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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全文阅读

作者:眉师娘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txt下载     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36 两条利群烟

    冯向南提着两条利群香烟,从那个斜坡上去。

    一年没来,高磡上还是老样子,就像她的爸爸,过了一年,还是老样子一样,时间在这个高磡上,好像已经停滞了。

    向南走进婺剧团的大楼,走到了楼梯口,朝左边的走廊看看,走廊里没有灯,黑黢黢的,但在尽头,有一团亮光,是从边上开着的门里倒出来的,那是她爸爸的办公室,向南忍不住笑了一下。

    向南朝走廊里走去,她的脚步很轻,直到她走进了那团亮光里,站在门口,坐在那里看着一张旧报纸的冯老贵,也没有发现她。

    向南叫了一声:“爸爸!”

    冯老贵抬起头,看到了向南,惊喜地叫道:“南南!”

    冯老贵站起来的同时,有些疑惑地伸了伸头,朝窗户外面看看,他每天在看旧报纸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到有汽车加足油门,轰鸣着从那个斜坡开上来,那就很有可能是张晨的司机或他老婆,送向南过来了。

    冯老贵没有看到外面的车,有些奇怪,走过来,一把抱起向南之后,还朝外面走了两步,走到了走廊里,朝楼梯那边看看,也没有看到人。

    冯老贵问:“南南,谁送你来的?”

    向南有些自豪地说:“没有人送,我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冯老贵吃了一惊,赶紧把向南抱进去,放了下来,他问:“你一个人走过来的?”

    永城县城,整个就是依新安江而建的狭长一条,张晨的家和永城婺剧团,一东一西,在县城的两头,从那里走过来,差不多要走四五十分钟,他不知道,向南是从文化系统的宿舍过来的。

    这么冷的天气,一个小孩,走四五十分钟的路?冯老贵赶紧去摸向南的脸和手,好在她的脸和手还是滚烫的,这才稍稍放了心。

    向南把手里的香烟递给冯老贵说:“给你。”

    同时她看到了,冯老贵桌子上放着的,就是三块五一包的阿诗玛。

    冯老贵拿着塑料袋,朝里看看,又吃了一惊,他问:“你把爷爷抽的烟拿过来了,爷爷知道吗?”

    向南摇了摇头。

    冯老贵说:“不知道?爷爷都不知道,那爸爸就不能要。”

    向南看着他说:“爷爷不知道,但这个,也不是爷爷的烟,是我在下面小店里买的,你可以要了吧?”

    冯老贵笑道:“那可以要,女儿给爸爸买的香烟,爸爸抽起来特别香。”

    向南也笑了,她说:“卖烟的叔叔和我说了,这是他那里第二高级的香烟,爸爸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换最高级的中华。”

    冯老贵赶紧说:“不换不换,这个对爸爸来说,已经很高级了,爸爸抽不惯中华。”

    “那你以后,不要抽那个阿诗玛了,就抽这个利群好吗?”向南说,“这两条抽完了,你就自己下去买,也算是我送你的。”

    冯老贵点着头说好,心里在苦笑,就爸爸这点工资,阿诗玛都要省着抽,哪里抽得起利群。

    向南把背着的包在桌上放下,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把袋子递给了冯老贵,和他说:

    “就用这个买。”

    冯老贵看到,塑料袋子里是一大迭的百元大钞,吓了一跳,冯老贵赶紧问,南南,这么多钱,你是哪里来的?

    向南说:“我自己攒的呀,张晨叔叔、小昭阿姨、孟平叔叔、贺红梅阿姨、瞿天琳阿姨……很多很多人,都会给我压岁钱,还有,我平时要是考试考得好,打球打得好,小提琴拉得好,张晨叔叔他们,都会奖励我,我攒下来的。”

    向南报了一大串的名字,独独没有说杆子叔叔,她发现自己不管是说张晨叔叔还是说小昭阿姨,爸爸都会很高兴,但她觉得,她要是说杆子叔叔,爸爸可能就不会高兴了,杆子叔叔,是奖励她钱,奖励最多的,但向南就是没有说。

    向南说着的时候,冯老贵不停地点头,等她说完,冯老贵问,那你有没有谢谢他们?

    “当然谢谢了!”向南说。

    冯老贵把塑料袋叠了几叠,把袋子里面的钱裹紧,他和向南说:“那这些钱,你要放好。”

    想想,一个小孩,身上带这么的现金也不好,他说:“要么南南,爸爸带你去,把这些钱存在银行好不好?”

    向南摇了摇头,她说不要,这是我攒下来,给爸爸买香烟抽的。

    冯老贵笑了起来:“南南,爸爸怎么会要你的钱,爸爸还给你准备了红纸包呢。”

    “爸爸为什么不可以要南南的钱?”向南问。

    “爸爸是大人,南南是小孩,爸爸已经能够挣工资了,南南还是学生,还不能够挣工资,等到南南也挣工资的时候,爸爸就会要南南的钱了。”

    冯老贵说着,向南盯着他看,等冯老贵说完,向南叹了口气,她说:

    “哎呀,你们大人,怎么就是不肯听小孩子的话,我前面不是已经告诉你了,这也是我挣来的,我努力学习,努力打球,努力拉小提琴,我靠自己的努力挣到的钱,和爸爸挣到的有什么区别?”

    冯老贵被向南问得哑口无言,他有些尴尬地笑笑,想起来了,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个红纸包,递给向南。

    向南站在那里,背着双手,不肯来接,而是说:

    “爸爸可以给南南钱,南南也可以给爸爸钱,你要是把这个钱收下,南南就要你这个红纸包。”

    冯老贵看着向南执拗的样子,觉得她和谭淑珍还真是像,自己今天要是不收了这个钱,她看样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是连红纸包也不会收。

    冯老贵想了想,他想到了,还是自己去把这钱存进银行,找个机会,再把银行卡交给张晨。

    冯老贵和向南说:“好好,爸爸收下,谢谢南南!”

    “那你要买利群抽,不要抽阿诗玛。”向南说。

    冯老贵说好,爸爸有了南南给的钱,以后都抽利群了,爸爸是整个婺剧团,唯一抽得起利群的人了,厉不厉害?

    向南咯咯笑着,不停地点头。

    冯老贵说着把烟锁进了抽屉,把那包钱,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向南看到了,这才拿起了桌上的红纸包说:“谢谢爸爸!”

    冯老贵问:“南南,今天要不要演戏?”

    向南叫道:“要!”

    冯老贵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提包,他说好,我们去练功房。

    向南每次到这里,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跟着爸爸学演戏。

    ……

    冯老贵和向南,一个教,一个演,两个人在练功房演得正起劲,香香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们就大叫:

    “你这个死老贵,害我到处找,快快,张晨的电话,啊,南南来了,快点过来,让阿姨抱抱!”

    张晨听到电话里香香的叫声,松了口气,他朝小昭点了点头,轻声说,在。

    小昭也松了口气。

    “喂,张晨,是我。”冯老贵拿过香香的小灵通,赶紧走到了练功房外,对着电话说。

    “老贵,我就知道向南是跑你那里去了,她是偷跑出来的,谭淑珍和老谭他们,到处找她不到,都快急疯了……”

    “谭淑珍回家了?”

    “对对,先不说这个,老贵,你马上把向南送回老谭那里去好吗,算了,你就送到门口,让向南自己回去,我怕谭淑珍看到会吃了你,我来给她打电话。”

    “好好,张晨,我马上送过去,我还奇怪,她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的。”

    “谭淑珍带着她回去过年了,他们下午要回杭城,所以南南……”

    “我明白了,张晨,我马上送她回去。”

    冯老贵挂断电话,走回练功房,看到香香正在教向南演戏,看到他回来,香香就叫:

    “老贵,想不到,这南南一点就通啊,她还真有天赋,和……和那个谁一模一样。”

    冯老贵笑笑,和向南说:“南南,爸爸送你回去。”

    “别呀,老贵,我这刚教上瘾呢。”香香叫道。

    冯老贵走过去,趴她耳边说了句,“谭淑珍在找”,香香明白了,赶紧说:

    “那好,南南,下次来,下次来阿姨再教你好不好?”

    向南笑道:“好,谢谢香香阿姨!”

    香香弯下了腰:“快快,亲阿姨一下。”

    向南在她脸颊上,“啪”地亲了一口。

    冯老贵带着向南从高磡上下去,支好自行车,把向南抱起来,放在自行车的前档上,对面小店的老板看到,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姑娘是冯老贵的女儿,还真和谭淑珍一样,是个美人胚子,他大声叫道:

    “冯团长,这是你女儿?”

    冯老贵招了招手说对对。

    冯老贵骑到离文化系统宿舍的院子还有段路,向南就叫了起来,要在这里下车。

    冯老贵把车停下,向南和他说:“我自己走过去好了,我前面是骗妈妈,说下来买泡泡糖的,爸爸你不要被妈妈看到,不然她又要骂你了。”

    冯老贵说好,那你自己回去吧。

    向南“嗯”了一声,和冯老贵说:“爸爸再见!”

    “南南再见!”

    冯老贵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向南走进了文化系统宿舍的院子,这才放心地把自行车拎起来,调了个头,左脚猛蹬两下,右腿跨上了车。

    一阵的冷风兜面而来,冯老贵霎时觉得两眼模糊了。

    冯老贵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想了想,他拿起抽屉里的两条利群,走出办公室,走下高磡,到了对面的小店,把香烟放在柜台上,老板看到他,笑了起来:

    “怎么,冯团长,女儿孝敬你的,你还不领情?”

    “消受不起,你还是给我换成阿诗玛。”冯老贵说。

    “今天阿诗玛没这么多,只有四条。”

    “其他记这里好了。”

    老板说好,他把四条阿诗玛,拿出来给了冯老贵。

1137 我和我的父亲

    挂断香香的小灵通,张晨马上打谭淑珍的电话,电话一通,谭淑珍听到是张晨的声音,就哭了起来:

    “张晨,南南找不到了,怎么办啊,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怎么办啊,张晨……”

    “谭淑珍,我找到向南了。”张晨说。

    “啊!张晨,你说什么?你找到向南了,快快,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她一个人,跑回杭城去了吗?”谭淑珍急急地叫道。

    “谭淑珍,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好好,我冷静了,你说。”

    “向南很安全,过一会就会回家了,你们都回家里去等,谭淑珍,向南回来了,你不要多问,更不许骂她,明白没有,谭淑珍?你要是乱发火,向南可能会恨你一辈子的,谭淑珍,这不是小事,不是开玩笑的,明白没有?”

    谭淑珍听着听着,也明白向南这是去哪里了,为什么会挑今天上午,一定要去,下午他们就回杭城了呀。

    谭淑珍叹了口气,她说:“张晨,我知道了。”

    “真知道假知道,谭淑珍?”张晨问,“小孩不比大人,你一定要小心处理,最好,你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等这事过去了,再慢慢说,明白了吗,谭淑珍?”

    谭淑珍点了点头说:“张晨,我明白了,你提醒得对,谢谢你,张晨!”

    “那好,你们回来,就直接去桃花源吧,晚上我们聚聚,我和小昭,明天要去上海了。”

    “好,张晨,晚上见。”

    放下电话,张晨和小昭说,走,我们回公司去。

    小昭说好,幸好是虚惊一场。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两个人这才感觉,肚子很饿了,小昭问张晨:

    “亲爱的,你说,这人一紧张,是不是肚子特别容易会饿?”

    张晨笑道:“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是饿坏了,怎么,你也饿了?”

    小昭苦着脸,不停地点头。

    他们还在路上,张晨的电话又响了,张晨在开车,小昭看了看说,杆子。

    “你帮我接。”张晨说。

    小昭按了接听键,然后把电话放到了张晨的耳边,刘立杆叫道:“张晨,你前面打过我电话?”

    “你他妈的还知道醒来?”张晨骂道。

    “被你妈妈打醒了,不让我睡,一定要叫我起来吃中饭,你找我什么事?”

    “没事了,你就在我家里等着,下午谭淑珍和向南回来,会直接去那里。”

    “好好,谭淑珍也打过我两个电话,我回过去。”刘立杆说。

    “不用回了,她就是和你说晚上到桃花源的事,我已经告诉她,你在那里了。”

    刘立杆说好,那我下午没事,要去参加两位垦荒战士的大战狼窝掌了,老张已经隆重而又正式地邀请了我。

    张晨大笑,他说好,当心别闪了腰。

    ……

    谭淑珍接到张晨电话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正走在从江边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马上站住,围在一起接听电话,谭淑珍一挂断电话,她妈妈赶紧问,向南在哪里?

    “她去老贵那里了。”谭淑珍长吁了口气说,“张晨在老贵那里找到了她,老贵会送她回来。”

    两个人一听,也跟着长吁口气,谭师母嘀咕道,这就好,这就好,说完她就不吭声了。

    老谭叹了口气,他说:“这南南啊,就是懂事,其实她每年回来,都会去看看老贵,今年怎么可能不去看,怎么说,那老贵也是她爸爸。”

    谭师母懊恼地说:“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早该想到的。”

    老谭笑道:“那不是没有想到,她一个人,这么远也会跑去嘛,原来可都是那个二师父,开车带她过去的。”

    谭淑珍听着,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有点恼了,她说:“原来这事你们都知道啊?就瞒着我一个人!”

    老谭哼了一声:“我们倒是想告诉你,上哪里去告诉?这南南是去见自己的爸爸,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谁能够阻拦?”

    谭淑珍一时语塞,烦躁地跺了跺脚,谭师母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这人找到就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家南南,那么乖,不会乱跑的。”

    三个人又往前走了段路,谭淑珍说:“前面张晨还说,让我们等下看到南南,就当什么事也不知道,更不要骂她。”

    “张晨说的没错,那是在交待你!”老谭说。

    三个人回到了家,老谭在沙发上坐下,谭师母想去做中饭,谭淑珍说,这都几点了,别做了,今天已经初六,中午浙西楼应该开门了,我们去浙西楼吃。

    谭淑珍说完,走去了阳台,过了一会,谭师母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并排站着,朝下面焦急地张望。

    终于,她们看到向南一个人,从大门外走进来,谭师母赶紧大声喊着:“南南,南南!”

    向南抬头看看,朝她们笑笑,跑了起来。

    两个人赶紧跑回去房间里,跑到门边,刚把房门打开,向南已经跑上来了,谭淑珍一把就抱住了她,紧紧搂着,她的浑身都颤栗着。

    向南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妈妈,我透不过气了。”

    谭淑珍赶紧放开了向南,谭师母在谭淑珍的肩膀上捶了一下,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往里面走,谭师母说,南南,你下去买泡泡糖,怎么买了这么久?

    向南愣了一下,然后就把在路上看到和想到的一套说辞,滴滴答答说了起来:

    “外婆,我不是下去小店买泡泡糖吗,到了大门外面,就看到有一队人,在舞龙灯,他们在一家家店门口舞着,那龙灯可漂亮了,我就跟着它们看,跟着跟着……”

    谭淑珍和她妈妈互相看看,苦笑着,老谭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走回去沙发那里,重新坐下。

    从去年开始,这永城的街上,确实出现了两拨人,搞了两条龙灯,过了春节,就走街串巷的,到人家商店和工厂的门口去舞龙灯,那店里和厂里,讨个利市,会封他们一百两百红包,他们拿了红包,就去下一家,前面老谭他们去找向南的时候,也看到了。

    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向南一定是在来去的路上,看到了舞龙灯的,这才编出了这一套说辞。

    “哎呀,糟了!”向南惊呼道。

    “怎么了,南南?”谭师母急问。

    “我光顾着看龙灯,泡泡糖都忘了买了,外婆,我和你说,我跟着那龙灯……”

    谭师母松了口气,说:“我以为怎么了,这泡泡糖没有买,等会下去再买就是。”

    “嗯嗯,外婆,你等下……”

    “好了,南南,准备一下,我们出去吃中饭。”谭淑珍打断了向南,和她说。

    “妈妈,我们去哪里吃中饭?”向南问。

    “浙西楼。”

    “太好了,妈妈,我最喜欢吃浙西楼的菜了!”

    向南神情夸张地大叫着,心里暗暗在爽,太好了,不管是妈妈还是外公外婆,都没有怀疑她去看爸爸了,看样子自己最担心的事,就这样可以混过去。

    谭淑珍开着车,带着全家去了浙西楼,到了浙西楼门口,人还没有下车,就看到浙西楼的门口,竖着很大的一块牌子,上面浓浓的墨汁写着:“本店定于正月初八:开业酬宾,欢迎光临!”

    谭淑珍骂道:“这永城人,初八之前就不用吃饭了?”

    老谭从后面呛到:“这永城人,正月里谁家没有饭吃,要跑到饭店里来吃?”

    谭淑珍正想分辩,这是我要到饭店里来吃的?不是家里来不及做饭吗?

