他们的同意,要想修改公司章程,就达不到百分之七十的同意票,同样,“宅鲜送”如果提出修改公司章程的动议,没有对方其中三家的支持,也一样过不了门槛。

    他们是单独大股东,有经营决策权,但又没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简单多数,对方要是一致反对,还是可以否决他们的一些经营计划的,这就能够保护大多数股东的利益。

    “另外,我们作为股东借款,向进出口公司投放两千万美金,这样流动资金就够了。”吴欢继续说,张向北说好。

    “对了,张总你找我什么事?”吴欢问。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帮助那些单独的,家里经济有困难的农户的事情?”张向北问吴欢。

    吴欢点点头,她当然记得,不过这个事情,他们议了几次,都觉得没有办法操作,这些农户,都不是专业的种植户,他们的种植面积都很小,每人几分地,除了田里种庄稼,也就是房前屋后的自留地种点菜,家里养两头猪,几只鸡。

    他们的居住还分散,作为“宅鲜送”,不可能开着车去这些农户家里挨家挨户收蔬菜,那样跑上一天,去了几十家,也收不到半汽车的,他们还不如直接把油费和人工工资,分发给这些农户更划算,但直接向农户发钱,不是他们一个企业该做的事,而且也帮不了他们。

    很多时候,从一个好的出发点出发,到最后大概率不会有好的结果,张向北没有那么天真,他知道无成本的获得,只会让人变得懒惰和狡诈,而不是勤奋。

    “你有办法了?”吴欢问张向北。

    “有了。”张向北说,“现在不是有众筹平台,有人患有重大疾病,家里又有经济困难的时候,就会在平台上发布众筹信息,大家就会去帮这些困难家庭?”

    “你想众筹去帮这些困难农户?”吴欢问。

    “不是,无偿的捐助,会把人性中一些不好的东西激发出来,不是一个好办法,我想建立一个平台,一个困难农户和城里善心人士的直接联系平台,让大家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这些困难农户,但又不会增加自己的负担,而这些困难农户,也能尽自己的努力去干活。”

    张向北和吴欢说,吴欢问:

    “怎么做?”

2033 随手帮

    “我来给你算笔账,就以猪肉为例,现在猪肉平均是十七块钱一斤,里脊和仔排贵一点,槽头肉也就是猪颈肉最便宜,平均下来就是这个价,农民把生猪卖掉多少钱一斤?八块五到九块,出肉率百分之七十五,一头两百斤的猪,从毛猪变成猪肉,中间的差价是七百多块。

    “猪送进屠宰场,屠宰场杀猪是免费的,但他们要强行低价回收猪头和猪下水,钱不多,但还是会给你一点。

    “当然,农户也可以不卖毛猪,直接卖肉,但那样的话,他拿着肉卖给谁去?他在农贸市场又没有摊位,他能怎么卖?所以一般农户,除了自己家里办大事,猪都是以生猪,卖给猪贩子,光这个中间的差价,一头猪就相差七到八百元。

    “如果是土猪的话,肉还要贵,一斤平均可以卖到二十到二十一块钱,这里面的差价还要大。”

    “那土猪的话,都是吃粮食饲料长大的,饲料的成本是不是会高?”吴欢问。

    “谁和你说土猪是吃粮食饲料长大的?”张向北笑道。

    “不是都这样说吗?我以前去菜场买菜,卖肉的也这样和我说的。”吴欢说。

    “那是在骗你。”张向北说,“是不是土猪,吃的饲料都是一样的,土猪指的是猪种,土猪的猪种,都是中国本地的猪,像浙江这里,就有金华两头乌、嵊县花猪、龙游乌猪等等,每个省差不多都有这样本地的猪种,这些猪都是土猪。

    “这是有别于进口的,像杜洛克、伯克夏猪、长白猪等等进口猪种,很多地方把这些进口猪种叫做是洋猪,这就和土猪区别开来了,这些引进的猪种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得快,长得大,同样的养殖周期,它会比土猪重三十公斤以上,和吃什么饲料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样啊,那我真的是一直被骗。”吴欢说,“那有没有吃粮食的,就是他们说的那种更健康的猪?”

    张向北说:“猪都是健康的,有问题的猪,在屠宰场检疫的时候就检查出来,不允许宰杀,只能销毁,所以说为什么不能买私宰的猪,私宰没有检疫这个环节,你就有可能买到病猪肉。

    “猪吃什么饲料,和健不健康没有关系,只和猪肉的口感有关系,我们年前采购的那批两头乌就是,它们都是吃猪草和米糠、麦麸,还有餐余,也就是泔水长大的,我叫它有机猪,这样的猪,它的成长速度很慢,猪肉的口感很好。”

    “但这样的猪,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我们这些,是顾工定下去,让他们这样饲养的,不然,就是农民自己吃的猪,也是吃饲料的,哪里有什么吃粮食的猪,何况,猪饲料也是豆粕、玉米、酒糟、菜籽饼等等制作的,本身也基本是粮食,不过是榨油好造酒后的残余。”

    吴欢点了点头,问:“你和我说了半天的猪,什么意思?和你说的那有什么关系?”

    “有啊,现在城市里的人,很多不都是要求吃有机猪、有机菜吗,我们可以鼓励那些困难农户,就把家里房前屋后的自留地拿出来,种有机蔬菜,养有机猪和鸡鸭,然后让城市里的人来认购,比如七八个人,十几个人拼起来,认购一头猪,认购他们家的鸡鸭和菜地里的菜。

    “这样,等于是把这些困难农户和城市居民直接对接在一起,中间没有环节,哪怕是这些城市居民,用了和他现在买菜的钱差不多的钱,参加了这个活动,就像我前面说的,一头猪农户都最少可以多赚八百块,要是用猪草什么饲养出来的有机猪,最少可以多赚一千块。

    “加上养猪本身的利润,养一头猪,农户可以赚两千多到三千块钱。

    “因为这本身是爱心活动,我们还可以鼓励这些市民,拿出比市场价贵百分之十的价格,来认购困难农户家里的产品,百分之十,对大家来说,也没有什么压力,你说对吗?”

    吴欢说压力是没有,但怎么把他们对接起来?

    “用我们的平台。”张向北说,“我们让我们在各地的分公司,去物色这样的困难农户,当然,我们要先设立一个标准,就是困难农户的标准,这些农户,也可以自己在我们网站上申请,我们派人过去核实。

    “核实认定了,就可以把他家里菜地的面积,和家里饲养的猪鸭鸡鹅等等的数量统计出来,放到网上,让大家来认购,当然,很多是预购,比如猪,我们几个人合起来预订一头,这头猪养到春节的时候杀了,把肉再分给我们。

    “蔬菜也是一样,比如这一垄是空心菜,种下去的时候,多少人或单位就预订了,到时候收割,就分给他们。

    “这个事情,别的单位和平台干不了,只有我们可以干,我们上下都有触角,上面,这些在我们网站上认购的,都是我们‘宅鲜送’的客户,我们有能力直接把他们认购的产品,送进保鲜柜。

    “下面,我们本来就有分公司和收购点分布在各地,有冷链车在各地的屠宰场,我们从农户那里把这些东西收过来,搭我们送菜的便车和冷链车,第一时间就可以把这些东西送出来,我们再进行配送。

    “不管是收还是配送,我们提供的都是无偿服务,当然,我们肯定会有损失,但这个损失,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也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就当我们也参与了这个活动,在为这些困难农户做贡献。

    “只有这样,献爱心的城市居民献了爱心又没有压力,反正东西都是直接送到他家里,除了那百分之十,不需要他们多付出其他的,我们有这个能力,损失也可控,困难农户因此,就可以真正地脱贫,只有这样,这事情才可以长久地做下去。”

    张向北看着吴欢继续说:“当然,这对我们公司来说,不仅是无利可图,还是要付出的,站在你的立场,你会同意吗?”

