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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1 愁不愁,就是不下单

    杰瑞和徐巧芯一项项地解释,解释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都已经暗下来了,杰西卡问张晨,贺小姐和葛小姐还在吗,能不能请她们一起吃饭?

    张晨说好,我去叫她们。

    张晨站起来,走到了隔壁,贺红梅、葛玲都在小昭这里,张晨和贺红梅、葛玲说,那个杰西卡,要你们一起吃饭,估计还要说设计上的事。

    贺红梅和葛玲都说好。

    张晨和小昭说,一起去?

    小昭摇了摇头,她说我等杆子和淑珍姐回来一起吃,你们去吧。

    正说着,就看到刘立杆和谭淑珍回来了,他们经过张晨办公室门口,看到那两个老美坐在那里,知道还没有完,就走到了小昭这边来,刘立杆看到贺红梅,就叫道,四川妹,晚上清账?

    “清什么账?”贺红梅诧异道。

    “清我欠你的酒啊。”

    “没诚意,知道我没有时间,才假假地说这个话,留着宵夜,别以为我会放过你。”贺红梅说。

    小昭和刘立杆、谭淑珍笑道:“他们都有外事活动,就我们三个,吃什么?”

    谭淑珍想了一下说:“我们去友好饭店楼上,吃日料?”

    小昭说好。

    刘立杆叫道:“就没有人问我意见吗?那日本料理有什么好吃的,和去农贸市场,抓起一条鱼就啃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猫啊?”

    谭淑珍骂道:“你爱去不去。”

    张晨和贺红梅、葛玲笑着走了出去,那里,林淑婉他们也正好走到门口,大家一起下楼,今天去的是西湖边的楼外楼。

    吃饭的时候,杰西卡和张晨、贺红梅他们三个,聊了很多设计方面的话题,杰瑞在边上介绍,果然不出张晨所料,杰西卡是risd,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毕业的,她知道张晨和葛玲都没有上过大学的时候,有些吃惊。

    张晨看得出来,林淑婉吃饭的时候有点蔫,他知道现在,对杰西卡他们来说,所有的工作都已经结束,林淑婉没有看到,那种先下订单,然后边生产边验厂的情况发生。

    林淑婉心里有些失望。

    吃完了饭,杰西卡和林淑婉说,昨晚没有去你们杭城的专卖店,我们现在过去可以吗?

    林淑婉说好。

    他们到了延安路的半亩田专卖店,下了车,连张晨都吓了一跳,他看到隔壁的玻璃房子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张晨问林淑婉,他们在买什么?

    “奶茶哦。”

    林淑婉说,张晨吃了一惊:“刘大哥他们的奶茶生意这么好?”

    “一直都这么好,你还不知道?”葛玲在边上说。

    杰西卡和杰瑞一下车,他们先是被这店面的装修风格所吸引,这里和上海,又是另外的一个风格,杰瑞拿出相机拍着,杰西卡这才注意到隔壁这长长的队伍,她也好奇地问,这是在买什么。

    “milk tea.”林淑婉和杰西卡说。

    杰西卡一脸的茫然。

    贺红梅也好奇了,问:“这milk tea是什么东西?很好吃吗?”

    “和鸦片差不多。”林淑婉笑道,“你等着。”

    林淑婉走进了店里面,看到王敏生站在柜台前面,王敏生也看到了她,走了过来。

    “敏生,给我三杯奶茶。”

    林淑婉小声地说,同时头往外面点了一下,意思是要照顾外面那两个美国人,林淑婉心里盘算的是,三杯奶茶,两个老美和贺红梅一人一杯,其他的人就算了,这么多人排在这里,要太多不好意思。

    王敏生朝玻璃外面看看,看到张晨他们站在那里,王敏生看看排着的队伍,和林淑婉说,阿婉你去外面,我拿出来。

    林淑婉明白了,王敏生这是怕引起排着的队伍骚动,她走了出来。

    过了一会,王敏生从里面出来,一只手提着一个袋子,他见张晨他们一共是七个人,他拿出来的不是三杯,而是七杯。

    他们一个人拿着一杯奶茶,杰西卡和杰瑞、贺红梅、徐巧芯,都没喝过奶茶,三个人好奇地把吸管插入杯子,喝了一口,都大叫好喝,张晨心想,再好喝不就是牛奶加茶吗?

    他还没有喝,看到小娟站在店门口,就把自己的奶茶,给了小娟,小娟赶紧说,谢谢张总!

    林淑婉问张晨,你喝过奶茶?

    张晨说没有。

    “没有就尝尝。”林淑婉把自己的奶茶,给了他。

    ……

    逛完他们半亩田的专卖店,林淑婉问杰西卡,去不去酒吧,杰西卡说今天不去了,我想早点回酒店,等会,还要和美国那边通电话。

    林淑婉说好吧。心里一片黯然,看样子她的计划是彻底泡了汤。

    接下去就是等着人家来验厂,然后再按部就班,第一个订单下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们送杰西卡和杰瑞去了黄龙饭店,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徐巧芯先叫了起来,这两个美国人真是啰嗦,怎么一句也没有谈订单的事,我都快憋不住,要问他们了。

    张晨说走吧,他们不是说要先验厂吗,那就等着验厂好了。

    上了车,林淑婉把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她和张晨说,哥,都怪我,怪我昨天没提醒赵厂长他们,断针记录的事。

    张晨笑道,怎么能怪你,本来就没有,要是有,也是做假做出来的。

    他们回到了张晨的办公室,发现不仅是小昭和刘立杆、谭淑珍已经回来了,连汉高祖刘邦和赵志刚、赵志龙都等在这里,看样子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汉高祖刘邦看到林淑婉就问:“阿婉,塔吉特的单子有没有下?”

    林淑婉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说:“要先验厂。”

    大家各找位子坐下,徐巧芯说,我也觉得,问题出在那个断针记录上。

    张晨想到了,问赵志龙,谁让你们那么聪明,去做出一堆的断针的?

    赵志龙嘿嘿笑着,但看看张晨神情很严肃,他马上就闭嘴了。

    林淑婉赶紧说,不怪赵厂长,还是怪我昨天没有想到,要是想到,把断针记录都做出来,就没有事了。

    “那不是做假吗?”张晨问。

    “哥,这验厂,一半是要靠真实力,还有一半,就是要靠做出来的,不然,没有一家厂可能通过,你看看那验厂文件,厚厚的一大叠,要是都按照里面的做到了,这厂也不要开了,按它里面的要求,就是美国自己的工厂都做不到。”林淑婉说。

    “阿婉说的对,这应付验厂,就和在大陆,大家应付卫生大检查一样,都是在做表面文章和搞突击,其实这些公司,他们自己也知道,工厂要是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也不是做不到,那一件婚纱的价格,起码要涨一倍。”

    汉高祖刘邦愤愤地说:“这些英国人美国人,很可恶的,你们把订单下到中国,只给了在自己本国一半不到的价格,人家怎么做?你肯不肯把价格提高?不可能的,他们只会往价格更低的地方去,压榨得更厉害,然后做这些表面文章,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自己又是负社会责任,又是负环保责任等等,还有,这做工厂,我和你们说,我是见得太多了,你做得再好,也是要被人说成是血汗工厂的,那工厂,本来就要流血流汗,才可能赚到钱的,工人在流血流汗,老板就不流血流汗了?那厂关门了,老板才可能清闲。

    “就说你们厂里的那些工人,他们在农村要不要流血流汗?只怕是流的更多,怎么没有人说血汗农村,要说血汗,农村比工厂更血汗,不然,农民怎么会离开农村,情愿到血汗工厂来打工?”

    “哎呀,刘大哥,要是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赵志刚说。

    “好什么好?”张晨骂道,“这断针记录,还是有道理的,其他的,我们碰到再说,这第一步,断针记录,你们从明天开始,就给我做起来,这个做做,又不用花多少时间,别说他们美国人严格,我们也一样。

    “要是有人穿了我们的衣服,被衣服里的断针划伤,你们以为客人不会找到我们专卖店?赵志刚,你今天还大言不惭说什么有检针仪,不会有断针,你那个检针仪,平时都不开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明天开始,先做断针记录,听到没有?”

    赵志刚和赵志龙说好。

    “巧芯,你们外贸部,争取尽快把那本文件翻译出来,你把杰瑞前面和你说的那些要求,也都写上去,我们打印出来,发给每个主管一本,一条条对照,一条条去做,实在做不到的,或者他们的要求,已经超过《劳动法》等的要求了,到时我来和他们解释。

    “我就不相信,大家摆事实讲道理,他们还敢乱打分,而且,人家也不是要求100分,是要求85分,85分,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也就算个良,我们一个良总要做到。”

    张晨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过了一会,谭淑珍说,张晨说的对,我们总是要向好的看齐,哪怕就是别人不要求我们,我们对自己也要有要求。

    “很简单。”刘立杆说,“我要造全国最好的房子,张晨你们要做全国最好的衣服,林淑婉你要拍全国最好的婚纱照,刘大哥你们要卖全国最好吃的蛋糕,现在还有奶茶,只有这样,我们的路才会越走越宽,生意……”

    林淑婉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叫道:“快快,不要说话,好像是黄龙饭店打来的。”

    刘立杆一听,赶紧闭嘴,林淑婉接了起来,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听到林淑婉的电话里,传来有人在说着英语。

    林淑婉不停地说好好,她伸出左手,朝大家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脸上已经是笑意盈盈。

    挂断电话,她和大家说:“刚刚杰瑞给我打电话,他说,他们的机票已经改签了,明天不回上海,要和我们洽谈订单的事宜。”

    办公室里,大家“噢”一声叫了起来。

1062 我们现在过来

    办公室里的欢呼刚刚平息,林淑婉的电话又响了,林淑婉叫道:“安静,安静,还是他们!”

    办公室里,顿时就一片阒静。

    林淑婉接了起来,杰瑞在电话里问,林小姐,杰西卡想知道,我们晚上可不可以先就订单的事,见个面,因为我们的时间很紧,需要马上安排样衣,杰西卡希望在我们走之前,能把样衣全部确认下来。

    林淑婉说,没有问题,我们都还在张总的办公室,包括两位赵厂长都在,我让徐小姐,马上过来接你们。

    那晚上,也可以提供你们公司所有的婚纱样品吗,图片也可以。杰瑞说。

    林淑婉说当然可以,都有照片。

    杰瑞说,那太好了,谢谢你,林小姐!

    那我让徐小姐,现在就过来。林淑婉说。

    好,我们会在大堂等她。

    放下电话,林淑婉和大家说:“他们希望现在就见面,杰瑞说,杰西卡希望尽快能挑选出款式,安排样品的生产,在他们走之前,把样品全部确认了。”

    “太好了!”赵志龙叫道。

    林淑婉也说:“还真是太好了,这样就省得样品寄来寄去,我估计他们要得很急,需要马上下单生产。”

    大家听着,都很兴奋,赵志龙问:“林小姐,美标和欧码有区别吗,我们做过欧码,没区别的话,去欧洲的版子,就都可以用了。”

    “还是有区别的。”

    林淑婉说:“如果是一般的服装,美标没有那么多尺寸,他们的尺码,就和我们一样,xs、s、m、l这样,欧洲是34、36、38这样标,婚纱的话,欧码的尺寸,和他们裙装是一样的,美标又不一样,它是从2码、4码到18码这么标,这个杰西卡他们应该会提供的。”

    赵志龙说好。

    “好了,我要马上回店里,去取婚纱的照片,巧芯你去黄龙饭店接杰西卡他们。”林淑婉说。

    林淑婉看看徐巧芯,见她面露难色,心里有数,笑道:

    “没事啦,巧芯,杰西卡也没有那么可怕,客户都是这样的,比她还厉害的客户,还有的是,你以后都会碰到,这些国外的客户,脑子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把她的订单做好了,她对你会比她亲妹妹还好,他们就是这么直接的。”

    “阿婉说的没错,男女都一样,但他们有个好处是,为了订单,哪怕和你打一顿,一转身,他就忘记了,不会记仇,也不会耍小计谋害你报仇。”汉高祖刘邦说。

    林淑婉笑着点点头:

    “刘大哥说的没错,对了,巧芯,待会谈订单,要你主谈,到底以后每天和他们沟通的是你,你对订单所有的细节,一定要了解得很清楚,他们以后打电话给你,要是问你什么,你还是‘我也不知道啊’,那他们就会认为,你根本没有认真对待他们的订单。

    “这会让他们很愤怒的,比订单出了差错还愤怒,他们会认为,之所以会出差错,就是因为你这种不认真的态度。”

    林淑婉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啊,”确实是徐巧芯的口头禅,林淑婉学得很像。

    徐巧芯的脸微微一红,嘻嘻笑着说:“好吧,谢谢淑婉姐。”

    贺红梅从小昭那里拿了车钥匙,和徐巧芯说:“走,我开车送你去。”

    徐巧芯赶紧说:“好好,谢谢红梅姐。”

    徐巧芯搂着贺红梅的肩膀,贺红梅又挽着林淑婉的手臂,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就听到下面两辆汽车轰鸣的声音。

    张晨坐在那里想了一下,他和赵志龙、葛玲说,婚纱的版师和样衣工,你们通知他们都准备一下,杰西卡他们这么急,一定是急于要看到样衣,等会这里确定下来之后,我们晚上就开始给他们赶,争取让他们明天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部分的样衣。

    这样,一是体现我们的效率,最主要的,还是尺码或工艺上,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我们马上就可以改进,这个杰西卡,是专门负责他们塔吉特所有的新婚礼品店的,她在这方面,比我们有经验,包括有些处理手法,我们也可以向她学。

    葛玲和赵志龙都说好,两个人走了出去,去设计中心,赵志龙要打电话回厂里,通知仓库和版师待命,等会要打样衣的话,设计中心这里,不会有那么全的面辅料,肯定需要厂里送过来。

    设计中心的版师和样衣工,葛玲扣了他们,通知他们马上到设计中心来待命。

    汉高祖刘邦和张晨说:“好了,小老弟,这塔吉特的订单拿下来,你工厂里的那幢厂房,真的需要马上造了,不然你来不及做。”

    “他们真的有这么厉害?”赵志刚问。

    “真的,我台湾的朋友,做五金的,接他们单子的时候只有三十几个工人,两年多时间,现在是八百多个工人了。”汉高祖刘邦说,“他们的单子,看起来价格不是那么很好,但实际做起来的时候,很好做,很赚钱的。”

    “为什么?”小昭问。

    “他们不会有那么多的款式,一般就几个款式,一做做一年两年,像一款水龙头,一做就会做几十万个,你想想,你模具都省下来了,同样的原材料,你进的量大,是不是也会越来越便宜?这些钱都是你赚的。”

    小昭点点头,张晨说:

    “还有,在工厂里,工作效率肯定提高了,如果是我们服装,一个新款,工人刚开始只能做七八件,要是天天做一个款式,半个月做下来,产量就翻倍了。”

    “还不止。”赵志刚说,他接着叹息:“我们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客户。”

    张晨骂道:“这个不是我们的客户?”

    “这个是乔司的,又不是我三堡的。”赵志刚说。

    张晨大笑:“你们亲兄弟,都分这么清楚?”

    “当然要分清楚。”

    赵志刚骂道:“这个赵志龙,老是到我那里挖人,他知道我们的人好用啊,他缺人就到我那里挖,工人去他那里,连离职手续都不用办,东西搬过去,就是乔司的人了,害得我就只好再招,我那里,变成是专门给他培训新工人的。”

    赵志刚说着,不仅张晨,其他的人也笑了起来,刘立杆说,那没办法,谁让你是哥哥,你只能让他,这个赵志龙,他吃定你赵志刚了。

    林淑婉抱着一大叠的影集走了进来,汉高祖刘邦看了看手表,和小昭说,小昭,让他们谈,我们撤我那里去打球。

    小昭说好,汉高祖刘邦和小昭、刘立杆、谭淑珍四个人走了出去,刘立杆走到门口,朝张晨叫道:“忙完了叫我们,一起宵夜。”

    他们刚出去没多久,贺红梅和徐巧芯,领着杰西卡和杰瑞进来了。

    大家去会议桌那边坐,赵志刚去设计中心,把赵志龙和葛玲也叫了过来。

    杰西卡坐下来后,和张晨说,我们前面回到酒店,我和公司通了电话,开了一个电话会议,我们开会讨论的结果是,既然我们来了,你们也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就把样品和订单都确认下来。

    当然,验厂还是会继续进行,我希望你们能充分准备,顺利通过wca的认证,wca的通过,能给你们带来更多更好的订单。

    张晨说好,我们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杰西卡看了看张晨,和林淑婉说了几句什么,林淑婉笑着点了点头,她和张晨说,哥,杰西卡问你,可不可以帮她设计一件衣服?

    张晨笑着说,可以,她需要什么?