    “肯德基,肯德基,妈妈你看,肯德基!”向南叫道。

    谭淑珍朝前面看看,果然看到,文化广场边上的副食品商店二楼,新开的肯德基今天是营业的,透过玻璃能够看到,里面有很多的人。

    “好吧,那我们中午就吃肯德基。”

    谭淑珍说,同时心里在想,是到了该回杭城的时候了,这在永城再待下去,接下去,肯定会是以自己和老谭大吵一顿收场。

    谭淑珍心里庆幸,自己没让父母去杭城的决定真是英明,不然,别说鸡犬不宁,大概连米市河边的石狮子,都不会安宁了。

    谭淑珍透过倒车镜,看了看后排的老谭,老谭绷着脸,看着车外,一副光批评就是不自我批评的表情,谭淑珍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她记得自己像向南这么大的时候,那时候她虽然已经是永城婺剧团学员班的小学员,但只要放假,不管是在永城还是去金华,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骑在老谭的肩膀上到处玩。

    每逢老谭有演出任务,他在台上演出的时候,谭淑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双手捧着他的茶缸,用手捂着,生怕茶缸里的茶水太凉了,刺激嗓子。

    而老谭,到了后台,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会先扔到一旁,第一件事,肯定是走过来,拿起谭淑珍手里的茶缸,喝一口,用手摸摸她的头。

    谭淑珍暗暗叹了口气,她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父亲慢慢疏远,最后终至于水火不容。

1138 一年之计忙于春

    张晨和小昭回到公司,徐巧芯已经到了,他们四个人正在吃饭,看到他们,赵志刚叫道,来得正好,老板娘点了这么多的菜,我们正愁吃不了。

    张晨笑道:“我还担心被你们吃完了,没东西吃,我们都快饿死了。”

    葛玲赶紧站起来,给张晨和小昭盛饭,小昭说,我们自己来。

    葛玲说,第二碗你们自己来,快饿死的人,现在省点力气。

    大家大笑。

    张晨和小昭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半碗饭吃下去,张晨这才和徐巧芯说,赵志刚和赵志龙的工艺单写好,你每个款式都对一下,不要和杰西卡他们的有出入。

    徐巧芯说好。

    “对了,老唐那里,工艺单好了,让他也传给你看看。”张晨说。

    “我下午过去一趟,我给老唐打过电话了,我还要过去看看,他们的面料,纱支数对不对,杰瑞特别强调了,他说t恤衫的面料,一定要和样衣一样,不能太轻太薄。”徐巧芯说。

    张晨说好,你把t恤衫的订单,复印一份给林淑婉,不用翻译,阿婉会把杰西卡他们的要求过一遍的。

    徐巧芯说好。

    张晨想起来了,他问葛玲,这次杰西卡他们的订单,你统计过没有,有多少是贺红梅设计的?

    葛玲点点头说:“师姐还是厉害,我算过了,有三十八万多件是她设计的。”

    张晨点点头,小昭和张晨、葛玲说,不许给她打电话,我到北京的时候,再告诉她。

    张晨和葛玲都说好。

    张晨问赵志刚赵志龙,下午可以开始了吗?

    两个人都点点头。

    “今天大概有多少人会到?”张晨问。

    “我这里三百多个,都是本省和安徽的。”赵志刚说。

    “我这里一百五十多个。”赵志龙说。

    “明天会多一点,砀山、舒城、鄱阳和信阳的,他们都是今天晚上的长途汽车。”

    赵志刚和张晨说,这几个地方,是他们工人集中的地域。

    “贵州和四川的呢?”张晨问。

    “他们今天也出发了,但四川的路上要走两天,贵州的要走三天,后天和大后天才会到。”赵志龙说。

    张晨点点头说好,整个听下来,比他预计的要好,这让张晨觉得很欣慰。

    他想到了一个词,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企业,只有能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才说明你这个企业的机体是灵活的,而不是僵尸,而要想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你的最末梢神经,都必须是敏感的。

    就像是他们这样,和老唐的工厂那样,下面的人不管是在天南地北,只要一个电话,都能够马上动起来,而不是像那个印花厂一样,还有关键的人员,会说怎么也不肯提前来的,那样的工厂,不是僵尸,也是半身不遂了。

    张晨和赵志刚他们说:“我明天去上海,后天回来,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赵志刚赵志龙和徐巧芯都说好。

    “对了,等会吃完饭,赵志刚和赵志龙你们直接回去,巧芯,我送你去老唐那里去,他们今天在扩新的车间,我过去看看。”

    徐巧芯说好,她说完就站起来,叫道:“我吃好了,我去复印t恤衫的订单。”

    ……

    张晨小昭和徐巧芯,到了老唐那里,老唐那里正闹腾腾的,他们问管委会新要的一层厂房,就在他们的四楼,三楼已经被人租走了,没有办法,老唐他们一个厂,等于是占据了一幢厂房的一二四层。

    张晨他们到的时候,老唐正和人一起在新车间装设备,林淑婉正在后面宿舍区,安排工人的住宿,整个园区的集体宿舍是集中在一起的,说好听是集中管理,说难听就是混居,几十家工厂的工人住在八幢宿舍里,其实很不好管理,一言不合打群架的事,时有发生。

    虽然宿舍的管理员,已经尽可能地把一个厂的工人安排在一个地方,但总是不能如意,这种事情,只要刚开始乱了,后来必乱,你总不能为了把人集中到一起,让后来的把前来的赶走。

    不过,只要不是每家工厂独立的宿舍,刚开始不乱,后来也必乱,差别并不大。

    每家工厂的上班时间都不一样,洗手间和浴室又是公用的,互相之间肯定会有打扰,上晚班的刚睡下去,楼上上白班的起来上班了,或者相反,上白班的躲被窝里,睡得正香,楼上上晚班的,趁宵夜的时间,跑回了宿舍,也是一顿吵。

    如果是一个厂里的,上面还要领导,大家彼此能够理解和谦让,不是一家厂的,开始是互骂,后来就打了起来,两家厂的人一打起来,谁也不服谁,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连双方的老板,都参与进去打架,不是派出所出警,就不会罢休。

    那种不参与打架的老板,是会被工人骂的,认为你是不管工人的死活,不肯替他们出头,一有事情,就当缩头乌龟,就是你当缩头乌龟,没有用,我们才会被人欺负,走走走,不干了,跟着这样的老板有什么好混的。

    让林淑婉头疼的是,女工宿舍的那幢楼,已经住满,他们新来的十几个女工,必须住到男工宿舍去,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把女工扔到男宿舍去,那就和把羊扔到狼群差不多,林淑婉想想都觉得可怕。

    张晨走过来看看,林淑婉正愁眉苦脸、苦口婆心地和宿管交涉,不停地说谢谢你谢谢你,那宿管也很无奈,他说,林小姐,那总不能为了你们这十几个人,腾出一幢楼来吧?再说我就是想腾,也没有办法,我到哪里去拿一幢楼。

    张晨走到宿舍楼里看看,这里宿舍楼的格局,和他们原来婺剧团的差不多,也是中间楼梯,两边走廊,比他们婺剧团好的是,婺剧团是连卫生间也没有,而这里,两头各有一个卫生间和一个盥洗室加浴室。

    张晨数了数,除了卫生间和盥洗室,一边是十个房间。

    张晨问宿管,有没有一楼有一边全部空的?

    宿管查了一下,和他说,六号楼,六号楼有一边十间房间都是空的。

    张晨和林淑婉说,那就这样,把这一边都租下来,暂时用不了这么多也没有关系,接下去总会用到的,租下来后,把走廊通楼梯的那边隔断,靠头上卫生间这里,开一个门出来,这样,就形成一个独立的区域,都是你们的了。

    林淑婉一听,就笑了起来,她说,哥,你这个主意好。

    宿管一听为难了,这又要隔断,又要破墙开门的,我可做不了主,要请示领导。

    张晨说好,你打领导电话,我来和他说。

    宿管打通了他们领导的电话,把事情大致和他说了,对方一听就反对,他说,这不行,好好的宿舍,这样不被他们搞得乱七八糟了。

    宿管为难地看着张晨,张晨把电话拿了过来,他悄声问宿管,领导贵姓?

    “樊。”宿管说。

    “樊梨花的樊?”张晨问。

    宿管仔细想着,这樊梨花三个是什么字,他还没有想清楚,张晨那里已经说上话了。

    “你好啊,樊总,我姓张,现在不是这样吗,是女工的宿舍住不下,要住到男工这边来,你也知道,这男女有别,混住在一起,总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那你们想怎么样?”樊总问。

    张晨就把前面宿管和樊总说的,又说了一遍,对方马上说不行,没有这个先例。

    张晨笑道:“我知道没有这个先例,樊总,这不,以前也没有女工要住到男工这边来嘛,现在才碰到对不对?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住进去就算了,这样也可以对不对?但是,这不是从安全考虑吗,就怕有个万一。

    “这万一有个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工厂倒霉,你们管委会是不是也跟着倒霉?现在的人都不好管,有时候,这种硬隔离,还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想出事啊,真出了事,后面要收场,麻烦一大堆,你说对吧,樊总?我们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对方不响了,看样子是有点被说动了,张晨继续说:

    “樊总,那宿舍我去看过了,我自己原来是做工程的,对这方面还懂一点,我看了,你们这宿舍,是框架结构,走廊头上,靠卫生间这里的这面墙,不是承重墙,开一个门,不影响整体建筑的安全。

    “当然,不管是隔断还是开门,都是我们自己安排人来做,不需要你们管委会安排,还有,以后我们要是搬走,我答应你,我们肯定把这样恢复原貌,这个,可以写到合同里去。”

    张晨最后的话,终于说动了对方,对方问:“你贵姓?”

    “免贵姓张。”张晨说。

    “张经理,那这样,就按你说的,你们要搬走的时候,给我恢复原貌。”

    “好好,樊总,这个肯定。”张晨说。

    “那好,你让小顾接电话。”

    张晨把电话给了宿管,宿管说,樊总,是我。

    “嗯嗯,嗯嗯……好……好,我知道了,樊总,我明白。”

    挂断电话,宿管和张晨林淑婉说:“我们领导同意了,不过他说,需要你们写个承诺书,承诺搬走的时候,把那里恢复原貌。”

    林淑婉赶紧说:“可以可以,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宿管带他们去六号楼看,张晨和林淑婉说,你安排人先住进来,我打谭大哥电话,让他下午就安排人过来看看,需要什么材料和多少人手,明天就过来干。

    林淑婉说好,谢谢哥!

    老谭还在二货那里,他要等明天张晨他们过去,和他们见过面后,这才回杭城。

    张晨打了老谭的电话,把事情和老谭说了,老谭说好,你编个短信,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张木生马上派个人过去。

1139 等那溪水涨上来

    老唐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好,张木生派来的人也过来看了,量了尺寸,计算了材料,和张晨、林淑婉说,这一点小活,派一个师傅,两个小工,明后两天就可以干完,林淑婉一听,赶紧说谢谢你谢谢你。

    “张总,这门,是不是不需要订购新门,我们仓库里其他地方拆下的旧门,拿过来装就可以?”对方问张晨。

    张晨说可以,旧门就可以,你挑结实一点的。

    “好,我知道了,张总。”

    对方说完,骑着摩托车走了。

    张晨和林淑婉,两个人回到车间那边去,该到的设备也都到齐,卖设备的老板答应老唐,今天晚上加个班,他们会把所有的机器都安装好。

    老唐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好,时间也到了下午四点多,老唐送徐巧芯回乔司,林淑婉跟张晨和小昭,回去桃花源。

    他们到桃花源的时候,谭淑珍已经到了,但没有看到向南,张晨问谭淑珍,向南呢?

    谭淑珍摇了摇头,张晨的妈妈说,小树带着向南向北,去叫那三个人回来吃饭,结果他们人也不见了,我让小芳,又过去叫了。

    张晨和小昭大笑,张晨说,那后面,还真是一个吸引人的大工程。

    三个人走到外面的花园里,小昭问谭淑珍,淑珍姐,后来没有事吧?

    谭淑珍说没事,就是这心里,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怎么,向南跑去看老贵,你心里吃醋?”张晨问。

    “哪有,我是看到南南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一套一套的,心里难过,我是她妈啊,她怎么能这么糊弄我?”谭淑珍皱了皱眉头。

    “这个是善意的谎言。”张晨说,“谭淑珍,你不要说,你小时候没有骗过老谭和谭师母,反正我就是经常这么干,这大人和小孩,不在一个思想频道,你想完全合拍怎么可能。”

    小昭叹了口气,她说:“要是北北这么糊弄我,我也会很难过,你们男人,不懂我们当妈的心理。”

    “你们当妈的,是觉得小孩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他们在自己面前,就应该是透明的,对吗?”张晨说,“但很多时候,你们有没有试着去理解过小孩?

    “其他不说,谭淑珍,你和冯老贵离婚,你问过向南吗?你是不是觉得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很多时候,人和人的关系,不是需要懂不懂的,对向南来说,那是她的爸爸,和其他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比其他所有的男人都重要,这个是不需要懂的。

    “在你眼里,老贵可能有这样那样的不是,但在向南眼里,老贵就是完美的,我都不知道,你们离婚,向南要和老贵分开,不知道晚上一个人偷偷哭过多少次,小孩也是有感情的,她要是不想老贵,没有哭过,那才可怕,你希望你的女儿,是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两个女人都不响了,她们觉得,张晨说的也有道理。

    张晨继续说:“还有,谭淑珍,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主动问过向南,想不想爸爸,想不想去看看爸爸,我怕是向南只要一说起老贵,你脸就会拉下来吧?你想想,在她看来,你觉得她想爸爸,都是不应该的,她怎么敢把去见老贵的事情,和你说?”

    谭淑珍摇了摇头,她说,张晨,你不要说了,你怎么让我觉得,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我的女儿,我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张晨笑道:“当然,其实小孩子的情感世界,和我们大人一样,也是很丰富的,只是我们大人,很容易忽视他们,在我们眼里,觉得他们都应该是单纯的,透明的,我们看他们的目光,和看一个木头人没有多大的区别,我们从来没有,试着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世界。”

    “我想起来了。”小昭说,“那一年我带着向南在永城,也是很偶然地问,南南,你想不想去什么地方,我以为她要去公园玩,或者去百货商店买玩具,结果,她和我说,‘小昭阿姨,我想去看我爸爸’。

    “淑珍姐,真的,我想都没有想到过,向南会说这样的话,她就是这样说的,一定是想了很久了,说完,她就用那样的眼光,你知道嘛,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都没有办法拒绝,我要是拒绝,她肯定马上会哭,真的,淑珍姐,我就带她去了。”

    谭淑珍看着他们,苦笑道:“你们说的没错,这小孩子,原来觉得没有什么,觉得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会听,其实,可能是他们根本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渐渐大了,他们也有自己的主见了,我们就左右不了了。”

    “对,原来不成问题的,慢慢都会变成我们的问题。”张晨说,“我们都要小心,其他不说,就是现在,你要去问问老张,他也还是觉得,我每天做的事,一半都是错的,我只有什么都听他的,才不会走弯路。

    “在我呢,我是觉得,不和他计较,把他所有的话都当一个屁,不当回事,我们的关系,反倒比原来融洽了,谭淑珍你也知道,我和老张,原来也是剑拔弩张的,这两代人的问题,就是人类永恒的问题。”

    张晨说着,谭淑珍和小昭都笑了起来,谭淑珍想到了自己和老谭的关系,她想,是不是自己也应该把老谭所有的话,都当一个屁,就抱着宽容,抱着你年纪大了,我什么都不和你计较的心态,我们的关系,反而会好一点?

    谭淑珍想想,可能还真是这样,他是自己的爹,自己有什么可以和他计较的,他们的矛盾,很多时候,不都是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然后迅速升级的?

    一句话的事,自己少说一句,大家的气就都顺了。

    林淑婉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前面回到桃花源,就先回家,去换了衣服,补了妆,这才过来吃饭,看到他们三个人在院子里逛,就走了过来。

    张晨妈妈,走到门口看看,看到他们四个人,张晨妈妈问:“这小芳去了,怎么又不回来了?”

    张晨和小昭、谭淑珍,这才想起来,还真是的,这小芳走了,好像也很久了,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张晨说好好,我们过去看看,那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魔力。

    张晨妈妈叫道:“去了就回来啊,不然我们,把饭菜抬过来了。”

    四个人大笑。

    四个人走到小区的后门那里,吓了一跳,看到后门这里,站着好几个保安和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连他们经理也站在这里,地上,还有一条帆布的消防水管连通到外面。

    经理看到谭淑珍,赶紧就跑了过来,谭淑珍问:“这里怎么了?”

    “试水试水。”经理说,“刘总在上面,他要求试水。”

    谭淑珍纳闷道:“试什么水?消防演习?”