    “同意。”吴欢说,“我们家也是农村的,我知道农村有多苦,你说的这个,确实能帮助他们,而且对我们来说,也确实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我支持,不过……”

    “不过什么?”张向北问。

    “股东们会不会有意见?”吴欢问。

    “不会,这个我最早的时候就和他们说过,他们都同意的,说这是企业应该尽的社会责任。”张向北说。

    “那就没问题了。”吴欢说。

    “还是会有问题的。”张向北说,“我们做好事的时候,不能把什么都想得很完美,相反,我们要设定人性本恶,要设定我们是在和一群恶人打交道,而不是一群好人,我们一定要通过一定的手段和措施,做好对恶的防范,这事才可以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什么意思?”吴欢问。

    “我问你,既然不管是猪肉还是鸡鸭和蔬菜,善心人士认购的价格,都比市场价高,那么,到时候这些农户,到其他人那里便宜买来了菜,高价卖出来怎么办?他说他家里有四头猪,实际只有两头,还有两头,他根本也是别人那里买来的怎么办?

    “或者说,他说是土猪肉,其实根本就是洋猪肉怎么办?说的是只吃猪草和米糠麦麸餐余,但其实都是吃的饲料怎么办?我们每家每户都去看,他们杀猪或者割菜的时候,我们都派人过去盯着吗?”

    张向北问吴欢,吴欢愣在了那里,是啊,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才不好办。

    “那你说怎么办?”吴欢问。

    “装摄像头。”张向北说,“我们在他们的猪圈和菜地里,都安装摄像头,这样就可以全程监控了,包括认购的这些爱心人士,他要想看看他认购的猪或者蔬菜,长的怎么样了,他也可以上网观看,这样,才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可以吸引更多的爱心人士。”

    “太好了!这个可以!”吴欢叫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搞一个活动。”张向北说。

    “什么活动?”吴欢问。

    “你总不能叫这些困难农户,自己出钱去装这些东西吧,那样不是增加了他们的负担吗?”

    张向北说:“我们发动企业和个人,捐钱捐物,有不要的二手设备,闲置不用的设备,淘汰下来的设备,统统捐出来,去帮助他们,还有,这些东西给困难农户,还不能说是送给他们的,不然你一年送几次都不够,只能说是借给他们的,就像我说的……”

    “知道了,做好事的时候,要设定人性本恶。”吴欢打断了张向北。

    张向北哈哈一笑。

    “来吧,我们来给这个活动取一个名字,在网站上发布出去。”吴欢说,“叫‘爱心帮’怎么样?大家都来献爱心,帮助困难农户。”

    张向北想了一下,他说:

    “爱心这个词太重,现在有点泛滥了,而且有道德绑架的嫌疑,还是叫‘随手帮’吧,不管是捐款捐物的,还是认购困难农户家里产品的,都是尽你的能力,随手帮他们一下,不需要你付出很多。”

    “好,那就叫‘随手帮’。”吴欢说,“我去把活动启事写出来,你再看看。”

    张向北说好。

2034 宅鲜送在行动

    张向北他们的“随手帮”活动,有几个原则,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则是就近原则,那就是帮扶的困难农户,必须是在他们分公司或者采购点的附近,他们有能力上门收货并运输出来的地区,如果是太偏远的地方,就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张向北和吴欢说,要想这活动能长久下去,我们自己一定要很清醒,不要去做我们做不到的事情,那样的事情,偶一为之可以,不可能变成常态。

    “我们必须很清楚,我们帮不了全国所有的困难农户,只能尽我们的能力,多帮一户是一户。”张向北和吴欢说,“在这方面,我们也一定要有一个随手帮的态度,不能过高地看我们自己的能力。”

    吴欢对张向北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张向北笑道:“光赞同没有用,还要坚持,这个活动开展之后,我们的压力才会真正来到,社会会要求我们做更多,反正他们的要求只需要敲敲键盘就可以,同样,向我们求助的也肯定会越来越多,那个时候,我可能会飘,你要把我拉回来。”

    “站在企业的立场,对吗?”吴欢问。

    张向北说对:“我们不能因为做好事,把‘宅鲜送’搭进去,那样真的就是杀身成仁,杀我们自己取卵了。”

    吴欢脸红了一下,说:“明白了,滚。”

    张向北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最后一句不当,那个东西,自己没有,她们才有。

    张向北笑着说抱歉抱歉,失言失言,我马上滚。

    这活动真的展开之后,他们才知道,农村里真正困难的农户,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即使在广东、浙江和江苏这样的富裕省份,仍然会有不少的困难农户。

    哪怕是再富裕的村庄里,也总有那么几户需要帮助的农户,造成他们贫困的原因千差万别,比例最高的是因病致穷,就是家里有人得了大病,特别是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一个病,不仅把全家的家当都消耗殆尽了,把和亲戚朋友的关系,也病薄了,都是借钱借的。

    还有一个就是好赌,哪怕是家里还剩一担包谷和地瓜丝,有人挑着包谷和地瓜丝也要去赌,最后把箩筐和扁担也一起输掉了。

    这样的家庭,在贫困农户里也不是少数。

    碰到这样的困难农户,就比较头疼,他们要和村委会合作,先让这个家伙签字画押,保证不赌,也保证不把家里的东西再去赌掉了,甚至明确猪仔和小鸡小鸭,甚至蔬菜的产权,并不属于他们家。

    他们还要由村委会在村里公告,告诉大家,有人即使赢了这些东西,也不可能拿走,因为这些东西的产权不属于这个赌徒,赢了也是白赢,这从根上断了这家伙的念头,连找愿意和他赌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家庭,往往是穷得叮当响,连买猪仔和小鸡小鸭、菜籽的钱都没有,张向北他们只能动用捐款,购买这些东西,以借的形式,把这些东西先借给他们,等收获了再还。

    而且贫困总是相对的,要是把这些农户放到西部山区,他们可能还算不上是困难户,但在当地,他们就是,需要张向北他们的帮助,就像张向北去过的包家坞的一些农户。

    通过张向北他们的帮助,这些农户每年能多几万块钱的收入,特别是一些没有家人在外面打工的农户,他们手里有活钱了,感觉总算是可以透过一口气,没钱的日子,真的是可以把人逼死逼疯的。

    每个月一两千块钱的卖菜收入,对一些人来说是小钱,但对这些人家来说,就是基本收入。

    就近原则还包括,比如像是广东和浙江、江苏的困难农户,帮助他们的城市居民,就通过系统匹配上海和南京、杭城、广州、深圳、苏州等等,这些就近城市的居民,这样可以保证农户家里的出产,配送到居民家里的时候,还是最新鲜的。

    宁夏、安徽、河南和云南,他们“宅鲜送”都还没有开展配送业务,但他们在这四个地方帮扶的困难农户很多,原因是他们在这四个省和自治区,有很发达的采购网络,每天都有车往外运送蔬菜,有冷链车往外面运送牛羊肉以及冰鲜的猪肉和家禽。

    这些困难农户的产品,可以搭他们的顺风车运送出去。

    像宁夏平罗的滩羊,本来就是他们平台上大受欢迎的羊肉,他们在宁夏的农场,自己也饲养羊,每天在往沿海几个省份输送羊肉,向依云就在当地,发动了不少的困难农户养滩羊,这些农户养的羊,就被北京上海和杭城等地的居民认购了。

    张向北想出了一个词,他说这叫挂一头,就是只要在收购端,他们有这个能力收,虽然路途遥远,也有办法转运出来,河南、安徽和海南的养牛户们养的牛,也是这样被已经开展“宅鲜送”配送业务的城市居民们合伙认购了。

    总是会有例外的,那就是出现有两不靠的情况,他们在当地没有采购点,附近也没有已经开展“宅鲜送”配送业务的城市,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就是两不靠。

    贵州和云南的几个贫困县,当地的政府和扶贫办,在网上得知了他们“随手帮”的活动,来找“宅鲜送”洽谈,希望能加入他们“随手帮”的活动,当地为此成立了专门的组织,把困难农户们都组织起来,合理安排生产和养殖。

    当地政府,负责县内的短拨,把所有的出产集中到县城,当地虽然没有他们“宅鲜送”的采购点,但张向北还是让他们云南分公司专门派车,把这些物产,一车车地装运出来。

    “随手帮”首批,就确定了四万八千多户的困难农户,顾工听到这个数字,他说很了不起,这么多的农户,差不多是一百多个村的农户总数了。

    城市里愿意参加他们“随手帮”的活动,伸出一只手,去帮助这些困难农户的家庭就更多,一个星期时间,就有七十多万人在网上报名,很多人报了名,但根本就帮不上忙,匹配不到困难农户,只能耐心地等着。