    林淑婉说,什么都可以。

    张晨明白了,这美国大妞狡猾狡猾地,她这个,明明是要验证,她看到的那些衣服,到底是不是自己设计的,看样子自己要给她来一个现场示范了。

    张晨说好,我现在就设计。

    他看了看葛玲,葛玲明白了,跑去张晨的办公桌那里,从他抽屉里拿了皮尺,同时带过来便利贴和笔,给杰西卡量了尺寸。

    张晨站起来,走去自己的办公桌,拿起速写本,画了起来。

    那边,葛玲给杰西卡量完尺寸后,杰西卡拿过了林淑婉带来的影集,一页页地翻着,从中挑出了十二个款式的婚纱,然后和赵志龙、葛玲和徐巧芯,一款一款地确认,她觉得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的,就提了出来,葛玲一一记下。

    杰瑞拿了一张表格给赵志龙,虽然都是英文,但赵志龙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婚纱的尺码表,从2码,一直到18码,杰瑞和赵志龙说,样衣就按6码的打,赵志龙说好。

    赵志龙估算,这6码正好应该就是杰西卡的尺寸,看样子她还需要自己亲自当模特,试样衣。

    张晨坐在那里,他看了看远处的杰西卡,他觉得在设计中,要把她女魔头硬朗的那一面表现出来,同时,他又想起车上的那个侧影和迷离的目光,他要把这种迷离和柔和,也体现出来。

    张晨马上想到了,他要给她设计一套套装,用白色的亚麻布,上衣设计成立领,门襟是用暗门襟,看上去就很干练和简洁,胸前这里,加一个凤凰的图案,但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凤凰,而是有点粗犷,有点野的风格,凤凰的羽毛,就像是用斗笔写出来的草书。

    下身是一条裤管有些夸张的直筒裤,配合她修长的身材,正好,前裆这里,不做门禁的设计,而是在侧边用了隐形拉链,这样前后裆就都很平整,更显得简洁和利落。

    贺红梅走过来,站在张晨的身后,张晨悄声问她,怎么样?

    贺红梅点点头说,可以。

    张晨笑了起来,贺红梅说很好的时候,才是真的好,她说可以,那就是她觉得,还有可以修改的地方。

    张晨把自己手里的笔递给了她,贺红梅趴下来,在直筒裤的下摆,开了两个弧形的衩,她问,丝网印也来不及了,用手绘?

    张晨说好。

    “那就这样。”贺红梅在衣服的后背,画了一朵杯口大的荷花,她说:“描金边。”

    张晨点点头,他也觉得,贺红梅添的这两笔,恰到好处。

    “可以。”张晨说,“就这样了。”

1063 过来之后

    贺红梅把张晨的设计图拿过去给杰西卡看,杰西卡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出来了?

    贺红梅笑道,对,我师父他动作就是快,这是他的独门功夫。

    反正坐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赵志刚站起来说,我去打版,晚上就给她做出来。

    张晨说好,我教你是用什么面料。

    两个人去了面料仓库,张晨找出了一匹白色的亚麻,这匹面料,应该是混纺的,有筋骨,不会像纯亚麻那样,过了水就变得软塌塌的,用来做这套服装正好。

    张晨和赵志刚说,前后两个裁片要手工画,你先给我。

    赵志刚说好,马上。

    他拿着面料去了样衣间,版师和**个样衣工都等在这里,看到赵志刚拿着面料和设计图进来,就叫道,不会吧,赵厂长,把我们这么多人叫过来,就为了这一套衣服?

    赵志刚骂道:“想得美,等会够你们忙的,不要忙哭就行,这个,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我打版,赵志龙做。”

    版师和样衣工都叫了起来,什么人的衣服啊,这么牛,要两位厂长大人亲自给她做,不会是贺红梅要带走,给哪个明星的吧?

    赵志刚瞪了他们一眼,你们真聪明。

    “我知道了,是老板娘的。”有人叫道。

    “老板娘的,会把我们这么多人,晚上叫过来?这是那个美国客人的,很重要的客户,你们今天都做认真点,谁要是不认真,我明天就把她调回三堡车间里去上班,不是我吓唬你们,我说到做到。”赵志刚说。

    “那我们呢?”有版师问。

    “你们?出差错了,就给我去裁房当杂工,天天拉布。”赵志刚说。

    赵志刚看了看便利贴上的尺寸,用尺和画粉,把一片前片,和一片后片先裁出来,让一位版师,马上送去张晨那里。

    张晨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先铺了一层报纸,然后把后片铺在报纸上,既然要现场示范,张晨就决定在这里画了。

    他让贺红梅,去设计中心,帮他把丙烯颜料拿过来,他从柜子里,拿出了画笔。

    杰西卡看到张晨准备要画画,就和赵志龙、徐巧芯示意,稍等一会。

    一群人都围过来,张晨看到了杰西卡,和她说,对不起,做丝网来不及,只能用手绘,用的是丙烯颜料,不是用纺织颜料再经过高温烘焙,色牢度相对会差一些。

    杰西卡笑道,没有关系,要是掉颜色了,我就请张先生再帮我做。

    张晨说好。

    张晨先画后面的荷花,也不用打底稿,拿起画笔,寥寥数笔,一朵荷花就出来了,把它放在一边晾,这里铺上前片,还是拿起笔,胸有成竹地画,不过几分钟,一只凤就画了出来,杰西卡看着,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设计师,确实有两下。

    画好了那只凤,再拿过那朵荷花,用描笔蘸了金粉,勾勒出了金边和花瓣的纹路。

    放下笔,和杰西卡说,好了。

    两幅画的完成,前后还不到十分钟,杰西卡赞许道,太棒了!还真是独门功夫!

    他们回去会议桌那里,继续讨论那些样品,确认所有面辅料和需要修改的细节,张晨也跟了过去。

    这里,贺红梅把颜料和笔都收好,放回到柜子里。

    过了一会,贺红梅看看那两片裁片上的花,已经干透,拿起来送去设计中心,给赵志刚。

    葛玲和杰西卡他们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所有的样品都敲定了,赵志龙和葛玲去了样衣间,安排版师打版、样衣工制作了。

    林淑婉和徐巧芯说,巧芯你也过去,包括样品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心里也要清楚,不然到时候他们还需要改动,你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徐巧芯哦哦地叫着,赶紧把所有的资料都收到文件夹里,跑了出去。

    张晨和林淑婉说,这一次,你还真是教会了徐巧芯很多。

    林淑婉笑笑说,巧芯很聪明的,就是刚开始做不久,很多事情,她意识不到,我不一样,我那个时候,要是做砸了,不但拿不到钱,还要倒赔钱,也是逼出来的。

    林淑婉转身和杰西卡说,好了,所有的样品都已经安排下去,现在开始制作了。

    晚上就开始制作?杰西卡问。

    林淑婉说对,马上就开始制作,你们不是要赶时间嘛,就安排了工人加班,要不要过去看看?

    杰西卡和杰瑞都说好。

    几个人出了张晨的办公室,走去样衣间,人还在花园里,就听到那边缝纫机嚓嚓嚓嚓,密拷机哒哒哒哒的声音。

    他们走进样衣间,看到这里,几个版师已经在画版,葛玲在和他们说着,每一个款式,哪里需要改动,样衣工们,利用这个时间,在打骨和排花。

    赵志龙坐在一台缝纫机前,娴熟地车缝着衣服,他们走过去看看,是杰西卡的那套套装。

    杰西卡看到是赵志龙亲自在给她做,赶紧说谢谢,谢谢!

    回到张晨的办公室,张晨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钟,张晨和林淑婉说,先去吃宵夜,等会再回来?

    林淑婉和杰西卡、杰瑞说了,杰西卡说好。

    贺红梅在边上叫道,我打杆子电话,他还欠我的,不能让他逃过去,现在机会越来越少了。

    张晨笑道,他们在隔壁球馆。

    贺红梅电话还没有打,张晨的手机先响了,张晨看了看,和贺红梅说,不用打,打过来了。

    张晨接了起来,刘立杆在电话里叫着:“张晨,你们快点过来,我们在西湖春天,好不容易才抢到一个包厢。”

    张晨说好好,马就到。

    五个人下楼,林淑婉拉杰西卡坐进了她的法拉利,张晨和林淑婉说,西湖春天,知道吗?

    林淑婉挥了挥手说,知道,美术学院对面那家,是吗?

    张晨说对。

    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林淑婉已经轰鸣着出去了,把车篷落了下来,张晨、杰瑞和贺红梅,坐进了小昭的宝马,还是贺红梅开车。

    午夜的杭城,人车稀落,贺红梅加大油门,很快追上了林淑婉的车,林淑婉一看,加了油门就往前窜,甩下了她和杰西卡的一串笑声。

    他们先后到了西湖春天,小昭和谭淑珍站在门口等他们。

    这个时候,外面南山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走进酒店里面,却是挤满了人,闹哄哄的,基本是一对对的俊男靓女,或者一对对的老男人和靓女。

    大家在包厢里落座,林淑婉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她介绍刘立杆和谭淑珍,说他们就是在造我们公司边上的,那座这个城市最高楼的人,对了,我们办公室对面那三幢房子,也是他们造的。

    是河对面那三幢吗?杰西卡问。

    林淑婉说对,杰西卡说,那房子很漂亮。

    介绍到汉高祖刘邦时,林淑婉说,他就是milk tea的老板。

    一说起milk tea,杰西卡就眉开眼笑,她说很好喝,让人印象深刻,明天我还要去喝。

    汉高祖刘邦说,不用去排队,我给你送到公司里来。

    张晨在边上想,这还真像是吃鸦片上了瘾。

    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杰西卡和杰瑞也放开了,他们也喝起了酒,把这里当酒吧了,酒吧还没有这么美味的菜肴。

    吃到了两点多钟,赵志刚给张晨打来电话,和他说,那套衣服做好了,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张晨问林淑婉,林淑婉问杰西卡,杰西卡愣了一下,意思是怎么这么快,然后马上说要要。

    买单结账,三辆车沿着南山路,开到了解放路,从解放路转上延安路,延安路开到头,就是武林广场,广场边上,就是已经爬出地面的杭城中心。

    他们到了动感地带,上了楼,葛玲已经把设计中心边上,私人订制的工作室门打开了,他们走了进去,看到葛玲手里拿着那套已经熨好的衣服。

    这套衣服,就这样看,很简洁,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出彩之处,但当葛玲和林淑婉陪着杰西卡进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后,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连杰西卡都呆住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了样。

    白色的亚麻,火红狂野的凤,被整个服装简约,甚至有点保守的造型制约着,就像一杯烈酒,被禁锢在透明的杯子里,变成了温顺的水,再搭配上杰西卡一头金黄的长发,真是再合适不过。

    如若不是对人有那么深刻而又敏感的体察,做不出这样敏锐的设计。

    这种语言,杰西卡懂。

    第一次,杰西卡走出来的时候,竟然有了一点羞涩,杰西卡也是学设计的,她对设计里蕴含的那种表达,自然也能够感受。

    她和张晨说,谢谢你对我的赞美和欣赏,你把服装的灵魂,设计出来了。

    张晨笑笑,心想,这些老外,还真是什么都喜欢扯到灵魂,那个雅克说,他要找到这片土地的灵魂,杰西卡又说了服装的灵魂。

    其实,我们中国人有个更好的说法,叫做浑然天成,人和环境,人和服装,就是可以合二为一,浑然天成。

    “师父,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出彩。”贺红梅悄悄地和张晨说。

    张晨和她说,俗话说,人要衣装,反过来,这衣服,何尝也不是需要合适的人穿。

1064 我们这次是试单

    杰西卡他们睡到中午,起来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中饭。

    吃完中饭上楼,杰西卡刚回到房间,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林淑婉和她说,她已经到大门口了。

    杰西卡赶紧叫了杰瑞下楼,看到那辆丰田大霸王停在大门口,林淑婉和徐巧芯站在车旁。

    上了车,林淑婉和杰西卡说,样衣都已经做好了。

    这么快?杰西卡又是吃了一惊,今天能看到一部分样衣,她不会奇怪,因为他们凌晨从张晨他们公司回酒店的时候,工人们还在干活,但十二件样衣都做完了,这是她没想到的。

    特别是里面有几个款式,因为张晨他们已经给欧洲的客户出过货,杰西卡要求葛玲做了较大的改动,几乎是面目全非,连纸版都需要重新打。

    林淑婉和她说,工人们加班到很迟,都完成后才去休息的,今天他们不上班了。

    杰西卡说好。

    到了公司,葛玲和赵志龙赵志刚昨晚怕出差错,也是一直盯着,直到最后一个样衣工做完,他们也没有睡几个小时,就赶了过来,三个人的眼眶都还是红的。

    杰西卡看到他们就明白了,赶紧和他们有些歉意地说,辛苦你们了。

    在办公室里听到杰西卡他们到了,张晨和贺红梅也走了过来,样衣都在私人订制的工作室,大家就去了那边。

    果然是杰西卡要自己一件件试,都试完了,她觉得很满意,和杰瑞说,可以按照样衣的要求下单。

    徐巧芯把每一个款式的工艺要求,和面辅料的要求都打印出来,杰西卡看了没有问题,让杰瑞签了字,徐巧芯也签了字,这个,等会会作为合同的附件,附在合同后面。

    林淑婉把水笔递给杰西卡,杰西卡转递给杰瑞,杰瑞在每一件婚纱的样衣上,都用水笔签了名,写了日期,这就是封样了。

    每一款产品的价格,是双方昨晚就谈好的,今天样衣完成,是要谈数量和出货时间。

    杰西卡和张晨说,我们的合同,都会有一个限制性的条款,那就是所有提供给我们的产品,就不能再提供给其他的客户了,可以吗?

    张晨说可以。

    这一次是试单,按照惯例,我们是每年的九月份,下第二年上半年的订单,二月份,下下半年的订单,所以我们希望,在每年的这个时间之前,你们能提供大量的样品给我们选择。杰西卡说。

    张晨说好。

    徐巧芯坐在一边,她听到杰西卡的话,心里就已经有些沮丧,搞了半天,这么多人没日没夜地忙,结果还是试单,试单能有多大的数量,一百件?还是两百件?

    想想真不划算,什么破塔吉特!

    杰瑞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份已经打印好的文件,交给了徐巧芯,和她说,这是我们的合同,你先看看。

    徐巧芯接过来,急急地就去看数量,一看就惊得张开了嘴,再合不拢,林淑婉在边上说,巧芯,把嘴闭上。

    徐巧芯这才闭上了嘴,赵志龙问她,多少数量?

    “每个款式两个柜,一共是二十四个柜,一万九千两百件,要求六十五天之内交货,可以吗,赵厂长?”徐巧芯问,“求求你,我知道很多,但你千万不能说不可以。”

    赵志龙还在心里算着,赵志刚说可以,不行我那边可以帮忙。

    赵志龙说好。

    徐巧芯把整份合同看了一遍,她觉得没有问题,再交给林淑婉看,林淑婉看了以后说,可以。

    徐巧芯和张晨说,合同可以,张总。

    林淑婉和杰西卡说,可以签了。

    杰西卡说好。

    杰瑞又拿出了一份合同,给林淑婉看,林淑婉看了,确认两份合同是一样的,就和徐巧芯说,签了吧,巧芯。

    徐巧芯把自己的名字,在两份合同上签了,把合同给了杰瑞,杰瑞也签了以后,把其中的一份给了徐巧芯,双方合同签署完毕。

    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觉得这一切,可以告一段落了。

    杰西卡看了看张晨,和林淑婉说,婚纱的合同,我们已经完成了,现在,我们来谈服装。

    林淑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杰西卡,杰西卡问,怎么,你们的服装不可以供应给我们吗?

    可以可以,林淑婉赶紧说。

    张晨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她们一来一往,林淑婉还表情这么丰富地,是在说什么,边上徐巧芯兴奋了起来,和张晨说,张总,他们还要进服装。

    张晨心里一郑,接着是一阵的狂喜,但表面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好。

    杰西卡说,服装也是试单,我们服装正式的下单时间,也和婚纱一样,分两季,春夏一季,秋冬一季,当然,我们不可能像你们专卖店这样,有这么大的面积来卖一个品牌的服装,我们只能提供一部分的区域,所以,我们所进的款式数量是有限的。

    暂时,我想每一个周期,就定三十五到四十个款式,服装我们一样有限制性的条款。

    “在国内也不能销售?”林淑婉说。

    对,不能。杰西卡说。

    “可是,我们现有的产品,在国内已经销售了。”

    林淑婉说,心里在骂,这鬼商务谈判,怎么谈着谈着,还断了自己的路了,就是说,以后有很多款式,自己在台湾也不能卖了?

    杰西卡点点头说,我知道,包括你们的婚纱,也已经在你们国内有销售了,所以我们昨天,才会要求改动,变成一个新款。

    张晨问葛玲,我们秋冬装有多少样衣出来了?

    “两百多件。”葛玲说。

    “那就让他们,在这里面挑,他们选中的,就给他们独家做。”

    张晨说着,好像知道林淑婉在想什么,他和林淑婉说:“阿婉你放心,我自己来设计,保证还会补充进很多款式的。”

    林淑婉嘻嘻笑着。

    林淑婉把张晨的意思和杰西卡说了,杰西卡说好,她问,你们的服装出口过吗?

