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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狐狸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txt下载     备中的伊达独眼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平定内乱(中)

    听着石川久孝的劝解,政衡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一些不快,他才不会智商低到相信石川久孝是出自真心想要维护一向宗在吉备四国的利益,但不论从信仰上来说天文法华之乱近在眼前,从个人得失上来说美作国一向一揆使得各地的百姓无法放下心来耕作,春耕受到了大小不一的影响,高松城也不例外。

    政衡站起身来,走到了舆图前面,淡淡的说道:“吾起兵于唐松,短短数年间横扫吉备四国,兵事上威临阴阳两道,可说得上威风八面。吾明白,打天下难,坐天下难上加难,今日一向宗不顾百姓疾苦,为了己欲在春耕时节发生暴动,短短时间内便已经平定,足可以看出百姓们同样看不惯一向宗倒行逆施。”

    野山益朝听得出政衡心中的不平,语气颇为严肃的说道:“主公,臣等跟随主公起步于微末,励精图治,兢兢业业,保领民于危难之际,佑天地之民心,实属世间罕见之伟男子。”

    政衡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向来以严肃著称的野山益朝拍起马屁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而且面色不改,神色严肃,说的真真切切一般看着野山益朝说道:“宫内大辅谬赞了,今日找诸位前来并非想要讨论如何处置美作国一向一揆?”

    野山益朝、陶山政赖、清河衡秀、赤木高雄、宫原正重、石川久孝诸人俱都一凛,政衡每当语气如此的时候,便有重大决定的时刻。都将目光注视着政衡的一举一动。

    政衡在舆图之上指着一个又一个町市。揶揄的说道:“别看我们伊达家在外威风八面。可是要维持这些个町市的统治,却需要本地商人雇佣的用心棒来维持秩序,实在是讽刺啊!”

    赤木高雄抬头问道:“主公的意思是收编用心棒嘛?!”

    政衡回头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町市组织用心棒,乡村组织护村卫队,手中有了兵器,这就给了一向宗煽动暴动提供了物资基础,若是从百姓手中收缴武器。世间便会少了许多争端和杀戮。”

    诸将听得政衡重提刀狩令,刀狩令并非新鲜事物,在平定备中国后便提出来过一次,只是被毛利元就给耽搁了下来,后来又经过尼子晴久的战事,一直都没有正式推行开来。

    提到刀狩令,不得不提刀狩令之后延伸的兵农分离制度,就是将武士、士兵从农村和农业中脱离出来,编成专门进行统治和战斗的集团,使之集中居住在大名的城下。

    兵农分离制度。好处显而易见,大大强化战国大名的一元化统治。对其属下将领拥有转移封地的绝对权力,从而使得武士与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剥离开来。同时,脱离生产的武士和士兵可以常年累月的训练和战斗,成为职业军人。而解除了兵役负担的农夫,把他们牢固束缚在土地上,只要为领主生产耕种、服劳役即可,领内经济会平稳发展。

    要维持一支常备军的战斗力,需要大量金钱的支持,对于主要依赖农业经济的战国大名来说,一旦领地内大规模歉收,大名和手下家臣连自个都要忍饥挨饿,还维持常备军,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旧时空兵农分离制度在战国时代也只有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时代才真正实行过,在他们实行的时候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其天下人的地位,政衡如果也和织田信长、丰臣秀吉一般实行兵农分离制度的话,怕是立即就会因为财政问题走向没落。

    当日,政衡想要实行兵农分离制度的时候,野山益朝曾经直谏过一次,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同意的,当然他们并非是为了个人的得失,而是为了伊达家和伊达政衡着想。

    今日,政衡旧话重提,野山益朝却没有站出来,他紧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的时候,清河衡秀却是站了出来:“主公,臣同意今时今日实施刀狩令,诸臣担心的无非两点,一点是伊达家财政无法维持一支常备军的训练和战斗,另外一点就是担心备后、备前、美作、播磨等地的豪强国人不稳。”

    停了一停,见得政衡鼓励的目光,清河衡秀信心大增,环顾四周,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继续说道:“诸位也都知道,今年二月宫泽君在沼田川畔大败来袭的毛利隆景,斩杀下来的首级摆放在了吉田郡山城外,不仅震慑住了吉田郡山城的人们,同样让备后国的国人豪强吓破了胆,如此一来,在短时间内备后无虑也。三月鹤山城外人头滚滚,美作国内如果还有反对之声,难道不怕伊达家的刀不利否。至于备前、播磨,难道诸位还会担忧否?”

    话已到此,诸臣当日的谏言内容不攻自破,众人面面相窥,没有想到清水衡秀竟然说的头头是道,石川久孝沉声问道:“那么如何解决财政问题呢?”