    吴欢和他们下面各分公司的总经理们说,现在是热心的市民太多,困难农户不够用,你们要加快联系和甄别,尽快推出第二批,张向北他们决定,把第二批的困难农户数量定在十万户。

    他们的这个“随手帮”活动,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媒体和广大网民,给他们取了另外一个词,叫做是“宅鲜送在行动”,说这是一次规模空前的扶贫大行动,大家都给他们点赞,说他们是良心企业,这样良心企业配送的菜,我们也放心。

    媒体和网上这么剧烈的反响,等于是在给“宅鲜送”做了一次免费的公关活动,让他们“宅鲜送”的形象一下子树立了起来,有更多的人和单位,成为了他们的客户,当然也有更多的农户和地方政府和他们联系。

    还有很多城市的地方政府和他们联系,希望“宅鲜送”能在他们城市落户,政府一定会大力支持。

    “特么的赚到了。”周若怡叫道,“等着我们进入的城市,现在也在排队。”

    他们在网上发起的捐助活动,也得到了大家的踊跃支持。

    第一时间,半亩田集团、锦绣中国集团,瞿天琳的三彩印务,林淑婉的领英教育,汉高祖刘邦的黑森林食品,刘立杆的人家旅业,吴朝晖和魏文芳的美丽快递,刘芸的领航投资和小芳的芳华资本,小虎的富邦投资,还有钱芳他们的房地产公司都捐了款。

    光这几个单位的捐款数就达到了两千八百多万,吴朝晖和张向北说:

    “北北,有你们不方便去的地方,可以交给我们,在物流上,我们也可以帮忙。”

    是啊,美丽快递比他们“宅鲜送”更盘根错节,他们的网络更加发达。

    网上还有很多的单位和个人纷纷捐款捐物,有做电脑和摄像头的企业,专门联系了他们,把自己被更新换代淘汰下来,积压在仓库里的大批物资,都捐献给了他们,这些产品,在市场上已经销不出去,但对张向北他们来说,已经够用。

    张向北他们在公司内部,成立了一个专门的部门,这个部门也和杭城市慈善总会合作,一起负责“随手帮”的活动,设立了专门的账户,所有社会捐助的钱和物资,每一笔的开支,都在“宅鲜送”网站的“随手帮”频道里公布,公众随时可以查询。

    在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美好的时候,网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声音,说他们“宅鲜送”是在做秀,是在给自己做免费的广告,赚取政治资本和流量。

    甚至有人说,“宅鲜送”既然已经那么赚钱,规模都做到这么大了,为什么他们不能直接出钱去帮这些农户,还要发动社会捐助?

    “是啊,到处都是‘宅鲜送’的广告,把做广告的钱捐给那些农民,不就可以了。”有人说。

    “不捐不捐,我们出钱让他们得名得利,这账算得真精,张向北这是在骗谁呢?”

    有人在网上,甚至是这样指着张向北的鼻子在骂了。

    吴欢和张向北说:“没事没事,总是会有这种喷子,自己什么也不做,但看别人做什么,他都不满意的,公道自在人心,现在每天都不断地有市民申请加入这个活动,就是证明。”

    张向北笑笑,他说:“我无所谓,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可能才刚刚开始。”

2035 广告这回事

    张向北他们“宅鲜送”进出口公司成立的同时,他们自己的广告公司——杭城鲜送广告有限公司也成立了,安放在小区的每一个保鲜柜,就是他们以后投放广告的载体。

    小区楼宇里每一组组合在一起的保鲜柜,中间会有一块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一分为二,下面是按开柜密码的按键盘,上面滚动播放着广告。

    同时,每一格保鲜柜的柜门上,可以做广告,柜子的侧边可以做广告,另外,他们每一旬会出一本《每日鲜送》的画刊,里面除了商品信息和广告,还有各种的优惠券。

    很多厂家,都很喜欢他们的画刊,虽说画刊的形式,对广告来说已经有些老土,但土怕什么,有效果就行,毕竟这是可以精准投放到每户人家客厅里的广告,画刊首页的新品推介,成为了大家争着想上去的版面。

    作为一家广告公司来说,他们的这些渠道资源太丰富了,入室广告是多少广告公司渴望的目标,但他们最多也就是止步于电梯广告,怎么也进不了人家家门,而宅鲜送可以,他们只要把《每日鲜送》投放到了每个客户的保鲜柜里,就等于是进入了人家家门。

    每一期里面都有各种产品的优惠券,在“宅鲜送”网站购物的时候直接可以使用,没有人舍得扔掉,没有人舍得不看的,就是有些人家的主人不屑于看这些,但保姆也会收集和翻看,画刊还是会入户。

    广告公司的收入,除了可以维持他们那么多保鲜柜正常的运转,免费提供给客户使用之外,还可以逐月收回保鲜柜制作的成本,同时,物业还可以获得一定比例的分成,最后有一部分,会通过会员积分优惠的形式,回馈给客户,可以说这是一件几方面都受益的事情。

    周若怡自告奋勇,要去兼任他们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吴欢和张向北,也觉得她很合适。

    周若怡上任的第一天,就去了半亩田大厦,去找张晨。

    张晨坐在办公室里,看到周若怡进来,问:“你怎么来了,这么难得?”

    “。”周若怡嘻嘻笑着,“我是专门来找叔叔的。”

    “哦,找我?有什么事?”张晨问。

    周若怡说:“我们的鲜送广告公司不是成立了吗,叔叔你还不知道?”

    “你们成立了广告公司?这是要干什么?张向北没和我说过。”张晨说。

    “那是他该死,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向叔叔报告,他真是把你这个老爸和股东放在眼里。”周若怡骂道。

    张晨大笑,他说:“他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我都已经习惯了。”

    “叔叔,我现在兼任这家广告公司的总经理,今天是第一天上任,就想到先来拜访叔叔。”周若怡说。

    怪不得,张晨明白了,他想周若怡今天来的目的,大概是想让他帮助他们设计什么,他们“宅鲜送”在广东的广告,不就是他帮助设计的吗,张晨招呼周若怡:

    “来来,坐下来说,周若怡,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有有有,叔叔。”周若怡说,“这广告公司成立了,我就想当一回懒惰的兔子。”

    “懒惰的兔子,什么意思?”张晨听得一头雾水,问。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勤快的兔子,懒惰的兔子,那它还不是从窝边草开始吃起?”周若怡说。

    张晨哈哈大笑,明白了,他问:“所以你是准备从我这里开始吃起来?”

    “对对,叔叔,你们不是在做‘饮食男女’这个项目吗,我觉得我们是你们最好的广告载体,我很希望你们的‘饮食男女’,能够成为我们鲜送广告公司的第一个客户。”

    “噢。”周若怡的话,引起了张晨的兴趣,他说:“我们‘饮食男女’开张之前,确实是需要做广告,不过,你说的你们是我们最好的广告载体,这个我不是很明白,来来,周若怡,你来说服我,让我看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太有了,叔叔!”

    周若怡叫了一声,她接着把他们保鲜柜上的广告,和《每日鲜送》画刊向张晨做了介绍,介绍完毕之后,周若怡说:

    “叔叔,你要做广告的目的,是不是希望能够精准投放,让你们的广告,展示在你们的目标客户面前?”

    张晨说对,谁做广告,都会有这个想法。

    “可其他的广告公司,只能大概满足你们的要求,比如他们会设想,你们的潜在客户会看什么电视剧,就去做什么电视剧的植入广告,设想他们大概会看《时尚》《芭莎》和《财经》杂志,或者《财新周刊》,就去做杂志广告。

    “要么设想,他们经常会坐飞机,就去做机场广告。

    “还有,会去做什么网站的广告,或请一些财经方面的人士,美食和养生专家,在微博上做软广告。

    “但这些,其实用,我前面说了只是设想,设想你们的潜在客户会这样会那样,但其实,设想也就是设想,是他们的估计,实际并做不到精准,只有我们公司,才能够真正做到精准投放,把你们‘饮食男女’的广告,精准展示在你们潜在的客户面前。”

    “说说,周若怡,你们怎么做到。”张晨来兴趣了,和周若怡说。

    “利用我们公司自己的资源,结合大数据分析。”周若怡说,“就拿杭城来说,杭城所有的小区,哪些是高档小区,我们一清二楚,叔叔,你们‘饮食男女’的潜在客户,是不是大多在别墅区和高档小区里?”