    林淑婉说,就出口到台湾地区。

    杰西卡说,那这样,你们把原来的款式也拿出来,我们选中的,和婚纱一样,大家再对它进行修改,第一次试单,我希望款式能够尽量的丰富。

    张晨说好。

    张晨让赵志刚,通知配送中心,把他们原来秋冬装比较好卖的款式,都尽快送过来。

    赵志刚马上去打电话。

    张晨和林淑婉说,阿婉,你问问杰西卡,是去那边工作室,还是在这里看样衣?

    林淑婉问了,杰西卡说,还是在这里吧,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笔。

    林淑婉和张晨说,杰西卡说还是在这里,这里写字方便。

    张晨让葛玲去设计中心,把样衣都拿过来,让试衣模特,到这里来试给杰西卡看。

    “我去叫。”贺红梅说。

    贺红梅说着就走了出去,过了一会,设计师们推着一架子一架子的衣服进来,贺红梅让他们,都推到洗手间门口去。

    两个试衣模特,也跟着走进来,贺红梅让她们,去洗手间换衣服,她吩咐一个设计师,去私人订制工作室,把美容师找过来,让她协助两个模特换衣服和补妆。

    两个试衣模特,轮番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展现给他们看。

    贺红梅让一个设计师,去设计中心推一个空的衣架过来,然后和她说,你就在这里帮忙,所有杰西卡认为可以的衣服,她们脱下来后,你就把它们挂到这里来。

    两百多个新款试完,一个架子就已经挂不下,挂了两个架子,有七十来件衣服,杰西卡看到,自己也笑了起来,自我解嘲般地说,你们的服装,实在是太好看,款式也太多了。

    这里的衣服刚试完,从厂里送来的衣服也到了,现在不是销售秋冬装的季节,从配送中心送过来的样衣,都是一箱箱用纸箱和塑料袋装好的。

    赵志刚和赵志龙看到,连忙去设计中心,搬过来两个立式熨烫机,把样衣拿出来后,用熨烫机快速地熨着。

    杰西卡看到,和张晨说,你这两个厂长,还真是什么都会干。

    张晨说对,他们原来就是很好的缝纫工。

    林淑婉翻译的时候,加了一句,自己要不是专家,也管不好工厂。

    杰西卡点点头表示赞同。

    厂里送来的衣服也试完,挑出来的衣服,挂了六七个架子,已经有三百多件。

    杰西卡走过去,从衣架上挑了一些出来,一边挑,一边还在说服自己似的说着,不行,我们可没有这么多的地方,太多了,不行,一定要控制。

    她挑过一番之后,还是剩下一百多件,没奈何,只能把这一百多件,让两个试衣模特再穿一遍。

    到最后,还是剩下四十六件,杰西卡和林淑婉贺红梅说,就这些吧,不能再删了,再删我怕,我回去以后会后悔。

    杰瑞把美标的外套、裤子、裙子和连衣裙、大衣的尺码给了赵志刚,和他说,把这四十六件衣服,按m码打样。

    m码,又是杰西卡的尺码,她出来挑衣服,还真是方便,她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试衣模特。

1065 工厂很难的

    杰西卡他们的这一个试单,就是三百四十多万美金,当时美金兑人民币是8.27元,这一个订单,就是两千八百万多万人民币。

    这还是两个多月必须要完成的订单,按塔吉特的惯例,林淑婉和张晨说,他们不会让你们停下来的,只要前面的几个柜收到货,确认质量没有问题,他们会马上追单,所以,最前面的两个款式四个柜,越快越好,这是在给你们自己,后面争取备料的时间。

    那时产值能超过一千万的企业,在当地,就是重点企业,按国家统计局当时的标准,五百万以上年产值的非公有企业,就属于规模以上企业,这一个订单,可以说是把当地方方面面,从余杭市外经委到银行,都震动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为什么会这么灵通。

    余杭市外经委主任,特意打电话给张晨,和他说,张总,谢谢你啊,你们这一家公司,看样子就可以把我们今年的创汇任务都完成了,我轻松多了。

    工行乔司支行的潘行长,特意跑到张晨的办公室,一定要请张晨和小昭、谭淑珍吃饭,她和张晨、小昭说,让你们来贷款,你们又不肯贷,吃饭总要吃的,你们不吃我的饭,我这心里就不安,总觉得你们会跑。

    张晨和小昭大笑,张晨说对不起潘行长,我是实在走不开,客户还在这里呢,让小昭去好不好,我们家小昭说了算,你搞定她,就等于搞定我了。

    小昭看着张晨问:“这个时候,你说家里面我说了算了?”

    “对啊,那你说说,家里哪件事情,不是你说了算。”张晨笑道。

    “买上海的店,买杭城的店,包括买这里,还有,建那个湖畔美术馆,你说,哪一件是我做主的,不都是你决定了以后,再告诉我的?”小昭说。

    “你说的这些,都是公事,不是家里的事,你想想家里的事。”张晨继续笑道。

    小昭想了一下,叫道:“什么我说了算,家里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吧,我们都是公事。”

    潘行长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笑了起来:

    “好了,我看出来,你们两个是真的好,真让人羡慕,小昭走,我也相信有事的话,你能说了算。”

    最后,是潘行长和小昭、谭淑珍三个女人,一起去吃了饭。

    拿下一个大单,其他的人,看起来都很开心,包括徐巧芯和葛玲,连林淑婉和贺红梅、汉高祖刘邦和刘立杆谭淑珍老谭他们,也都替张晨他们高兴,刘立杆说,快快,张晨,快想一件我们能帮上忙的事情,让我也感觉,这事情里有我一份功劳。

    张晨大笑,他和刘立杆说,你已经出过力了,老谭已经派人,友情出场过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刘立杆问。

    “你都已经被架空了,会知道什么。”

    张晨笑道,他和刘立杆说了挖掘机的事情,刘立杆说,这也太小了,也是,要是连调辆挖掘机都要经过我,我会累死。

    “你放心吧。”张晨说,“我也没有经过,我是那天早上到厂里,看到才知道,赵志龙找老谭要挖掘机,也没通过我。”

    “不错,看样子我们下面的人,都已经反了。”刘立杆说,“有前途。”

    看起来接到这么大的订单,确实有前途,但对张晨和赵志龙赵志刚来说,却一定也轻松不起来。

    四十六件服装的样衣在安排打,林淑婉和徐巧芯陪着杰西卡和杰瑞,终于有时间去杭城的各风景区玩。

    张晨和赵志龙赵志刚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上行动起来,一方面所有的面辅料都要安排下去,这不是件轻松的活,这么大量的订单,他们必须和供应商一点点地谈,一点点地压价,压出来的,可都是他们的利润。

    他们和塔吉特的订单,但从价格来说,确实不是很好,一件婚纱,比其他一般的订单,要便宜二三十美金。

    但汉高祖刘邦说的没错,大订单的好处是,它的损耗也少,用料量大,他们和供应商谈判的底气和资本也足,工人的生产效率也高,每一个地方多挤出一点点的利润出来,集拢了,就是很大的一笔钱。

    最简单的,比如一个小小的花边,每米谈下来,便宜了八分钱,但要知道,那可是三十多万米的量,就这一项,就多出来几万块的净利,更别说面料那些大头了。

    张晨感觉自己,从计算器上,活生生地明白了集腋成裘的道理。

    最让张晨他们担心的,还是生产,做的好,昭美婚纱可以说是一飞冲天,所以扩大产能是必须的,但要是完不成任务,做砸了,那接下来的订单,肯定就没有了,你扩大的产能,等于就闲置在那里。

    赵志刚昨天还和赵志龙说,你来不及,我可以帮你,今天他自己都紧张起来了,他不知道,杰西卡他们接下来下的服装订单会有多大,自己能不能完成都是一个未知数,哪里还有能力,再去帮赵志龙他们。

    无论杰西卡他们下的订单有多大,他们都必须签,签了以后,还必须想办法完成,不然这宝贵的机会,很可能就错过了,人家是不可能等着你的产能慢慢扩大的。

    这是试单,也是在试他们公司的命运,这一点,无论是张晨还是赵志龙赵志刚,心里都很清楚。

    对他们来说,做外贸最大的好处是没有那么多的库存,经过了九七年下半年到九八年上半年,那艰困的一年,所有杭派服装,都把换货率完全放开,达到了百分之百,放开的时候容易,想收就不可能收了,而它的危害,马上就显现出来。

    已经有几家和张晨他们,同一年起来的公司关门了,其根源,还是因为资金周转困难,被库存压垮了。

    张晨他们,得益于他们的物流管理,库存一直控制得很好,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有自己的专卖店,每天和定期的搞活动,在销库存,他们的库存,相比较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但仍然很大。

    这也是张晨,服装这块,也想接杰西卡他们定单的原因,做订单,至少你的利润,在出货完之后就可以锁定了。

    不像是做内销,每一季季节头上,发货量很大,每一件衣服,算算毛利很高,但最后接二连三换回来的衣服,是会把你的利润都慢慢地侵蚀的,这也是做服装困难的所在。

    张晨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下面的专卖店是不是太多了,有那么多的店,每季的铺货量就必须那么多,这到头来,其实是把库存也放大了,但现在要收缩专卖店,也不太可能,如果收,那些收上来的加盟金和保证金就必须退,那可是一笔很大的钱。

    最好的办法,是自然淘汰,什么人自己不开了,根据协议,他是不可能来退这些钱的,你不再发展就是,但他们中间,又还隔着一个总代理,你不发展,总代理要求发展,你也没有办法。

    张晨不敢把专卖店数量收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专卖店数量少了,生产上又会出问题,季节头上,你那么多的工人,每天的产能可能可以满足铺货的要求,但到正常的销售季节,没有那么多的店,每天的补货量很少,你的产能马上就会过剩。

    工厂的产能不是橡皮筋,不能说你今天想增加就可以增加,想减少就可以减少,那么多工人在厂里,每天没有活做,那也是很麻烦的。

    做订单,至少可以保证每天正常的产量,就是在季节头上,会和内销有冲突,但那是很短的时间,大家顶顶,也就能过去了。

    而对张晨来说,杰西卡他们的订单,还有一个好处,至少可以满足他虚荣心的是,他们还是和别的外贸厂不一样,他们外销的,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的产品,而不是客户提供的样品,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是让他们的产品走向了世界。

    包括在塔吉特销售的时候,那个“bmt”的商标,也是他们的注册商标,是“半亩田”的拼音。

    张晨和赵志龙说,你那里要抓紧,马上把第四个车间开起来,光这样还不够,车间里还有没有办法,再增加机器?

    “每个车间的空位子都利用起来,再增加十六台机器是可以的。”赵志龙说。

    张晨说好,那就马上增加,这样四个车间加起来,也可以增加六十多台了。

    “还有一个办法,乔司的地方大,空地不是多吗,可以把一楼的仓库,都搬到外面去,在外面增加简易房就可以了,我们原来三堡,不是都这么做,这样可以增加两个车间。”

    赵志刚说,张晨眼睛一亮,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增加了这么多人,住到哪里去?”赵志龙问。

    “可以把办公室也先腾出来,当成员工宿舍。”张晨说。

    赵志龙说:“办公室才几间房间,能住多少人。”

    “搭宿舍啊,我们原来三堡,不是都搭简易房当宿舍的?”赵志刚说。

    “那验厂呢?”

    赵志龙问,他这一问,张晨和赵志刚也愣住了,是啊,中间还有验厂这个环节,要是没有验厂,他们可以见缝插针这么干,但是有验厂,就没有办法了,这乱搭乱建,肯定通不过。

    张晨想了一下,他说这样,就按前面说的,第四个车间尽快开出来,其他的车间,可以加设备的就加,然后,把办公室腾出来,我让老谭他们看看,办公楼这里有没有办法加层,办公室在施工,即使来验厂也没有关系。

    这样,只要宿舍做好了,我们工人能安排好,就是把原料仓库腾出来,暂时做车间也可以,同时,后面的厂房,我也会让老谭他们开始施工。

    另外,还是按照原来的部署,我们把验厂的标准,一条条落实下去,杰西卡这里,我让徐巧芯和他们联系,看看能不能早一点验厂,等他们验厂结束以后,我们的主动权就大了,能多争取一天是一天。

    赵志龙说好。

    “你那里,车间里还有没有办法增加机器?”张晨问赵志刚。

    “增加五六十台肯定是可以的。”赵志刚说。

    “宿舍没问题吧?”

    “我们这里宿舍没问题。”

    “那好,马上增加机器,不管他们下的是多少数量,机器是肯定要增加的。”张晨说好。

    “他那里比我轻松,做服装,工人上手快,增加产量没有问题。”赵志龙说。

    “什么没有问题,你把我老工人都挖走了,还说我没有问题。”赵志刚骂道。

    “我那里交通不方便,招工没你那里好招啊。”赵志龙说,“我带走的,你一天就补上了。”

    “我补上的都是新工人,你带走的都是老工人,要么,下次都招了新工人给你。”

    “新工人不知道乔司,还以为很远,还以为那里不是一家公司的,工价会差很多,老工人知道,我那边工资是一样的,活还轻松一点,没有差别,他们才愿意去。”

    两兄弟说着,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张晨赶紧说,好好,关键时候,你们不要内讧。

1066 有人走,有人来

    样衣都做好以后,还是按照原来的流程,杰西卡一件件自己试样试过之后,把所有的样衣都签字封样,接着吩咐杰瑞落实订单。

    四十六个款式,杰西卡他们一共下了三十八万件的订单,但时间放到了九十天,他们也知道,对一个以前没做过他们单子的公司来说,一下子下两个单,需要有一点调整和适应的时间,他们因此把时间放宽了,虽然这个时间,已经超过他们每年上秋冬装的时间。

    但杰西卡有下这个决定的权利,不然怎么会是重要人物。

    为了能赶上卖场的时间,杰西卡把订单做了调整,其中,单衣单裤和单裙的部分,六十天之内发货,棉衣大衣和棉袍,可以放到九十天发货。

    这让赵志刚松了口气,一个月增加十几万的产量,对他们这样规模的厂来说,还可以应付。

    特别是这种大批量的货,工人特别做得出来活。

    第二天就要走了,杰西卡和张晨他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和张晨说,我特别看中你的设计能力,不知道你对我们公司熟不熟悉,我们公司,可以买断一个设计师的作品。

    也就是说,张先生你不仅仅是服装,要是你能设计出其他很特别的作品,比如一只杯子或一个烟灰缸,只要我们看中,都可以买断。

    张晨笑道,那我们工厂,也做不了杯子或烟灰缸啊。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张先生你误解了。

    那个买断,是不一样的,我们买断的是设计,不是产品,买断以后,我们会委托专门的工厂生产,在欧洲,有很多设计师和设计公司,和我们进行的就是这样的合作,他们自己都没有工厂,你可以做做这方面的尝试。

    对我们公司来说,特别需要有创意和多元的设计,你有东方的视角,这会和欧洲的设计师不一样,这就是我们需要的。

    张晨明白了,他觉得这个倒确实有意思,就是说,你可以天马行空地设计什么,只要他们看中,就可以购买,这比生产具体的产品,有意思多了。

    贺红梅也说:“师父,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可以试试。”

    “好。”张晨和杰西卡说,“我尝试一下。”

    杰西卡写了一个电子邮箱,还有一个msn的账号给张晨,和他说,这是我的个人邮箱和msn账号,名片上那个,都是秘书在处理,你要是有设计图出来,可以直接发电子邮件给我,也可以加我的msn账户,我们可以在上面讨论,在公司里,我可以直接决定用还是不用。

    张晨悄悄问林淑婉,这msn是什么?

    “你没有这个账号?”林淑婉问。

    张晨摇了摇头。

    “就是可以在网上,直接聊天的,我帮你装一个,装了以后,你加杰西卡就可以了。”

    张晨点点头,他和杰西卡说好,谢谢!

    ……

    林淑婉和徐巧芯送杰西卡和杰瑞去上海,张晨和小昭送贺红梅去笕桥机场,张晨和贺红梅说,谢谢你,这一次来了这么好几天,还帮助改了那么多衣服。

    “谢什么。”贺红梅笑道,“我倒是觉得很开心,这几天,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可以一起做事了,是不是小昭?”

    小昭笑道:“是你们在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贺红梅办完登机手续,张晨和小昭要送她去安检口,贺红梅不要他们送,把他们往外面赶。

    贺红梅说:“你们越郑重其事,我心里就越难过,好像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似的。”

    张晨和小昭大笑,张晨说,那我们应该怎样最好?

    贺红梅说:“最好是你说,滚,机场这么点路,自己不会去,或者说,我没时间,让二货送你去。”

    张晨笑道:“好,滚,安检口这么点路,你自己不会去。”

    贺红梅叫道,好好,我滚,再见了。

    她转身就走,背朝着他们,举起右手挥了挥。

    张晨和小昭站在那里,看着贺红梅的背影,小昭说,奇怪。

    “奇怪什么?”张晨问。

    “我每次去北京,回来的时候,都是红梅去机场送我,我就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但在杭城,我送红梅的时候,怎么总感觉心里酸酸的?”

    张晨说:“你回杭城,那是回家,你怎么会难过,红梅送你回家,她当然也不会难过,但你现在,是送她去北京,她在北京又没有家,还是漂泊,当然会难过了,她现在要是回重庆,你会不会还感到难过?”