    清河衡秀却是装作无赖状,说道:“我是武将,哪知道财政如何解决,这你要去问赤木君,他才是主管财政的。”一句我是武将,让石川久孝险些栽倒,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

    政衡略微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清水衡秀,缓缓点了点头,对于清河衡秀的能力,政衡充分信任。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赤木高雄,他沉声说道:“赤木,给大家汇报一下我们伊达家的特色产品吧。”

    听得政衡的问话,赤木高雄便知道自己应该说话了,沉吟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是,主公,由于改进了生产系统,大幅度增加了生产效率,武器生产提高了四到五倍的速度,由于铁矿来源不足,使得现如今每月生产五百把武士刀、三万支羽箭、一百具铜甲以上,据闻在备前国内有一个中型铁矿山,如果情况属实,产量将提高一倍。”

    五百把太刀、三万支羽箭、一百具铜甲,还能够提高一倍,众人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凉气,如果真如此的话,怕是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够让伊达军换装,一旦换装完毕,将会有一支崭新的军队出现在人们面前,或许这才是政衡的自信所在。

    赤木高雄并没有因为大家的呼吸加重而停下来,他继续说道:“诸位都清楚,武器生产能够流水线生产,铁炮就难以做到,而且由于不熟练,残次品居多,但还是能够维持在每月三十杆以上,随着技术的熟练,数量还会持续增加。”

    野山益朝听得铁炮竟然能够自产自用,还每月百支左右,他打断道:“赤木君,现在我家已经拥有多少铁炮了?”

    赤木高雄看了一眼政衡,见得政衡首肯,回道:“现如今本家装备数量三百五十杆铁炮,借用天王寺屋贩卖给畿内豪强残次品每月六十杆以上,现如今界港的铁炮主流是来自杂贺的铁炮,一杆铁炮的价格大约在一百五十贯以上,由于射程和威力上和其还有一些差距,但还是能够维持在百贯左右,仅此一项就为本家带来每月六七千贯的收入。”

    野山益朝听得赤木高雄的回答,脸色一阵通红,他没有想到一杆铁炮的价格竟然会如此昂贵,他与众人对视了一眼,继续听赤木高雄回答下去:“还有去年经过了毛利隆元的扫荡,仓敷地区的盐场毁坏严重,经过主公的提议,提出了海涂晒盐的方法来获取食用的盐,一举获得了成功,然后提纯成为了白盐,现如今充斥吉备四国的白盐便是仓敷地区的盐场生产的。”流水线生产、食盐提纯法,算是穿越者的福利,政衡同样不例外的将其转化成为了自己的发明创造,慢慢扭转了伊达家的财政压力。

    政衡沉声说道:“诸位,太刀、铁炮、白盐,哪一项运到博多港都能够从唐商手中获得大量的财富,就算是挤压下的铜矿也能够从唐商手中获得暴利,所以现在唯一所要考虑的就是濑户内海的通行安全。”

    见得众人陷入了沉思,政衡继续说道:“要获取濑户内海的水道,便需要击败村上水军以及取得濑户内海的沿岸土地,想要击败他们,靠着士气低落纪律散漫的农兵远征他国困难重重,兵农分离制度是必行的道路。”

    还好,伊达家是一个年轻的家族,整个家族也都由政衡一人创建起来的,在伊达家内拥有绝对的权力,在说服了在场众人之后,再加上人头滚滚的威慑力,没有人会胆敢反抗刀狩令的推行。

    谈好了大事,政衡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刀狩令的实施对于伊达家的统治来说利大于弊,战国大名一元化之路又走了一大步,他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本家与一向宗的交涉,已势在必行。年前从畿内得到消息,三好长庆攻打叛将芥川孙十郎,芥川山城弹尽粮绝后孙十郎投降,长庆遂以芥川山城为居城。诸位都知道,一向宗总本山本愿寺位于摄津国石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传闻芥川孙十郎信仰一向宗,他背叛的背后便有一向宗的身影。”

    政衡看了一眼宫原正重问道:“丹波,你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第二十章 平定内乱(下)

    宫原正重沉吟了片刻,抬起头,应道:“主公,臣推举一人,桥本孙右卫门正光。”

    政衡听得宫原正重口中的名字,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皱,显然对于这个名字有一种熟悉感,他记起了前往僧院前的童年生活,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一直固执的如此认为。

    其实,政衡的童年同样是不幸的,由于是嫡次子,得不到父亲十分之一的疼爱,另外十分之九以上的时间都在关注着他的兄长,比他年长五岁的三左卫门信衡,为其聘请最好的武术指导和儒学大师。