    经理摇了摇头说不是:“是小溪里没有水,刘总在想办法,让小溪的水涨起来,这不,只有把消防水管接过去,用自来水冲。”

    谭淑珍还是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张晨却明白了,哈哈大笑。

    谭淑珍看看他,又看看经理指的,说是刘立杆在的那上面,轻声骂道:“这个幼稚鬼,又在搞什么?”

    张晨已经肚子都快笑痛了,小昭和林淑婉都问他,你笑什么?

    张晨一边笑一边摇着手说:“无法用言语表达,不对不对,是三言两语说不清,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他们正说着,经理手里的对讲机响了,里面传出了刘立杆的声音:“二号二号,我是一号,你那里有没有准备好?”

    经理赶紧说:“一号一号,我是二号,我这里准备好了。”

    “二号二号,听我的命令,我命令开始,你再把阀门慢慢打开。”

    “一号一号,二号明白,二号明白。”

    四个人加快脚步走过去,走到了那个溪湾,张晨看到,这里的那一圈石磡已经砌好,看上去还很牢固,工程的质量不错。

    无奈,现在溪里面没有水,不知道它的实际效果会怎么样,刘立杆就想到了,从小区里,接消防水管出来,接到石磡的上面,用自来水,造成小溪的水流上涨,试试石磡的效果。

    小树带着向南向北来了,看到这么好玩的场景,当然不肯回去了,小芳来了,一看就和刘立杆说,根本就不会有效果,你一根消防水管的出水量才多少,这小溪多宽,你出来的水,很快就流掉了,水位根本不会涨。

    刘立杆坚持说,肯定能够涨,两个人互不服气,在怄着呢,小芳怎么会走。

    谭淑珍到了就骂道,你是不是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想不明白?

    刘立杆坚持说,不可能不可能,只要水量够就可以,你没看那新安江水电站泄洪,开两个闸,下面整条江的水就涨了,那两个闸才多少宽,那江面多宽,比较起来,还不是和两根水管差不多?

    谭淑珍一想,也有道理,她也糊涂了。

    小芳说,那也是要从下面涨上来,你这个下面,直通钱塘江。

    刘立杆摆了摆手,然后冲着对讲机叫:“二号,二号,我是一号,开始放水,一点点加大。”

    经理回答:“二号明白,二号明白。”

    地上的水管,开始慢慢鼓起来,接着,有水从保安手里紧握着的水枪口里流了出来。

    流出的水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一道水柱,射向上面的溪流里,地上的水管,也变得硬邦邦了。

    水柱冲激着溪水,溪水涨了一点点,但刘立杆期盼的,溪水涨上来,淹到石磡的场景,始终也没有出现。

    张晨蹲在地上大笑,谭淑珍从刘立杆的手里,夺过了对讲机,叫道:“二号二号,我是一号谭淑珍,马上把水关了。”

    “二号明白,二号明白,我马上关,谭总。”

    刘立杆挠了挠头,问小芳:“浙大的,那你说,怎么才能让溪水涨上来?”

    小芳笑道:“简单,十根水管就够了。”

1140 二货的基地

    张晨和小昭上午八点多钟从家里出发,十点多钟的时候到了松江,他们要在松江吃完中饭后,再去上海。

    老谭和二货夫妇已经准备好了,张晨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二货就不停地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到哪里了,当知道他们过了大云收费站,二货就叫道,好好,那还有一点点路,我们开始炒菜了。

    等张晨开到的时候,二货和老谭站在大门口,张晨减慢了车速,缓缓过去,二货拍了拍张晨奥迪a8的引擎盖,张晨摇下车窗问,这车怎么样?这车可以进来了吧?

    二货连连点头,这个可以,这个可以。

    等张晨他们到了二货家的客厅,里面满满的一桌菜都已经摆好。

    办公室和二货他们的家,都在进大门的一幢三层楼里,今天,张晨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他想先到整个物流基地转转,二货骂道:

    “逼养的,这货运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仓库和水泥地,先吃饭,吃完饭我再陪你去,不然等我们回来,菜都凉了。”

    张晨和小昭坐下来后,小昭看着桌上的菜,问二货的老婆小君,这里买菜还方便吗?

    小君还没有说,二货笑道:“方便,这里买什么都方便,就在这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里,还有菜买?”张晨奇怪了。

    “这个院子里,什么没有,只要你想得出来的。”二货说。

    老谭和张晨解释,这物流基地里,给上海几大超市配送的单位都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先送到这里,再分流到超市里,不管是吃的用的,确实什么都有,有一个仓库,还是专门配送蔬菜的,所以这里,连蔬菜都有。

    张晨明白了,他看着二货,开玩笑说:“你转一圈,就都扫荡来了?”

    “买,买,都是买来的。”二货说,“他们都要送我,我不敢要,都是问他们买。”

    老谭点点头说:“这点,二货做的还真不错,真的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好,有觉悟。”张晨笑道。

    “屁觉悟,是不上他们的当。”二货说。

    张晨来了兴趣,问,怎么还会上当?

    “那当然,指导员,这些家伙,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他们在这里,都是付了租金的,凭什么要送我小恩小惠,还不是为了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今天送我一根葱,我明天就要给他白派一次车,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张晨和小昭点点头,觉得二货说的不错。

    “我最早在海城去管工地,谭叔就交待我,小恩小惠后面都是阴谋诡计,让我不要贪,我想想也还真是,那些家伙,不就是这么干的,请你吃饭,送你两条烟,下次他再送来什么烂材料,你就不好意思讲他了,我才不要贪这点小东西,逼养的,指导员你也知道,我连打……”

    二货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了,老谭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把话打住,嘿嘿笑着,继续说:

    “我连那个,都是自己花钱的,他们都想请我,我都不要。”

    “你说哪个?”小君问。

    “指导员知道,指导员知道。”二货赶紧说。

    张晨和老谭大笑,小君和小昭,看了看他们,感觉莫名其妙。

    “对,二货,你就应该这么干。”张晨说,“不该拿的好处,我们一分不要,你这里要是缺钱,就和你婶说。”

    “不缺不缺,我们已经存了好多钱了,缺什么钱,又不是在海城,我现在很省钱。”

    二货说着,老谭和张晨都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知道,二货在海城,确实很费钱。

    二货问小昭:“婶,你们吃完饭就要走?”

    小昭点点头说对,小米还等着我们呢。

    “那不行,婶你一定要帮帮我。”二货说。

    小昭问道:“帮你什么?”

    “你帮我到财务部检查检查。”二货说,“我这个人,和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我不怕,但一到财务部,头都大了,那些东西我都不懂,小君还提醒我,她说,我就是不懂,到了财务部,也要不懂装懂,不然,人家会糊弄你。”

    小昭笑道:“小君说的很对。”

    “对是对,但我就是不懂啊。”二货说,“所以婶你一定要帮我去检查检查,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在糊弄我,还有,我想到了,这最好每个月,公司都派个人过来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糊弄我。”

    小昭想了想,觉得二货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这里的财务系统,和杭城财务中心是连着的,赵晶晶他们每天也会例行检查这里的各种报表,但那些东西,毕竟只是账面上的,和实际的单据对不对应,包括单据本身有没有问题,并看不出来。

    小昭说好,那我们就迟点走,去财务部看了再走。

    二货说好好,那我先谢谢婶,还有,婶,你进去的时候,不要这样笑嘻嘻的,要做出那样的样子。

    “什么样子?”小昭问。

    “就是,就是从上面来检查的那个样子,吓吓他们。”二货说,一桌的人都笑了起来。

    “真的,婶,吓吓他们,他们就会很小心,不敢乱来了,毕竟,我们这里现金往来多。”二货说,“让他们都要给我当心。”

    张晨奇怪了,他问:“所有的租金往来,不是直接转账,你这里现金怎么会多?”

    “招待所、餐厅、装卸费、配送费,都是现金,这里每天的现金往来确实很多,而且很大,老板,你是不是不知道的太多了,我要糊弄你的话,你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小昭问张晨,大家都笑了起来。

    吃完饭,老谭陪张晨去物流基地里面转,二货陪着小昭,去了财务部。

    走到里面,张晨才知道,原来两百亩地,竟然有这么大,光中间的停车场,就有五六个篮球场那么大,老谭和张晨说,同时有二三十辆集装箱车,在这里等候装卸货,都没有问题。

    张晨笑道:“这从图纸上,还真看不出来。”

    基地里面的仓库,有一层的,有两层的,老谭告诉他说,那两层的,就是冷库,一层的是普通仓库。

    还有一幢和办公楼一样,也是三层的房子,张晨走过去看到,一楼是个两三百平方的餐厅,边上是厨房,二三楼就是招待所,现在正好是饭点,但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大概只坐了七八成,和张晨想象的,也和他们三堡或乔司的食堂不一样。

    两个人边走边聊,老谭感慨地和张晨说,我这几天,在这里待着,看看这二货,确实成熟了,碰到事情,都知道动脑筋了,那脑筋动起来还很快。

    老谭说着,就笑了起来:“有些脑筋,还动得很歪,但你仔细一想,却是很有效的。”

    张晨也笑了起来,他说:“这一点我早就发现了,我们想问题,都想着怎么尽可能地全面,结果,想得太多,反而忽略的也多,二货这个家伙,他想问题,好像是先想到那个结果,然后再想解决的办法,目的很直接,但方法就千奇百怪了。”

    “对对,是有这么个意思。”老谭表示赞同。

    “对了,他们两个人还好吗,我是说二货和小君?”张晨问。

    “好,二货这个人,看起来说起来,都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他对自己的老婆,那是真的好,从心里好,我有时候看着他,都不太相信,这还是海城那个,整天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二货吗?”

    老谭说到这里,张晨大笑,他想起来了,说:“也可能下面,真的被打了个结了。”

    老谭大笑。

    两个人一圈逛下来,不时还进人家的仓库看看,这样足足逛了两个多小时,走回到二货的办公室,发现小昭也好了,坐在这里。

    张晨问小昭:“怎么样?你吓到他们没有?”

    “我被吓到了。”小昭笑道。

    “怎么了?”张晨问。

    “这里的招待所,居然做出了百分之一百七十二的住房率。”小昭说。

    “一百七十二?”张晨吓了一跳,“怎么做到的?”

    “钟点房,他们搞了钟点房,五小时以内,可以按时计价,一个小时三十块。”

    小昭说:“这对这些司机来说,是最受欢迎的,你想哪个司机到了这里,会睡一个晚上,但哪个不需要睡几个小时,所以他们的入住率很高,最主要的是,钟点房的需求,已经超过正常的住宿。

    “一间房间,经常是做了两三个钟点房后,赚了一两百块钱,又按正常住宿,两百块一间卖掉了,所以才会出来百分之一百七十二的住房率。”

    张晨明白了,他问二货:“你怎么想出的鬼主意?”

    二货嘿嘿笑着:“我们去做按摩,不都是按小时计算吗,这钟点房最划算了,进去洗个澡,睡两个小时走了,我们只要把床单和毛巾换换,这房间又可以卖。”

    “还有,你知道一月份,他们这餐厅做了多少?”小昭问。

    “多少?五万,八万?”张晨问。

    “四十二万多。”小昭说。

    “啊!”这一下,连张晨也被吓到了,他问:“就那个餐厅,二货,招待所楼下那个?”

    “对啊,不是那个,还有哪个,我们就这样一个餐厅。”二货得意地笑道,“但生意好,挡不住啊,想不赚钱都难。”

    “生意好?就那么一个小餐厅,还没有我三堡一半大,我前面看了,里面都还没有坐满,因为正月里人少?”张晨问。

    “都这样,平时也这样。”二货说。

    张晨问:“那你这个销售怎么来的,虚构的?”

    “逼养的,当然是实打实的。”二货说。

1140 二货的生意经

    “指导员,我这里白天最多的时候,有八百多个人,晚上最少的时候,也有两百多个人,指导员,你说我要不要做这么多?一月份还是少的,就是这二月,中间有一个春节,我那个餐厅,肯定也不会只做四十二万。”

    二货说着,张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叫道,等等,二货,你说你这里,晚上也有两百多个人,怎么回事?

    “装卸队啊,这里面货车又不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来了就要卸,我的装卸队,二十四小时都在干活,当然,装卸队只有二十几个人,还有配送的司机,配送这种活,都是晚上干的,还有,你看到这些仓库,他们晚上可都是有人在里面干活的。”二货说。

    张晨说:“这仓库里,白天有人干活我理解,我前面过去,也看到很多仓库里的人,在给每件货上贴标签,打超市的条码,这晚上,还有什么人干活?”

    “那些生鲜制品,运来的时候都是整件的,到了这里,要在冷库分装,不分装好,怎么进超市?包括那些羊肉卷牛肉卷,也都是在这里刨的,很多生鲜制品,都是要当天送当天卖完的,所以一般会晚上在冷库里分装,凌晨的时候送,包括那些蔬菜也是。”

    张晨点点头,明白了,这么大的物流基地,每家仓库里只要有几个人在上班,加起来的数量就不少,当然,白天的时候会更多。

    张晨还有一个疑问,他问二货:“你说最多的时候,有八百多个人吃饭,你那个餐厅怎么坐的下?”

    “当然坐的下。”二货笑道,“傻瓜才会去盖那么大的餐厅,我这里的房子,每一个平方都是钱,都是可以出租的,我要有那么大的餐厅,那还不如当仓库租掉。”

    “那你说说,你那么个小餐厅,怎么能坐下。”张晨好奇地问。

    “你要是把吃饭的时间,定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这一个小时,那八百多个人都来了,当然坐不下,我这个餐厅,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你什么时候来,都有饭吃,谁会凑到一个时间来?有人十点就来吃中饭了,有人两点多才来。

    “他知道什么时候都有饭吃,心里也不急啊,不会说一到点就往食堂跑,肯定是等手上的活做完,才过来吃,八百个人,你要是集中放在半个一个小时里吃饭,肯定会挤,逼养的,放在三、四个小时里,都分散了,哪里会挤?”

    二货说着,张晨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叫道:

    “不错啊,二货,这真是个好主意,地方不够,就拉长吃饭的时间,这就是换一个角度解决问题了,很有启发,我们的工厂,也完全可以这样做。”

    张晨转过身,和老谭说:“看样子,我就是那个傻瓜,每个厂都盖了那么大的餐厅,腾出来一半,就可以当车间了。”

    老谭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二货这想法确实不错。

    小昭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问:“二货,你这样,厨房的师傅会不会有意见?”

    “他们有什么意见,我要是一餐供应八百多个人同时吃饭,我起码要五个厨师,十几个帮工。”二货说,“我现在最多同时只供应两百多个人吃,一个厨师,两个帮工就可以了,三班倒,人比那样还少,省下来的钱,我给他们多发奖金,他们不要太高兴。”

    张晨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看样子自己前面说的没错,这二货想事情,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脑筋,他是一下子就想到了点子上。

    “对了,二货,你前面说,这二月份,会比一月营业额还高,为什么?人多起来了?”张晨问。

    二货笑道:“这里的人没多起来,但吃饭的人多起来了,一月份,我们不是刚开张嘛,现在,我们这餐厅,名气出去了,那些货车司机,都知道我们这里二十四小时有好吃的,原来带干粮的不带了,原来在高速服务区吃饭的,也不吃了,忍一忍,赶到我们这里来吃。

    “这些货车司机,收入高啊,但他们在路上不敢多耽搁,更不敢喝酒,到了这里,把车钥匙交给我们装卸队,他就可以不管了,放下心,就弄两个菜,喝点酒,喝完去楼上睡几个小时,等他醒来的时候,车也卸掉了,他多痛快?

    “我和你说,这一个司机吃的,差不多可以抵四、五个其他人吃的,他在我们这里吃顿好的,下一顿他就可以随便对付了,所以负担也并没有加重多少。”

    张晨笑骂道:“好你个二货,你连这个都琢磨进去了,你这些歪脑筋,都是怎么动起来的?”

    “我和他们聊天啊,我去了解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逼养的,这些司机,闷了一路,有人和他聊天,他就什么话都和你说了,指导员,我是不敢,不然我们可就要发大财了,我和你说,你知道这些司机,要求最多的是什么?”

    二货看着他,狡黠地笑着,张晨心里明白了,骂道:“二货,你可不要乱来。”

    “你放心,指导员,这违法的事情,我现在可不敢干,不然我去坐牢了,一坐几年,等我出来,老婆也跑了,儿子也叫别人爹了,那我还不亏大了?”

    二货说着,张晨、老谭和小昭都笑了起来,老谭骂道:“你会这样算账,我就放心了。”

    “那当然了,叔,原来我是一个人,可以天不管地不管,这有了家了,胆子就小了。”二货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张晨笑道:“怎么,你是觉得你亏了?”