    小昭想了一想说:“还真的会好一点。”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贺红梅过了安检,直到转过去从他们视线消失,都没有回过头来。

    “她故意的。”小昭说,“我看得出来,她知道我们在看着她,她故意不看我们,要是转头,她可能会哭。”

    张晨不响,只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往外面走,小昭问张晨,你会不会难过?

    “什么?”张晨问。

    “我说你送红梅,心里会不会难过?”

    张晨老老实实地说:“会,可是……”

    “不要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难过,就算是,我也不会吃红梅的醋的。”

    “我是感觉,她就像我们的亲人。”张晨说。

    小昭点点头说:“我明白,我明白那种感觉。”

    ……

    张晨和小昭,回到了动感地带,两个人上楼,看到花园的花坛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胸前挂着一个书包,她的双手,紧紧地捂着那个书包,好像那书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张晨看着,依稀觉得这女孩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小女孩看到他们两个上来,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等他们走近,小女孩涨红了脸,看着张晨问:

    “请问,你是不是张晨张总?”

    张晨点点头说是,请问你是谁?

    “我是,我是武兆强的妹妹。”小女孩说。

    张晨“啊”了一声,小昭看了看他,问:“小武?”

    张晨点了点头。

    两个人赶紧把小女孩让进张晨的办公室,张晨说:

    “怪不得我看着你觉得脸熟,以前你去剧团,我见过你,不过那时候你才这么点点大,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我记得你叫……”

    “武兆梅。”小女孩说。

    “对对,武兆梅,小梅,快请坐。”张晨说。

    武兆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小昭倒了杯水,放在了武兆梅的面前,武兆梅说:“你是小昭嫂子吧,我听我哥说起过你,说你很漂亮,可看到你,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漂亮。”

    小昭赶紧说谢谢,她在武兆梅的身边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

    “小梅,我记得小武就是叫你小梅,对吗?”张晨问。

    武兆梅点了点头。

    “小梅,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张晨问。

    “我到了剧团里,老贵哥告诉我你在这里,我就找过来了。”武兆梅说。

    张晨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找我有事吗?”

    武兆梅把书包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报纸包,和张晨说:“我是来还钱的。”

    “还什么钱?”张晨问。

    “我哥出事以后,每个月,就有人往我家里寄钱,那时候,我妈瘫痪在床,每个月都要花钱,我和我弟弟,都还在上学,我爸爸身体又不好,我哥在的时候,他每个月会拿钱回家,我哥不在了……谢谢张晨哥,要是没有这钱,我们家肯定就撑不下来。”

    小梅说着,张晨赶紧摇头,他说,这可不是我寄的。

    “肯定是你,老贵哥也说一定是你,你还问他要过我家的地址,我哥出事之后,他的那些兄弟,都逃得影子都不见了,我知道我哥的命能保下来,也是你们和杆子哥在后面努力的结果。

    “我哥出事以后,只有永城派出所的政委老铁去我家看过,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我爸要不是身体不好,他这次就跟我来了,要来谢谢你们。

    “张晨哥,我们现在不缺钱了,所以,我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们寄钱,还有,这是没花完的,我都带过来了,还有一些,我们已经花掉了。”

    “小梅,我们先不管这个钱,你说你们家现在不缺钱,是什么意思?”张晨问。

    “我现在已经不上学,我每个月打工,可以赚钱了。”

    “你在哪里打工?”

    “在一家做万用插座的厂里。”

    “永城?”

    小梅点点头。

    “你高中毕业了?”

    小梅摇了摇头:“读到高二,不读了。”

    “为什么?”

    “我成绩不好,反正读下去也考不上大学,干脆就不读了,不如早点出来打工。”小梅说。

    “就你一个人打工,你家里还有父母和弟弟,你父母还要看病,小梅你一个月,有多少工资?”小昭说,“这个钱,你还是拿回去,每个月,我们还是会寄,小武虽然人不在这里,但他还是我们公司的人,这个是他的工资。”

    “不要不要,真的嫂子,家里面,现在也没有那么缺钱,我妈妈,我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啊!”张晨和小昭吃了一惊,张晨问:“什么时候的事?”

    “正月里。”小梅看着他们,凄然地一笑:“放心吧,幸亏有你们的这个钱,我妈的丧事,办得很体面。”

    张晨和小昭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武兆梅站了起来,和张晨、小昭说:“我要回去了,要赶晚班车回永城。”

    小昭赶紧拉她坐了下来,小昭说,不要急,先住一个晚上再说。

    “可是嫂子,我明天还要上班。”小梅有点急了。

    “上什么班,不要上了,要上到我这里来上。”张晨说,“我就是没有拉住你哥,让他去上什么班,我到现在还后悔。”

    他们正说着,刘立杆和谭淑珍回来了,两个人走了进来。

    “小梅,怎么是你?”谭淑珍是认识武兆梅的,看到她就叫道。

    “淑珍姐,我是来找张……张晨哥的。”武兆梅说。

    张晨把她来的事,和他们两个说了,两个人一听说她要走,也不同意,谭淑珍和她说:

    “小梅,到了这里就放下心,什么上不上班,张晨说的对,要上班,那也是在他这里,或者去我们那里,你还想学你哥乱跑啊?晚上和我睡,不许走。”

    武兆梅知道自己,今天走是肯定走不了了,她只能低下了头。

1067 我要回永城

    谭淑珍拿起了茶几上的那个报纸包,和小梅说,这个先放我房间,明天我带你去存掉。

    小梅想说什么,谭淑珍说,听姐的话。

    谭淑珍走了出去,等她回来以后,他们五个人一起下楼,去新开的新开源大酒店吃饭。

    吃饭的时候,尽管张晨和小昭一个劲地劝小梅吃菜,小昭还把菜夹到了她面前的骨碟里,但小梅总是放不开,坐在那里有些局促,谭淑珍见小梅,似乎是有什么话,一直憋着,想说又不敢说的,谭淑珍问:

    “小梅,你是不是想说什么?我们这房间里,都是自己人,你什么话都可以说。”

    小梅的脸红了一下,她和谭淑珍说:

    “谢谢淑珍姐,谢谢小昭大嫂,谢谢张晨哥杆子哥,我,我……我就是,我就是……我还是想回永城去上班。”

    “回什么回,就在这里,明天我带你去张晨公司和店里转转,再去我那里转转,想干什么,你自己挑,小武不在,这事我做主了。”刘立杆叫道。

    谭淑珍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做什么主,干嘛这么霸道?”

    谭淑珍看着小梅,缓声问:“小梅,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是张晨哥和我们这里不好?”

    小梅摇了摇头。

    “那是你想另外做什么事?”

    小梅还是摇了摇头。

    小昭也和小梅说:“小梅,你怎么想的,就说出来,你说出来,我们才知道啊。”

    “我就是想回永城。”小梅说,“我爸身体不好,弟弟又还在上学,杭城太远了,我在永城,才可以照顾到家里,管好我弟弟,我已经不读书,我弟弟要让他好好读书,我们三个,总要有一个人有出息,这是,是我妈临死前,交待我的。”

    小梅说着,谭淑珍和小昭的眼眶红了,刘立杆和张晨也不响了,谭淑珍叹了口气,她想了想,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走了出去。

    谭淑珍到了走廊里,打开手机,从手机的通讯录里,找到了新安江电厂张厂长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一通,张厂长就在电话里叫道,哎呀,谭总,稀客稀客,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张厂长,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是有事要请你帮忙。”谭淑珍笑道。

    “什么事,谭总你说。”

    “张厂长,你去年说的,就是我们要是有人,想去你们厂里上班,你会帮忙,这话现在还有没有效?”谭淑珍问。

    “有效有效,当然有效,我不是说了,只要我还在当厂长,就一直有效,谭总,你有什么人要来?”

    “是我和刘总的妹妹。”谭淑珍说。

    “哈哈,祝贺啊,谭总!”张厂长马上叫道。

    谭淑珍奇怪了,问道:“祝贺,祝贺什么,张厂长?”

    “当然是祝贺你和刘总郎才女貌,喜结连理啊。”张厂长说。

    谭淑珍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自己刚刚那话,说的确实有毛病,什么叫“我和刘总的妹妹”?那人家不那么想才怪。

    谭淑珍噗嗤一声笑起来,和张厂长说:

    “没有的事,我和刘总,就是工作关系,前面是我口误,让你误会了,对不起啊张厂长,这人是我和刘总的好朋友的妹妹。”

    “哦哦,可惜,你们只是工作关系,那才可惜,谭总。”张厂长说着,话锋一转:“你说的这人,让她来找我就是,我明天后天都在,大后天要出差。”

    “谢谢,谢谢张厂长,不过,这小姑狼文化程度不高,高中还没有毕业,就不读了,张厂长,这……”

    “没关系,只要是你谭总和刘总介绍来的,就是瞎子和聋哑人,我也要了,全厂没有一个人会说一句话的,你不知道,去年那事,把我们全厂的人,吓成什么样了,就差一点点啊。”

    “张厂长客气了,我们也是举手之劳,谢谢张厂长,那我让她明天来找你。”

    “好,谭总,我肯定安排得妥妥的,你放心好了。”

    “对了对了,张厂长,她还是农村户口,会不会有关系?”

    “没有关系,我这里有指标,就是外星人,我也让她入地了。”

    “好,谢谢张厂长,再见。”

    “再见谭总。”

    谭淑珍挂断电话,走回了包厢,坐下来后,谭淑珍和小梅说:“小梅,那你去新安江电厂上班好不好,正式工?”

    “去电厂?”小梅吃了一惊,“电厂会要我这样的人吗?”

    “会,我已经说好了,他们有指标,还会帮你转户口。”

    谭淑珍一说,刘立杆也想起来了,这才明白,谭淑珍刚刚出去干什么了,刘立杆问:

    “你给张厂长打过电话了?”

    谭淑珍点点头。

    “他同意了?”

    “对,不同意我敢越俎代庖?”谭淑珍说,“他说让小梅明后天去找他,他都在厂里。”

    “你们是说,小梅去新安江电厂上班?”

    张晨问,他也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如果小梅能去电厂上班,那可是再好也不过了,电厂的福利多好,小梅家里也可以照顾到了。

    刘立杆说对,他和张晨说了去年他们帮电厂搞定他们宿舍的事,刘立杆笑道,那张厂长当时就承诺了,我们有人介绍过去,他就会安排,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还是你厉害。”刘立杆和谭淑珍说。

    谭淑珍问小梅:“去电厂好不好?”

    小梅听刘立杆说了,才知道这事是真的,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去电厂上班,那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她赶紧“嗯嗯”地点着头。

    “好了,已经放你回永城了,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吧?”刘立杆说。

    小梅笑了起来。

    “明天我让司机,直接送小梅去电厂,先去找了张厂长,把工作敲定,再回家。”谭淑珍和刘立杆说。

    刘立杆说好。

    张晨说不用,我让二货送去,先送去电厂,再送回家。

    刘立杆和谭淑珍都说好。

    张晨和小梅说,明天送你回去的司机,也是你哥的朋友,你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就和他说。

    小梅说好,谢谢张晨哥。

    谭淑珍想起了一件事,她问小梅:“小梅,你哥出事之后,你们永城城关的那个大伯,去过你家吗?”

    “屁!连我妈去世,都没有来过!”小梅骂道。

    ……

    张晨把二货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和他说,等会你送一个小姑娘去永城,先直接去新安江电厂,找他们的张厂长,他答应帮助安排这小姑娘工作,工作的事敲定之后,你再送她回家,路上照顾好她,明白了吗?

    二货笑道:“逼养的,什么小姑娘,指导员这么上心,我婶知不知道?”

    “你去问问她知不知道。”张晨骂道,“是小武的妹妹。”

    “小武的妹妹?逼养的,那不就是我妹妹吗,没说的,送到哪里都可以。”二货说。

    “我叫你去,不光是送人,还有件事要你办。”

    “什么事你说,指导员。”

    “你到了小武家里以后,看看,小武他们家的房子,怎么翻修一下,最好能盖个新房。

    “小武他爸爸身体不好,弟弟妹妹又还小,不行的话,你就在永城住一段时间,帮他们把手续都办好,造房子的工程队也落实好,所有需要的钱,就到你婶那里去领,不要让他们家出一分钱,明白了吗?”

    “知道了,指导员,包我身上了,多大点事,逼养的。”

    “那房子,要造得越气派越好,造成他们村第一气派。”张晨说。

    “这又是为什么,指导员?”二货不解了,问道。

    “就是要告诉他们村里人,别以为小武现在不在了,他还是有朋友的,让他们村里人明白一点,谁也别想欺负他们这一家,也别看不起他们。”

    二货翘了翘大拇指说,高高,指导员你这样做,实在是高。

    “别废话,这事就全交给你了,可以吗?”

    “包我身上,小武家的事,逼养的,不就是我的事。”二货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谭淑珍带着小梅走进来,张晨问谭淑珍,存掉了?

    谭淑珍点点头说,存了。

    张晨指着二货,和小梅说:“这是你二货哥,也是你哥的兄弟。”

    小梅听了,赶紧叫了一声二货哥,二货呵呵笑着。

    “小梅,等会就二货哥送你回永城,先去电厂,再送你回家,你教他怎么走。”张晨说。

    小梅说好。

    谭淑珍拿过张晨桌上的便利贴,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交给二货,和他说,这是电厂张厂长的电话,你到了电厂,他不在办公室的话,就打他电话,就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

    “好好,谭总。”二货点着头说。

    “还有,到了那里,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谭淑珍交待。

    “有数有数。”二货叫道。

    谭淑珍和小梅说:“那我们就不留你了,你们要赶时间,等上班了以后,休息天可以带着弟弟,到杭城来玩。”

    小梅说好,谢谢淑珍姐,谢谢张晨哥。

    “你们走吧。”张晨和二货说。

    二货带着小梅,朝外面走,走到门口,小梅突然站住了,转过身来,弯腰朝张晨和谭淑珍鞠了一躬,两个人见了,心里一酸,他们都想起了在龙翔桥的那天晚上,小武就是这样,转过身来,朝他们鞠了一躬。

1068 MSN

    谭淑珍去公司上班,临走的时候,她和张晨说,小梅那边要是安排好,二货打电话过来,你告诉我。

    张晨说好。

    谭淑珍走后没一会,林淑婉来了,他们昨天下午送杰西卡去上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睡到了十点多钟,这才过来。

    “阿婉,这两天你辛苦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张晨知道他们昨天回来很晚,看到林淑婉进来,就说。

    “哥,我来给你装msn啊,不然杰西卡加你,你又没有反应,很不礼貌。”林淑婉和张晨说着,就去电脑前坐了下来。

    张晨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下载了一个软件,然后安装好,打开来,是一个长方形的框,张晨看看界面,都是英文的,张晨说,这英文的,你给我装了,我也不会用啊。

    “没关系的,这几个就是按钮,你用了就知道了,没什么难的。”林淑婉说,“msn还没有中文版的,有个很像的,叫qq,是大陆人做的,不过老外没人用,我们先来注册,哥你想用什么名字,就是在网上的名字,让别人知道是你的?”

    “就张晨好了。”张晨说。

    “不行的,那你和杰西卡他们联系,不取个英文名字吗?”林淑婉问。

    “一定要有英文名字?”张晨问。

    “这倒不一定,嗯……也对,就张晨好了,杰西卡看到中文,就知道是你了。”林淑婉说,“好,那我们就叫张晨。”

    林淑婉帮张晨注册好,和他说:“看,这就是你,张晨,哥,这里可以添加照片,你想用哪张照片?”

    张晨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文件夹说,不用照片,用一张画,可以吗?

    “可以的。”林淑婉说。

    林淑婉把文件夹点开,张晨指着里面一张米罗的画,这是他从网上下载下来的,他和林淑婉说,用这张。

    林淑婉点了一下,那幅画出现在了那个小方框里。

    “设置好了,哥,杰西卡给你的邮箱呢?”林淑婉问。

    张晨找了出来,放在桌上,林淑婉说,这里,看到没有,这是添加联系人,打开来。

    打开了,是一个框。

    林淑婉说,在这里输入杰西卡的邮箱,对,就这样,点ok,好了,杰西卡现在应该还在睡觉,等她醒来上线后,她也添加你,你这里,联系人里,就会出现她了。

    林淑婉接着还是打开添加联系人,输入了一个邮箱,她和张晨说,这个是我的,等下我也添加了你,你就能看到我了,对了,再加巧芯,巧芯也没有msn,但你添加了她的邮箱后,系统会给她发一封邮件,教她怎么下载和安装。

    张晨想起来了,他说,你加一下郑慧红,她说不定会有这个。

    张晨找出了郑慧红的名片,给林淑婉,林淑婉把上面的邮箱输进去,点了ok。

    几乎马上,联系人那里,就出现了“amy”,接着跳出一个对话框,amy说:“张总,是你吗?我是郑慧红。”

    林淑婉打:“我是张晨。”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人头,嘻嘻笑着,amy接着说:“张总,你有msn了,太好了!”