    那位来自畿内的儒学大师一来到甲笼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展开教育工作,个性活跃的信衡显然更喜欢武术指导,厌烦诲人不倦的儒学,在那一段时间里,只有年幼的政衡才能够得到片刻的关注。

    今日,听到桥本这个姓氏的时候,政衡不禁呢喃道:“他是桥本正秀的什么人?”他口中的桥本正秀正是当年的那位来自畿内的儒学大师。

    野山益朝听得宫原正重推荐的人选,他是伊达家真正意义上的老人,历数宗衡、信衡、政衡三代,显然知晓桥本正光和桥本正秀的关系,说道:“桥本正光应该是桥本正秀的子侄,主公,其实桥本正秀并非来自畿内,而是来自出云,同时和尼子家有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老主公当年正从属于出云,不便直接拒绝他,只能够应聘为授业师范。”

    政衡一听野山益朝揭穿了桥本正秀的来历。身子不由震动了一下。美好的童年再次被阴谋诡计给击得粉碎。他知道野山益朝的意思。桥本正秀来自出云,和尼子晴久有关系,他原本的意思是成为伊达信衡的授业师范,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伊达家的下一代家主,让他更加认同尼子家的统治,从而放弃半独立状态正式成为尼子家的家臣。

    老主公,也就是伊达信衡和政衡的父亲宗衡显然知道桥本正秀的来历,便有意让其嫡子信衡远离他。美其名曰更喜欢武术指导,而不让桥本正秀怀疑用心,刻意的让次子来跟他学习。

    由于宗衡早已将满腔父爱灌注在信衡身上,因而对于政衡自热兴趣缺缺。但是,教导一个不受父亲宠爱的次子,又有什么价值可言。桥本正秀不愧是儒学方面的大师,他没有如此看,反倒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教育小小的政衡,让他第一次树立了自己在这一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政衡想到,桥本正秀固然有他前来的目的。可是对他确实是开始了启蒙,是他的启蒙师范。沉思了片刻,问道:“丹波,如果可行的话,让桥本正光来一趟鹤首城,我见一见他。”

    野山益朝没有想到明知道是尼子晴久的人还会任用他,不由得说道:“主公,对方可是来自出云的人?”

    政衡淡淡的看了一眼野山益朝,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缓缓说道:“现在我伊达家已经扩张至备中、备前、备后、美作、播磨、安艺六国,固步自封,非伊达家所愿,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的加入,不管是降臣还是倒戈之臣,俱都留用,先察其心,然后用其人。”

    野山益朝哪里还不明白政衡的眼神的意思,在场六名重臣之中只有他和清河衡秀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伊达人,其他人不是降将就是来投效的家臣,立即与众人听得立即叩首道:“是,主公!”

    宫原正重突然想起了什么,颇有点犹豫不决的说道:“主公,您还记得竺云惠心禅师嘛?”

    政衡一愣,他和竺云惠心打过数次交道,对于这位毛利元就的外交僧也颇有点了解,没曾想到宫原正重一开口提到了他,这让政衡何尝不能惊诧,缓缓说道:“难道丹波说的是周防山口国清寺的竺云惠心禅师?”

    宫原正重点了点头,正是因为竺云惠心的来历让他难以抉择,故而刚刚犹豫不决的样子,见得政衡提起,便开口说道:“主公,自从去年十月我家击败毛利元就,老一辈毛利家臣死伤惨重,安艺国内动乱不安,武田信重之子破寺还俗举旗再兴,这武田信重之子的授业恩师便是竺云惠心,因此竺云惠心受到了毛利家年轻一代的攻击。”

    说着顿了一顿,宫原正重再一次说道:“月前沼田合战的起因便是毛利隆景追杀武田信重之子,半途中遭到了宫泽平八的赤备突击,惨败,合战之后吉田郡山城内互相指责、推诿,差一点引发内讧,最后还是毛利元就拖着病体压制了众人。原本已经隐居的竺云惠心,受到了来自毛利家年轻一代的极大责难,甚至被冠以妖僧的恶名。”

    对于竺云惠心突然倒戈一事,政衡心有芥蒂,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宫原正重说道:“这样吧!如果他愿意入仕伊达家,便用一千石来聘用他吧。”

    宫原正重思量了一下,问道:“主公,是否见他一面?”