    二货摇了摇头,他说:“我是在想那个小武,他要是早点有个家就好了,他的胆子,也肯定就会小了,指导员,小武多好的人,真是可惜了,我常常会想起他。”

    张晨和小昭默然,张晨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太沉重,小昭把话题转了开去,她问二货:“就靠司机,你这餐厅的业绩,就可以增长很多?”

    “不是,不是,婶,不光光靠司机,还靠这里面的人。”二货说着,就笑了起来。

    小昭奇怪了,她问:“你不是说这里面的人,没有增加吗?”

    “对啊,没有增加,但吃饭的次数增加了,原来吃三餐的,这里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吃吗,他们中间,又会来吃碗面条什么的,一天变成了四五餐,都是干体力活的,肚子饿得快。”

    张晨他们都笑了,要是有这样一个餐厅,一般的人还真的是会这样。

    二货说:“这里面那些打工的都骂我,说是工资都被你们食堂骗走了,逼养的,你可以不吃啊,还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懒得**他们。”

    张晨他们忍不住笑,张晨说,不错,二货,没想到你还很有经营头脑。

    “屁的经营头脑,都是学来的,我们这里,不是有那个麦当劳的配送中心,他们麦当劳在上海的店,就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我跟他们去看了,看到生意还不错,我就想,我为什么不可以也这样,我这里二十四小时有人,他们半夜里还没地方吃饭,只能大家发泡面吃。

    “我这餐厅要开起来,可是独家经营,比人家摆个排挡,固定的客人都多,我就试了一下,结果生意很不错,这尝到甜头了,主意也就多起来了。”

    二货和张晨说,张晨点点头:“能学,也是你的能力,很多人是连学都不会。”

    “对了,二货,你还有什么想法?”张晨问。

    “有没有看到大门进来这里,还有一块空地?”二货问。

    张晨点点头。

    “我准备在这里盖两幢集体宿舍,这里面的人,他们很多租房子,都租到老松江那里去了,每天来去很不方便,我这里盖起来,围墙一围,把大门朝外面开,这样和仓库是挨着的,但和仓库又不连在一起,很多单位会租,肯定供不应求。”二货说。

    “既然都是这里面的人,还要围什么围墙?”小昭问。

    “会偷东西,这从仓库直接到房间,那些手脚不干净的,肯定会往房间里偷东西,我这一隔断,他进出要经过大门,大门口有保安,不管怎么样,他胆子就没有那么大了。”二货说。

    小昭点点头,明白了。

    “婶,我这里财务部怎么样?”二货问小昭。

    小昭说不错,做得还是很规范的,那个任经理,我和她谈了,发现她还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人。

    二货笑了起来,他说:“那就好,说明我没有看错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晨听出二货话中有话,就问:“这任经理,还有什么故事?”

    “也没有什么故事,就是老公死了,自己也从一家工厂下岗了,一个儿子,还在上高中,我们去招聘的时候,其他单位,都嫌她年纪太大,我就觉得,这样的人会很珍惜工作的机会,就招了她进来。”二货说。

    “她可以的,除了对电脑和财务软件不太熟以外,其他都还可以,很有经验。”小昭说,“我下次派赵晶晶过来,给他们培训一下。”

    “那太好了,婶。”二货叫道。

    四点多钟,张晨和小昭要走了,老谭也和他们一起走,两辆车一前一后,到了松江的沪杭高速入口,张晨往左,去上海,老谭往右,回杭城。

    张晨开着车继续在高速走,他和小昭说:“看到没有,你这个侄儿,不错吧?”

    小昭笑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干这么好。”

    张晨说:“这人呐,你哪怕是个天才,但要是你天天只会怨天尤人,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你的,那你就是个废物,屁用没有。相反,哪怕你不是很聪明,但只要肯干,认真去干,这干着干着,就会开窍了。”

1142 村里来电话

    张晨送小昭去浦东机场,浦东机场是去年九月刚刚启用的,两个人都还是第一次去,看到这么漂亮这么大的新机场,都有些兴奋。

    从他们住的锦江饭店北楼,到浦东机场,比到虹桥机场,路程要多两倍,因为是第一次去,两个人提前三个多小时就出发了,但没想到,路上却比他们想象的顺利很多。

    没有像去虹桥机场,要经过市区最拥挤的路段,路程不远,花的时间却并不少。

    他们花了差不多和去虹桥机场相同的时间,一个小时多一点点,就到了浦东机场。

    张晨和小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单独出行的机会,昨天晚上,手牵着手在淮海中路逛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缠绵,到了今天,张晨去机场送小昭,两个人就更是不舍。

    早上因为要赶路,从酒店走得很匆忙,到了这里,小昭办完登机手续后,时间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多小时,他们哪里舍得分手。

    虽然现在才十点多钟,虽然知道,待会飞机上会有午餐供应,但他们还是决定,一起去吃中饭。

    两个人在机场磨磨蹭蹭,磨到了还有四十分钟,非分手不可了,张晨送小昭去过安检,小昭反复交待,一个人开车回去,注意安全,不要开太快,要是累了,就在服务区里睡一会,知道了吗?

    张晨嗯嗯嗯嗯地点着头。

    快到安检口的时候,小昭哭丧着脸说,亲爱的,要么我明天再去北京好了,我们在上海再待一天。

    张晨哄着她,反正都是要去的,早去早回。

    “好吧好吧。”小昭嘟着嘴说,“那你要答应我,一个人回去开慢一点,累了就去服务区……”

    张晨笑道:“你这个已经是说第十六遍了。”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小昭问。

    张晨说不是不是,是说我已经记住十六次了。

    小昭嘻嘻笑道:“这还差不多。”

    张晨站在那里,看着小昭过了安检,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去不见了,那一个刹那,张晨突然就觉得有些后悔,他想,前面小昭说再住一个晚上,他应该答应她的。

    张晨拿起手机,想给小昭打电话,正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张晨看看,是三堡村里的电话,他赶紧接了起来,是村里的葛会计,张晨赶紧说:

    “新年好啊,葛会计!”

    “新年好,张老板,张老板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上海。”张晨说。

    “噢噢,张老板到上海去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浦东机场,送我老婆去北京。”张晨说,“我回头就回杭城了,葛会计,有什么事吗?”

    “好好,今天就回来了,那是这样,张老板,我们书记和主任,晚上想请张老板吃个便饭,不知道张老板有没有时间?”

    “有有,葛会计,应该是我请你们才对,这过完年,不巧在忙订单的事,被老外追在屁股后面,都抽不出时间,本来想这两天就去拜访的,结果葛会计你打电话过来了,这样,晚上我来安排,我请葛会计和书记、主任怎么样?”

    “不客气的,张老板,只要张老板有时间就好,我们这里都已经安排好了,晚上六点,老地方怎么样?”葛会计问。

    “老板娘那里?”

    “对对。”葛会计说。

    张晨说好。

    挂断电话,张晨朝安检口里面看了看,叹了口气,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他知道葛会计现在打他电话,不寻常,绝不是吃顿便饭那么简单。

    老地方就是老板娘那里,老板娘就是那个把饭店开在三堡村委会,还要过去的僻静的街上,村里请客必去那里的,店门口连个招牌也没有的,那个有几分姿色的老板娘。

    也是房东大哥第一次带张晨去和书记、主任吃饭的地方,他后来又去过几次。

    每年的年前,村里相关的几个人,该送的礼,张晨都安排赵志刚送出去了,让赵志刚送,不是张晨怕麻烦,而是,赵志刚是三堡的厂长,有什么事,还是需要赵志刚直接和当地的村委会联系,这礼送出去,人情就收回来了,方便赵志刚接下去好做事。

    所以这几年,其实一直是赵志刚在和他们村委会的几个人打交道,张晨和他们直接联系的时候并不多,今年也不例外,年前也是赵志刚去打点。

    张晨乘电梯下了候机大楼,走到了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他拿起手机,还是先给赵志刚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春节前去村委会,碰到书记和主任,他们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啊,就和往年一样,说几句客气话。”赵志刚说,“怎么了?”

    “没有什么,刚刚那葛会计,打电话给我,要我晚上一起吃饭,我想肯定是有什么事。”张晨说。

    “嗨,那肯定是,让我们今年产值再多上一点,给他们挣面子,除了这个,还会有什么事。”赵志刚说。

    张晨想想,赵志刚说的没错,大概也就是这些事了。

    不管是张晨他们延安路的半亩田专卖店开张,还是体育场路的动感地带开张,举行仪式的时候,张晨按照刘立杆和孟平的意思,都请了三堡的书记和主任来参加,他们见过那个场面,知道张晨后面的背景深厚,包括和柳成年的关系也不错。

    所以,那种想欺负张晨他们这些外来客的想法,肯定是没有的,包括杭城近郊的这些村,不管是村民还是村集体,这些年都是依赖像张晨他们这样的外来企业和租客生存的,所以,当地人对这些外地佬,还是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并不排外。

    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这点张晨可以放心,但至于会是其他的什么事,张晨也想不明白。

    张晨把手机扔到一边,决定不去想了。

    昨晚和小昭两个,折腾了一宿,今天起得又早,张晨这个时候,感觉有点困了,当下决定,也不要等到去服务区再休息,就在这浦东机场的停车场,好好睡一觉再说。

    他把座椅放倒,人倒了下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

    张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他拿过手机看看,上面有一条小昭发来的信息:“亲爱的,我们要起飞了,拜拜!”

    张晨笑了一下,伸头朝外面天上看看,这才把座位调直,启动了汽车。

    今天是大年初八,机关单位都已经结束放假,开始上班,张晨这才想起来,葛会计为什么会今天打他电话,作为最基层的一级机构,村委会也是今天第一天上班,刚上班就想到约他,可见这事不寻常。

    不仅是机关单位已经上班,杭城所有的商店和超市,也在今天,结束了上午半天营业,下午休息的状态,恢复了正常的营业时间。

    过了沪杭高速杭城艮山西路的收费站,看得到下面的麦德龙超市,张晨下高速的时候,才四点多钟,他没有选择去市区的岔道,而是选择去下沙的岔道,他想先去一趟麦德龙。

    既然今天要去三堡,张晨就想先去看看房东大哥和海根的母亲,反正离吃饭的时间还早。

    张晨在麦德龙,买了四瓶茅台和四条中华,这是送给房东大哥和海根的,又买了六大盒青春宝,这是送给桂花姐、房东大嫂和海根的母亲的。

    再看看自己的手提包里,还有红纸包,就拿出了两个,揣进自己夹克衫里面的口袋,这是要给海根哥和房东大哥的小孩的。

    张晨把车停在房东大哥的家门前,房东大嫂走出来看看,就大叫了起来,房东大哥和桂花姐,还有婶婶都跑了出来,他们都在家里,只有海根还在上班,没有回家。

    桂花姐和张晨说,她也是下午去公司开会,刚回到家。

    张晨和桂花姐说,我可是听杆子和谭淑珍说了,说你的表现很不错,你们米市河管理处,刚刚被评为了你们公司的先进,你自己也被评为了先进个人,对不对?

    桂花姐笑道,那是刘总和谭总照顾我。

    房东大嫂指了指堂前桌上,一台扎了红绸带的微波炉,和张晨说,看到没有,这是桂花放在这里,故意要气气海根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晨说惭愧惭愧,我们下面,没有你们那么多单位,没有评比,不然,海根哥也肯定是先进,哎呀,不知道他会不会骂我。

    大家又笑了起来。

    张晨看到房东大哥的儿子小峰和桂花姐的儿子都在,就和他们说,小峰,走,去帮我拿东西。

    两个人跟着张晨走出去,从尾箱里提着那些东西进来,房东大哥夫妇和桂花姐看到,埋怨道,这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嘛。

    张晨笑道,这不是正月里,图个吉利嘛,说着拿出了红纸包,和小峰及他弟弟说,来来,这是你们的。

    两个人都看着桂花姐,桂花姐说,叔叔给你们,你们就收下,谢谢叔叔。

    两个人收下红纸包,赶紧说谢谢叔叔!

    桂花姐问张晨,小昭呢?

    张晨和桂花姐说,小昭去北京了,我送她去的上海,这不刚刚才回来。

    桂花姐叹了口气说,唉,你们也真是不容易,这正月里都不安耽。

    房东大哥和张晨说:“你一个人?那晚上我们要好好喝几杯。”

    张晨笑道:“喝不了,我还在上海的时候,那葛会计就打我电话,说晚上书记和主任要请我吃饭,我等会还要过去。”

    房东大哥也奇怪了,他骂道:“烦比老早烦,葛种日子,请吃什么老酒?(搞不清楚搞,这种日子,请吃什么饭?)”

1143 换了人

    张晨从房东大哥家里出来,开车去了厂里,他到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厂车,也正从火车站接了一车的工人回来。

    张晨走进了赵志刚的办公室,赵志刚看到他就叫道,老大,你来得正好,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什么事?”张晨问。

    “不好搞,现在这事有点头疼。”赵志刚说。

    张晨骂道:“先说事,再说头疼,不然我用达克宁给你擦头,你说好不好搞?”

    赵志刚的脸红了,想笑没笑,最后叹了口气说:“昨天和今天,回来的工人比我们预计的多,麻烦的是他们带了很多老乡过来,说是要到我们这里上班。”

    “都是新手?”张晨问。

    “那倒不是,基本上都是熟练工,很多原来是在广东和温州做的,现在那里的厂生意不太好,他们就跟老乡到杭城来了。”

    “那还不好,我们现在不正愁人手不够吗?”张晨说,“你这里安排不下去了?”

    “现在当然可以安排下去,但安排下去了,后面那些没通知到的老工人,陆陆续续回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说,因为没通知到你,你没提前来,所以你被开除了,这说不过去吧?”

    “当然。”张晨点点头说。

    “我就头疼这个,不收嘛,这里正缺人,放过了这么多的熟练工,舍不得,收嘛,过了十五以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工人都回来以后,搞不好会打起来。”赵志刚说。

    张晨看着赵志刚说:“那你想过没有,我们不光光是现在缺,是今年人手都会很紧张,你趁这个机会,扩大生产啊,再新开一个车间出来,不就都解决了?”

    “新开一个车间,你以为我不想,问题是我到哪里去拿地方,老大?”赵志刚叫道,“你让我把缝纫机都放篮球场上去吗?”

    张晨笑道:“来来,我刚新学来一个办法,这个办法,还是二货搞出来的,我让二货来教教你。”

    张晨坐下来,把二货那里的食堂是怎么搞的,他是怎么用一个只能坐两百人的餐厅,去供应八百人的。

    赵志刚一听就笑了,他说:“这还真是一个办法,我们反正是计件的,工人其实无所谓上下班时间,我们也把就餐时间放宽,他们想什么时间去吃都可以,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把餐厅,隔一个仓库出来,把现在的仓库,改成车间?”

    张晨说对,可以,我甚至想到了,连现在的车间都可以两班倒,两个人一台机器,这样你现在一千多个车位,马上就可以变成三千个了。

    赵志刚眼睛一亮,不过马上摇头,他说,那不行,你这个是馊主意,那样会乱了套的,你想想,这工人要把手里的活赶出来,时间长了点,或者要返工,下班晚一点,后面的人来上班,又没有机器,那不又要打起来,我和主管每天调解这种纠纷都来不及。

    还有,两个人一台机器,那机器谁会好好保养,都是乱用,机修工都要忙不过来。

    张晨想想,赵志刚说的还真有道理,就不坚持了。

    “二货这个可以。”赵志刚说,“那我把新来的都收下来了,等会我再和老傅商量一下,食堂明天就开始改,这样等后面的老工人到了,我这里也改差不多了。”

    张晨说好。

    和赵志刚商量完这事,张晨看了看手表,吃了一惊,刚刚和赵志刚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现在都已经六点零五分了。

    张晨赶紧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前大喊一声:“小盛!”

    小盛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应了一声,接着就跑了过来。

    张晨把车钥匙交给他,和他说:“快快,送我去三堡村委会!”

    两个人赶紧上车,到了车上,张晨想到,今天估计会喝很多的酒,就说,小盛你把我送到就开回来,等下我饭吃好,扣你,你不用回电,直接到我下车的地方来接我。

    小盛说好。

    张晨到了三堡村委会大楼门口,下了车,就几步路,他决定走过去,走两步就看到那店,吃了一惊,那店不仅有名字了,还装了灯箱,店名叫“慧娟饭店”,看样子那老板娘是叫慧娟。

    张晨走到店门口,发现不仅是外面有灯箱,连里面也装修一新,比原来干净多了,店堂里的四五张桌子都坐满了。

    张晨走进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看到他,赶紧走了过来,和他说,老板,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客满了,要么,你等会再来。

    “老板娘呢?”张晨问。

    “我就是啊。”小姑娘说。

    张晨又吃了一惊,再看这小姑娘,和原来那老板娘眉目很像,张晨明白了,问:“我是说这里原来的那老板娘?”

    “是我姐姐。”小姑娘笑道,“她不开了,交给我来开了。”

    张晨点点头:“你叫慧娟?”