    张晨想了一下,觉得他们的客户,还真的是在别墅区和高档小区里,他说对。

    “我们就有能力,对杭城所有别墅区和高档小区,实现全覆盖,把你们‘饮食男女’的广告,投放进所有这些别墅区和高档小区的保鲜柜里,这个是不是精准投放?”

    张晨点点头,觉得周若怡这话不错,他们“宅鲜送”确实能够甄别每个小区,也可以做到把广告投放到他们潜在客户的家里。

    “这还不够精准。”周若怡自己先否定了。

    “还不够精准,你们还可以怎么做?”张晨问。

    “结合大数据。”周若怡说,“这些高档小区和别墅区的房子,很多根本就没有人住,或者家里就只有老人,这些不会是你们的潜在客户,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从这些高档小区和别墅区的住户里,筛选出月均生活费开支一万元以上的人家,或者更高和稍低,哪一档都行。

    “还可以筛选出平时经常会采购高档烟酒和食材的客户,这些才是你们‘饮食男女’真正的潜在客户,叔叔你说对吗?”

    张晨连连点头,觉得周若怡说的没错,这一部分的住家,还真的会是他们的潜在客户,而他们的采购信息,只有“宅鲜送”才能真正掌握,也只有他们的数据库,可以把这部分的客户筛选出来。

    “还有,叔叔,就是那些普通小区里,其实也会有一些高端的客户,他们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搬家而已,像你们,不就是桃花源不去住,情愿住在‘锦绣家园’?

    “我们可以把那些平时经常会采购高档烟酒和食材的,从这些普通小区里筛选出来,把你们‘饮食男女’的广告,投入他们的保鲜柜里,这才是我说的真正的精准投放,是其他广告公司做不到的。

    “广告在精不在滥,广告要是不能够实现精准投放,而是满大街都是,那就会臭大街,和那些牛皮癣广告没多大区别,这对企业形象来说,会有很大的损害,想想那种铺天盖地的广告,在大街上每个垃圾桶边上都可以看到,被人丢弃在那里,那有多丢企业的脸。”

    周若怡说着,张晨点点头:“好吧,周若怡,你说服我了,你们可以成为我们‘饮食男女’的合作广告公司。”

    “真的,叔叔?那我回去,尽快争取把你们的广告企划案和报价拿出来!”周若怡叫道。

    张晨说好:“等你再来,我们就可以签合作协议了,对了,不许杀我猪哦。”

    周若怡嘻嘻笑着:“不会,不会,我可不敢得罪你,你一发飙,张向北一脚就把我踢了。”

    张晨哈哈大笑。

    周若怡站起来和张晨告辞,刚转过身又转回来,问:“杆子叔叔在不在?”

    刘立杆刚刚还在张晨这里,和他商量莫干山项目的修改方案,这会应该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张晨问周若怡:

    “怎么?你想接着吃他?”

    周若怡连连点头:“叔叔,你不觉得杆子叔叔的‘人家旅业’,他的目标客户群,其实和你们‘饮食男女’是重叠的?”

    张晨愣了一下,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你现在一说,还真的是,好好,你就用说服我的这套说辞去说服他。”

    “谢谢叔叔!”周若怡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十分钟,刘立杆走进了张晨的办公室,张晨抬头看看他,笑道:“草来了?”

    “什么草?”刘立杆被张晨说的莫名其妙,问。

    “周若怡没去你那里?”张晨问。

    “去了。”

    “她没和你说窝边草的事情?”

    “没有,哦哦,,我跟她学了一个新词,,,。”刘立杆说着笑了起来。

    “她没有和你说广告合作的事?”张晨有些纳闷了,问。

    “说了啊,不就是北北他们成立了广告公司吗,我连和他们的合作协议都已经签了,我是他们广告公司的第一个客户。”刘立杆说。

    “合作协议都签了?”张晨叫道,“你广告准备怎么投放?”

    “管他怎么投放,投放到公共厕所都可以。”刘立杆说,“我和周若怡说了,抓紧时间签协议,废话少说,你们成立广告公司,我就是友情赞助,也要把广告交给你们,你们去做就是,几分钟搞定。”

    刘立杆说着盯着张晨,问:“怎么,自己儿子的公司,你还罗里吧嗦的?”

    张晨瞪了刘立杆一眼,骂道:“就是因为是张向北的公司,我才要问问清楚,看看他们做的靠不靠谱?”

    刘立杆问:“那你说,靠不靠谱?”

    “还算行吧。”张晨说。

    “蠢货,只要人靠谱,事会有不靠谱的?你就是习惯性啰嗦,太啰嗦,比唐三藏还啰嗦,我都不知道北北怎么受得了你。”刘立杆大声骂着。

2036 一封来信

    吴欢走进了张向北的办公室,和张向北说,张总,我有一封邮件发给你,你看看。

    张向北打开了邮件,看到这是求助信,信是一个名叫周艳的女孩子写来的,信里说,自己家里因为父亲去年突然去世,母亲又卧病在床,家里还有两个在读初中和小学的弟弟妹妹,没有办法,她就只能从大学退学,回去照顾家里。

    全家现在,只有她一个劳动力,要靠她来赚钱养家糊口,同时还要照看病倒在床上的妈妈。

    但他们那个地方很穷,别说是村里乡里,就是连县城里都没有什么工打,除了去小饭店洗碗洗菜,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活,就连洗碗洗菜,工资很低不说,而且还经常会被拖欠。

    她曾经去了一个小饭店当服务员,和老板说好,每个月五百块钱,吃住就在店里,结果当天晚上,老板就企图强奸她,她努力反抗了,对方才没有得逞。

    她现在在家里,很想依靠自己的努力,通过养羊和种菜,改变全家人的命运,但她没有本金,养起来的羊和种起来的菜,也不知道卖给谁去,离他们家七十多里,倒是有一个羊市场,可那里都是羊贩子,都是……

    很少有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会干把羊从家里,赶几十里的路,去那里卖的事情,但是她也不怕,她会去做,可是现在听说,那里的价格也不好,卖羊的人多,买羊的人少,羊现在也很难卖。

    她说她真的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但在那个穷乡僻壤,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除了养羊和种菜,还能够干什么,而养羊和种菜,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出路,但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她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看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弟弟妹妹,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妈妈的呻吟声,真的,她好多次都想到了死,但又想到,自己死了之后,确实是解脱了,但她的妈妈和弟弟妹妹们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也跟着她一起死吗?

    “天地很大,但没有我容身的空间,世界很大,但没有我可以走的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说,在她感觉到万分绝望的时候,幸好有以前的同学告诉她,说起了他们“宅鲜送”的“随手帮”活动,可以帮助到像他们这样的农村困难家庭。

    她得知了这个消息,感觉到生活好像重新燃起了希望,就在他们“宅鲜送”网站上申请了,期盼能成为他们“随手帮”的帮扶对象,但几次申请都没有通过,万般无奈之下,她才只能写这封邮件,希望“宅鲜送”的高层可以看到,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张向北看完这封邮件,不胜唏嘘,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的艰辛,也知道这个社会,有很多困难的人需要别人帮助,如果不知道,他也就不会起心动念,去做“随手帮”了。

    但那个知道,是有点理念上的,还是有些遥远,就像想起非洲的儿童,都知道他们生活的环境很艰困,但也只是知道而已,毕竟,你眼看不到耳听不到,你这一刻可以感觉到难受,但一转身,你置身于自己斑斓的生活中时,很快就把这种难受遗忘了。

    而当这样一个个真实的个体,活生生地展现在你的面前,有名有姓,有地理方位,甚至那地方张向北还有些了解的时候,距离就不再遥远,变得近在身旁,读着信的时候,他仿佛可以看到她一边写信一边啜泣,每一个字,都被眼泪浸透了,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张向北叹了口气,吴欢跟着也叹了口气。

    吴欢和张向北说,邮件是客服中心转给我的,她给我们发了很多的邮件,只要是我们公司的邮箱,她几乎都发了,连技术中心都发过去了,看样子,她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用这样最笨的手段。

    “她这个条件,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张向北问,“为什么她申请了几次,都没有通过?”