    政衡先是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又摇了摇头,说道:“嗯,与桥本正光一同吧。”

    野山益朝见得三言两语之间敲定了与一向宗交涉的人选,他对于竺云惠心这个人说不上多么的敌视,只是听得竺云惠心轻易的倒戈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低声说道:“主公,臣听闻竺云惠心禅师是为毛利隆元剃度的禅师,与毛利隆元的私人关系极好,他出任毛利家的外交僧也是受了毛利隆元的邀请。”

    野山益朝话中的意思相当的明白,竺云惠心和毛利隆元关系莫逆,毛利隆元可是死在伊达家之手,一个禅僧背负背主求荣的骂名实属难以理解,怕是其中有很大的蹊跷。

    政衡笑了一笑,看了一眼疑惑的众人,缓缓的说道:“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用处,真心还是假意,只要把握一个度,便可无往而不利。竺云惠心禅师,难以确定他的来意前,给予一些不伤大雅的任务。”

    突然停顿了一下,政衡想到了什么,不禁说道:“武田信重之子不是逃入了沼田庄嘛,让宫泽平八送来鹤首城,就让他们师徒再结良缘好了。”

    重任齐声说道:“主公英明。”

    不管竺云惠心是否居心不良,武田信重之子,也就是旧时空的安国寺惠琼显然不会再像旧时空那般成为毛利家的外交僧,最后落得一个六条河畔身死族消的下场,他现如今由于小早川隆景(毛利隆景)的袭击,对于小早川隆景这位旧时空的好基友可谓是深恶痛绝。如果竺云惠心真心实意投向伊达家还好说,虚情假意的话,怕是难以再结师徒良缘了。

    此计可谓是妙计,伊达家中对于如何处置安国寺惠琼一事一直难以确定,确切的说是政衡对于安国寺惠琼的想法多得意于前世暗荣的游戏,对于这个外交僧说不上什么好感。

    诸臣离去,赤木高雄应命留下,向着政衡施了一礼,随后小心恭敬的说道:“小西立佐已经来到了城下!”

    政衡慢慢的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查清楚了吗?”

    赤木高雄跪在下方,声音恭敬异常的说道:“回主公,都查清楚了!小西屋乃是堺港的商人势力,已经传了三代,乃是远近闻名的药材商人,现任家主小西行正,是一个五十三岁的商人,目前是堺港最大药商。小西立佐,幼名弥十郎,是小西行正的次子,原本跟随父亲在堺港经营药草生意,后来被委派至播磨姬路与播磨守护赤松晴政进行贸易。小西立佐一边与播磨守护赤松晴政进行贸易,同时将商屋开进了备前国内,由于他物美价廉,与宇喜多直家交情颇深,通过宇喜多直家很快在备前国内打开了局面。”

    政衡听得与宇喜多直家关系颇深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他?小西隆佐,小西行长的父亲,原来现在他还叫做小西立佐。”再次说道:“小西立佐倒是好魄力,竟然用三千五百贯钱作为矢钱,这怕是他个人的全部流动资金了吧。”

    赤木高雄回答道:“是的,主公,小西屋现任家主小西行正已经五十三岁,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便让几个儿子前往各个分店,依照他们的成绩,来决定谁才是小西屋下一任家主之位。原本小西立佐先与赤松晴政,后与浦上宗景进行贸易,成为了他们的御用商人,有很大的希望成为小西屋下一任的家主。至少天有不测风云,浦上宗景败死,赤松晴政大伤元气,小西立佐投入在他们身上的投资全部打了水漂,一下子失去了他的所有优势。为了挽回劣势,他不仅掏出了所有的流动资金,还变卖了一些产业。”

    政衡冷冷的笑了一笑,沉声说道:“原来是我害的他啊!今天先接触一下吧!”

    赤木高雄对着政衡施了一礼道:“是,主公,臣下亲自去。”

第二十一章 小西立佐(上)

    天文二十三年(1554年)三月九日,焦虑得等待了半个多月的小西立佐终于从赤木高雄的口中得到了前往鹤首城觐见伊达政衡的命令,长吁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说了一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终于等来了与吉备太守一见的机会。”伊达政衡的官职还是弾正忠,吉备太守是人们对他的尊称,正如敌人热衷称呼他为伊达小儿一般。

    虔诚的天主教徒小西隆佐现在还是一名信仰不是很坚定的佛教徒,还没有遇到那位为他洗礼的萨比耶鲁神父,现如今的倭国在南蛮人眼中还是一片未开化的世界,一批又一批虔诚的神父来到这片土地宣扬他们的宗教。

    堺港出身的小西立佐,过去是在做着药材转运的买卖。当时的普通百姓连吃饭都是问题,生病受伤的时候往往只会前往村中的长老那里求一副土药材做吃等死,而不会倾家荡产眼看着家人活活饿死前往药材商人手中购买一副药,药材的客户便是有财有势的武士,打通当地的战国大名,取得重臣家老的信任,便是堺港商人赢得财富的唯一途径。

    小西屋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是这样干的,投资当地有实力的豪族国人也是他们的生存本能。