    小姑娘说是呀。

    “那我是和葛会计一起的。”张晨说。

    “哦——”慧娟拖长了音,表示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他们在等的张老板,请进请进,他们在后面包厢里。”

    包厢也已经另外开了个门,和厨房完全隔断了,整个店面,好像往后扩了一点,慧娟带着张晨走进包厢的时候,张晨看到包厢比原来大了很多,里面还加了一个洗手间。

    从这家村委会定点的酒店就看得出来,这三堡村现在的日子,比原来好过多了。

    包厢里的人看到张晨都站了起来,张晨看到,里面坐着的五个人,有三堡村的书记和主任、葛会计,还有两个,张晨不认识。

    张晨一进了门,就赶紧朝他们拱手:“抱歉抱歉,刚刚在厂里处理了点急事,来迟了。”

    里面的人都打哈哈笑着,说没关系,主任和慧娟说,可以上菜了,慧娟,上完菜过来陪张老板喝几杯。

    慧娟赶紧笑道,好的呀,张老板可要让让我。

    书记招呼张晨坐下,张晨刚一坐下,书记就给张晨介绍那两个陌生人,和他说:“这是高沙村的裘书记和郑主任。”

    张晨赶紧又站起来,和他们一一握手,心里却是一头雾水,高沙村?这高沙村在什么地方?

    裘书记问到:“张老板,你应该没有去过我们高沙村吧?”

    张晨老老实实地说:“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高沙村在什么地方。”

    裘书记笑道:“不奇怪,我们本来就默默无名,和他们三堡可不能比,我们在下沙开发区边上,一号路到头那里,紧挨着大学城,杭师院的围墙外面就是我们村。”

    张晨去过下沙汉高祖刘邦的厂里好多次,对下沙还有一些印象,他问:

    “一号路,是不是迎宾路到头,大转盘左转,靠左手边有很多小店的那里?”

    张晨记得,那一排小店基本都是小饭店,有一家四川人开的麻辣鱼很好吃。

    “对对对,那就是一号路,一号路到头,那个三岔路口,不要右转去二号路,直走就是文渊路,文渊路从头到尾都是我们村。”裘书记说。

    “噢——!”张晨也拖了一个长音,表示恍然大悟。

    “到门了,这一下就对上了。”葛会计笑道。

    上菜了,慧芳端着一盘盘的菜上来,张晨看到,这饭店,连菜的风格也完全变了,不再是那种大盆大盆,以炖为主的土菜,而是一看这厨师,就是那种上过几个月厨师培训班,然后花钱买了个假证的人。

    他在努力地模仿着大酒店的菜,但也只是模仿而已,色香看上去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味要尝了才知道,但张晨感觉,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做菜就和他们画画一样,你有多大的手艺,表现出来的时候,肯定是全方位的,色香味俱全,其实是这三个缺一不可,色不好,不是火候不到,就是过火了,香怎么可能出的来?味又怎么提得起来?

    哪怕是一钵家常的土菜,味道好的,那色泽也肯定诱人,所谓的酱赤汁亮。

    果然,慧芳和张晨说:“张老板,请尝尝我们厨师的手艺,我们这厨师,可是一级厨师。”

    张晨赶紧说好好,用筷子挟了一口龙井虾仁放在嘴里,不仅虾肉糜烂,还有一股腥味,但在众人目光的逼迫之下,张晨也只能频频点头说不错不错。

    张晨敢保证,这所谓的一级厨师,还是个毛头小伙子,他们不知道,这厨师的资格考试是有年限限制的,就是论资排辈,哪怕你手艺再好,没有那么长年数的墩头站下来,你也到不了一级。

    不过,这小伙子还是胆小的,他还没有直接买一本特三或特二级的证书。

    张晨又试了其他的几个菜,口味一般,在慧芳询问的目光下,他只能不停地点头,但其实心里想说的是,你和你姐姐的土菜相比,差远了。

    慧芳端起了酒杯,和大家说:“来,我敬各位大哥一杯。”

    其他人都说:“你先敬张老板,敬张老板。”

    慧芳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张晨说:“张老板,小妹请你赏脸,干了这一杯。”

    张晨赶紧说谢谢,他端起酒杯,和慧芳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酒再满上,张晨端起了酒杯和两位书记,两位主任,还有葛会计说,来,我敬大家一杯。

    三堡的书记马上摆手:“不行不行,这样不行,今晚的酒不是这样喝的,张老板,你不能一杯就打通关,要敬,你就先敬裘书记。”

    张晨说好,他端着酒杯,走到了裘书记的面前,还没有喝,三堡的主任叫道:“单杯不行,慧芳,你赞助张老板一下。”

    慧芳站了起来,笑道:“好,这里,我和张老板两个年龄最小,我陪张老板敬各位大哥。”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三堡的书记叫道:“不对不对,酒桌上没有大小,慧芳,你这话说错了,先自罚一杯。”

1144 本来年前就要说

    一轮的酒敬下来,书记和慧芳说:“慧芳,你先出去一下,我们谈点事。”

    慧芳赶紧站起来说,领导们,你们忙。

    她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主任看着张晨说:“张老板,本来,这事我们年前就准备和你说的,后来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过完年再说。”

    张晨看着主任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今天这事,应该非同小可,他看了看书记和主任,书记笑了一下,手抬了抬,和张晨说:

    “来来,吃菜,张老板,我们边吃边说。”

    主任朝张晨举了举杯,张晨也赶紧朝他举举,主任抿了一口酒,继续说:

    “张老板,我记得我们最早一起吃饭,也是在这里,可以说,我们是看着你这个企业,在我们三堡成长起来的,就像自己的小孩,别说你,就是我们对你们浙江半亩田,也是特别有感情的。

    “这几年,你们也给我们三堡村,长了不少脸,让我们在上级领导和其他村面前,那腰杆也挺起来了。

    “包括和你张老板个人,我觉得,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所以,你们这个企业,真的要搬走了,我说一句实话,我们从心里,还是很舍不得。”

    要搬走?张晨疑惑了,这话从何说起?张晨想了一会明白了,是不是自己在乔司买了工厂,那里又在造厂房,消息传到了三堡,这才让主任他们误解了,张晨赶紧说:

    “主任,我们可从来没有要搬走的打算,前面来的时候,我还在和我们赵厂长,商量今年要扩大生产,乔司那个,只是我们另外的一个项目。”

    “我知道,我知道,张老板,我知道你们是有扎根我们三堡的打算,而且,年年都在扩大生产,所以舍不得,但现在,恐怕没有办法,这事由不得我们村里了。”

    “主任,什么意思?”张晨问。

    “张老板,现在这事,还没有对外宣布,但是市里,已经定下来了,你要是问柳副市长,他也会告诉你。”

    书记接过主任的话说:“那就是,我们今年,已经被纳入到市里重点的拆迁范围,从五福村到我们三堡村,这整个的一大块,都在拆迁范围之内。”

    “啊!”张晨大吃一惊,接着就感到头都大了,自己这三堡的工厂,刚刚扩建完毕,也没有稳定几年,那房子的外墙涂料,都还是新的,这就要拆了?

    特别是,自己手上,刚刚有塔吉特这么一个大订单,中间最怕有什么打扰,搬厂,那可不是说停一两天的事,那么大一个规模的工厂要搬迁,里面的麻烦事,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我们今年的生产任务很紧,完不成,老外是要索赔的。”张晨说。

    “我知道,这也就是我们要提前和张老板打招呼的原因,这计划不是赶不上变化嘛,我们也是年底前才得到这个消息的,就给了我们半年的时间,我们这里,你也看到,村民还什么都不知道,这要发动动员到最后搬迁,六个月的时间,我们也是头疼得很。”主任说。

    书记插话到:“但城市大发展的格局就是这样,我们不服从也不行,再难的工作,也要去做,这可是市里面,让我们两个当场签了军令状的,不签都不行。”

    “半年的时间?”张晨问。

    书记点点头说:“对,八月底之前,包括这里整条街,和我们的村部大楼,必须全部拆迁到位。”

    张晨的脑子“嗡”地一下,这就是说,其实还没有半年,而这中间,还正逢春夏,他们棉麻服装销售最旺的旺季,他们在完成塔吉特公司的订单之外,林淑婉台湾的订单,还有国内的订单也是很紧。

    最主要的,他们可不是一家小加工厂,十几台机器,说搬就可以搬的。

    要找到几万平方的厂房,光安装里面的电线电缆,把每一台车位的灯和电源插座安装到位,把大小烫的蒸汽管道分布到每个车间,每个小组,还要安装锅炉,安装发电机,制作裁床和安排好员工宿舍,这不得要几个月?

    这些,都还是后面的事情,前提是你要先有这么大的厂房,光有一两万个平方的厂房还不够,那厂里,还要有可以安置几千人的宿舍。

    服装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和一般的企业还不一样,像老群英的工人是个特例,其他的,都是要包吃包住的,有大量的宿舍需求。

    裘书记看了看三堡的书记和主任,他和张晨说:

    “张总,我们是一听到这个消息,村里马上就进行了研究,很重视这事,所以今天请他们两位引荐,我们希望,张总你的企业,能够落户到我们村。”

    郑主任说:“对,对,我们高沙,虽然和他们三堡相比,离市区远了一点,但也还是有区位优势的,那就是我们紧挨着下沙开发区,和在开发区里面,没有多大的区别,交通和配套设施很齐全。

    “另外,如果张总的企业能够落户到我们村,我们在土地出让方面,肯定会有优惠。

    “而且,张总的企业在建设阶段,我们村两委,肯定会大力协助,给张总一个宾至如归的感觉。”

    “裘书记、郑主任他们那里,还是不错的,张老板,最主要的是,他们两个,对张老板你的企业,都很看好,这企业,和地方政府的关系,那还不是鱼和水的关系,有地方当家的支持,还是很重要的。”三堡的主任说。

    “对了,张老板。”三堡的书记说,“有一点你放心,我前面说了,我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对张老板的为人,我们也是很认可的,认为是靠得牢的,张老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们争取最好的拆迁条件,你积极配合我们,我们也不会心里没数的。”

    两位书记和两位主任,一唱一和地说着,张晨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但脑子里已经是一团的浆糊。

    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就知道了一点,那就是三堡的厂保不住了,不管他们有多少困难,不管他们今年的生产任务有多紧,八月底之前,他们都必须从三堡滚蛋。

    张晨心里一阵的苦笑,自己这几年为什么要买土地建厂房,包括买门市部,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自己从心里觉得,那租肯定不如买,租是人家要你滚蛋,你就必须滚蛋,买不一样,买下的就是自己的,就没有人可以叫自己滚蛋,自己可以长久地待下去。

    结果还是一样,无论在上海还是杭城,无论是为了落实宗教政策的原因,还是城市发展的原因,让你滚蛋的时候,你一样必须滚蛋。

    区别只是,原来可能是房东和地方政府谈,现在是你自己谈,但滚蛋的最后期限,人家是已经定好的,根本没有人来先问问你,这个时间行不行。

    “张老板,你看这事怎么样?”葛会计说。

    张晨心里一阵的苦笑,什么怎么样,我还有说怎么样的资格吗?他勉强笑了一下说:

    “我知道了,这事,我还要回去商量一下。”

    “可以,可以,我们这里,反正还有时间,是到八月底。”

    三堡的书记说着,张晨差点就骂出来,你他妈的有时间,可谁给我时间了?

    裘书记说:“张总,我希望你,这两天就抽空去我们村实地看看。”

    张晨说好,我一定去。

    张晨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像一个机器人,别人说什么,他就只好机械地应答。

    “对了,张老板。”三堡的书记说,“这事情,还希望张老板能够保密,先不要声张,你也知道,我们的发动动员工作,还没有开始,唉,现在农村的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好搞了,不能给下面有太长的想的时间,这七想八想,就什么歪主意都想出来了。”

    张晨说一定一定。

    “好了,该谈的事已经谈完了,我们接下来,可以好好喝酒。”三堡的主任说。

    葛会计马上站了起来,打开门,叫了一声:“慧芳。”

    慧芳走了进来,葛会计说,陪张老板喝酒。

    “对对,再敬张老板一杯。”主任说。

    慧芳举起了杯,笑意盈盈地看着张晨,不知道为什么,张晨突然就同情起了她,张晨心想,她一定还不知道,这里马上要拆迁了,她拿了家里的钱,有一些可能还是借的,怀揣着发财的梦想,到了这里,大动干戈,想把握住机会,开始自己创业的征途。

    她把钱都投了下去,对这里进行这么大的改造和装修,却不知道,她在这里,最多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被判了死刑,必须从这里滚蛋,等拆迁的车轮碾压过来的时候,她和对方谈判的资本和筹码,甚至比自己还不如。

    虽然看上去她有几分姿色,人也乖巧,好像在男人之间可以应付自如,但其实,到最后她会发现,能伸手拉她一把的,一个也没有,那些平时的大哥,脸都是铁青的。

    “张老板,请赏脸。”慧芳说。

    张晨赶紧说谢谢,和她碰了碰,一饮而尽。

    “慧芳,叫你那个一级厨师,也进来敬张老板一杯。”主任叫道。

    张晨看到了那个一级厨师,果然如张晨所想的,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和慧芳差不多大,两个人并排站在那里,书记叫道:

    “来来,你们小两口,一起敬张老板一杯。”

    “噢——”原来他们,还是一对,张晨恍然大悟,觉得今天的酒好像特别上头,他都有点晕了。

    对面的两个人,都举起了杯。

1145 你问我也不知道

    这一餐饭没有吃多长的时间,张晨喝到后面,就推说自己今天刚从上海开车回来,实在是有点累了,这酒喝不下去,改天,改天我请大家。

    其他的几位,就没有再劝,反正今天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喝酒。

    张晨喝不下去酒,主要还是有心事,加上这菜又不香,酒喝着,也就没有味了。

    小盛到三堡村委会门口接上张晨,问他,张总,需要我送你回桃花源吗?

    张晨说不用了,先去厂里,我坐一会,自己开车回去就可以,今天没喝多少。

    小盛说好,开着车去了厂里。

    张晨到了赵志刚的办公室,赵志刚和老傅,正在商量厨房怎么改造,人员的上班时间怎么调整的事,看到张晨回来了,两个人就不停地和他说着,张晨坐在那里,觉得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只是管自己喝着茶。

    张晨和老傅说:“傅师傅,你能不能去给我做一碗雪菜肉丝面,超级辣的那种。”

    老傅看着他,笑了起来:“你这吃的是什么晚饭,回来就饿了?”

    张晨苦笑道:“鸿门宴。”

    老傅站起来出去,赵志刚还想继续和张晨说着改建的计划,张晨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赶紧制止了赵志刚,和他说,你去做就是,我都同意。

    心里在想的是,就是只有几个月,这里也必须扩建,不然应付不过来。

    赵志刚看出来张晨的脸色和心情都不是很好,一定是和前面吃的饭有关,赵志刚问:“他们找你说什么了?”

    张晨摇了摇头,他很想说,但又不能说,尤其不能在三堡说,那样不仅会扰乱村民的平静,也一样能扰乱厂里的平静,特别是现在自己都还一团乱麻,怎么解决这个事情的方案,都还没有的时候,他更什么都不能说。

    “没有什么,就是瞎聊,正月里嘛,也算是联络感情。”张晨说。

    赵志刚盯着张晨看了一会,知道这个时候,人家把张晨叫过去,肯定不会是瞎聊,但既然张晨不肯说,他也不好多问。

    “我把这个方案,也和赵志龙说了,赵志龙那里,也可以这么干。”赵志刚说。

    张晨点点头说好,你们去做就是,塔吉特的订单,千万不能出差错。

    “我知道了。”赵志刚说。

    老傅给张晨端来了一海碗面条,还加了两个荷包蛋,张晨笑道,你当我是猪,这么多都能吃下?

    但看看那面条上漂浮着的桔红色的辣椒酱,色泽诱人。

    老傅笑道:“你先尝尝,我加的可是赵厂长他们带回来的剁椒酱,特别鲜美,你吃着,说不定就能吃成猪了。”

    张晨大笑,尝了一口,果然味道很鲜美,辣得也够劲,张晨点着头说,不错不错。

    他大口大口唏哩呼噜地吃着,太过瘾了,脸上身上,连头发的末梢,都辣出了一层的汗,人觉得好像也才清醒过来一般。

    一海碗的面条,还真的被他吃完了,吃完以后才发觉,肚子胀得鼓鼓的。

    老傅问他,还要不要?

    “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经是在傻吃了,不过,这辣椒酱给我一点,我带回去。”

    张晨说着转头骂赵志刚,“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小气,这么好的东西,也不送我一点?”