    林淑婉嘻嘻一笑,打:“我刚刚安装,还不是很会用,打字很慢。”

    “你有摄像头吗?”amy问。

    “没有。”

    张晨奇怪了,他问林淑婉:“她问摄像头干嘛?”

    林淑婉说,有了摄像头,不仅可以对话,双方还可以在这里视频。

    “这么神奇?”张晨问,“那你叫她帮我买,我的电脑这些,都是她帮我买的。”

    林淑婉说好,她输:“你看我这里还需要什么,你帮我去买。”

    “好。”amy说,“还要耳机和话筒。”

    “好。”林淑婉打。

    “要这些干嘛?”张晨问。

    “视频的时候可以通话啊,这样就不需要打字了。”

    “那不是和打电话一样了?”张晨问。

    “对呀。”

    “到美国也可以?”

    “全世界都可以,我回台湾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这里聊天了。”林淑婉说。

    “不要钱?”张晨问。

    “不要,这软件是微软公司的,是免费的。”

    “那这样的话,等于打国际长途都不用钱了?”张晨叫道,“我去,那邮电局不亏死。”

    “你上网不是交他们钱了,他们亏什么?”林淑婉问,张晨一想,也对,有道理。

    amy问:“小昭姐那里需要买吗?”

    张晨看到,这东西确实太好了,他说买买,我们公司里的,都装起来,这样大家在几个地方,都不用打电话了。

    林淑婉打:“要,公司里的人都要安装。”

    amy:“那我明天过来统计一下再去买。”

    张晨:“好。”

    amy:“张总,我要去忙了,明天见。”

    张晨:“88。”

    这个对话框刚关了,联系人那里,emma跳了出来,林淑婉叫道:“巧芯来了。”

    点开对画框,林淑婉发了一个亲吻的小人头,emma吓了一跳,问:“你谁呀?不会是张总吧?”

    张晨和林淑婉两个大笑,林淑婉打:“我也不知道啊。”

    徐巧芯马上明白了:“嘻嘻,是淑婉姐吧?吓我一跳。”

    林淑婉打:“对,是我,你也加我。”

    emma:“已经加了。”

    张晨:“好,我等会回去加你。”

    小昭走了进来,林淑婉叫道,小昭快点过来。

    小昭走过来,林淑婉把这个msn和她介绍了,小昭也觉得很神奇,她说,太好了,那我要是加了小芳,是不是天天可以看到我爸妈了?

    林淑婉说对,她那边也装了摄像头就可以,小昭,你邮箱多少?

    小昭告诉了她。

    林淑婉输了,点击确定,笑着和小昭说:“我哥已经邀请你了,你安装了,就可以和哥在电脑上恩爱了。”

    小昭拉着林淑婉说,走走,我不管,你去帮我装。

    两个人走了出去。

    张晨坐了下来,他想了一下,学着前面林淑婉的操作,输了贺红梅的邮箱,点了ok,过了一会,联系人里,出现了“红梅”,紧接着,一个对话框出现,红梅问:“师父,这是什么?”

    张晨:“就是这个,一个聊天工具。”

    红梅:“真好。”

    张晨:“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在这里说了。”

    红梅:“好,我研究一下。”

    过了一会,红梅说:“太好了,师父,我发现这里还可以直接发文件和照片,不用通过邮件了。”

    马上,屏幕上出现了一幅画,张晨点了画下面蓝色的ok,下面出现一个细长条,一点点变色,表明正在接收。

    等接收完了,张晨点了一下,是一张设计图,贺红梅和他说,这是刚设计的。

    红梅:“太好了,师父,那我以后稿子出来,就可以发给你,你帮我看看了。”

    张晨说好,心想,那自己以后要发设计稿给杰西卡,也是这样发,真的是太方便了。

    红梅:“师父,我看到了,这里还可以视频?”

    张晨:“对,有摄像头就可以,郑慧红明天来给我装。”

    红梅:“那我也要去买一个。”

    张晨想说再见,想了一下,也想顽皮一回,他点开下面的图案,看到有一个男的绿色小人,展开手脚站在那里,就点了一下这个图案。

    对话框里,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动静。

    张晨心想,贺红梅大概走开了。

    联系人里,多出了一个小昭,张晨知道,小昭那里装好了,他正想点一下小昭,一个对话框已经跳出来,小昭说:“看到我了吗,哥?”

    张晨:“看到了。”

    小昭:“好了,那装好了。”

    张晨:“嗯嗯。”

    林淑婉走了进来,张晨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阿婉,那要是杰西卡加了我,她要是说了什么,我又不懂英语,看不懂也说不了,怎么办?

    林淑婉走过来,她指着那排联系人说,你可以看看这一排联系人,彩色的,就说明在线,你看看我、巧芯、郑慧红……咦,红梅?贺红梅?哥你自己加的?

    “对啊。”张晨说。

    “不错哦,学得很快,那你已经会用了。”林淑婉笑道。

    张晨得意地说:“我还和贺红梅聊天了,她还试着发了一张图片给我。”

    张晨说着,点开了他和贺红梅的对话框,林淑婉看了看对话框,又看看张晨,笑了起来。

    “怎么了?”张晨问。

    “哥,你知道这个是什么符号,代表什么?”林淑婉指着那个叉手叉脚的小人问。

    “代表什么?”张晨问。

    “抱抱,你抱了贺红梅。”林淑婉咯咯笑着。

    张晨的脸霎时绯红,怪不得贺红梅没有回应。

    “我也不知道啊。”张晨连忙说。

    “你还想抱抱巧芯?”林淑婉继续笑着。

    张晨瞪了她一眼,赶紧转移话题,他说:“你前面说,要是你们在线怎么样?”

    “你就可以把她的话,粘贴过来,我们在线帮你翻译啊,你想说什么,我们也可以翻好,你粘贴回去,这样你们不是就可以交流了?”

    “聪明!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张晨叫道。

    “但是,不能暧昧哦,不然我们会看到。”林淑婉说。

    “淑婉姐!”葛玲在门口叫。

    张晨瞪着她,林淑婉咯咯笑着,和张晨说:“我要去帮葛玲安装了,今天我很忙哦。”

    林淑婉刚走,屏幕上动了一下,张晨看到,是他和贺红梅的对话框里,“红梅”发了一个女的叉手叉脚的图案。

    要死!

    张晨赶紧把对话框关了。

1069 千禧年和千年虫

    张晨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是二货,张晨接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了小梅的声音:

    “张晨哥,我的工作安排好了。”

    “好啊。”张晨叫道,“是做什么工作?”

    “张厂长给我安排了一个很好的工作,是在生产科当统计。”小梅说。

    “好好,那你的户口呢?”张晨问。

    “电厂派出所这里,准迁证已经拿到了,我们回去,到乡派出所,再开一个户口迁移证过来,就可以了,其他的手续,张厂长说劳资科都会帮我办的。”

    小梅说着,从她的口气里听出来,是喜滋滋的,张晨手拿着电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小梅,让二货接电话,哎等等,小梅,我还有话和你说,进了电厂,就好好干,安定下来后,再给你哥写封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哥在青海,一定也会为你高兴的。”张晨说。

    “嗯嗯,张晨哥,我会好好干的,会写信给我哥,让他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回来。”

    小梅说完,把电话给了二货。

    “指导员,是我。”

    “二货,你们有没有给谭淑珍打过电话?”

    “打了打了,不过不是我们打的,是那个张厂长打的,还让小妹和谭总通了电话,逼养的,哎呀,对不起,小妹,指导员不让我在女的面前讲脏话,逼……好好,指导员,你和小妹说的话,怎么和谭总一样,你们是穿一条裤子的?什么牌子的裤子?”二货问。

    “滚你的,那你现在就送小梅回去,先去派出所,你们到那里,他们应该还没有下班。”张晨交待。

    “知道知道,啰嗦。”

    “然后去她家,记得那事……”

    “知道了,啰嗦,我明天先送小妹,带行李来报到再说,这里厂里安排了宿舍,小妹说了,她每个星期和弟弟回家一趟,她弟弟在这上学。”

    “好好,那你安排就是。”张晨说。

    张晨挂断二货的电话,他的电话又响了,是谭淑珍,和他说的就是小梅的事。

    张晨和谭淑珍还在说着话,就看到老谭带着他手下的一个连长来了,连长也就是队长,老谭去管建筑公司之后,还是把他手下的人,分成了一个个班、排、连,汉高祖刘邦笑他,说他这是要让日常生活,也充满了硝烟。

    老谭他们,是来叫张晨一起去乔司看看,那地方要怎么改动,同时去量准备新建的那幢厂房的地基,有了准确的数字,老谭才好安排出图纸。

    张晨站了起来,正准备走,msn的联系人里,突然多出了jessica,张晨知道,这是杰西卡上线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杰西卡的名字闪动了,张晨点开。

    jessica:“hi”

    张晨想了一下,这个不需要翻译了,他回了一个“hi”。

    “大哥稍等一下。”

    张晨和老谭说,老谭说好,张晨站在那里,等了一两分钟,jessica再没有什么反应,张晨明白,这是已经表明,他们互相添加了,有事再联系,没什么好闲聊的。

    张晨把电脑关了,和老谭他们出去,去乔司。

    ……

    纷纷扬扬的雨丝是混乱的,模糊了人的视线,也模糊了下面江南运河的水面和岸的界限,甚至模糊了对面“锦绣江南”楼房的轮廓。

    这连绵不绝的雨,让天地之间充盈了水汽和雾气,也充盈了一种骚动和不安,进入了一九九九年的六月,整个人类,好像都处在一种期盼和不安之中。

    从报纸电台电视到网上,到处都在说着千禧年这样,千禧年那样,千禧到让人厌烦。

    仿佛人类只要一只脚从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踏入了二ooo年一月一日,从二十世纪进入二十一世纪,伟大的一刻就将马上展现,战争消弭,灾害远离,不同肤色的人,就可以自由自在,全体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

    到个人,那些明星和名人,看他们说着千禧年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好像二十一世纪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愚蠢似的,。

    张晨对此嗤之以鼻,你们原来有多蠢多贪婪多猥琐,到了千禧年,也一样,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差。

    那些喜欢在一天天叠加的日子里,寻找仪式感的,不是笨就是懒,他连改变自己的努力都不做,就想着借助外力,幻想一飞冲天,或给他百无聊赖的平庸,找点东西来感动自己。

    对努力的人来说,每一天每一秒都是一样的忙碌,他们连什么是仪式都没有时间去想,去你的仪式感。

    就像这利用中午的时间跑出来,在给他们装摄像头的郑慧红。

    张晨真的感到,她每天都在改变,每一次看到她,都是一个新的郑慧红。

    从她的改变,可以看到他们公司,看到那个马老师,张晨觉得那家伙挺神的,能把一个谁也看不明白的东西说得那么神神道道,还让跟着他的人就信了,一个个也变得神神道道。

    他觉得他们就像一帮教徒,在执着地进行着他们的事业,他们必须对那个看不明白的东西,有教徒般的虔诚才对,这样的公司,这样的一帮人才是可怕的。

    和对千禧年的期盼相伴而行的,还有全人类的不安,也是从报纸电台电视到网上,开始连篇累牍地出现了一个词,叫“千年虫”,出现的频率和“千禧年”一样高,仿佛只要一到二ooo年一月一日的第一秒,世界就会被这“千年虫”吞噬了。

    “郑慧红,你说,这千年虫到底是什么?我怎么觉得,被有些人说起来,比发生一次世界大战还可怕。”张晨说,“但好像,我看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这个事情很简单,六十年代的时候,计算机储存设备很贵,为了省存储空间,当时的编程人员,就用后面的两位数表示年份,1961就用61,1962就用62,后来的编程人员,都是六十年代的编程人员一代代教下来的,这个习惯也保持下来了。

    “每一年,全世界有那么多程式被写出来,而且,不客气地说,很多新写的程式,都是大段大段抄旧的,这样,六十年代种下的病根,就越埋越深,到九十年代发作了,哦哦,不对,还没有发作,而是被发现了。

    “大家想到,马上就跨世纪了,这2000年最后还是00的话,电脑就分不清,它是1900还是2000,这是跨千年才会了出现的问题,所以叫千年虫,但其实,它是六十年代那些老师傅制造出来的问题,但计算机不知道了,它们也被我们搞糊涂了。”

    “怎么会糊涂了?”张晨没想明白,问。

    “会产生计算错误啊,比如一个小孩,他是1998年生的,到2002年,是不是2002减去1998,等于4岁?那要计算机算,就是02减98,等于-96岁,他要回娘胎等96年后再出生了。”

    郑慧红说着,张晨笑了起来,他说好好,你比专家厉害,你一说,我就全明白了,那你说说,这危害在哪里?

    “先别说危害,还有,因为这样,很多计算机系统中,就算不出2000年是个闰年,在这样的计算机系统的日历中,没有2000年2月29日这一天,而是直接由2000年2月28日,跳到2000年3月1日,那是不是乱套了?”

    “对对,把一整天都偷走了,肯定不对。”张晨说。

    “在千年虫来临之前,还有一个9999虫,没等到2000年,它就会发作了。”郑慧红说。

    “9999虫?这个又是什么鬼?”张晨好奇了。

    “在一些比较老的计算机系统中,它们会使用数字串99或99斜杠99等等,在程序中,用来表示文件结束、永久性过期、删除等一些特殊意义的自动操作。

    “这样,当1999年9月9日,或1999年4月9日,也就是1999年的第99天来临时,计算机系统在处理到内容中有日期的文件时,就会遇到99或99斜杠99等的数字串,会将文件误认为已经过期或者将文件删除,自动进行错误操作,引发系统混乱甚至崩溃。”

    郑慧红说着,张晨点点头,问:“这也是六十年代那些老家伙留下的?”

    郑慧红点点头:“所以我们倒霉,要给他们擦屁股。”

    “那4月9日已经过去了,它的危害发生了吗?”张晨问。

    “没有什么危害,那是因为大家97年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进行预防和修补了。”郑慧红说,“更大的考验在9月9日,更更大的还是千年虫。”

    “它们的危害呢?”张晨还是问这个老问题。

    “一个是造成系统的紊乱,大多数系统,都是有时间序列的,时间一错,那其他全错了,像银行,飞机的航空系统,铁路系统等等,包括我们每一台电脑,都可能受影响。

    “还有就是很多嵌入式设备,就是加了智能芯片的,像电梯、医疗设备,城市的交通信号灯等等,都会出毛病。”

    张晨听明白了,他说:“这样说来,影响确实大,那能怎么办?”

    “没办法,该改写的程式就一条条改写,该更换的设备,就马上更换。”郑慧红说。

    “我去,那工作量不是很大?六十年代的屁股,也太大了!这些混蛋老家伙。”张晨骂道。

    “他们管你,反正他们看不见了。”郑慧红笑道。

1070 每天会在白鹭洲

    郑慧红帮他们把摄像头和耳机都装好,张晨和小昭试了试,除了画面有些像慢镜头一样,清晰还是清晰的,郑慧红说,这就是该死的网速了。

    张晨问郑慧红,你们公司怎么样?

    郑慧红说,忙死了,不过,公司的业务发展很快。

    那马老师呢?

    “新来了一个台湾人,从大公司跳槽过来的,现在天天跟着他,在谈风险投资。”郑慧红说。

    “风险投资?什么意思?”张晨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对那些,我不太关心,大概就是,你什么都没有,啪地给你一笔钱,这钱,很可能就被风吹走了吧。”

    郑慧红说,张晨大笑,他发现郑慧红现在好像讲话声音都大了,虽然还是嘤嘤嘤嘤的,但里面已经有一种风风火火的味道。

    “你和老万,现在每天用msn吗?”张晨问。

    “不用,他看不懂英文,说不会用,我们用qq。”郑慧红说。

    张晨想起来,林淑婉说过,这个是中国人自己开发的,和msn差不多,张晨就想装一个,他还没说,郑慧红就说,我给你装一个,很快。

    很快就申请注册好了,郑慧红在便利贴上,写了五个数字,和张晨说:“张总,这个就是你的qq号,52579,你记住了。”

    “记它干嘛?”张晨好奇地问。

    “你要是到外面,或去网吧,有事可以上啊,有些网吧的机器,已经装了qq,没有的,你就下一个,对了,公司里的人,可以都装这个,这个是中文的,公司内部用比较方便,可惜……”

    “可惜什么?”张晨问。

    “美国人太自大了,其实msn九五年就有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中文版,它要是有中文版,估计就没qq什么事了,他们大概想不到,中国人也会做出这个,美国人很多时候,其实很笨的。”郑慧红说。

    张晨把msn和qq比较了一下,就界面来说,他觉得msn更加美观,qq有些粗糙。

    “粗糙有什么关系,好用就好。”郑慧红同意张晨的说法,但她认为。

    郑慧红看看手表,她说好,张总,我要去上班了,有事叫我。

    “今天二货不在,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我骑自行车来的,还要骑回去。”郑慧红说着就走了。

    张晨刚想说我那个车,装得下自行车,然后想到,自己的车被二货开走了,不过,小昭的尾箱也可以装,就是盖子盖不上,只要不被警察看到就行。

    张晨走出门外,想去小昭那里拿钥匙,看到郑慧红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张晨摇了摇头,走了回来。

    ……

    已经两个星期了,孟平也没有接到老查的电话,他打电话给老朱,老朱也说没和他联系过。

    “正常,这个人总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朱说。

    当孟平以为老查可能另外有安排,这事已经过去的时候,老查突然又给他打了电话,和说他,自己已经到南京了,还住在金陵饭店,1107房间,请孟平过去。

    孟平的办公室,不就在对面的大厦里吗,刚刚装修完,他已经进驻了,他和刘立杆不一样,没有一个贵妻管着,他就是在大厦最顶上的一层,给自己留了八百多个平方,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半个南京,另外半个,在楼的那边,他看不到。

    办公室装修完成,准备搬进去的时候,他给张晨和刘立杆打了电话,请他们来喝茶,孟平和他们说,高处虽然不胜寒,但有落地玻璃和空调,不怕,只是感到风光无限好,有点太好了,快来分享。

    张晨正好有个美国客户在,来不了,刘立杆听孟平说完,恶狠狠地骂道,滚,不去!