    “不在我们的范围之内,那地方在甘肃和青海的交界处,离我们最近的收购点,就是向依云他们那里的固原和中卫分公司,也都有五百多公里。”吴欢说。

    张向北点点头,明白了,这确实是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范围,他们不可能说去离开他们的采购点五百公里之外,去帮助她的,而且,就西北的交通,和她所处的县,还是国家级贫困县来说,交通也肯定会很落户,说是五百多公里,可能汽车开一天的时间也开不到。

    张向北想了一下,和吴欢说:“她不是说在当地找不到工作吗,可以问问她,她愿不愿意来我们‘宅鲜送’打工,要是愿意,可以让向依云安排一下。”

    “去五百多公里外打工?她还怎么照顾家里?”吴欢说,“就那地方的交通,她去五百多公里外打工,说不定还不如来杭城,从杭城到兰州再到她家里,可能还更方便。”

    张向北点点头,觉得吴欢说的有道理,吴欢说:

    “不过我还是联系一下,看看她本人怎么说?要是她想来杭城上班,我这里也可以安排,人在这里打工,每个月把钱寄回家里去,也是一个办法。”

    张向北说好。

    吴欢离开之后,张向北打开地图,找到了这个女孩子所在的县,他看到从地图上来看,从他们家到兰州和西宁的路差不多远,但很多时候,地图上的距离和实际的距离是两码事,张向北仔细地看着,看到她那里离临夏倒是不远,张向北心里动了一下。

    他们“宅鲜送”网站上,现在西北的羊肉很畅销,特别是那种半成品的手抓羊肉,在当地活羊宰杀,处理干净之后马上煮,进行锁鲜,一斤斤分袋真空包装,然后再用冷链车运送出来,这样的羊肉非常新鲜,和在当地吃的几乎无异。

    向依云他们虽然不断地在扩大羊肉的采购,但还是赶不上他们的需求,要知道他们每发展一个城市,增加的就是几十万个客户,而在他们“宅鲜送”的社区讨论中,手抓羊肉一直是一个热门的话题。

    很多人都是边逛社区,一边就下了单,下了单之后,就成了手抓羊肉的爱好者。

    这种半成品的手抓羊肉,不仅可以吃到西北原汁原味的风味,最主要的还是方便,买回家直接用微波炉,或电饭煲煮饭的时候,再蒸一会就可以吃了,比买新鲜的羊肉自己做要省事很多。

    宁夏的手抓羊肉很好吃,甘肃的也很好吃,甘肃手抓羊肉,最有名的就是临夏的羊肉,张向北和向依云讨论过,他们是不是可以在那里建立一个养殖场,或者和当地的乡村合作,成立农场,在那里建立一家他们的手抓羊肉供应基地。

    如果在临夏建立了他们的供应基地,离这个女孩子的家,也就七八十公里,把他们家纳入“随手帮”计划,就不成问题。

    张向北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想到了,那样也未免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他们的生产基地建立起来,那要等什么时候?

    去甘肃建立手抓羊肉的供应基地,还只是他们的一个想法,一切都要等向依云去落实,向依云现在宁夏这里都忙不过来,还暂时顾不上临夏。

    周若怡在张向北办公室门上笃两下,走进来,张向北抬头看着她,周若怡走到张向北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叫道:

    “快快,快点倒水,犒劳犒劳你得胜归来的大将。”

    张向北大笑,站起来问:“你有什么值得犒劳的?”

    “当然,鲜送广告正式成立的第一天,特么的我就拿下了两个大客户,我还不值得犒劳?”周若怡问。

    张向北走过去,给周若怡倒了一杯水回来,放在她面前,问:“这么厉害,你去找你老爸了?”

    “,我去找你老爸了。”周若怡说。

    “有事说事,女孩子别张嘴闭嘴骂人。”张向北说。

    “啊,我不光去找你老爸,还去找你老丈人了,接下去我要去找你丈母娘,找你阿姨,找你干妈,特么的我要去找你全家。”周若怡喋喋不休地说。

    张向北瞪着她,骂道:“你吃枪子了,还是你就是枪子?周若怡,我没有得罪你吧?你这一进来,就把我全家都骂上了。”

    张向北一骂,周若怡倒愣住了,她问:

    “你特么的说什么?我真的是去找你老爸和你丈人老头了,他们都已经成为了我们鲜送广告的合作客户。”

    周若怡说着拿出了她和刘立杆“人家旅业”签的合作协议,放在张向北面前,张向北一看,“扑哧”一声笑起来,骂道:

    “周若怡,你特么的真是……”

    周若怡嘻嘻笑着:“不是说万事开头难吗,从他们开始,一点也不难,你放心吧,张向北,我知道广告公司拉业务有多难,找完了你老爸,我接着会去找我老爸的,我要先拿下几个公司垫底,能把我下面那些人养过去,不要你们帮着养。”

    张向北赶紧摆手说:“好好,你厉害,我服了你。”

    “张向北,别以为我就是喜欢走捷径。”周若怡说,“我去之前,也是仔细考虑过的,我觉得他们和我们合作,确实很合适,我们能帮他们达到精准投放的目的,我才去的,你想想,‘饮食男女’和‘人家旅业’,和我们合作是不是很适合?我可不是因为……”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也做得对,做生意,只要大方向正确,可以不择手段。”张向北说。

    “是吧,特么的我接着要去‘锦绣中国’,你想想,我们帮他们卖房子,是不是也很合适?”周若怡问,“还有‘领英教育’,我们帮他们找家长,哈哈,这些都好像是我们天生的合作对象。”

    “好吧,好吧,你部门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可以吗。”张向北说。

    “当然。”周若怡站了起来,和张向北说:“我找你也就是嘚瑟一下,对了,今天周末,晚上胖子和向南都回来了,你请客?”

    张向北说好:“明天家里搬家,你和胖子去帮我们收拾,搬用不到你们。”

    周若怡举起两只手,比划着两个ok的手势,左右甩着出去了。

2037 下午

    “锦绣家园”准备拆迁,在等待回迁的一年多时间里,张晨他们都住到了米市河畔的排屋里,桃花源离市区太远,谁过去都不方便,也不想过去,他们大家就决定在这里挤挤。

    小芳的爸妈住在一楼,二楼是张晨爸妈和张向西的两个房间,三楼是张晨和小芳的房间,外加一间他们的书房。

    张向北没有房间,他被赶到了隔壁,和向南共占了二楼,刘立杆和张晨说,你们就不要给他安排房间,就是安排了,也是白安排,他才回家住几天,回来的时候,还不是因为南南也回来了,你还要拆散他们?

    张向北自己也无所谓,反正隔壁本来就有他的房间,隔壁的二楼,本来就是他们的天下,他小时候和向南,是自己的奶奶家里和谭淑珍家,轮流住的,这里本来就有他的房间,住到那边,他也无所谓,心里还有点巴不得。

    他和向南两个人,除了没有办手续,大家早就认定他们是一对,没人觉得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刘立杆和张晨说:

    “现在就让北北倒插门,当当上门女婿,等他们办完手续,再还给你,还搭上一个南南。”

    “滚!”