    赵志刚说:“大前天晚上,已经在你们家,留了两大罐了。”

    张晨这才明白,是自己没有留意,而昨天,不是又一早去了上海。

    “那不管,再给我一罐,我放公司办公室里。”张晨说。

    老傅拿起桌上奥迪a8的钥匙走出去,回来的时候,他和张晨说,已经放你车上了。

    张晨在赵志刚的办公室,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想想小昭也不在家,就不想这么早回桃花源,觉得还是去公司,找刘立杆和谭淑珍商量商量这事,让他们帮助出出主意。

    在这里不能说的事情,张晨可以和他们说。

    张晨站了起来,觉得肚子也舒服一些了,他和赵志刚说,我走了。

    张晨开着车,开出了厂大门,正准备转弯,却看到慧芳站在路边,正朝他招手,张晨停下了车,慧芳也不等张晨招呼,自己就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座。

    “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了。”慧芳说。

    张晨奇道:“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想问你。”慧芳说。

    张晨觉得,就这样停在厂门口,车里还坐着一个女的,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他一边说好,一边启动车子,到了前面,没有左转,而是朝右转到了他们厂里的人不会经过的路上,开出段路,这才把车停下。

    张晨问慧芳:“什么事?”

    “我已经偷听到他们在说几次,好像都在说拆迁的事,看到我进去,就不响了,我就想问问你,我们那里,是不是准备拆迁了?”慧芳问。

    张晨大为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没有吧,那是在骗人家,说有吧,这又恰恰是他不能说的。

    张晨想了一下,问:“要是拆迁,你损失大吗?”

    “那我就惨了。”

    慧芳说:“我姐姐说,在这里开这个饭店,人机灵点,还是有钱赚的,特别是现在村里有钱,也不赊账了,她家里有事,不准备开,就让我来开,我来了,他们村里这些人,就和我说,让我把店面装修装修,不然,他们请客也没有面子。

    “我哪里有这么多钱,这装修的五万块,还是我爸妈从信用社贷款出来借给我的,张大哥,求求你就告诉我一声,这里是不是真的要拆迁了?”

    张晨心里哀叹了一声,有些同情她,果然如自己所料,她是借了钱来装修的,而这里要是拆迁——

    “对了,你这店,有营业执照吗?”张晨问。

    慧娟说没有,村里的和我说了,要什么营业执照,这条街上,一大半的店,只要是租村里房子的,都没有营业执照,而且,我还担心这事,自己跑去工商所问过了,他们告诉我说,那里根本就办不了营业执照,因为是违章建筑。

    村里的,还有我姐都说,不用营业执照的,有村里关照,工商所不会管的,还真是,那天主任和工商所所长,还一起在我们店吃饭了,我还和所长喝了酒,所长也没有说什么,还让我好好干,我这胆子才大了起来。

    张晨暗暗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慧娟死定了,拆迁可是市政府的行为,不是村里的行为。

    杭城市政府拆迁有两条红线,那就是所有被拆迁的经营户,如果没有营业执照的,装修补偿和搬迁费,只能按最低标准,那个补偿标准,比成本价还低,很多项目还不能计入;如果是违章建筑里的,一律不予补偿。

    也就是说,如果拆迁,慧娟将一分钱也补偿不到。

    去年的杭城大规模拆违,这三堡,大概是因为太偏,才躲了过去,如果和城区挨着边,像三岔村,早就被拆了。

    “张大哥,你能和我说实话吗?”慧娟问。

    张晨了解得越多,就越不敢和她说实话,这要是和她说,对,这里确实是要拆迁,而按你这个情况,你会一分钱也拿不到,到那个时候,前面允诺你没有事的大哥们,都会装聋作哑,没有一个会帮你,而你,又能怎么办?

    “那个不是真的。”慧娟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张晨问。

    “就是我和那个厨师,不是真的,我们是说好装装的。”慧娟说。

    张晨奇怪了,问道:“为什么?”

    “哎呀,不就是因为,说自己有男朋友,那些人,至少不会太过分。”慧娟轻声说。

    张晨明白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这个小姑娘保护自己的一个手段,确实,如果知道你是单身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又还有几分的姿色,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还真的很难说。

    人家有一个男朋友在边上,至少会收敛一点。

    张晨当即,对这个女孩多了一些好感,同时也动了恻隐之心,是啊,自己一个男的,在外面创业的时候,都会跌这样那样的跟斗,别说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她敢出来,还真是够有勇气的,也可能是被生活逼到这个地步,谁知道呢?

    只是奇怪,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和那厨师是假的,告诉自己?

    张晨正要问,随即明白,人家这是信任你,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你,是想换取,你也能和她敞开心扉。

    但这一份信任,张晨觉得,实在是承受不起。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张晨字斟句酌地说,“如果这里真的要拆迁,你怎么办?”

    慧娟叹了口气,她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我这种情况,我也找人问了,如果真要拆迁,我会一分钱也补偿不到……”

    慧娟说着,都快哭了,她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了,只有一条路,我会死到他们村委会去。”

    张晨大吃一惊,更不敢说下去了,两个人都沉默着,能听到车外传来的蛐蛐的声音,还有张晨他们工厂,缝纫机的轰鸣声。

    张晨想了想,他从汽车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慧娟,和她说,我也经历过你这样的过程,特别能理解你,我知道刚创业的时候,有多么困难,但是,不管遇到什么事,多大的事,都不要想不开。

    你把我的名片收好,真的要是有那么一天,觉得自己过不去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帮你的,好吗?

    慧娟点了点头说:“好的,谢谢张大哥!”

    “那我们一言为定?”

    慧娟说好。

    “我现在送你回住的地方,还是去店里?”张晨问。

    “谢谢张大哥,送我去店里吧,我每天都要到三四点钟,才可以关门。”慧娟说。

1146 三个臭皮匠

    张晨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如果在八月之前,他不能把新的厂房搞好,让整个工厂平稳过渡,那就不仅是杰西卡他们的订单会出问题,他们国内的专卖店,也会出问题。

    棉麻服装整个销售的情况,是上半年好于下半年,下半年,南方还能够保持好的销售势头,北方,已经是羊绒大衣、貂皮大衣、皮大衣和羽绒服的天下,他们的棉衣,仅能勉强维持一个温饱。

    而六月、七月到八月的上旬,是他们的服装销售最旺的时候,这一段时间做好了,一家店一年的销售和利润,就打了一个底,如果这个时候产品供应不正常,那就是釜底抽薪,会造成天下大乱。

    张晨就会被千夫所指。

    张晨到了动感地带楼下,把车停好,噔噔噔噔地跑上楼,到了花园,看到刘立杆和谭淑珍房间的灯都亮着,张晨大喊了一声:“杆子!”

    两扇门都打开了,刘立杆和谭淑珍,几乎同时出现在门口,谭淑珍问:“你回来了?”

    “下午就回来了,晚上去参加了一个鸿门宴。”张晨说,“快点过来,有事情找你们。”

    张晨打开办公室的门,刘立杆和谭淑珍也跟了过来。

    三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张晨把事情和他们说了,两个人也吃了一惊。

    谭淑珍问:“这么突然,没听说三堡要开发啊,我那里的杭城市区规划上,三堡的开发,最早也是在五年以后。”

    “张晨,你确定这是真的?”刘立杆问。

    “一对书记和一对主任都找我,这还有假?”张晨说,“千真万确,他们连拆迁的军令状都已经签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那一带要拆迁,肯定是收储中心他们在干。”

    刘立杆说着,就打通了土地收储中心储主任的电话,电话响了两下接通了,储主任看号码就知道,是刘立杆,电话一通,他就叫道:

    “刘总,今天刮什么风了,这大半夜想到给老夫打电话?”

    “就是刮想你储主任的风。”刘立杆笑道,“我有个事要打听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打扰?”

    “没有,我在家里,淡出了一个鸟来。”

    “嚯嚯,储主任今天这么乖,那要不要去遛遛鸟?”刘立杆问。

    “不了,不了,今天天气阴晴不定,不出去了。”储主任说的这是暗语,意思是家里老婆今天正情绪不稳。

    “说吧,刘总,你想套什么机密?”储主任问。

    “五福村、三堡一带,今年是不是要拆迁?”

    “哎呦,刘总,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谁告诉你的?老大?”

    刘立杆骂道:“你别管谁告诉我的,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有,九月全部到位,不过,你要想拍那里的地,得等到明年了。”

    “怎么这么快,我看规划局规划,那地方不是还早吗?”刘立杆问。

    “规划?规划是死的,形势是活的,形势逼得改规划,那不是很稀松的事,现在的规划是,凤起路一直延伸,要跨过运河。”储主任说。

    “好好,我明白了,谢谢主任,天气好的时候给我电话。”

    “一定一定。”

    储主任说着把电话挂了,刘立杆和张晨、谭淑珍说,没错了,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就只有六个月了,张晨,你怎么办?”谭淑珍问。

    张晨苦笑道:“我就是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只有搬,不搬怎么办?”

    “乔司那里,能挤下去吗?”刘立杆问,“我是说新厂房造好以后。”

    张晨摇了摇头:“全部过去的话,肯定挤不下去。”

    “这么说,只有新造厂房这一条路了?”刘立杆问。

    “好像是。”

    张晨说:“如果没有杰西卡他们的单子,我去吴朝晖他们边上,租几间厂房和一幢宿舍,还能过渡,杭丝联的房子,给我也可以用,但有杰西卡他们的单子,就不行了,那地方太破,再来验厂,肯定通不过,就是杰西卡他们自己来,也会皱眉头。”

    “要么去找找柳成年,把你这里的情况和他说,看看他能不能帮助说说话。”刘立杆说。

    “没有用。”谭淑珍说,“柳成年也不可能因为一家厂,把整个拆迁计划都取消的,他最多,可以为张晨他们争取两三个月的时间,放到最后面拆。”

    张晨点点头,觉得谭淑珍说的有道理。

    “好吧,谭淑珍说的对,但这两三个月,我们就被动了,人家已经照顾你了,你就不好意思再谈什么条件。”

    刘立杆想了一下,继续说:“张晨,如果撇开生产可能会受影响,这个反倒可能是好事,拆迁肯定是储主任在干,我帮你去和他谈,肯定谈出最好的条件,让你不仅不会亏,反倒能赚一笔,再说,你三堡现在也捉襟见肘了,趁这个机会,顺势就扩大了。”

    “对,杆子说的也有道理,趁这个机会,干脆把厂区扩大一点,预留位置,以后把乔司也搬过来。”谭淑珍说。

    “关乔司什么事,我乔司都在造新厂房了。”张晨说。

    “那有什么关系,厂房造了你又不会亏的,拆迁的时候都会补偿你,你等于前面都白用了,人家要拆迁之前,还突击盖房子呢。”

    刘立杆说着看了看手表,他说:“看样子杭城市政府胃口大了,整个规划都在做调整,我明天打电话问问,你乔司那工厂,还能活多久。”

    “你他妈的,我怎么感觉,你们房地产商才是亲生的,我们这些做企业的,都是后妈养的,只有被赶来赶去的份,越赶越远,越赶越偏,再过几年,大概会被赶到永城去了。”

    张晨说着,刘立杆和谭淑珍都笑了起来,谭淑珍说:“别针对我们,卖地的可不是我们,我们是买地的。”

    刘立杆拿起电话,打通了张木生,问他,给你五个月的时间,能把一家厂搞定吗?

    “多大的厂?”张木生问,“要是一百个平方的,我五天就能搞定。”

    “去你妈的,一百个平方,那是工厂吗,那是鸡笼。”刘立杆笑道,“一万个平方厂房,六千个平方宿舍。”

    “一起下来?”

    “对。”

    “同时动工,人手够就可以。”张木生说,“这有什么难的,张晨的动感地带,我才用了多长时间,这厂房和动感地带,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大框架?”

    刘立杆说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刘立杆转身问张晨:“对了,张晨,明天可以约那个高沙村的书记吗?”

    张晨说可以。

    “那约明天下午吧,我让老谭和张木生一起过去,如果那地方合适,看看他们能不能把工厂赶出来,现在主要是看,那地是怎么个现状,要是净地就好办,要是在这之前,还需要拆迁什么的,那就麻烦。”刘立杆说。

    “不行就另外找一块地,杭城开发区这么多,以张晨他们公司这个规模,找一块地,还不是很容易的事?”谭淑珍说,“我们也不要一棵树上吊死。”

    刘立杆说好,就这个思路,这几天,我们先去找地,只要有合适的地,接下来的问题,就好办了。

    “掐头去尾,实打实还真的只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厂搞下来吗?”张晨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问刘立杆。

    刘立杆说:“先造再说,尽量往前面赶,到时候实在来不及,最坏的打算,我去和储主任说说,让他再多给一两个月的时间,储主任要是还做不了主,就去找柳成年,总会有办法的,原则就是,不能因为这个,让生产中断,让你张晨,失去那个美国妞。”

    “你刚刚前面不是还说,不能去争取要这时间,要了就被动了吗?”张晨问。

    刘立杆骂道:“兵不厌诈你不知道,我前面条件都先谈好了,协议都签了,那是公事公办,后面我请求再给一两个月,那是朋友帮忙,谁好意思因为这个,去改已经签好的协议?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就过去了,多大点事。”

    张晨摇了摇头说:“论当奸商,我真不如你。”

    “你别管了,你就把人约到就可以。”

    张晨说好,那我明天上午约一下。

    “既然去下沙了,我们就到下沙开发区去看看,看那里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谭淑珍说。

    刘立杆说可以,他和张晨说:“老规矩,还是你只负责看场地,我们负责谈判,别他妈的多嘴,知道了吗?”

    谭淑珍在一旁大笑,张晨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和他们两个人这么一聊,原来还觉得很大的事,现在张晨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大了,这个坎,自己好像也不是迈不过去。

    心里面定了,张晨这才给小昭打了电话,小昭那边很吵,好像在外面,张晨把事情和她说了,小昭也急了起来,叫道,这刚过完年,怎么就碰到这种事,我们怎么办啊?

    “没事,我和杆子谭淑珍,正在商量这事呢。”张晨说。

    刘立杆把电话抢了过去,叫道:“你放心吧,小昭,这赶上拆迁,说不定还是好事,还能赚到,人家想拆也轮不到拆,我们已经有方案了。”

    “好吧,这个我也不懂。”

    小昭说着,后面有人“嗷”地叫了一声,刘立杆问:“怎么这么吵,小昭你在哪里?”

    “簋街,我们在簋街吃宵夜。”小昭说着,有人把她电话抢过去,问:“刘立杆,这个是不是也算你的?”

    电话后面,好几个人在大笑,刘立杆骂道:“我就说是动物园,这四川的大熊猫都出来了。”

1147 去看一块地

    张晨他们两辆车,到了下沙开发区入口的大转盘,左转进入一号路,然后沿着一号路往前开,张晨开在前面,远远地就看到裘书记和郑主任,已经在一号路的尽头等他们。

    张晨和刘立杆,把车靠边停下,大家都下了车。

    道路的尽头,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上长满了起齐腰高的荒草,荒草中间,还有几个很大的毛竹搭的工棚。

    他们走近了才看到,这一片空地的中间,没有长草,而是一大片水泥浇筑的场地,场地上还堆着一摞摞的水泥砖和预制板,边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堆场,堆着河沙、钢筋和石子。

    张晨他们下了车,互相做了介绍,裘书记说,就是这一片地,张总你要是中意,我们可以给你。

    “这块地有多少亩?”刘立杆问。

    “七十二点三。”郑主任说。

    “已经征用了?”刘立杆问。

    “不存在征用的问题。”郑主任说,“开发区没搞之前,这里本来是一大片的荒地,这搞开发区了,我们村里就把这里平整出来,搞了个建材厂,做预制板和水泥砖,卖给这开发区里面的单位,还有就是,出租场地,给他们堆建材用。”

    “现在大家都是框架现浇的楼板,没多少人用预制板,卖不出去了吧?”张木生说。

    郑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他看了看张木生,问:“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我原来市二建的,开发区好几家企业,都是我造的,造一鸣食品厂的时候,到你们这里买过预制板和空心砖,我们打过交道。”张木生说。

    郑主任“噢”地点了点头:“怪不得。”

    “这里要转让的话,手续都齐全?”刘立杆问裘书记。

    裘书记说:“可以的,只要拿大证,去分割和确权就可以,这个都讲好了,原来就不是农田,这块地,现在不光光是我们要想出让,那市领导,每次陪客人来开发区看一趟,就把我们骂一顿,说我们这里,破坏了开发区的整体形象。”

    裘书记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晨他们站在那里,朝四周看看,觉得这地方确实还不错,它正处在下沙开发区一号路和二号路的拐角处,一号路和二号路里面,就是开发区,已经有企业在动工。

    二号路靠左边,也就是这块空地的对面,是杭师院的田径场,从他们站着的这个地方,进去的这条路,叫文渊路,文渊路坑坑洼洼的,它虽然和一号路相连,但从一号路到文渊路,有种突然到了贫民区的感觉。

    连路牌都不一样,对面的一号路和二号路的路牌,是中英文的蓝底白字的搪瓷路牌,安装在专门的杆子上,而这文渊路,只是用一块木牌,绑在了路边的电杆上,“文渊路”三个字,还是用油漆手写的。

    一路之隔,就把这高沙村隔到了开发区和大学城之外,这路牌仿佛就在告诉你,请注意,从这里进去,就是乡下了。

    除此之外,张晨、刘立杆和老谭都觉得,这地方不错,不错也就不错在和开发区一路之隔,交通很方便,只要一座工厂在这里建起来,这整个破败的情况就会立马改观,这里,不会再是分界点,而是会和马路对面,融为一体。

    “既然都到下沙了,为什么不去开发区里面拿地,而要在这里,我们的企业,投资强度没有问题,完全符合进入开发区的条件吧。”谭淑珍在边上,轻描淡写地说。

    裘书记和郑主任互相看了一眼,脸上迅速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其实也是他们的心病,好几拨到他们这里来谈过的企业,最后都去了开发区,虽然只有一条马路之隔,但差别还是很大的,马路的对面,是开发区的管委会管,你工商也好,税务也好,都是去管委会大楼。

    而在这里,就是下沙镇工商所和税务所管,一般的外来企业,都情愿和管委会打交道,觉得他们比较规范,管理和服务的意识也超前,开发区里,有那么多的世界知名企业,你的服务意识不强,怎么和他们对接。

    而这种乡镇地方政府,一直被污名化,总觉得他们是和管、卡、要可以划等号的。

    对刘立杆和张晨来说,他们当然没有这个担忧,他们怎么会把什么镇里的各个部门放在眼里,管、卡、要,就是借你们一个胆子,你们敢吗?