    孟平大笑,他知道刘立杆原来想把自己的办公室,放在杭城中心的顶楼,结果被贵妻阻拦,搬去了一个破庙里,搞得他现在只能用,自己在第一任浙大校长的办公室里办公,和院子里还有c独秀撒过尿的大樟树,来安慰自己。

    让他来看自己这里的风光,对他的刺激,确实是太大了。

    孟平马上下楼,赶去了对面的金陵饭店。

    他到了1107的门口,按了按门铃,来给他开门的是老查,两个人进去刚刚坐下,门铃又响了,老孟走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个女的,三十多岁,看上去很精干,上身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两用衫,下面却是一条草绿色的军裤,似乎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看到孟平愣了一下,老查说,这就是我和你介绍过的老孟。

    接着和老孟说:“她是小宁,宁静的宁,也是我们工作组的人。”

    老孟和小宁握了握手,三个人坐了下来。

    “怎么样?”老查问小宁。

    “人找到了,但是比较麻烦,孤老头,脾气还特别怪,平时几乎不和周围人打交道,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原来还有两个工厂的老同事,偶尔会来往,可惜,那两个人都去世了。”

    小宁说着,把一个卷宗袋交给了老查,老查打开来看看,老孟瞥到,资料的最上面,是一叠的照片,照片里拍的好像都是同一个老人,这些照片,一看就是从远处,用长焦镜头偷拍的。

    老查看完资料,把它们给了孟平,孟平这才看清了照片中的老人,瘦瘦的,中等身材,剪个平头,一头的白发,鼻子有点鹰钩,嘴紧抿着,一副打死我也不会说的样子,这模样的老头,孟平觉得,和他家的老爷子是一路的,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这个就是李赣聪?”孟平问老查。

    老查点点头。

    孟平翻看下面的资料,第一页,就是从派出所拉出的户籍资料,上面子女一栏都空着,表示没有,父亲一栏也是空着的,母亲一栏,写着陈玉祯。

    李赣聪原来是南京924厂的职工,这个厂孟平知道,也叫南京新联机械厂,原来是军工厂,后来军转民了,八十年代生产的伯乐冰箱,曾经风靡一时。

    下面的材料,还有文革时候,李赣聪给厂革委会写的交代材料,在材料里,李赣聪承认李烈钧是他的父亲,但强调说,自己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一直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父亲就是李烈钧,还当过国民党的大官。

    接着也是文革时期的调查材料,孟平看到,调查人员问,我们知道,李烈钧一九三七年回到了家乡武宁,住过一段时间,你怎么会没见过?

    李赣聪说,就算是他回过武宁,我也没有见过他,他那个时候,离开我和我妈妈已经很多年了,他还是带着老婆孩子回武宁的,怎么可能会见我们?

    另外一个调查人员问,你既然说从来没有见过你父亲,你母亲又没有和你说过,你父亲就是李烈钧,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和你的父子关系的?

    李赣聪说,也是从和你们一样,来外调的同志那里知道的,五几年就有人来调查过了,是他们告诉我,我父亲是李烈钧的,还和我说,我父亲不是反动派,因为主张抗日,他被国民党反动派和蒋介石排挤,还说我父亲在重庆去世的时候,周总理夫妇和董必武亲自去吊唁了。

    孟平看着,觉得头皮发麻,看样子这事的难度大了,在文革那样的高压环境下,这李赣聪,都要隐瞒他见过他父亲的事实,现在要撬开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的嘴巴,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对他来说,连死神的威胁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有没有考虑,从他原来的工厂同事那里,找到突破口?”老查问小宁。

    小宁摇了摇头说难,“这个工厂,现在已经停产了,我们能找到的人,根本连对这个人的印象都没有,他们进厂的时候,他就已经退休了,和他年龄相仿的,大多数都已经去世了,就是有两个没去世的,也已经长期卧床,神志不清了,他是身体最硬朗的那个。”

    老查看着孟平,叹了口气:“这就更有急迫性了。”

    孟平点点头。

    “对了,小宁,居委会这里呢?有没有做过工作?”老查问。

    “已经试过了,还只敢悄悄地试,一样,几乎没有接触,上门几次,人家连门都不肯开。”小宁说。

    “他每天的生活有没有规律?”孟平问,“经常会去哪些地方?”

    “生活倒是很有规律,每天早上六点半到七点半,会去白鹭洲公园,不遛鸟、不下棋,不锻炼,也基本没有什么熟人,就是一个人走走看看,回家的路上经过菜场,买点菜,接着一整天就基本不出门了。”小宁说。

    “他住的地方,你们摸过了吗?”老查问。

    小宁点点头:“我们趁他出去的这一个多小时,进去过两次,都是有丰富经验的同志,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孟平想了一下,他和老查说,那这样,老查,我明天先去白鹭洲公园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老查说好,不过,你要注意隐蔽自己,不要被他发现,引起了他的警觉,那样就很难再接近他了。

    孟平说好,我会注意的。

1071 很不错的皮肚腰花面

    白鹭洲公园位于南京武定门的北侧,边上就是夫子庙,从孟平公司过去,也就五六公里路,在白鹭洲公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孟平的大厦。

    当然,孟平站在他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前,整个白鹭洲公园,包括夫子庙和白鹭洲公园东面的明城墙和武定门,也都尽收眼底。

    这里原来是明朝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家的别墅,引秦淮河到这里,形成了一个白鹭湖,公园里有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桥,把湖心岛和一个个三面环水的汀渚连接在一起。

    徐达的后人里,最有名的是徐天赐,他有名不是因为立下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名,而是这个官几代兼富几代的游手好闲,他在明正德年间,把家里的别墅扩建成当时南京“最大而雄爽”的园林,取名为东园。

    徐天赐把东园当作了自己和当时的文人王世贞和吴承恩们玩耍取乐的场所,中国的文人,实在是很无聊的,他们的生活,无非是酒色才情,无奈笔在人家手里,人家就可以把自己这种,和妓女的鬼混也写成雅集。

    何止,人家都可以把苏小小、薛涛、李师师、柳如是、董小宛等等妓女,都写成了“壸范足式”。

    对不起,这四个字,是孙中山题写在浙江奉化溪口,蒋介石母亲墓碑上的字,意思是“女中模范,足为楷模”。

    中国的文人,是很想把这四个字,也写到苏小小墓上的,可惜,他们不正经久了,没多少人会信他们的鬼话,他们的公信力,不如孙中山孙大炮。

    这个东园,明朝万历年间,当时的文坛领袖王世贞,对它有“其壮丽遂为诸园甲”的描述。

    这么个破园,就诸园甲了?你让苏杭的那些园林怎么咽得下气?

    这也不是王世贞的见识少,而是文人就是这样的无耻,你只要给了美酒和美女,他们什么不要脸的话都会说,给个官位也一样,给个奖也行。

    反正,吴承恩要是少来这种地方,他的《西游记》肯定会比现在写得好,不会那么弱智,几乎每次大圣热热闹闹拐头拐脑地出场,最后都是观音出来擦屁股,这种写法,一定是酒喝多了偷懒。

    咳咳,扯远了。

    孟平前一天特意去买了一把龙泉宝剑,还精心把自己装扮了一番,上面是一件府绸的对襟上衣,下面是一条府绸的灯笼裤,脚下是一双软底鞋,就像公园里大多数耍剑的人那样出场。

    前一天,小宁已经把李赣聪每天会走的路线图告诉了孟平,孟平从六点二十,就到了白鹭洲公园的东门,进去以后,往前走几步,右手是白鹭塔,前面就是浣花桥。

    浣花桥中间的亭子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孟平看了看,走到一个牙齿黄黄的,六十多岁的老者身边坐下,掏出香烟,先自己嘴上叼了一支,然后装作刚刚想起的样子,递给边上的老者一支。

    这动作虽然还是有些突兀,但也比一坐下,就先递别人香烟来得好,那样,不是问路,就是有求人家。

    而自己先叼一支,再给人,就有分享的意思,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也是会和陌生人分享一些东西的,这就没那么奇怪。

    老者愣了一下,还是接下了,两个人把烟点着,有了一支烟的交情,两个人就自然地开始闲聊起来。

    这个老者,是孟平的掩护,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两个人坐着聊天,看起来就正常多了。

    到了六点三十,孟平果然就看到桥那头,出现了李赣聪的身影,孟平侧了侧身,背对着他,和坐在他右手的老者继续聊天,这样,一来可以不让李赣聪看到自己的脸,二来,李赣聪走过去之后,自己也可以很自然地,追踪着他的背影。

    孟平看到李赣聪下了桥,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前面的四岔路口,没有往右,走进那条僻静的小路,也没有继续直走,往白鹭洲公园西门的方向去,而是左转,步上了玩月桥,孟平并不急着起身,而是继续和那个老者聊着天。

    玩月桥过去,就是湖心岛,一个人上了湖心岛,就成了瓮中捉鳖的那只鳖,走不脱的,何况是这么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李赣聪好像也不急于想成为那只鳖,他走到了石拱桥的最高处,站住了,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白鹭湖,伸开双臂,往外抻了两抻。

    孟平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急于跟上,要不然,自己现在就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了。

    而现在自己还坐在亭子里,虽然面对着他,但亭子里的光线比外面阴暗很多,距离不远,孟平能清晰地看清李赣聪的脸,站在李赣聪的亮处,看孟平这暗处,应该是面目模糊,何况,亭子里还有**个人。

    李赣聪虽然八十多岁了,但他整个的身形,一点也没有佝偻,还是直挺挺的,使他虽只有一米七几的身高,比从他身后经过的老人,高出了半个头。

    李赣聪站在那里,站了五六分钟,孟平和那老者的第二支烟都抽完了,孟平再给他第三支,对方赶紧摆手婉拒,和孟平说,谢谢,不抽了,已经超标了,这瘾要是勾上来,不得了。

    他见孟平没明白,继续说,我的烟都我老伴管着,一天只给我一支,我都是抽两口就掐灭放袋子里的,这一下,一口气就抽了两支,过瘾了。

    孟平大笑。

    李赣聪转身走下了玩月桥,孟平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半包烟递给了老者,和他说,藏好了,这是私房钱。

    老者又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说,谢谢,谢谢小伙子!

    “已经不小了,快四十了。”孟平说。

    “和我比,还是小。”老者说,孟平笑笑,和老者再打了两个哈哈,回见回见,这才离开。

    孟平走过了玩月桥,看到东园歌榭上,一大帮老太太在跳彩绸舞,李赣聪一个人站在离她们四五米远处,不是看着这些老太太,还是背着手,面朝着白鹭湖站着。

    孟平往右转,没有朝东园歌榭走去,而是从湘南苑后面绕了过去,走到头,在转角处有一张水磨石的椅子,孟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斜对面李赣聪的背影。

    孟平感觉李赣聪站在那里,虽然面朝着湖水,侧对着那群老太太,但他感觉,这李赣聪是在用耳朵看着这群老太太。

    还真是这样,等到这群老太太一曲舞罢,李赣聪这才转身,朝印月桥走去。

    过了印月桥,就是原来的东园旧址,李赣聪在东园没有停留,只是在关着门的心远楼前面驻足看看,看门边贴着的一张安民告示,接着就转身继续走,离开了东园,往左走。

    没有走大路,而是走小路朝御龙池和一鉴堂方向走,这一条路人很少,孟平不敢跟得太近,他就等了四五分钟才走过去,却已经看不到李赣聪的身影。

    孟平加紧几步朝前走,到了四岔路口,孟平判断,李赣聪应该是往左过了二水桥,去了白鹭岛,但孟平直到走过了二水桥,也没看到李赣聪的身影,孟平心想,他不可能走得这么快的,赶紧转身往回走,到了四岔路口继续往前直走。

    他绕着一鉴堂走了一圈,也没看到李赣聪的身影,这一鉴堂,就是当年徐天赐和王世贞、吴承恩他们饮酒作乐的地方,莫非是他们把老爷子收走了?

    孟平还真的走到一鉴堂的圆门前,朝关着的门缝朝里看看,只看到了一堵白墙。

    孟平退到了四岔路口,想了想,还是朝二水桥那边走去,他刚走过二水桥,就看到李赣聪正从公共厕所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拉着裤子拉链,孟平差点就笑出了声,这才感觉,自己的尿也急了。

    他看着李赣聪往携秀阁方向走去,就赶紧进了洗手间,洗手出来,不再从小路去追李赣聪,而是直接沿着大路走,一直走到了秋波桥头的翠微亭,里面坐着五六个人。

    孟平走过去,摸摸口袋,口袋里已经没有香烟,这才想起,自己的烟,前面给人当了私房钱。

    孟平在亭子里坐了下来,过了七八分钟,他看到李赣聪走了过来,李赣聪本来大概是想到亭子里坐坐的,但他实在是个不喜欢和人挨得太近的人,看到亭子里这么多人,他站了一会,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秋波桥上,在桥栏杆上坐了下来,这里快接近东门出口,往来的人很多,孟平不用担心李赣聪会发现自己,他就坐在那里,看着他。

    李赣聪坐了有**分钟,站起来,继续朝前面走,孟平也站起来,跟过去,沿着一条林荫路走到头,正前方是黄墙琉璃金瓦的鹫峰禅寺的天王殿,右转就是白鹭洲公园的东门,也是李赣聪进来的地方,他绕了一圈要回去了。

    确实是不遛鸟、不下棋,不锻炼,也基本没有什么熟人,就是一个人走走看看。

    孟平看到李赣聪走出了东门,他看看时间,正好就是七点半,孟平心里有些奇怪,这一路,也没见李赣聪看过手表,他有没有戴表孟平都怀疑,但他这时间,怎么就掐得这么准?

    李赣聪出了东门往左转,沿着东关头路往前走,走了四五十米,到长白街左转,转进去十几米,就是一个菜场,所谓的菜场,也就是不大的一个玻璃钢瓦的大棚,站在外面,就能看到整个菜场里面的情景。

    孟平看到菜场的对面,有一家面店,就走进去,要了一碗皮肚腰花面,挑了个面对着菜场的位子坐下。

    面很快就上来了,孟平边吃面边看着菜场里面的李赣聪,他看到他买了一把青菜,一块豆腐,还走到了肉摊前,买了一块猪肝。

    李赣聪走出来,往右边走,孟平赶紧买单出门,还有三分之一的面没有吃,他走到门口朝左看,看到李赣聪走进了一个院子,那院子里有三幢四层楼的房子,看它们的年龄就知道,这肯定是当年924厂的宿舍。

    没有什么可以跟了,小宁说,李赣聪回去之后,一整天都不出门,他的住处,已经有两个很有经验的同志,进去搜查两回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孟平回头看看,桌上的那碗面还没有被收掉,他走了回去,坐下来继续吃。

    忙碌了一个早晨,一无所获,不过,这面条还是不错,就当自己走了这么多的路,就为了来吃这碗皮肚腰花面吧。

1072 有情况

    孟平站在落地玻璃前,手里拿着望远镜,他想找到长白街,找到李赣聪的那幢房子,外面虽然是个晴天,但整个南京,弥漫着一层淡红色的雾,他什么也看不清,别说李赣聪的那幢房子,连白鹭洲公园,都隐没在这一片雾霾中。

    孟平放弃了努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细细地回想着早上的事情,所有的画面,在大脑里一帧帧慢镜头一样回放着,最后放弃了努力,从李赣聪的整个过程中,找不到破口。

    如果李赣聪警觉地提防着外界的话,你在任何一个点,企图去接近他,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孟平叹了口气。

    快十点钟的时候,孟平站了起来,下楼,他走去对面的金陵饭店,想和老查说说早上的事情。

    他到了1107房间门口,按了半天的门铃也没有反应,到楼下总台一问,总台告诉他,1107已经退房了。

    孟平摇了摇头,老朱说的没错,这个老查,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孟平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走过去打开门,孟平愣了一下,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小宁。

    小宁问:“怎么,不欢迎?”

    孟平赶紧说,欢迎欢迎,请进。

    小宁跟着孟平走进来,四处张望着,她说,今天又不是星期天,老孟,你公司怎么没人上班?