    小西立佐从堺港来到姬路,首先与当地的领主,赤松晴政的四天王之一的小寺政职交好,通过他,从赤松晴政手中获得了播磨国的通行证。小西立佐为了获得备前国的通行证,与宇喜多直家频繁接触,刚刚联络上浦上宗景。商海上奔波四五载,虽然无法与堺港的大佬们相提并论,可是在姬路港内也算是小有身家。

    不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合战打断了小西立佐的商路,还将他所依存的关系网打得粉碎,赤松晴政为了应付兵势汹汹的敌人和镇压领地内的叛乱不得不饮鸩止渴,开始对领地内的富农和商人无休止的盘剥。

    小西立佐显然没有遗漏的可能,风声日紧。抽身离开才是他唯一的道路。返回堺港,就是向大家说明了他无能的表现,失去了竞争下一代小西屋大老板的资格,还要看旁人的脸色行事。

    赤松晴政的饮鸩止渴。使得他麾下的四大天王离心离德,姬路港所在的领主小寺政职早有自立之意,在小西立佐贱卖了数家产业后,通过姬路城代小寺职隆终于保住了大部分产业,可是同样伤筋动骨。

    失魂落魄的呆在姬路港内小西屋分店内,为了东山再起,只得四处打探消息的时候,幕府将军重立长门探题的消息甚嚣尘上,顺带着伊达家有意在冈山地区修筑新城的消息落入了他的耳中。

    一旦冈山立城,只要能够在这里站住脚。就能够分到足以发家致富的一块大饼。手中还有价值几千贯的铜钱,这是他变卖了一些产业以及原本要交给赤松晴政、浦上宗景的矢钱。

    小西立佐直接雇了一条海船,从姬路直走仓敷港,一下港,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一个衣锦还乡的大好机会。小西立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雪白一般的盐粒,他用手指点了一点含在唇边,脸上露出了笑容。

    按照现代人的食盐量计算,每天人均食盐量不超过6克,但是当时的倭国。由于贫困百姓普遍吃不上饭,腌制食物便会成为人们的主要菜肴,盐的摄取量严重超标。《明代中后期的盐税》中记载15岁以上大口岁食盐12斤。但是根据宋应星在《野议》“盐政论”中记载:夫计口食盐,一人终岁必盐五十斤。足可以见到当时的人们的食盐量非现代人可比。

    有野史记载倭国应仁之乱时人口在七百万左右,到了十七世纪初的关原合战之后达到了一千二百万之众,不管是七百万还是一千二百万人。由于倭国是岛国。盐场众多,一般性而言,从备中国运送食盐的经营范围在西国、四国、畿内等地,由于当时的倭国人口大量聚集在畿内,按照折算。应该有三百万到四百万人在经营范围之内。

    以三百五十万人为例,人均摄取20斤食盐,在经营范围之内的总需求量当在七千万斤左右。倭国的食盐价格折算约为一斤盐50文,七千万斤就是三百五十万贯,就算只能够等到其中的十分之一,也有三十五万贯,这还是每年的收入,就算利润只有五分之一,也有近七万贯。

    如果将雪盐买到大明国去的话,50文的价格还要翻十倍以上,暴利啊。

    小西立佐看到雪白的食盐,一样的价格,一边是粗盐,一边是雪盐,就算是蠢蛋也会购买后者,只要得到了食盐的专卖权,他立时就会成为堺港最大的豪商,没有之一。

    小西立佐一到鹤首城便到处打听食盐的专卖权消息,打听到的消息让他长吁了一口气,显然还没有人看到其中的利害关系,连一向以伊达家第一商人自居的天王寺屋大老板津田宗达也没有意识到这块肥肉有多肥。

    小西立佐一想到天王寺屋津田宗达,就再也忍不住了,现在没有意识到,不代表日后不会意识到,等到津田宗达意识到,就晚了。他立时将能够专卖掉的产业全部转卖掉,携带着全部家产重新来到了鹤首城,四处拉关系走后门,终于与赤木高雄家中的门房打通了关系,通过门房的关系与赤木高雄拉上了关系,这才引出了今日的会面。

    政衡一开始听说小西立佐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一些耳熟,倒也没有太过于在意,现如今的他,地位高了,眼界自然也水涨船高,对于商人也没有像以前那般热忱了,听到赤木高雄说起也没有多加在意。后来赤木高雄又提了食盐的事情后,政衡方才恍然大悟,他竟然没有看出食盐中可能得到的利润之厚,仓敷盐场出产的盐全部属于伊达家,也就是说属于他,现在食盐已经在吉备四国内刚刚铺开,利润并不显见。

    这个名唤小西立佐的商人能够从中看出巨大的利润,足以看出他的眼光毒辣。政衡便起了心思,后来事情繁杂,也就淡忘了,只是美作国一向一揆爆发,让他有了全部取缔民间武装,发布刀狩令,以及扩大常备军的想法。