    刘立杆一听谭淑珍这话,就明白了,这是讨价还价开始了,刘立杆马上过来凑热闹,他问郑主任:

    “这开发区里面的各种优惠政策,到你们这里,不可能能享受到吧?”

    “可以争取的,我们向镇里,已经打过招呼。”郑主任说。

    “工商、税务、卫生、劳动、消防,哪一个都是直属管理,和镇里并没有关系,就是镇里答应的,也作不了数。”谭淑珍说,“这企业一旦落了地,要杀要剐,就由不得自己了。”

    谭淑珍这话说的直接又粗暴,把这里和开发区相比的劣势,一下子就点出来了,也戳到了裘书记和郑主任的痛处,裘书记连忙说:

    “谭总这话言重了,要杀要剐,张总的企业,谁敢啊。”

    谭淑珍笑道:“裘书记,有一句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哈,而是说那些部门的人,总有那么些拎不清,不知天高地厚的,虽然我们不怕,但要应付他们,这这人力心力的成本太高,不如在开发区,一切清清爽爽的。”

    裘书记和郑主任,脸都灰了,觉得这一次招商,大概又没戏了。

    谭淑珍笑着补充了一句,她说:“当然,我只是个人之见,主意还是要张总和刘总拿。”

    郑主任赶紧说:“好好,作为我们村委会,没有二话,我们的态度就是,你们要是来了,我们肯定会倾全力支持。”

    裘书记在边上点头。

    谭淑珍和裘书记、郑主任在说话的时候,刘立杆和张晨老谭,走去了一边,他们看着那一片地,刘立杆悄悄问张晨:

    “怎么样?”

    “我觉得这里可以。”张晨说。

    “珍珍说的那些话,你也要考虑考虑。”老谭提醒张晨说。

    “这开发区里,要说有什么优惠政策,那也是对刘大哥他们那种外资和合资企业,对内资企业,没有什么优惠政策。”张晨说。

    “可以拉林淑婉进来,搞一个假合资。”刘立杆说,“再去开发区里面拿地。”

    张晨摇了摇头,他说算了,“还是简单清爽一点好,再说,林淑婉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还是少打扰她为好。”

    “这样也对,像现在这样,大家都好的时候,没有什么,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互相牵扯到一起,彼此就会影响。”老谭说,“还是事实是怎样就怎样吧,那种钻政策空子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

    张晨说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就是有什么减免税,我也不稀罕,要是一个企业,必须通过政策的优惠才能活下去,说明你这个企业,根本就没有什么竞争力。

    “这么说,你是看好这地方了?”刘立杆问。

    张晨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可以,这裘书记和郑主任,我觉得也很有诚意的,像我这样的企业,在这里可以当个鸡头,到了开发区,和那些跨国企业比起来,我就是个小巴拉子,谁拿你当回事,我就觉得,就延续像在三堡那种状态,也挺好的。”

    老谭笑了起来,他说:“看样子你还是不甘屈人之下啊。”

    张晨也笑了,他问:“这块场地的现状,可以马上施工吗?”

    “这个可以。”老谭说,“如果原来是坡地的话,下面的地基也是实的,可以马上施工。”

    “对了,你们提醒我了。”刘立杆说,“从这点来说,好像我们也应该选择这里,如果是在开发区里面,我们做一鸣商品厂的时候经历过,前期的手续不齐全,管委会是不会让你开工的,这样,起码又要一个月过去。

    “这里,我们今天要是谈好,就这两个人就可以做主,晚上都可以把协议签了,明天就可以进场,所有的手续,都可以边干边办,这个没什么问题。”

    张晨和老谭都点点头,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也是很关键的。

    “定下来了,就这里吧。”张晨说,“七十二亩,大小也合适,可以把二期留给乔司。”

    乔司那里,刘立杆上午找规划局打听了,现在还没有事,但三年后,会有一个国道拓宽的工程计划,现在具体的方案还没有出来,如果出来,很可能会影响到张晨的昭美婚纱和边上的华日冰箱,所以他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就是从管理方便和降低经营成本的角度考虑,把两个厂合并成一个厂,对张晨他们来说,也是有利的。

    “好,那就这样了。”刘立杆说。

    三个人走回到了谭淑珍他们那里,裘书记和郑主任,已经被谭淑珍搞得有点灰头土脸了,看到他们过来,郑主任赶紧说:

    “走走,去村委会坐坐。”

    张晨正要说好,刘立杆看看手表,和张晨说:“你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客户等着你吗?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你走吧。”

    谭淑珍看了看张晨,头侧过一边,使劲地憋着笑,张晨在心里骂了一声,去你的,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和裘书记、郑主任说;

    “对对,有个重要的客户,裘书记、郑主任,我要先走了,这里,刘总和谭总,完全可以代表我,不管什么事情,他们都可以拍板。”

    裘书记和郑主任都说好。

    张晨上了车,一个人回公司去了,老谭和张木生,走去了那块空地里面,去实地查看土地的情况,刘立杆、谭淑珍,请裘书记和郑主任,上了谭淑珍的宝马,一起去村委会。

1148 谈好了

    张晨一个人开着车,沿着一号路往回走,到了那家麻辣鱼锅店,虽然现在才四点钟,张晨的瘾头却上来了,他把车在路边停下,走进了小店,要了一盆麻辣鱼,一盘酸萝卜,两片二锅头。

    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人,我挑了一张靠窗的位子坐下,老板的手脚很快,不过是过了五六分钟,一盆麻辣鱼就上来了,白白的草鱼片,在一层干红椒和红油汤的锅中沉浮,中间还夹杂着一朵一朵的青花椒,让人味蕾大开,突突怒放。

    张晨赶紧就夹了一片鱼,放进嘴里,麻辣香俱全,真是太过瘾了。

    这里的麻辣鱼,比他在其他地方吃过的麻辣鱼都要好吃,张晨想到,要是厂搬到这里,经常可以吃到这麻辣鱼,那也是美事一桩。

    开发区里面都是工厂,除了靠近大学城,有一条街,有几家小饭店之外,其他的地方,就再没有什么饭店了,下沙最大的华联超市,也在这一排店铺后面进去的下沙镇上。

    这一排面朝着开发区的店面房,沿着整条的一号路排开,从路头排到路尾,有几十家之多,除了中间花插着几家卖bb机和小灵通的店、美容美发店、五金店和文具店之外,基本都是各地风味的餐馆。

    可以说这里是整个下沙开发区最热闹的地方,到了晚上的饭点和宵夜时间,大学城里的学生,和开发区里的工人,都会汇集到这地方来聚餐。

    只要是在下沙大学城,读完几年书的大学生,就没有一个没有在一号路聚餐的经历。

    张晨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慧娟,他想,她要是不想取巧,去依赖什么村委会,就在这种地方开个酒店,凭她自己的乖巧、努力和胆大,生意应该也不会差,何苦天天看人眼色,还要低眉顺目地奉承人家,陪人喝酒,被人揩油,又要绞尽脑汁地保护自己。

    上完了鱼,老板接着再上来酸萝卜,现在离晚餐的时间还早,店里面只有老板一个人,他放帮工去后面逛街了。

    张晨和老板聊天,问了问这里的租金等情况,心里有数了。

    等到店里的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张晨一个人,已经把一盆鱼,一盘酸萝卜和两片二锅头吃完了,买单出门,刚走出麻辣鱼锅店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赵志刚,张晨接了起来。

    赵志刚急急地叫道:“老板,我们这里要拆迁了!”

    张晨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街上拆迁告示都贴出来了,前面联防队,也送了一份到我们厂里。”赵志刚说。

    这还真快啊,昨晚还和自己说要保密,这今天就满大街贴出来了?

    张晨想了一下明白了,昨晚那酒,书记和主任,只是觉得,应该礼节性地先通报一下自己,毕竟也是几年的交情了,也为了后面的拆迁顺利,提前通知自己,总比自己从大街上看到告示才知道要好。

    “老板,怎么办啊?”赵志刚焦急地问。

    张晨故意装出轻松口吻问:“你慌什么?”

    “不是我慌,是下面的工人都慌了,这厂要拆掉了,这么多人怎么办?”

    “都是死人啊,我们就等着别人来拆还不走?”张晨骂道,“和大家说,在拆迁之前,我们肯定会有一座新厂,有什么好慌的。”

    “好好,我知道了。”赵志刚说着,“咦”了一声,他问:“老板,昨天他们叫你去,是不是就说这事?你昨天就知道了对不对?怪不得打你电话,你一点也不奇怪。”

    “那我还要怎样?在电话里哭?”

    “不对不对,老板,你昨天就知道了,居然不告诉我,这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赵志刚说。

    张晨大为尴尬,现在看来,自己昨天,不仅对赵志刚不够意思,对那个慧娟也不够意思,她现在大概也在骂自己。

    张晨暗自叹了口气,怪只怪书记昨晚和自己的交待,你他妈的,让我保密,是就保密一个晚上啊?张晨有点恼了,但他不能对赵志刚发火,只能安抚他说:

    “我就是怕你这样慌里慌张的样子,才不告诉你,明白吗,我们今天已经在找土地了,本来我想,等都确定了再告诉你们,对了,那上面写的是到什么时间?”

    “三月份是发动动员期,四月和五月,是评估和鉴定期,五月底签补偿协议,发放补偿款,六月七月开始搬迁,八月底前必须自行搬迁完毕,没有搬迁完毕的,搬迁费不予发放。”赵志刚说。

    “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把下面主管都召集起来,和他们说清楚,我们就是搬迁也不会中断生产,大家就按照原来的生产计划和任务做,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

    “还有,告诉大家,我们要造的新厂,不管是生产环境,还是生活环境,只会比原来好,不会比原来差,这让大家安心。”

    张晨和电话那头的赵志刚说。

    “你这样说,我心里就有底了,老板,我马上召集开会,大家还真的是人心惶惶的,有些今天刚到的,都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干脆去找一个新厂,免得到了年中,没有工打了。”赵志刚说。

    “净瞎操心。”张晨骂道。

    “打工者打工者,这有没有工打,就是人家天大的事,怎么是瞎操心?老板,你以为每个工人都和你一样,就是一辈子不干活,现在钱也够花了?”赵志刚说。

    张晨笑了起来,他说好好,赵志刚,你他妈的批评得对,是我没有站在工人的角度去想问题,是我不对。

    “不和你啰嗦了,我去开会了。”赵志刚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张晨骂道:“无法无天,好你个赵志刚,居然敢挂老板的电话了?!”

    骂完,他自己笑了起来。

    他知道,也就是赵志刚这样,总是会站在工人的角度想问题,所以让这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小裁缝,水土很服,工人们也才会很信赖他,觉得他和自己是一挂的,这个,是书上学不来,是那些大学毕业,学什么企业管理的,比不上的。

    任何企业,你要管的都是人,而不是机器,机器你可以按说明书操作,而人,你只有管到他的心里去,才会有效。

    那些天天只会说什么制度建设和管理模式的,基本都是读了几本书,就来卖弄的家伙,他不知道,任何企业,都必须是土特产,都必须顺应当地当时的土壤和气候条件。

    流于形式的制度可以订几万条,但一支能打胜仗的上百万人规模的部队,他们的法宝《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总共也只有十一条,六十二个字,其中没有一个生僻字。

    张晨想起自己在海城的时候,买来的那本《白天鹅宾馆管理实务》,厚厚的一大本,几百页,当时觉得佩服得不得了,什么企业,要靠这么厚的一本书来管理,现在想想,那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可以删去的废话。

    张晨走到了自己的车边上,开门进去坐下,他轻轻地吁一口气,想了想,自己是去三堡厂里还是公司,最后还是决定回公司,三堡厂里的事情,还是交给赵志刚去处理,相信他能够处理好。

    张晨到了一号路头上的大转盘右转,从这里去他公司,就是一条直线,中间连弯都不用拐,从大转盘开始,是迎宾大道,迎宾大道到头,连接的就是艮山西路,艮山西路到头,连接环城西路,到了环城西路,就可以直接到动感地带楼下了。

    这样想来,这里的交通,还真的是很方便,走了一个l型,就可以从工厂到公司了。

    张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是谭淑珍,他接了起来,谭淑珍在电话里和他说:

    “张总,我们这里和裘书记他们谈好了,土地的价格是五万块钱一亩,地上的所有的东西,他们明天就清理干净,没有清理的,就由我们当垃圾处理。”

    谭淑珍叫他张总,而不是张晨,说明她和他们在一起。

    张晨听到谭淑珍的电话里,郑主任在说:“那些沙子石子和钢筋,我们也没有什么用,要么折价处理给你们好了,你们造厂房不都可以用到,也免得我们再去找买家了。”

    刘立杆说:“我们要这些东西干嘛,我们那么多工地,需求量很大,这些东西进来的价格很便宜。”

    张晨压低嗓门和谭淑珍说:“谭淑珍,让杆子不要太过分了。”

    谭淑珍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而是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句:“张总,土地的价格,你考虑得怎样?”

    张晨说好,可以,需要我过来吗?

    “不需要了,这个价格,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了。”谭淑珍说。

    “同意,你签吧。”张晨说。

    下沙开发区里面的土地,现在是十万块钱一亩,和开发区一路之隔,还是处在离市区最近的位置,谈到了开发区里面一半的价格,张晨觉得,这个价格很划算,自己要是不被赶走,应该是谈不下来。

    张晨坐在那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1149 归来的萤火虫

    尽管前面已经吃了一盆鱼,到了六点多钟的时候,张晨又感到有点饿了,然后想起来,自己中午几乎没吃,今天一天,到胃里的食物总量并没有多少。

    想到这里,张晨自己也笑了起来,骂道,想吃就吃,找那么多理由干嘛?

    他一个人走去下面食堂吃饭,不等刘立杆谭淑珍他们了,他知道他们这个时候,肯定是和裘书记、郑主任,在哪个酒店,一起举杯庆祝签约成功,一下子还回不来。

    张晨在食堂里碰到了海根哥,海根哥看到他有点躲闪,实在是闪避不开,他这才看着张晨,有些歉意地说:“三堡那里……”

    这神情,倒好像三堡那里要拆迁,是他的错似的。

    张晨点了点头,和海根说:“我昨晚就知道了,他们昨天找我,就是告诉我这个事,对了,我们的厂会搬去高沙,海根哥,你知道高沙吗?”