    张晨骂了一句,骂了也就骂了,骂完也就算了,这两家人,虽然开着两扇门,其实早就是一家人,张晨他们搬过来之后,刘立杆和谭淑珍,果然连火也不用开,吃饭就去隔壁。

    星期六一个上午,老谭带了几十个人**辆车过来,一趟就帮他们把张晨和小芳的家,张晨爸妈的家,小芳爸妈的家全都搬完了。

    孙向阳和周若怡,说是过来帮助整理东西,其实根本就插不上手,家里有奶奶和外婆,谭淑珍和小芳,还有过来帮忙的瞿天琳和赵峥,人手足够了,他们需要干的,就是张向北的那点东西,一会就整理完了。

    这边搞完,跑过去隔壁想帮忙,张向北奶奶和他们说,走走,你们带着西西出去,就是帮了我们的忙,连两个垦荒战士,都早被两个老太太,赶去地下停车场他们的工作间,这里哪还用得了他们。

    四个人带着张向西,在米市河畔逛了一会,周末的米市河边,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挤挤挨挨的都是人,四个人逛了一会就不想再逛。

    张向北想想还是去单位,自己好像已经不适应无所事事的日子,向南也想着去看看周若怡的广告公司,五个人干脆开车,去了九堡的半亩田物流基地。

    到了二楼,向南带着西西跟周若怡走了,孙胖子刚到单位,就被人叫走,张向北一个人,走去自己的办公室。

    隔壁吴欢也在办公室,门开着,张向北走了进去,心里还记挂着昨天的事情,他问吴欢,后来怎么样了?

    “我问了,她家里走不开,弟弟和妹妹都在乡里上学,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家里要是没人,她妈妈每天吃饭都会成问题。”吴欢说。

    “那她自己有什么打算?”张向北问。

    “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就是想参加我们的‘随手帮’活动,在家里种菜和养羊,同时也可以照顾她妈妈,唉,我也和她说了,不是我们不想帮她,实在是条件不成熟。”吴欢说着叹了口气。

    张向北和吴欢说,他们家离临夏不远,我们要是在临夏设立了供应基地,就有条件了,可以马上把她列入“随手帮”的活动。

    吴欢点点头,苦笑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向北想了一会,他和吴欢说:

    “这样,你先让人核实一下她的信息,如果确定的话,可以先把她列入‘随手帮’的帮扶名单,她家里不是有困难吗,可以先借她本金去买羊羔,羊也不是十天半月就可以养成的,让她先养起来,同时,在网上帮她把愿意帮助她的市民对接上。

    “这样,等我们去建临夏的基地,她马上就有羊可以卖,可以有收入了。”

    吴欢说好。

    他们“随手帮”确认帮扶的困难家庭的流程是,申请者先提供自己的身份信息和家庭情况,再由“宅鲜送”派人或打电话去申请者所在的村委会,核实申请者的情况,如果确认,就可以纳入名单,接着他们会派人去实地统计他们家的养殖和种植信息,安装摄像头。

    这些流程走完,就会把这家困难农户的信息发布到他们“宅鲜送”的“随手帮”频道,让热心的市民开始认购,或者由系统从原来已经报名的市民里,匹配出和他对接的热心市民。

    “还有一个办法。”张向北说,“他们那里不是国家级贫困县吗,你们和村委会联系的时候,顺便了解一下,看看他们村里,类似于像她这样的人家多不多,如果多的话,可不可以由村委会出面,把这些家庭都组织起来,组织他们一起养羊。

    “羊不怕,不比蔬菜,迟一天收割就会老掉烂掉,只要达到一定的养殖规模,实在不行的话,我让向依云派车过去,把羊整车运到我们的农场进行宰杀,处理后再送出来,这样,哪怕我们临夏的基地没建起来之前,也可以帮到他们。”

    吴欢说好,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还可以以他们为中心,再联合周围的村子,建立我们的一个羊肉供应基地。

    张向北说对,我也有这个想法。

    张向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过了一会,向南走了进来,张向北问:

    “西西呢?”

    “她一定要去下面车间看杀鸡杀鸭,周若怡带她去了。”向南说。

    “这小姑娘,怎么喜欢看这个。”张向北说。

    “这有什么,她看奶奶和外婆,杀鸡杀鸭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我们小时候看的还少吗?鸡被杀之前,西西还想去安慰鸡,结果鸡看到她就逃走,还有鸡要啄她,把她吓得逃走了。”向南说,张向北笑了起来。

    “她和我说,鱼最好,鱼被杀之前养在桶里,她摸着它们安慰它们,还唱歌给它们听,鱼很乖,不会逃。”

    向南说着,张向北哭笑不得,向南问:

    “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愁眉苦脸的,你干什么?”

    “在想事。”张向北说。

    “想什么事?”向南问。

    “想帮一个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张向北说。

    向南问:“你想帮谁?”

    张向北把电脑里那封信打开,和向南说:“你来看,这是我们收到的求助信。”

    向南坐下来把信看完,眼眶都已经红了,她说:“怎么这么可怜,亲爱的你们一定要帮帮她。”

    张向北说:“我们就是想帮她,但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家离我们最近的收购点,都有五百多公里,我们总不可能说,为了他们一家的东西,派车去收,这是不现实的。”

    “那就去收好了,亲爱的,不就是浪费油钱吗,这样,每次去她那里收的运费,我来出可以吗?”向南急道。

    “不是这个问题。”张向北说。

    “那是什么问题?”

    “是做好事也不能不讲原则的,有时候就必须狠狠心,哪怕见死不救。”张向北说,“不是我不想救,我要是有能力,所有这样的困难户,我都想救,但我没有这个能力,帮她一个人的能力我有,但接下来,还有王艳李艳陈艳张艳钱艳呢,怎么办,我们帮不帮?

    “而且肯定还会有比她更惨,比她更困难的,要是每碰到一个,我们都无条件去帮的话,那肯定就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就是把整个‘宅鲜送’全搭进去都不够,这就是我们在做‘随手帮’这件事之前,就定下就近原则的道理。

    “我是‘宅鲜送’的董事长,既然公司已经定下了这个规定,我就第一个不能破坏,要是我破坏了,那明天他们其他人说要无条件去帮谁,我能不同意吗?”

    向南听张向北这么说,不响了,只是嘟着嘴,闷闷地坐在那里。

    张向北叹了口气,他说:“我也是在想,怎么不违背公司原则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能帮上她。”

    “那你一定要想出办法,好吗?”向南说。

    张向北点点头说好。

    吴欢走了进来,看到向南,笑着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吴欢和张向北说:

    “周艳他们村委会联系不上。”

    “怎么了?”张向北问。

    “电话通了,但一直没有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六的原因,问周艳,她说不是,是他们村委会根本就没有人,他们那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主任自己都跑到深圳打工,好几年没有回来,他早就不想当这个主任,但换届都换不了,没人愿意当村主任。”吴欢说。

    “还有这种事情?”张向北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种穷村,你以为像是杭城附近的村,大家抢着要当村主任,那种穷得叮当响的村,当了主任,油水一点没有,麻烦事你还都要处理,我老家的村里,也没人愿意当村主任,大家都跑出来了。”吴欢说。

2038 家

    “对了,周艳的个人信息发过来了,你们要不要看?”吴欢问。

    “要,给我看。”张向北还没有吱声,向南马上叫道。

    吴欢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张向北和向南凑过去,他们看到周艳给吴欢发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的她,站在一堵很破烂的墙壁前面,穿着廉价的运动服,手里拿着自己的身份证,证明这身份证确实是她本人。

    下面,是两张身份证的正反面照片,还有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照片,证明她确实如信里所说,是从大学退学的。

    看着视频,向南轻诧了一声:“还真漂亮。”

    吴欢点点头:“是啊。”

    视频里的周艳虽然没有化妆,但看上去仍很清秀,头发朝后面扎成了一个马尾。

    张向北没有什么感觉,但向南和吴欢知道,这样的脸型,只要去做做头发,稍稍改变一下发型,再化一点淡妆,这女孩子就不是漂亮,而是可以说惊艳了。

    向南叹了口气:“真不公平!”

    吴欢看着她笑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

    “就是啊。”向南说,“你没看到她长这么好看,在那个地方,还能够考上大学,说明她人也不会很笨,一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子,却要经受这些,你说,她有什么错?