    孟平笑道:“不是没人上班,是公司全体人员都在这里了。”

    “什么意思?”小宁疑惑地看着他,“老孟,你不会是说,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就你一个人吧?”

    “就是我一个人。”孟平说。

    “这也太夸张了吧。”小宁叫道。

    “没有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做什么吗,没想好,人招来干什么,白付工资,还互相看着厌烦。”

    小宁点点头,明白了:“这倒也是。”

    小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孟平说:“那个老查,已经走了?”

    小宁说:“不管他,他总是这样,只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说说你吧,早上除了去吃了一碗皮肚腰花面,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孟平吃了一惊:“你们跟踪我?”

    小宁微微一笑,摇摇头:“不是跟踪你,是你自己闯进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二十四小时在跟踪李赣聪,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想找突破口?”

    孟平吁了口气,明白了,也是,他们要是跟踪自己,这小宁怎么可能,连自己公司只有自己一个人都不知道。

    “老孟,你早上有什么发现吗?”小宁问。

    孟平摇了摇头,懊恼地说:“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现。”

    小宁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孟平问。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老孟。”小宁说,“我们一个八人小组,二十四小时轮流盯着,你知道我们盯了多长时间了?”

    “多长?”

    “十一天。”小宁说,“那可都是有经验的战士,我们盯了十一天,都没有发现,你一个上午就想发现了,是不是太小看我们?”

    孟平心里一凛,他不是对他们盯了十一天感到奇怪,而是小宁不经意间,习惯性地说出来的那两个字:“战士”。

    看样子自己对小宁的身份,猜测得没错了。

    小宁写了个电话号码给孟平,和他说:“老孟,这是我的电话,老查走了,看样子这任务压在我们身上了,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

    孟平说好,“这老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还真有种找不到组织的感觉,有你们能联系上,真好。”

    “我还是羡慕你啊,你至少每天还可以回公司回家,我们可是一个多月没有回单位了,都在外面流浪。”小宁说。

    孟平心里明白,这一个多月没有回单位,那是害怕别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孟平说:

    “那你们可以到我这里来,看到没有,我这里每个办公室都空着。”

    小宁摇摇头说不行,我这样来找你,都是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了,你可是我们的王牌,老查说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牵连到你,我们还是,电话里联系吧。

    “好了,我准备走了。”小宁站起来说,“我上来主要是提醒你,不要再去找李赣聪了,我的人都能够发现你,你想想,别人发现不了吗?”

    孟平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看样子还是不够专业。”

    “已经很不错了,老查同意你今天去,一是让你见见李赣聪本尊,第二,也想看看你伪装自己的本事,总的来说,你是合格的,不过,没必要冒第二次风险了。”小宁说。

    孟平说好,他想起了一件事,问:“那我要是今天笨手笨脚,暴露了呢?”

    小宁看着他,笑道,不会,我们的人会掩护你,有人还让我谢谢你送他的半包烟。

    “啊!”孟平吃了一惊,“那个,那个也是我们的人?”

    “你以为呢。”小宁咯咯笑着。

    “好了,我走了。”

    小宁说着就朝门口走,还没走到门口,她的手机响了,小宁接了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小宁站住了,“说清楚一点,什么时候?进去多长时间了?”

    小宁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走回来,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孟平看着她,小宁举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按了一下,示意安静。

    “好,你们继续盯着,要是出来,马上跟上去,查清楚,这人到底是谁。”

    ……

    ……

    “好,有新的情况马上报告。”

    小宁挂断电话,和孟平说:“有情况了,十分钟前,有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妇女,走进了李赣聪的房间,她好像对那一带很熟,奇怪,我们掌握的资料里,从来没有这么个人。”

    孟平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还没出来吗?”

    “没有,出来马上会打我电话的。”小宁嘀咕道,“奇怪,这人会是谁呢?”

    “等着就知道了,进入了你们的视线,她还能够跑了?”孟平说。

    小宁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孟平站起来,去倒了一杯水,拿回来递给小宁说:“那你就多坐一会,你现在要走,我也不放你走了。”

    小宁的脸微微一红,孟平赶紧解释说:“我也很想知道这人是谁啊。”

    小宁看看他,又笑了一下,孟平发现,老查不在的时候,小宁似乎轻松活泼了很多。

    再想想,还真是,那个老查,别说小宁,就是自己和老朱在他面前,也正经了很多,虽然他说话总是那么慢条斯理的,但就是有那么一种不一样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气场吧。

    小宁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她睡着了。

    孟平走去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走过去,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小宁惊醒了过来,看了看身上的毯子,明白了,说了声谢谢,然后自我解嘲般地说,我怎么睡着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孟平说。

    小宁笑道:“也许,昨晚在车里待了一宿。”

    “你睡吧,电话响了我叫你。”孟平说。

    “不用。”小宁有些睡意惺忪地笑了一下,“我肯定会醒。”

    说着,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孟平站起来,走回到办公桌那里坐下,他打开电脑,开始根据张晨发给他的邮件,安装一个软件,张晨和他说,装了这个软件,他们就可以在网上聊天,还可以视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邮件说是张晨邀请你,但不是张晨发来的,是系统发来的,全英文的信件,好歹孟平还能看明白个大概。

    他按照邮件提示,一步步点击yes和ok,装好了,打开,是一个叫msn的即时通讯软件。

    屏幕上跳出提示框,说是“张晨”邀请了他,问他是不是接受邀请,孟平点了yes,又跳出一个“刘立杆”邀请了他,孟平也点了yes,他的联系人里,就出现了张晨和刘立杆。

    他看到张晨的名字在闪动,还没来得及点开,那边小宁的手机响了,小宁果然马上坐直身子,打开了电话:

    “说。”

    孟平赶紧站起来走了过去。

    “什么?李赣聪和她一起出来的?上了出租车?好,你们跟着,千万不要跟丢了,也不要被他们发现,还要注意,你们后面有没有尾巴。”

    挂断电话,小宁看着孟平说,李赣聪和那个女的一起出来了,好像要赶去什么地方,现在刚坐上出租车。

    孟平兴奋道:“总算是有发现了!”

    小宁点了点头:“很可能这个就是突破口。”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看到小宁盯着他看,赶紧笑道:“不对不对,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完全是你们二十四小时蹲守的功劳。”

    过了二十几分钟,小宁的手机又响了,她按了免提,一个声音从电话里响起:

    “宁参谋,他们到了鼓楼医院,好像是来看什么人。”

    “你们在哪里?”小宁问。

    “在医院门口。”

    “好,你们兵分两路,一路进去了解情况,还有一路,继续在外面守着,我们马上过来。”

    “是。”

    小宁站了起来,和孟平说:“老孟,开你的车,我们过去。”

    孟平赶紧说好。

1073 你猜得没错

    两个人乘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走到孟平的车旁,孟平看到,边上停着一辆奥迪,依稀就是那天在金陵饭店门口,接走老查的那辆车,但牌照已经换了南京市区的民用牌照。

    “这是你的车?”孟平问。

    “你怎么知道?”小宁奇道。

    孟平笑笑:“我想你总不会坐公交车来吧。”

    “那这里这么多车,你怎么断定这辆就是我的?”小宁问。

    孟平还是笑笑,不再说。

    两个人上车,开到离鼓楼医院的大门,还有五六米远处,小宁说,靠边停下。

    孟平把车在路边停下,小宁没有下车,而是伸过手来,在孟平的方向盘上,“嘀嘀”按了两下喇叭。

    马路斜对面,一辆停在路边的枣红色的桑塔纳上,下来一个人,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小宁也没有给他们互相介绍,而是问:“怎么个情况?”

    “李赣聪和那女的,到了这里就进去了,去了住院部,应该是来看什么病人,小陶和大刘进去了解情况,还没有出来。”

    正说着,就看到一男一女从医院的大门里出来,后排那人看到,说,出来了。

    小宁又是伸过手来,“嘀嘀”按了两下喇叭,两个人朝这边看看,那小伙子钻进了桑塔纳,那女孩朝左右看看,然后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后排那位,赶紧往边上让了让。

    女孩拉开车门坐进来。

    “了解清楚了吗,小陶?”小宁问。

    “清楚了,首长。”女孩说,“这女的叫赵金花,他们是来看她儿子,她儿子得了肝癌,住在这里。”

    “李赣聪和他们什么关系?”小宁问。

    “这个还不清楚。”

    小宁说:“那好,马上分头行动,留两个人留守,其他人去派出所、居委会和李赣聪以前的厂里,一定要了解清楚,这赵金花是李赣聪的什么人。”

    “是!”后排的两个人齐声说。

    两个人下车,小宁和孟平说:“我们走。”

    孟平看看手表,问:“都快一点了,可以去吃中饭吗,首长?”

    小宁笑道:“那你请我,我可请不起你这个大老板,吃碗皮肚腰花面可以。”

    小宁说着,咯咯笑了起来,孟平也笑了。

    他们回到孟平的大厦,停好车,去商场的五楼吃饭,孟平带着小宁走过每一家酒店门口,门口的迎宾都认识孟平,和他打着招呼,孟平和小宁说,想吃什么,你随便挑。

    “是不是这里每家酒店都认识你,都会有优惠?”小宁笑问。

    “对,没错。”孟平说。

    “太棒了,好不容易宰到一个大老板,那我选个贵的。”小宁指着一家粤菜馆说,“我要吃粤菜。”

    孟平指指天庭的对面,笑道:“潮州菜更贵,我们去对面吃潮州菜。”

    小宁说好,不吃白不吃。

    两个人去了对面的潮州菜馆,进了包厢坐下,孟平把菜谱递给小宁说,你可以挑最贵的点。

    小宁摇摇头说:“不行,店要挑最贵的,进来了以后,菜就要挑最想吃的,不然我不是吃亏了。”

    孟平笑着点点头说,有道理。

    两个人吃完了饭,还是回去孟平的办公室,小宁在沙发上刚坐下来,就打了一个哈欠,叫道,哎呀,怎么吃饱了就困。

    孟平说:“你再睡一会,趁着现在没事。”

    小宁说好,但愿有好消息把我吵醒。

    她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下半身,头歪倒向沙发扶手上,闭上了眼睛。

    孟平走去了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把msn的“张晨”和“刘立杆”都点开,张晨在问:“人呢?”

    刘立杆是:“老孟,死哪去了?”

    孟平笑笑,想回他们什么,却感到也有些困乏了,大概是因为早上耍剑起太早,他身子往后仰,就靠在大班椅上睡着了。

    孟平醒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钟,他就这样坐在这里,睡了快一个小时。

    他搓搓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拿过键盘,在张晨的对话框里,回输了一个:“人呢?”

    在刘立杆的对话框里,回敬了一个:“死哪去了?”

    两个人都静悄悄的,没有反应,这个时间,应该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不太可能待在电脑前面,不像自己这个无业人士,大白天的,可以坐着睡大觉。

    孟平看了看沙发上的小宁,她还睡得正香,还没有好消息把她叫醒。

    孟平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心里在想,那些人都叫她宁参谋和首长,她到底是哪一个层级的参谋?

    孟平趴在桌上,下巴抵着桌面,看着对面的她,他发现这张脸,虽然不算漂亮,但五官还是挺耐看的,特别是她睡着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姑狼,上嘴唇微微地翘着,看上去有点娇憨。

    孟平把脑袋歪了过来,脸贴着桌面看她,前面那样看,她的脸是横的,现在这样看的时候,脸就是正的。

    孟平盯着她看,看入了迷,心里感觉有点温暖,他想着这个女人,这一张脸,好像让人很安心。

    他想到她丈夫每天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有点娇憨的脸,孟平心想,其实能做她的丈夫,也挺幸福的。

    小宁的头动了一下,孟平一阵的慌乱,赶紧把眼睛紧紧闭上,装作是睡着了。

    过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动静,他悄悄睁开眼睛,发现小宁已经转了个身,脸朝着沙发里面了。

    孟平听到自己心里叹息了一声,他竟然感到有一点遗憾。

    孟平坐直了身子,看看电脑屏幕,张晨和刘立杆还是没有动静,他在刘立杆的对话框里,打了:“人呢?”

    在张晨的对话框里,打了:“死哪去了?”

    无论是张晨还是刘立杆,都没有理睬他。

    小宁的手机响了,小宁腾地坐了起来,孟平也站起来,走了过去,在小宁侧边的沙发坐下。

    小宁清了清嗓子,然后按了免提:“说。”

    电话里,响起了孟平中午见过的,那个叫小陶的女孩子的声音:

    “首长,了解到了,这赵金花,是李赣聪以前在924厂的徒弟,我们还是找到了赵金花以前的一个女同事,她告诉我们的,她说,这李赣聪和赵金花,关系不一般,那时候赵金花家里人多,负担重,李赣聪一个人,他经常会在金钱上资助赵金花。

    “赵金花的老公,还到厂里来闹了几次,说他们师徒两个在一起搞腐化,还说李赣聪给赵金花的钱,都是赵金花卖那个的钱,赵金花一口咬定,说她是把师父当干爹,所以李赣聪才会资助她。

    “这种事,厂领导也很头痛,你要说没有吧,人家老公都闹到厂里来了,要说有吧,那个的时候也没有抓到,没有证据,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给了李赣聪一个记过处分,把赵金花调走了,据说,赵金花后来也离婚了,带着小儿子一个人过。

    “这小儿子,就是生肝癌在鼓楼医院住院的那个人,天生有点傻,四十多岁了,还是单身,一直跟着赵金花。”

    “赵金花人呢?”小宁问。

    “还在医院里,李赣聪也还在。”小陶说。

    “医院这里有没有更多的情况?”小宁问。

    “有。”一个男的说,“据医生反映,赵金花的儿子,已经欠医药费了,赵金花在医院里经常哭,今天李赣聪来了,替他们交了八千,欠的钱清掉了,但要是做手术和后续治疗,还是不够,这儿子又没有单位,没有医保,那李赣聪,虽然很想帮,但好像也没有钱了。

    “宁参谋,医院这里,就是这么个情况。”

    “好,你们密切观察,有什么新情况,马上报告。”小宁说。

    “是!”对方回答。

    小宁把电话放在茶几上,一只手支在大腿上,手掌托着下巴,呆呆地想,过了一会,她转过头来,看着孟平问:

    “老孟,你说,这个傻儿子,会不会是李赣聪和赵金花的儿子?”

    孟平眼睛一亮,叫道:“还真的有这可能!”

    小宁拿起了手机,拨了出去,电话通了,小宁和电话那头说:

    “小陶,想办法尽可能地接近赵金花,了解一下,那个住院的病人,有没有可能是李赣聪的儿子。”

    “好的,首长。”小陶说。

    小宁放下电话,还是继续前面的那个动作,呆呆地想着,过了一会,她和孟平说:

    “老孟,如果那病人真的是李赣聪的儿子,那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有什么计划?”孟平问。

    小宁看着他笑道:“不是我有什么计划,而是需要你这个企业家、慈善家,以大恩人的形象出场了,用你的行动,去感化李赣聪。”

    孟平明白了,看着小宁点了点头。

    过了一个多小时,小陶打电话过来了,兴奋地说:“首长,你猜得没错,那个病人,果然是李赣聪的儿子。”

    孟平和小宁都眼睛一亮,小宁问道:“小陶,你怎么知道的?”

    “那赵金花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哭,我就冒充是隔壁病房病人的家属,坐在她边上安慰她,熟了,我就问她,病房里那个男的,是你儿子的什么人,赵金花和我说,是他儿子的父亲。”

    “真的?小陶你确定?”

    “确定,首长,那赵金花说完,还补了一句,说是亲生父亲。”

    “好样的,小陶!”小宁叫道。

    放下电话,小宁看着孟平,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小宁问:“老孟,我们是不是该计划我们的下一步了?”

    孟平笑着说好。

1074 人在高楼

    孟平和小宁坐下来,两个人商量的结果是,还是派小陶继续接触赵金花,这一次,她不仅是作为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还作为孟平公司的员工,在和赵金花接触的过程中,小陶要表现出对赵金花的状况颇为同情。

    同时也要掌握适当的时机,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就说他们公司的老板是个好人,平时也经常会做一些慈善事业。

    像赵金花他们这种情况,她可以和自己的老板说说,但具体的情况,要赵金花他们自己去公司谈,看看她老板会不会答应帮忙,她老板要是答应帮忙,赵金花儿子的医药费,就不成问题。

    两个人把这个计划,反复推敲了几遍,觉得这样的切入方式很自然,赵金花如果要来,李赣聪肯定会陪着来,这样,就不是孟平去找李赣聪,而是李赣聪来求孟平了,李赣聪一定不会怀疑,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对孟平,肯定一点也不会戒备。

    “接下来,就要看你老孟的能力,看你怎么去感动他了。”小宁笑道。

    孟平点了点头。

    小宁环视了四周,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和孟平说:“老孟,你觉不觉得你这里根本就不像公司?或者说,根本就不像个正常的公司,那李赣聪,会不会进来就起疑?”