    “知道,知道。”海根连忙说。

    “今天已经签了土地转让协议,我们会在那里造新厂房,那位置还不错,在高沙村的最口子上,就靠近下沙开发区一号路和二号路转弯这个地方。”张晨说。

    海根如释重负,他说:“那里也蛮好,进出城还是很方便的。”

    “对对,我今天开了,那地方离公司这里,路是远了一点,但直直的一条路就到了。”

    张晨说着,想起了一件事,他说:“对了,海根哥,三堡那里要拆迁了,你和桂花姐,还有婶,包括房东大哥,这次就不要另外找房子了,就住这楼上来,等回迁,那最早都是一年以后的事。”

    海根说好,我和桂花他们说一声。

    吃完晚饭,张晨回到了办公室里,他想到了,那里既然已经定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要马上把那整个厂区的规划做出来,包括厂房和办公楼的设计,都必须马上做出来。

    赶时间的话,张木生这几天就会进场,所有的手续,他们肯定是边干边报。

    张晨拿出了速写本,画了起来,下午去过那个地方,虽然具体的尺寸他不知道,但知道整块地形是个长方形,他先画出了一个长方形,然后把它一分为二。

    新的工厂,应该和老工厂不一样,他想到了老倪在柯桥的那个大华化纤,他觉得那个规划还是合理的,那就是必须把生产区和生活区隔开,分成两个不同的区域。

    张晨把那个长方形一分为二,前面五十亩,也就是靠近一号路尽头这里,作为生产区,后面二十二点三亩,作为生活区。

    他工厂的大门,就朝着一号路开,等于是从一号路,直直地就可以开进他的工厂。

    他比老倪那里有优势的是,他不需要另外再去开一条路,边上现成就有一条文渊路,把宿舍区的大门,开向文渊路就可以,从工厂去后面宿舍,只要走出大门,从边上的文渊路走过去就可以。

    为了工人上下班方便,张晨还想到了,在厂区和宿舍区之间,开一道四米五宽的后门,这道门,门旁造一个值班室,有人值守。

    有紧急情况的时候,可以作为两个区域的安全通道,平时上下班的时间,也可以把门打开,这样工人就不需要从厂外绕一个远路,而是通过这道门就可以进出。

    上班的时间,这道伸缩门就会关闭,阻断两个区域的通行。

    整体的划分安排好,接下来,张晨就要开始安排这两个区域,每一个区域的布局。

    先易而难,张晨的目光,先盯着生活区,生活区很简单,只要满足它的功能需求就可以,整个建筑的外形设计,也中规中矩就行,并不需要有什么出彩之处。

    它必须是由食堂和宿舍这两部分组成。

    张晨在纸上先画一个院子,这是生活区的中心,院子的中间,是两块篮球场,边上一圈是绿化带,也可以说是小花园,这是供工人活动和休憩的场所。

    所有的房子,就围着篮球场和花园,分三面布局,紧挨着后面围墙,竖着两幢长长的五层楼房,是集体宿舍,横着再竖一幢,也是集体宿舍,这三幢集体宿舍,形成了一个倒l形,它们需要能容纳三千人的住宿。

    每个房间六个人,集体宿舍里,不再设公共卫生间,张晨认为,只要有公共卫生间,那就必然是卫生的死角,一点也不卫生。

    张晨决定取消公共卫生间,而是在每个房间,设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靠近生产区这边,并排的一长溜,是一大两小两幢房子,大的那一幢,是三层楼,一楼和二楼是员工食堂,三楼是工人俱乐部,这里设有乒乓球和羽毛球馆,还有图书馆。

    两幢小的,是两幢六层的多层建筑,每幢一层六套房子,每套六十五个平方,和他们“锦绣家园”的房子一样大,两幢楼一共是七十二套房子。

    这七十二套房子,是给厂里的管理人员住的,张晨觉得,一个工厂要稳定,中层管理人员的稳定是最主要的,这些人大都已经成家,有些是双方都在他们工厂,要想他们稳定,最主要的,就是要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

    他们会有小孩,小孩要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总不能让他们拖家带口地去住集体宿舍。

    生活区的大门朝向文渊路,连通生产区的那道小门,也靠近文渊路,两扇门,也是呈一个倒的l形,值班室就设在l形的那个顶角上,这样两扇门,值班的保安都可以兼顾到。

    整个生活区的布局安排好了,张晨看看,好像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需要的就是,等刘立杆他们回来,根据那地界图的尺寸,把每幢房子的尺寸计算出来。

    长方形的地界,切去了后面生活区的二十二点三亩,就变成了一个正方形,让张晨觉得重要的是,这正方形怎么布局,这可关系到他们整个工厂的形象。

    他们这样一个面积和规模的工厂,即使是和开发区里面的那些企业相比,也不算小,整个工厂的规划和造型,也必须考虑到边上就是下沙开发区,里面有那么多世界一流公司的在华工厂。

    张晨觉得,自己的工厂,至少在外形上,不能被他们欺下去。

    所以他要好好考虑考虑。

    张晨站起来,走到了门口,摇了摇头,又退了回来,他本来想穿过小门,去隔壁的楼顶花园,刘立杆最喜欢站的那个栏杆边上,其实也是张晨喜欢去的地方。

    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杭城中心的工地,那卷扬机刺啦刺啦,搅拌机咕咚咕咚的声音,对人的感官很刺激,让你觉得,仿佛能感受到大地的脉搏在跳动。

    走到门口,张晨才想起来,楼顶花园已经没有了,那里已经改建成了市场。

    张晨叹了口气,他不走到窗户前面,外面夜色已经降临,张晨看着对面的“锦绣江南”,和它倒映在江南运河里的,那一片璀璨的灯火。

    刚过完年,大家似乎都开始忙碌起来,对面“锦绣江南”的三幢写字楼里,所有的公司几乎都亮着灯,都有人在办公室里加班。

    所有的办公室,大家约好一样,在装修的时候,都选择了那种白炽光,而不是那种暖光,似乎大家都认可,办公室里,就应该是这么明亮而带有点冷酷的,就应该这么的不通情理。

    这一片的白炽光倒映在运河里,白晃晃、蓝荧荧的一片,好像落了一大片的雪。

    张晨心里一动,他想到了那个遥远的海城,想到了自己在老谢的厂房前面,被黑暗中的那一团的蓝荧荧的亮光所吸引,走近一看,原来是萤火虫。

    张晨想到了那个,还在纸上就破灭的“中国城”,差点就叫了起来,对啊,那一个设计,不是正好可以搬到这里来吗,那种未来感和工业感,放到这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晨几乎一秒钟就决定了,就是它,厂房的外墙,就采用波纹铝板,还是横的,一楞一楞如同银色的波浪层层推进,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它都会熠熠闪光。

    决定采用波纹铝板做外墙,整个厂房的形象就立体起来,它必须是一个整体,必须有足够大的体积,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它的气势,张晨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原来一期二期的想法,这个厂房,没有一期和二期,它要下来,就必须是整个地下来。

    要划分,也只有到里面划分。

    张晨决定,整个厂房,分为三层,单层一万八千平方,这么大的一个庞然大物,够了够了,可以把整个厂区的气势烘托出来了。

    单层这么大的面积,当然不可能是一个车间,就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也不可能,消防验收也不会通过,张晨想好了,里面就用一道道的卷闸门,隔离出一个个车间,这样也达到了消防的要求。

    这些卷闸门,平时是关着的,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开启,这也方便车间与车间之间,物料的传递。

    这是一个好主意,就这么定了,防火的隔离卷闸门,也成为了他们内部的隔断,需要的时候,就启用一片,暂时还不需要的时候,那些空间,就让它保留原初的状态。

    一万八千方是个整体,上下三层也是一个整体,为了不破坏这整体的效果,就不能采用开大窗的方式。

    特别是朝着一号路的这一面。

    最多只能在两侧,做出一排排的小圆窗,类似于军舰和飞机的那种舷窗的效果。

    但是这样,外形的效果是达到了,但对厂房里面而言,采光就不够了。

    这又是一个矛盾。

    怎么办?

    张晨看着外面江南运河粼粼的波光,沉思着。

1150 我们的工厂向太阳

    张晨走回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拿过了纸笔,还是像他以往的习惯那样,用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画着,纸上,马上就出线了一条条杂乱无章的线条,他要在这一堆的杂乱无章里,寻找出他的厂房,应该是什么形状的。

    一张纸很快被这些乱麻般的线条占满,张晨把它扔到了一边,又拿过了另外一张白纸。

    他先画了一个正方形,然后自己马上就否定掉了,这样四四方方的建筑,从那个方面看,都太死板。

    接着,张晨又画出了一个半圆形,自己也把自己枪毙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太死板,也不是因为半圆形或月牙形不好看,而是,这种造型的建筑,它内部空间的利用率很低,特别是对工厂来说。

    原则上,他们这样的工厂,内部的空间还是要求方正,要求一排一排的缝纫机,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也是从方便现场管理,和车间内物料运送的便捷考虑的。

    你不能把缝纫机摆放的参差不齐,那样,不管是主管巡视他下面的组,还是运送裁片和成品半成品,磕磕绊绊,就像在捉迷藏,那样肯定是不行的。

    从车间内部的空间需求考虑,不是长方形,就是正方形,谢谢你不用再别出心裁,车间里面和建筑的外形不一样,里面永远是实用主义占上峰。

    张晨接着画出了一个凹形,这是从月牙形演变过来的。

    他的眼前一亮,敏感地觉得,这才是最理想的形状,凹形的缺口朝着大门,他把这个缺口加大,横向拉长,有了,在这个拉长的缺口里,张晨马上想到了,正好可以放进一幢正方形的办公楼,办公楼的前部,稍稍凸出凹形的两端,这样才不显得死板。

    几乎不加思索,就确定了,这办公楼,就和他们的“湖畔油画馆”一样,外墙做成全玻璃的。

    哈哈,这也太**了吧?一座三层的玻璃办公楼,镶嵌在那巨大的波纹铝板的建筑中间,完全是相得益彰,整个布局,霎时就灵动而又大气起来。

    因为有办公楼的遮挡,那凹字形的厂房,朝向中间办公楼的这面,一层就可以有一排巨大的窗户,这样就解决了车间的采光问题。

    同时,为了方便办公室人员和车间的联系,可以在正方形办公楼的后面,做一条通道,通往后面凹字形的车间。

    就像一个开关,开关打开,就把一切都照亮了,张晨苦恼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张晨不禁又笑了起来。

    张晨迫不及待地从柜子里拿出了铅画纸和颜料、笔,他要把这整个厂区的形象,在纸上定格,也就是把自己的思绪定格。

    他要看看自己的工厂,在下沙的蓝天白云下,是什么样的效果。

    张晨画画,本来出手就很快,胸有成竹后,就更快,快到有点让自己都喘不过气来,只不过用了半个小时,他就把一张效果图画好了,画完最后一笔,张晨感觉自己就像刚进行完一次剧烈的运动,心怦怦乱跳,人都快要窒息了。

    他把笔一扔,走到了沙发那里,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人却因为激动而颤栗起来。

    因为他心里很有把握,那边的会议桌上,就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幅近乎完美的效果图,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几乎不像是自己画出来的,而是它自己从他的大脑和手里蹦出来的,身手敏捷,他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它。

    等到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张晨心里很想过去再看一眼,又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这种**。

    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又喝了几口水,似乎是故意在拖延着,再次看到它的时间,这就好像是在看一本好书或一部好电影,你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它,又很怕一下子就把它看完了。

    张晨站了起来,眼睛却故意地不去看会议桌,而是再次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江南运河和“锦绣江南。”

    现在的“锦绣江南”,有一半的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连灯也熄灭了,江南运河也因此黯淡起来。

    张晨站在窗前抽着烟,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在窗玻璃上揿灭,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一弹,想把烟头弹到墙脚的废纸篓里,烟头却失了准星,弹到墙上,然后掉在地上。

    张晨懒得去捡,转身朝会议桌走去,他故意装作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到了那幅效果图前,还是觉得眼睛一亮。

    “还不错,张晨,你这个家伙还不错。”张晨嘀咕了一句,“侬脑子还没有瓦特。”

    张晨盯着这张效果图看看,确认没有地方需要修改了,这才点了点头。

    他走回到沙发那里坐下,拿起手机,给小昭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这里的土地转让协议,已经签掉了,还是杆子和谭淑珍去谈的。

    小昭在电话里吃吃地笑着。

    张晨也笑了,他说:“不是我不去谈,是他们把我赶走的。”

    “我知道,亲爱的。”小昭说。

    “师父,我们的新厂,在什么地方?”小昭的电话里,贺红梅大声叫道。

    “就在下沙开发区那里,一号路和二号路的转弯处……”

    “我知道了,是不是文渊路口,那地方有一个做水泥预制板和空心砖的?”贺红梅问。

    张晨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还这么清楚?”

    “笨蛋,我们学校也搬去下沙了啊。”贺红梅骂道,“我每次回学校,都是走这条路,我怎么会不知道?”

    张晨大笑,他说好好,我把这个给忘记了。

    “那地方不错。”贺红梅说,“我以前经过那里,经常会想,这么大的一片空地,不知道以后这里会拿来干什么,哈哈,原来以后就是我们的厂。”

    “对对。”张晨说,“那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一家麻辣鱼很好吃,比我们原来吃过的,好吃十倍,二十倍,老板也是你们四川人。”

    “真的吗?”小昭和贺红梅同时叫道。

    “当然是真的,我下午一个人都吃了一盆,还有酸萝卜。”张晨说,“哎,贺红梅,这店就在一号路,你居然没有去吃过?”

    “笨蛋,我读书的时候,我们学校还没搬去下沙,还在文一路。”贺红梅骂道。

    张晨明白了,他说:“那可以,等你回来,那里可以当成你和杆子清账的基地了。”

    贺红梅和小昭听到了,在电话里大笑。

    等她们笑完,张晨颇有些得意地说:“今天不仅协议签掉了,我连工厂的效果图都画好了。”

    “这么快?亲爱的,你设计出来的我们工厂,是怎么样的?”小昭问。

    贺红梅在边上,也开玩笑地说:“快快,亲爱的,快告诉我们。”

    小昭和张晨大笑。

    张晨在电话里,把自己的设计和她们说了,小昭叹了口气,说:“怎么办啊,亲爱的,我现在就想看看你的效果图。”

    张晨说:“我也很想给你们看啊,可惜鞭长莫及。”

    “视频,视频!亲爱的快视频!”贺红梅叫道。

    张晨眼睛一亮,对啊,可以视频啊。

    他赶紧跑到了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再打开msn,点了贺红梅的头像,对话框出来之后,张晨叫道,等等等等,我去拿过来。

    张晨跑到了会议桌那里,拿过了效果图,回到电脑前,把效果图举起来,对着摄像头,人不停地朝后面退着,直到整幅画都进入了摄像头。

    “不要动,不要动,你一动就都是马赛克。”贺红梅叫道。

    张晨站住了,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拿着效果图的手不要抖动,效果图在电脑里,渐渐地清晰起来。

    张晨看到,小昭和贺红梅两个人的脑袋,都快钻进电脑里了,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太酷了,师父!”贺红梅叫道。

    “拆吧,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不要三堡那个破厂了,我要这个新厂。”小昭叫道。

    张晨逗她:“那老公也是旧的,要不要也换新的?”

    小昭摇了摇头:“老公算了,老公就是老陈醋,还是越旧越好。”

    张晨大笑,贺红梅拿眼瞪着小昭,骂道:“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恶心,这样来刺激我?”

    小昭笑道:“怎样,眼红啊,眼红也去街上抓一个啊。”

    贺红梅捶了小昭一下说:“我要把你赶走了,让你滚回杭城,天天泡在老陈醋里。”

    张晨和小昭,忍不住地笑。

    “这么开心,张晨,你在干什么?”

    刘立杆叫着,从门外进来,谭淑珍和老谭、张木生,也跟着进来。

    张晨看了看他说:“在和你的债主聊天。”

    “我的债主,谁呀?老乔还是蔡小姐?”

    刘立杆说着走了过来,看到屏幕上的贺红梅和小昭,鄙夷地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四川妹,我欠她的,是毛毛雨。”

    贺红梅叫道:“刘立杆,你听着,你欠我的不多,但我肯定是你最难缠的债主,我会追杀你一辈子。”

    “追我一辈子?四川妹,你要不要这么痴情?”刘立杆问。

    “滚!是追杀,还追你,我去追公共汽车,也不会追你。”

    电脑里外的人都大笑,谭淑珍走过来,看到了里面的贺红梅和小昭,赶紧和她们聊了起来。

    刘立杆转身看到了张晨手里的效果图,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说呢。”

    刘立杆看了一下叫了起来:“我操,这不会是你工厂的效果图吧,这么快就出来了?”

    张晨笑道:“还就是。”

    老谭和张木生听到,也过来看,刘立杆一把把效果图抢了过去,和他们说,来来,我们来看看。

    老谭和张晨说:“真快,我们在来的路上,还在算多少时间,可以把图纸拿出来。”

    张木生也叫道:“太好了,这样,明天就可以让人去勘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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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介绍:
这是一代人的故事。几个小人物,为了生存和理想,他们走南闯北,挣扎、奋斗,像荒草那样野蛮而又倔强地生长,他们不够“精致”,但足够的生猛,他们不够“优雅”,但有足够的韧性,没有可以继承的显赫和财富,他们就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显赫和财富,没有传奇,他们就书写自己的传奇……就是这样一些小人物的沉浮,汇聚成了我们大时代的奔腾年代。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奔腾年代——向南向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奔腾年代——向南向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