    “什么错也没有,她唯一的错误,就是生不逢地,不应该出生在那里,她要是在杭城,或者在其他的城市,凭她这样的条件,能找到的工作肯定不会太差,毕竟这还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一定也会有很多人追求她。

    “她就是结婚,她选择的丈夫,条件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两个人在一起,不要说很高,过上中等的生活肯定是可以的,你说对吗?她错就错在投错了胎,不然,她的生活就会是另外的一副样子。”

    吴欢点点头,觉得向南说的很对,她自己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对这一点的感触很深,她觉得这个周艳,不仅是出生地错了,家庭更是错,她的这个家庭,就像一根绳索一样,把她紧紧绑住,如果不是如此,她和自己一样,读完了大学,也可以不回去,而是选择留在城市。

    留在城市里,机会总是会多一些,虽然像他们这种从农村来的小孩,相比城里的孩子,要经历更多的苦难,吃更多的苦,像她自己,刚到公司的时候,和其他的五个女孩子住在一间集体宿舍,看着本地的女孩子们,每天都可以回家,她们只有羡慕的份。

    到了总算自己有能力和人合租,一个人住一间房间的时候,她在杭城已经待了三年,也住了三年的集体宿舍,住集体宿舍的时候,就感觉那房间不是自己的,那里的床,只是一个暂时让她放一下自己身体的地方而已,和仓库里的桌子,送货车的副驾座,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都是她只有很困才能够入睡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睡着,连梦都没有一个安静的梦,总是会被同房间的人吵醒。

    宿舍里贵重的东西不能放,现金不能放,好吃的东西不能放,连饭菜票都不能放,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吴欢必须把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带在身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跟随着自己,那间宿舍,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

    一个地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时候,那就彻底地不属于你自己,她们连在大冬天,回到宿舍,钻到床上的时候,都必须把蚊帐放下来,只有这样,才可以假假地欺骗自己,这个小空间是属于自己的,是温馨的,只有这样,才可以隔开蚊帐外面的世界,看书或者发呆。

    当她终于有自己房间的时候,关上门她就痛哭流涕,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总算是立下了一只脚,这个城市,虽然还不属于她,但也总算是没有那么生分了。

    不管在外面受到多大的委屈,她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的房间,这个房间比蚊帐里面的世界大,门好像也比蚊帐结实。

    关上门,她可以放声嚎啕或放肆地笑,可以不去管门外的世界,她也不必把所有值得自己小心的东西,都带在身边,它们终于可以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栖息,它们可以乖乖地待在房间里,我的房间。

    那一天,吴欢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哭又笑,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舍不得睡。

    有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吴欢觉得自己的心开始下落,也有了一点安全感,当她甚至可以让弟弟吴越,带着他的好朋友盛春阳和其他同学,来她这里做客,几个人关起门可以喝酒吃饭的时候,吴欢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

    吴欢很喜欢听吴越和同学说我姐那里,这意味着那是一个和他们集体宿舍不一样的地方,意味着那个地方属于他的姐姐,吴欢从吴越的口气里听出有些得意,她太理解这种得意了,除了公司的集体宿舍,她和他们一样,也住过四年的学校宿舍,她太理解了。

    吴越说我姐那里的时候,是在说一个家,而对于在这个城市的异乡客们来说,家是一个太奢侈而又熠熠闪光的字眼。

    为了呵护住这个十二平米的房间,吴欢可以说是殚精竭虑,每个月的工资,她需要给弟弟五百块钱生活费,还要给家里寄两百,剩下来的,除了交房租就所剩无几,同事聚会她不敢去,约饭她不敢去,连中午的时候,一起下楼去吃中餐,她也不敢去。

    就怕几个人兴致来了,点上几个菜,然后a,那她当天的生活费就超支了,不仅晚上必须饿肚子,第二天早餐,也必须饿肚子,不然她就捱不到月底。

    她在公司里一直宣扬着自己正在减肥,这样才可以婉拒各种邀请,其实她减个鬼,要是免费的话,就是一头牛放到她面前,她都可以把它吃完,然后潇洒地剔剔牙齿。

    吴欢看着其他的女孩子,还没下班,就开始约电影约饭约男朋友,她什么都不能约,心里是羡慕的,但也只是羡慕而已,她知道像她这种姿色平平,毕业的学校平平,家境又穷苦的女孩子,在这个城市,能坚持下去就是奇迹,不能奢望太多。

    她没有父母可以撒娇,和他们说自己没有钱了,接着马上就能收到一个红包,这个世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给她发红包,哪怕是在她生日的那天,她也只能收到吴越的一句“姐,生日快乐!”

    下班的时候,公司里其他的人要去赴各种的约,吴欢骑着红色的公共自行车,狠命蹬,她要骑五站路,才去搭公交车,不为其他,就为了公共自行车一个小时之内是免费的,多骑五站,就可以每天省下来三块钱的公交车费。

    吴欢的微信朋友圈,几乎把所有的同学都屏蔽了,就怕他们有什么好事。

    他们要有好事,对她来说就是灾难,她在同学群里,看到别人在问,吴欢在不在?还有人她的时候,她只能一声不吭。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吴欢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出路在哪里,虽然收入一年比一年有所增加,但开支也一年比一年大,虽然住的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但房租却还是一年胜似一年地往上涨。

    特别是杭城的房价,一年比一年蹭蹭地往上飙,从他们的感慨和愤怒,终于飙到了和他们彻底无关,连梦想都不敢梦想,愤怒也不再值得愤怒,完全无感。

    吴欢不知道自己在出租屋里,还要再租多久,这个城市,早就把所有人的梦都碾碎了,梦想就是笑话的同义词,少数人的专有词,梦想?呸,你也配!

    吴欢觉得自己终于活成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人,离家这么多年,回去老家是不可能的了,老家的生活,已经是比城市生活还要冰冷和遥远,还要没有指望的生活,他们连过年回家,在老家都待不住,最后是逃也一样地逃离那里。

    老家回不去,城市又在时不时地拒绝着她,吴欢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扛多久,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到底会在哪里。

    当吴欢觉得自己就像周艳在信中说的那样,感觉所有的路都已经走完,穷途绝路的时候,奇迹还真的发生了,吴越的“女人街”,居然被小芳看中,并且马上就投资了。

    “女人街”后来卖给掏宝网,吴欢拿到钱的那天,就领着吴越去买了房,而且一定要现房,她太渴望真正拥有自己的家了,哪怕是家徒四壁,她就在水泥地上躺着也是好的。

    有了房子,有了车子,银行里还存有票子,在掏宝网还有了自己的位子,每年的收入,是自己原来的十倍都不止,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感觉到眼花缭乱,每天必须不停地掐自己,才相信自己不是在梦里。

    吴欢一跃成为了这个城市,生活在塔尖的那一部分人,终于成为传说中的财务自由人士,吴欢因此很感激小芳,她觉得这个世界要是真的有天使的话,小芳就是她的天使。

    吴欢和小芳说,她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这是真的,一点的虚与委蛇也没有。

    吴欢很赞同向南的感慨,她觉得这个周艳,比自己还要不幸,她何止是投胎错了地方,还投胎错了家,自己的家虽然也很穷困,但那个家,至少还没有成为她的纠绊,这么多年,还能够让她留在这个城市里挣扎,挣扎着,挣扎着,最后才等到了奇迹。

    周艳连在城市里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她那个家,就像一根弹簧,当她考上大学,离开了家,正准备展翅高飞的时候,那根弹簧,“嗖”地一下就把她拉了回去。

    吴欢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看看向南,苦笑着摇了摇头。

2039 很急,有多急?

    “这一个事情,她很急,我和她反复解释,和她说,要是没有当地村委会的证明,我们就没有办法认定她是我们帮扶的对象。”吴欢说,“她都快哭了,说他们村委会根本就没有人,那些人,也不可能为了他们家,专门从外地跑回来一趟,给她们家证明。

    “她还问我,直接把他们村主任的手机号码给我们行不行,让我们直接和他们村主任联系,他会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

    “对呀,这也可以。”向南说。

    张向北摇了摇头,他说:

    “不行,手机怎么证明他就是村主任?我们坚持要打村委会的座机,就是要直接找到村委会,才可以确信,唉,他们那里离向依云他们又太远,不然,让向依云直接派人去村里核实,也是可以的。”

    “对,我就是这么和她说的,我说,这个是我们公司的制度,要是没有办法核实,我们确实就不能认定她是我们的帮扶对象。”吴欢说着叹了口气,“可这个周艳很倔,还缠着我要你的微信,她想当面和你说。”

    “那就加,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向南说着就拿起张向北的手机,问吴欢:“她微信多少?”