    刀狩令以及兵农分离迫使政衡不得不考虑财政方面的压力,这才想起了盐业带来的可观利润。按照他的计算,刨去成本,再刨去小西立佐的利润和运费,起码可得十万贯以上。

    暴利啊!这才引出了后面的,政衡与诸位家臣商议的实行刀狩令的事情。

    原本应该会议过后便召见小西立佐的,不过政衡并没有立即召见,而是选择了晾一晾他的意思,毕竟这是一桩非常大的生意。到了三月九日的时候,小西立佐得到了觐见政衡的命令。

    小西立佐走进客厅,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客厅内没有如传说中的那般豪奢,他并非乡下阿斗,经常出入各家大名的居城,这位坐拥四国五十多万石的战国大名,竟然连姬路的领主小寺政职都比不上。

    一声“国主到!”的清脆声音响起,政衡从正门走了进来,瞥了一眼躬身伏地的小西立佐,微笑着坐在了上首位置之上,侍从们端上了茶水。政衡似乎无意谈起盐业的事情,问道:“小西立佐,你是堺港人,从姬路来,不知道我在两地的风评如何?”

    战国时代的豪商寻找合适的战国大名投资成为了他们起家的根本,堺港的豪商几乎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家到数家,堺港的豪商联合会曾经自傲的说过,天下人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牵线布偶,他们可说是最有头脑的一批人,也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批开阔眼界走出国门的人。

    小西立佐抬头看了一眼问话的男子,并不会如同传说中那般霸气凌人,独眼中透出一股睿智,衣着朴素,比起他见过的所有上位者都要朴素,同客厅一般无二,这恐怕是政衡留给小西立佐的第一印象。

    当然小西立佐不会看轻眼前这个从微末起家数年间坐拥四国之地的年轻人,他没有想到伊达政衡会有如此一问,却没有停顿,回道:“小人不清楚堺港的豪商们是如何评价吉备太守的,他们显然不会过多的在意一名新晋崛起的大名,只会关心今日是赚了还是赔了。堺港和堺港外面的世界好像是两个世界,近百年来,在战乱不断的天下,堺港没有屈服于任何人的武力,从南北朝到足利时代,一直和大明以及南蛮地区的船舶进行着自由贸易,造就了堺港对于武家势力的轻视。”

    显然小西立佐对于堺港没有好感,甚至于还有很大的恶感。政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示意小西立佐继续说下去,小西立佐继续说道:“堺港的商人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却不懂得如何应用这笔足以扭转天下的财富,财富在于拯救众人,济世救人,而非制造混乱。有些人认为唯有乱世才是商人们的乐土,他们投资战争的双方,制造人为的混乱,生灵涂炭,从中获取利益。”

    停顿了片刻,小西立佐说道:“播磨国内分裂为两种风评,上层势力充满了恐慌,仿佛末世降临一般,下层民众却是泯然于世,漠不关心上层的变化,他们在高压统治之下已经麻木不仁。姬路港内的商人们同样流传着各种风评,大多数商人和小人的想法一致,吉备四国在您的统治之下会焕发出新的春天。因为小人坚信,一个撤消关卡实行乐市的领主,实在是商人的福音。”

第二十二章 小西立佐(下)

    小西立佐口中的乐市,其实是政衡许多革新中的一条,身为穿越者的政衡,对于乐市本身的含义也是一字半解的情况下,认为乐市有利于经济的发展便盲目发布了乐市的命令。乐市最早始见于五年前的近江国大名六角定赖建构的城下町石寺新市,最早有文献则出现在二十二年后的柴田胜家统治下的越前北庄城,将乐市乐座发扬光大的是织田信长和他的继承人丰臣秀吉。对于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的倭国来说,乐市还是一个新鲜名词,敏感的自由商人对于保障他们的条例的出现持关注的态度。

    伊达家在刚刚成为备中国霸主的时候就因为政衡的一意孤行,发布了乐市的命令,撤销了大量的关卡,否定了座的特权,奖励商人来此定居,一切商人可以自由贸易,免除土木工程的徭役负担,消除对德政的不安,保障治安、免除房屋税等等。实际上,由于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的接连来犯,乐市的政策并没有有效的实行下去,只出现在了一些公告之中。

    接连击败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之后,政衡已然成为了吉备四国的地区霸主,坐拥五六十万的战国大名,在当时已经能够排在天下十大战国大名行列之中。原本,政衡的言行举止除了他自己和敌人外,并不会有多少人关注,随着他的迅速成功,过往的种种政策都给挖了出来,再加上天王寺屋的津田宗达的宣传,现在的伊达政衡在堺港的名声并非小西立佐口中所说的那般无关紧要。