    孟平看看,他自己也觉得不像公司,哪里有这样空空荡荡的公司,这公司的老板,平时还经常会做一些慈善事业,骗鬼啊。

    “不行,要做这个事情之前,先要让你这里正常起来,有员工有项目,让人一看就是个正常的公司。”

    小宁说:“你别忘了,一旦你和李赣聪接触,你的一切,就暴露在阳光之下了,也暴露在,那些可能会密切注视着李赣聪的人的目光之下,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些人的踪迹,但马虎不得。”

    小宁说完,看着孟平,孟平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而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你捐助了李赣聪的儿子,说不定新闻媒体马上会知道这个事,有媒体会找上门。”小宁说,“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太好的新闻素材了。”

    “没事。”孟平说,“我明天就开始登报招人,报名的人大把大把大把的,不就是招几个人嘛,多大点事。”

    “那招来的人,要是人多眼杂,破坏了我们的事呢?”小宁说,“这社会上招来的,什么人没有,你能保住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混在这里面?”

    孟平一愣,还真的会有这个可能。

    “这样,老孟。”小宁沉吟道,“我们报纸要登,人也要招,但招进来的,必须都是我们的人,我让我们的人,混在这些报名人当中,包括小陶,我给你一个名单,你实际录取的时候,就录取这些人。

    “这样小陶,就真的变成是你公司的人,就是有心人要调查她,也找不出破绽,对了,我也会来报名,老孟,你要把我也录取哦。”

    孟平笑道:“好好,我招一个总经理,你就来应聘这总经理。”

    “你这个光杆司令,有帮助你做报名这些杂事的人吗?”小宁问。

    孟平说有。

    “那就好,名单就你一个人掌握,对了,包括你的这些朋友,你对他们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知道你公司开始招人,肯定会很关心,还有人,说不定会想介绍什么朋友,到你公司来上班,你要想好怎么婉拒。”

    孟平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有办法。”

    小宁看着孟平问:“需要给你时间,让你再考虑一下吗?你想好了,我就把我们的这个计划,向老查报告。”

    孟平点点头说,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

    “那好,我去给老查打电话。”小宁站起来,走去了一个空办公室,把门关上。

    过了二十多分钟,小宁走了出来,她和孟平说:

    “老孟,老查同意了我们的计划,但他提出要求说,让我们不要轻忽对手,这一切,要做,就要做得天衣无缝,虽然人都是我们的人,但你这里,要马上像一个真的房地产公司那么运转,招进来的人,都要给他们买保险,每个月也要给他们发工资。

    “还有,南京下个月就有一场土地拍卖会,我们哪怕不拍,也要去交纳保证金,报名参拍,哪里有房地产公司,缺席土地拍卖会的,我们可以到了现场,不举牌,或者在开拍的时候举两次,不要和别人抢,没有实际成交就可以,但不能连名也不报。”

    孟平说好,老查考虑得很对。

    “对了,老查还问,你公司的账上,有没有钱?”小宁问。

    “当然有。”孟平说。

    “老查让你,明天把所有的钱,都想办法转掉,转到你信得过的朋友公司,或转到你个人卡上。”小宁说。

    “干嘛?”孟平不解了。

    “老查说了,必须对你负责啊,你的钱都转掉以后,会有一笔五百万的钱进来,让小陶,对了,小陶在单位就是财务,到这里,你让她继续做财务好了,老查说,让小陶另外单独建一本账,这五百万,钱到了以后,公司所有的开支,就从这当中走。

    “包括要捐给李赣聪儿子的钱,都从这里面走,只要你把握住,账目清楚,符合财务制度就行,他最后要报销。”小宁说。

    孟平说:“这捐款才多少钱,我自己拿钱捐好了,就当做好事了。”

    小宁笑道:“不用,有这个经费,你的钱,还是用来请我吃饭吧。”

    孟平也笑了:“你七把叉啊,能吃多少。”

    “来,把公司账号给我。”小宁说。

    孟平把公司账号写给了她,小宁说:“记住,明天把账上的钱转走。”

    “不用转,只要这五百万单独建账好了。”孟平说。

    “不行,必须转。”小宁说,“老查明确说了,他必须对你负责,你的账户上要是有钱,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吧。”孟平说。

    小宁坐在那里,歪着头想了一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孟平问。

    小宁笑道:“我笑,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老孟你说,我们是不是天才?”

    “别自吹自擂,晚餐时间到了,说,晚上想去多贵的店吃?”孟平问。

    “就中午那家粤菜馆吧,我觉得它也会很贵。”小宁说。

    “好,走吧。”

    孟平和小宁,去了那家粤菜馆,一直缠着他们的难题,看样子应该是可以解决了,特别是他们的计划,已经获得上级的批准,两个人都放松下来,晚餐甚至还喝了点酒。

    孟平发现,这小宁放松下来之后,变得有些调皮,很可爱,原来大概是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每天都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这难得的放松和随意,对她来说,就像是偷来的,就放松得特别投入,愉悦得特别发自内心,这些,都感染了孟平。

    两个人吃完饭,还是回到孟平的办公室,进了门,孟平正想开灯,小宁叫道:“老孟,别开灯!”

    她说着就跑向了落地玻璃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叫道:“这可真漂亮啊,老孟,快过来看!”

    孟平走了过去,两个人肩并肩站在那里,朝外面看着。

    那时的南京,还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所有的灯光,都是散落在地上,而不是矗立在空中的,都是那种昏黄的,带着一种烟火气,让人昏昏然的灯火,而不是高楼大厦那种青蓝、锃亮,让人感觉到冷漠的光亮。

    每一条大街和小巷,就在这一片的灯火里蜿蜒,能看到人头在小巷攒动,能看到车流在大街穿梭,站在这里看着下面,仿佛从天上俯瞰人间,给人一种恍惚和晕眩,人飘飘然。

    孟平虽然在这个办公室,经历过好多个夜晚,但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外面,特别是在黑暗中朝外面看,外面的灯火,变得特别的灿烂,特别是还和人肩并肩,站在一起。

    这让孟平,有了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在黑暗中,孟平伸手想抓住什么,他动了动右手,另外的一只手,仿佛也在寻找着他,两个人的手很自然地握在一起,接着,转过身,孟平看到那微微上翘的嘴唇,看到她微微上仰的脸,有点被惊吓,又有点期待,外面的光把她那半边脸涂亮了,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光泽。

    孟平的心动了一下。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是她发出来的,仿佛从很幽深的井底,晃晃悠悠响上来。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

    孟平抱起了她,想带着她往沙发那里去的时候,小宁浑身一震,叫道:

    “不行不行,老孟,这是违反纪律的,我们不能。”

    小宁挣脱开了孟平,跑去了沙发那里坐下,孟平跟了过去,小宁叫道:

    “老孟,你去把灯打开。”

    孟平站在那里站了一会,走去门边的开关那里,把灯打开。

    小宁坐在那里,用双手捂着脸,低垂着。

    孟平走过去,在侧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小宁不停地晃着脑袋说:“不行不行,老孟,我要向老查申请,调离这个岗位。”

    “没有必要。”孟平说,“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想,我们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小宁的头不再摇晃,但还是用双手捂着脸,低垂着,过了好久,小宁抬起头来看着孟平,孟平看到她的脸绯红,眼眶里含着泪水。

    “你说的对,老孟。”小宁喃喃地说,“你说的对,我们都是成年人,老孟,我们能控制我们自己,对吗?”

    孟平点点头。

    小宁惨然一笑:“好吧,我想最后拥抱一次,然后,我们就是同志了。”

    孟平说好。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不仅拥抱,而且亲吻了,不仅亲吻,而且继续了。

    小宁说:“好吧,老孟,我想让你记住我,但是明天……”

    “我们就是同事。”孟平说。

1075 公司生活第几课

    小宁走了,孟平给钱芳打电话,和她说,一起吃夜宵,把佳青李阳他们也叫来,我还有事和你们说。

    钱芳说好,去哪里?

    “去吃豆捞吧。”孟平说,“十二点到那里。”

    十二点钟,孟平到了豆捞坊的时候,钱芳和叶宜兰、曹小荷已经到了,孟平问曹小荷,圆圆呢,怎么没有来?

    “在家睡觉呢,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又不是星期六。”曹小荷说。

    孟平噢噢地应着,说是我忘了。

    “老孟,你没事吧?看上去怎么人不太对。”钱芳问。

    孟平大笑:“怎么不对了?”

    心里在想,不就是有点累吗,没想到那个首长,还很厉害的。

    钱芳摇了摇头:“我就是感觉不对,说不上来,你好像中了邪。”

    孟平把头伸向叶宜兰,孟平说,快看快看,快看我印堂是不是已经发黑?

    叶宜兰摇了摇头:“不看,钱芳说有,那肯定有,她看你很准。”

    钱芳和曹小荷大笑。

    李阳和徐佳青到了,李阳看了看孟平,叫道,干么事啊老孟?接着,脸凑近孟平看看,问孟平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钱芳、叶宜兰和曹小荷都快笑疯了,孟平自己也犯嘀咕了,他问徐佳青要化妆镜,徐佳青打开包,把化妆镜给他,问,口红要不要?

    孟平瞪了她一眼,其他人又大笑,曹小荷说,不行了,不许再搞笑了。

    孟平拿着化妆镜,不知道怎么打开,徐佳青骂道,笨,伸手按了一下,化妆镜自动弹开,又吓了孟平一跳,其他人又笑了,孟平骂道,你们女人的东西,还有机关的?

    他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脸色好像没怎么样,伸出舌头看看,舌苔也正常,他这才放了心,把化妆镜还给徐佳青。

    钱芳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没事没事,就是和你们说一声,我那里要招人,要开干了。”孟平说。

    “养老结束了?”钱芳问。

    “不是,这次是一个领导安排的。”

    孟平说,心里想着,这样说也没有骗他们,整件事,不就是老查安排的吗,老查不就是领导。

    “明天去登招聘广告,这次要一次性把人招齐,对了,佳青、小叶,大大后天帮我忙,接待报名的人。”孟平说。

    徐佳青和叶宜兰都说好,李阳问,那我要回去吗?

    孟平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不是说领导安排的吗,他有人安排进来,就是借我一个壳用一下,对了,钱芳,明天我把账上的钱,都转你那里去。”

    “你搞什么鬼,老孟?”钱芳说,“一边说要招人,一边把钱转走,你招来的,是喝西北风的?”

    “不是不是。”孟平笑道,“不是说领导安排的,就借我壳用用吗,他们另外有钱会进来,还有,他们暂时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所以,你们平时,就不要过去,有事打我电话就是。”

    “转过来也好,省得他被别人骗。”叶宜兰说。

    “你当我是二五,能骗我孟平的人,生出来了吗?”

    孟平骂道,看了一圈大家,大家都在点头,孟平问:“什么意思?”

    “你有时候,很幼稚的。”钱芳说,“能骗你的人,全国没有五亿,大概也有三亿。”

    “他们已经站了大半个南京城。”叶宜兰补了一句,大家又是大笑。

    “说真的,老孟,你这么神神秘秘,不是在干什么不好的事吧?”钱芳问。

    “事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领导临下车要发挥一把余热,我也没有办法。”孟平说,“等这事过了,我再和你们说吧。”

    孟平这么说,其他的人信了,反正孟平一直就这么干,有些人有些事,还真不是他们方便知道的,而孟平,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钱芳叹了口气,关切地说:“那你小心一点,注意保护自己,太豁边的事,情愿不做,不要引火上身,听到没有?”

    孟平点了点头。

    ……

    第二天,孟平把账上的钱,都转到了钱芳他们公司账上,下午的时候,五百万打进来了。

    孟平和小宁再看到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红了一下,然后笑了,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事,就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虽然孟平看着小宁的背影,生理还是有些反应,小宁说的没错,他确实印象深刻,记住她了,他不知道,原来女人,还可以这么美妙的,但也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必须是同事了。

    招聘广告在《扬子晚报》登了出来,果然,来应聘的人大把大把的,叶宜兰和徐佳青忙了一天,收了一大叠两百多张的报名表,孟平和她们说,谢谢,谢谢你们,接下来的事,我来就是。

    “我认为不错的,都打了五角星。”徐佳青说。

    孟平说好。

    “老孟,你什么时候,这么亲力亲为了,不需要我们帮你打电话通知?”叶宜兰问。

    孟平看着她说:“你忘了在海城,你们还是我一个个挑选的,那是不是亲力亲为?”

    “彼一时,此一时。”叶宜兰说。

    “彼时,我是光杆司令,此时,我还是光杆司令,有区别哦?”

    孟平问,叶宜兰愣了一下,想想还真是没什么区别。

    “不管他了,反正就十几个电话的事,打不死他。”徐佳青说。

    两个人走后,孟平坐下来,从那叠报名表中,他急急地就找出了小宁的报名表,他看到右上角,徐佳青打了个醒目的五角星,孟平不禁笑了起来。

    再看报名表,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宁,还是哈军工毕业的,怪不得。

    孟平盯着小宁的照片看,又有反应了,他赶紧骂了一声,把表格拿开,过了一会,忍不住又拿回来看着。

    虽然他们只是今天一天没有见面,但孟平感觉,他们没见面已经很久了。

    孟平自己也感到奇怪,就这样一个算不上美女,也不年轻的女人,自己怎么,心里对她就有了一种依恋和渴盼。

    外面的天空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带回来了昨晚的一幕一幕,如果现在,小宁在这里,孟平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住,会一把把她抱住。

    孟平觉得不可思议,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老孟什么时候,因为一个女人这么失魂落魄了?还真是彼一时此一时。

    孟平从抽屉里,拿出了小宁给他的那张名单,依着名单,他把这些人一个个从报名表里挑出来,站起来,把其他的报名表放进了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

    孟平深吸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平静的时候,他拨通了小宁的电话。

    “喂。”

    小宁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孟平心里一阵慌乱,就像自己前面盯着她的照片看,被她发现了,就像昨天自己脸贴在桌子上,看着她时,她的头动了一下,他也是这样的一阵慌乱。

    孟平镇定下来,他和小宁说:“明天,你们可以过来报到了。”

    “好。”小宁说。

    小宁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都觉得没有话说,但又没有把电话挂断。

    孟平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仿佛还是从很幽深的井底,晃晃悠悠响上来。

    接着,小宁迟迟疑疑地问:“老孟,晚上我想过去,好吗?”

    “好。”孟平说。

    “你想我过去吗?”

    “想。”

    电话里,传来了均匀的“嘟嘟”的声音。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会自己结束,除非有什么外力,能让它戛然而止,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能控制我们的感情,都是鬼话,这个年纪的人,他们轻易可能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一旦表露了,他们最控制不住的,还就是自己的感情。

    他们是干柴。

    也是烈火。

    他们是被压抑在冰山下面的熔浆,翻滚着,火热着,蓄势待发。

    ……

    所有的人都来报到了,在会议室里坐着,一个个腰板笔直的,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训练的,孟平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参加什么军事会议。

    小宁和孟平说,孟董,他是董事长啊,孟董,我们都没有公司工作的经验,你给我们讲讲。

    孟平说好,公司生活第一讲,就是你们要让自己松垮下来。

    他见大家不明白,继续说,就是要让你们的腰塌下来,没有公司的人会像你们这样坐的,要是有陌生人进来,你们一个个这么坐着,再齐刷刷地看着他,他会被吓坏的,以为自己要过堂了。

    大家明白了,都笑了起来。

    “要知道坐办公室,关键是坐,一天一坐七八个小时,坐也是很累的,所以坐着的时候,会怎么舒服怎么来,像你们这样,会把腰坐断的。”

    大家又笑了起来。

    “来来,都垮下来。”

    孟平叫着,大家都垮了下来,但孟平看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孟平想了一下,明白了,他说:

    “你们这个,还是在做造型,你们是摆出来的垮,不是真的垮,这样吧。”

    孟平把身子往后移了移,把两只脚抬起来,放到了会议桌上,孟平说:

    “来来,你们先习惯这个动作,我和你们说,坐办公室的,每个人都会有把脚放到办公桌上去的冲动,很多时候,这是最放松也最能释放压力的动作,来来,大家都来。”

    他们嘻嘻笑着,看着小宁,孟平和小宁说:“你先来,当然,女生穿裙子的时候,不能这样。”

    大家哄堂大笑。

    小宁犹豫了一下,还真的把椅子往后退了退,把双脚放到了会议桌上,其他的人看到,这才学样,把脚都放到了会议桌上。

    孟平叫道:“好,我们今天就这样开会,等你们习惯这样的动作,你们的身体就会垮下来了,宁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宁笑笑,她问小陶:“小陶,你财务那里,有没有什么困难?”

    小陶说没有,日常的工作还是一样的,报销一支笔,都孟董签字,就是报表,地方上的和我们,内容有点区别,不过没关系,我熟悉一下就可以了。

    孟平说:“我们可以两支笔,宁总签了也可以报销。”

    小宁赶紧说:“不行,不要乱了财务纪律,所有报销,还是孟董一支笔。”

    小陶说好。

    “医院你边,你明天可以开始了。”小宁和小陶说。

    “是!”小陶说。

    “哎哎,公司生活第二课,我们在公司里,从来不会说是,还说这么大声,而是说好,知道了,我明白了,大家明白了吗?”孟平问。

    “明白了。”大家说。

    “知道了吗?”孟平再问。

    “知道了。”大家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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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