    吴欢看了看张向北,向南叫道:“你不要看他,我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吴欢和张向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向北点了点头,吴欢把周艳的微信号告诉向南,向南马上就添加了周艳,那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接受了。

    向南说:“我是张向北。”

    周艳:“我知道,谢谢张总加我微信。”

    向南问:“你的情况,吴总都和你说了吗?”

    周艳:“说了,可是张总,我这里的情况实在是有点特殊,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要不要我到村委会门口再和你们视频,你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村委会的门是不是都锁着,里面是不是没有人。”

    向南赶紧说:“不用,不用,我相信你说的。”

    周艳:“谢谢张总!还是希望张总能够帮帮我。”

    向南转头问张向北:“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我觉得你们的规定有点死板,她这个是特殊情况,你们都已经帮了十几万户人家了,还差这一家,就不能帮帮她吗?”

    张向北说:“不是我不想帮,确实是不能帮,这个活动,要想长久地做下去,就一定要减少人为的干预,让他制度化,要是今天改这里,明天改那里,今天这个特殊,明天那个特殊,用不了多久,整个活动就会面目全非。”

    吴欢也觉得左右为难,从心里,她当然是很想帮周艳,但又觉得张向北说的是对的,只有专业的人才能做好专业的事,感情是一回事,制度又是另一回事,健全的制度和严格的执行,才是整个活动的保证。

    他们在谈话的时候,向南手里的张向北的手机不停地叮叮响着,这是有微信消息进来,向南低头看了一下,她看到周艳发了好几张的图片,图片里面的女孩子很清纯,比视频里的更加漂亮,但看得出来就是她。

    向南忍不住赞道:“真漂亮!”

    周艳:“谢谢张总!”

    向南说:“比你视频里还漂亮,也更有气质。”

    周艳发了一个鬼脸,黯然地说:

    “这些都是以前读书的时候拍的,我现在看着这些照片,自己都感觉好像做梦一样,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在大学校园里待过一年多,那是我最美好的日子。”

    向南看着这些话,心里一酸,她自己也曾经在大学里待了一年多,在北电的那一年多,对她来说,可不是最美好的日子,美好只是第一个学期,接下来就是一路的挣扎。

    向南还是想着,人和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周艳在大学读了一年多,她是想继续读下去而不可能,她是被迫离开学校的,和她相比,自己算什么,自己也读了一年多,但是自己主动放弃继续读下去,自动退学的,这能够一样吗。

    向南叹了口气,她问张向北和吴欢,要是她通过了你们的审核以后会怎么样?

    “我们会先给她五千块,让她去买小羊,先养起来。”吴欢说。

    向南说:“那这样,你们不用审核了,我直接给她五千块,可以吗?”

    “这是两码事。”张向北说,“给她的钱,不是我们公司的钱,是捐款得来的钱,我们要对每一分捐款负责。”

    “一码事。”

    向南说:“这样,就算是我先借给她,可以吗?你们还是走你们的程序,慢慢审核,等你们审核完毕,再把这五千块钱给我行不行?不过就是一个时间差,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现在给她的是我的钱,不是你们的,更不是捐款,捐款还是等条件符合再发放。”

    吴欢想了一下,她说这样也可以,要么我个人来垫这五千,反正她这个人,我们是帮定了,就她这个条件,审核通过也是早晚的事。

    “不用不用,我来。”向南说着,就转账了五千过去,接着和周艳说:“去买羊宝宝吧,希望你梦想成真。”

    周艳在那边,赶紧说:“谢谢,谢谢张总,太谢谢你了。”

    向南把张向北的手机还给他,和他说:“用了你微信钱包里五千,等下还给你。”

    张向北瞪了她一眼,一旁的吴欢大笑,向南也嘻嘻笑了起来。

    “不要的话拉倒。”向南和张向北说。

    周若怡带着张向西进来,她看到向南嬉皮笑脸的,问向南:

    “什么事这么开心?”

    “刚帮了一个美女。”向南说。

    “色狼,美女你也动心?”周若怡问。

    向南说当然。

    向南接着把周艳的事情和周若怡说了,周若怡叫道:“特么的,我们周家门里,还有这么悲惨的事情?”

    “那当然,你以为姓周的都有一个好爸爸。”向南说。

    “把这个美女给我看看。”周若怡说,“我下次也想办法帮帮她。”

    向南拿起张向北茶几上的手机,打开微信,把里面周艳的照片给周若怡看,张向西也挤过来看,周若怡说:

    “果然不错,可以做成我们‘宅鲜送’的网红了,以后就是羊肉西施或羊肉妹妹,我拍广告的时候去找她,让她也多一份收入。”

    向南说好。

    张向西朝上努了努鼻子,和他们说:“我觉得还是南南好看。”

    “你眼里就一个南南,说,我和南南哪个好看?”周若怡用手指指着张向西,“西西,不要忘了,我刚刚给你吃了巧克力。”

    张向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巧克力已经在这里面了。”

    “没有办法,姐姐。”张向西说着双手一摊,“我们老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的,你和南南比起来,还是南南好看一点点,南南最好看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向南一把抱起张向西,得意地晃着脑袋,张向西把自己的脸凑过来,和向南说:

    “南南,这里,这里。”

    向南在她脸上,“叭”地亲了一口,张向西咯咯地笑着。

    “西西刚刚叫你什么姐姐?”吴欢问周若怡。

    “。”周若怡说,“鬼知道她乱叫什么。”

    “,是姐姐。”张向西说着大笑起来,“,我牙齿都要笑掉了,你才是羊,你才,地叫。”

    周若怡作势要打张向西,手举到空中,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周日,张向北和向南睡到十点多钟才起床,家里静悄悄的,谭淑珍和刘立杆不知道去哪里了,两个人洗漱完毕下楼,走去隔壁,张晨和小芳也出去了,只有四个老人和张向西还在家里。

    张向西噘着嘴,正在赌气,她这是在气小芳和张晨刚刚出去,没有带她,看到张向北和向南来了,张向西马上眉开眼笑。

    张向北和向南两个人,带上张向西,开车去土香园大酒店,中午,他们要和老拖,还有丁友松、殷桃一起吃中饭,老拖要向张向北了解一些情况,说是要写一部反映他们“宅鲜送”创业的电视剧。

    张向北拒绝了几次都没有用,老拖说,这是市委宣传部下的任务,谁让你们的“随手帮”活动,社会反响这么大。

    丁友松和殷桃是昨天下午来的,说是来帮张向北整理东西,等他们到了向南家里,向南和张向北他们都不见了,两个人接着也不见,到了今天中午才露面,下午他们和向南一起开车回永城。

    饭吃到一半,向南的电话响了,是周若怡,电话一通,周若怡就大叫着:

    “向南,不好了,你们家张向北上热搜了!”

    “姐姐,你在胡扯什么?”向南问。

    “,你自己看,昨天你们帮助的那个美女反水了,特么的哪里是美女,就是一条美女蛇!”周若怡叫道,“我和吴欢在办公室,你们快过来吧,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向南挂断电话,马上打开微博,果然,微博上到处都在转帖着周艳的文章,说是“宅鲜送”的“随手帮”,根本就是做秀,她已经申请了好多次,都被拒绝。

    周艳还控诉说,“宅鲜送”的老板张向北,就是一个色狼,自己怎么求他都没有用,但自己给他发了几张照片后,他发现是个美女,二话不说,马上给她转了五千块钱。

    帖子还附上了周艳和吴欢以及张向北的微信截图,上面赫然就有张向北转给她的五千块钱。

    向南也来不及细看,心里已经升起一股凉意,她赶紧拿过张向北的手机,打开微信,点了周艳,问:“你什么意思?”

    屏幕上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周艳已经把张向北拉黑了。

    “操!”向南忍不住骂了一声。

    “南南,你说脏话了。”张向西在边上叫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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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