    小西立佐冒险前来觐见伊达政衡,一是敢为天下先的闯劲,二是看中了伊达政衡发布乐市的开创精神,却不知道伊达政衡当时的盲目性。政衡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以小西立佐数年的经商阅历,也看不出个究竟,城府渐渐的深了起来。他淡淡的说道:“小西立佐是药材商人,如果是要药材,吉备高山中倒是不少,如果小西立佐需要。吾会安排人前去收集的。”

    小西立佐来到吉备四国当然不是为了收购山药,他不介意将自己受伤的一点家当全都砸给伊达政衡,结交领主,哪有不花本钱的道理。他立即拜倒在地说道:“小人生于堺港,起于姬路,以姬路为中心,在备前的长船、备中的仓敷、美作的高田、伯耆的鸟取、但马的出石、丹波的八上、畿内的堺港、京、奈良俱都有分店,规模俱都不大,只要有足够资金和人员,就能够将这些地方全都连接起来。行销大半个天下。”

    小西立佐絮絮叨叨的说了常常一大段话,政衡是怀疑他的能力能否满足伊达家的需求,认为只能够贩卖药材,他忙不迭的为自己辩解了一番。他确实说的没错,路子铺的很大。由于伊达家的突然崛起,打乱了他的阵脚,将他投入备前国的资金全部毁于一旦,使得这些分店全部处于停摆状态,如果不加大投入的话怕是立即就会被他的债主分配光。

    小西立佐说完了他的销售能力后,头埋得更加深了,说道:“各地都在盛传。伊达家要在旭川河口修筑新城,新城建成,一旦实施乐市,必然会在城下形成町市,要想做到如同京都、奈良一般繁华的町市,则是时日久长。非千万人之力,难以为之。小人不才,愿附骥尾,以效犬马之劳。”

    盐政在小西立佐的眼中只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是参与到建筑新城之中去。却是将小西立佐打入伊达家政治中心的机会,只要获得了这个机会,小西立佐就会立即成为和天王寺屋津田宗达一样的豪商。

    天王寺屋津田宗达数年前由于投资伊达政衡一事甚至于让嫡子津田助五郎留在了伊达家很是受到了同行们的嘲讽,现如今津田宗达可说是堺港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再加上备中铁炮、武器的专卖权让津田宗达在堺港的话语权日益渐涨。

    政衡眼见得小西立佐一直没有说到盐政上面来,却是谈起了新城的事情,却是不为所动,说到:“吉备四国刚刚经过战乱,美作国一揆动乱刚刚平定,新城建设三五年内怕是难以建成,不知道小西立佐有没有耐性等到新城建成?”

    小西立佐当然不会有那个耐性,他要的立马见效的买卖,要不然跟随着他吃饭的人们立即会离心离德,他的债主们立即就会找上门来分配他的家产,他犹豫了片刻,立即拜道:“小人愿意买下仓敷盐场所产的全部精盐,每斤精盐的价格,三十五文钱,不知道吉备太守殿能否割爱?”

    三十五文的价格,如果再加上运输的成本,实际上小西立佐的利润并不是很高。精盐是人们的必需品,是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只要能够买到各地去,就能够给半死不活的小西立佐铺开的分店一条活路。

    看样子,小西立佐的诚意满满,政衡望着小西立佐,将茶盏举起来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陷入了沉思当中,过了片刻,说道:“立佐的诚意,吾看到了,仓敷盐场的精盐生意如果真的能够铺开的话,将是一笔源源不断的收入,只要有足够的精盐供应,三十五文的价格嘛?”

    小西立佐脸色变了,他以为三十五文的价格偏低了,在世人的眼中,战国大名全都是一群贪婪的野心家,伊达政衡也不例外,实际上,在他的心理价位是三十文,还有一些赚头,他急道:“吉备太守殿,现在食盐的普遍价格在45-50文之间,精盐如果想要全面铺开的话,就得打出同样的价格,如果高于三十五文钱的话,小人就要赔钱了。”

    政衡淡淡的笑了一笑,说道:“三十五文,确实是有一些高了,我会以三十文的价钱卖给你,还会给你专卖权,也就是除了你,不会再卖给别人,当然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西立佐听得政衡口中的话语,神情动容,埋首说道:“多谢吉备太守殿的隆恩,不知道是什么条件?”

    政衡神情变得很是严肃,说道:“很简单,我会派遣人员成为你的雇员,前往各个小西屋在各地的分店,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小西立佐心神一凛,连连点头称是。他当然清楚政衡的意思,他竟然想要利用小西屋区获取消息,暂且不论其善恶,也只有他方能够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这个条件对于小西立佐来说太优厚了,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很干脆的点头答应。

    在合约上签名画押,打上印模,政衡微微笑了一笑,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若是小西屋周转不开的话,第一笔买卖也可以欠着,当然也可以出借一部分,依着你们堺港的平均利益就可以了。”

    小西立佐立即婉言谢绝:“多谢吉备太守殿,不过在下还是有一些闲钱的。”他另可以借用高利贷,如果所有的本钱都从伊达家借的话,到最后就会变成一个跑腿的掌柜而已,只有自己真金白银的出了钱,才有资格与伊达家做买卖,至少不用担心被吞掉。

    占了一条稳赚不亏的商路,就算是欠着再多的钱,也没人担心会还不起,就算想要再借上一笔,只要能够还清利益,都是很容易的。况且,最为紧要的是小西立佐从此搭上了伊达政衡这名实权大名,在小西屋中的地位立马水涨船高,可以动用的资金大幅度提高。

    将精盐贸易的事情敲定,政衡和小西立佐的会面也算是结束了,显然没有留下小西立佐的意思,小西立佐也识趣的离开了鹤首城,他始终有一些不明白,为何会用如此优厚的条件达成最后的生意。

    但是小西立佐始终想不明白,更加看不透,倒是没有多想其他,现在最为紧要的是前往松山城下接收第一笔精盐。政衡为了保住精盐制作的工艺,仓敷盐场晒出来的粗盐利用高粱川的船运送到鸢巢山城再制成精盐,然后再运送到松山城。

    政衡望着小西立佐离去的背影,自嘲了一声,他还是有点对于小西行长这个还没有出声的家伙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况且,多一名御用商人,也是对天王寺屋津田宗达的一种制衡。

    要实行兵农分离制度,眼下最为紧要的就是发展经济。看了看吉备四国各郡的账目,政衡忍不住要叹气。

    吉备四国果然还是穷啊,到了庆长检地的时候八十八万九千石的石高,现如今只不过五十三、四万石左右,这还是加上西播磨和东安艺后的结果,再加上今年美作国发生一向一揆,减产歉收显然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到年终的时候不知道还能够收上多少粮食。

    要让刀狩令有条不紊的实行下去,只有从其他方面来弥补了,食盐是一项,铁炮和刀剑是另外一项,两项收入如果运作的好的话能够获得十五万石的产出。只要休养生息一到两年时间,吉备四国就能够有一个大变样。

    显然政衡的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时间来休养生息。

第二十三章 扶不起的新宫党(上)

    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三月,一旦刀狩令下达开始,伊达家先前派遣到各郡乡村的上百个奉行官员起了巨大的作用,这些微末小吏立即把地方上的豪强国人吓出一身冷汗。说起来这些人在伊达家中的地位并不是很高,有一些人甚至是刚刚从奉行馆学社出来的老兵,可架不住他们代表的是伊达家的脸面,在伊达家对外对内俱都强硬的态度下,谁还敢认真得罪他们?这些人又都是奉行馆学社精选出来的文吏,案牍详熟公务熟捻,办公一丝不苟做事雷厉风行,顿时给地方上一潭死水般的拖沓习气带去了几分清新气息。随着他们的督促和努力,刀狩令很快就开始了,更何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支伊达家的直属部队保驾护航,谁敢反抗,将作为杀鸡儆猴中的那只可怜的小鸡,没有人愿意甘当小鸡。

    整个伊达领基本上都是在这种既忙乱又有序的气氛中度过的。不过连接三四十天的忙碌也是成绩斐然。在耗费了大量农具和钱粮之后,刀狩令实行的十分顺利。十天时间就将年前由于对外作战在备中国施行了一半后暂停的刀狩令也得以顺利的完成,备前国和美作国是在进入三月底的时候完成的,到了备后国的时候则出现了小规模的冲突,但是还好没有造成太大的冲突,吉田郡山城的京观还历历在目,没有人敢于对抗伊达家。

    伊达家的刀狩令执行起来并不是非常严格,仍然允许民间保留祭祀用的刀和枪,就是藏起来的足具和铠甲也没有执意要没收上来。这也是得以顺利的完成刀狩令的原因之一。

    为了更好的完成刀狩令。一方面伊达军全体出动保驾护航。另外一方面则是打着武器换农具的方式推销各种各样的农具。当时的倭国出产很少的铁矿都用来打造武器了,农夫使用的农具绝大多数是用木头制作的,很不实行,伊达家由于铜矿积压,流水线生产下铜制农具大量生产出来。

    铜制农具的大量涌入,使得农田的耕作速度大幅度提升,同时,收缴工作也随之加快了不少。否则的话,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吉备四国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完成初步刀狩令。

    因为刀狩令而收缴上来的武器,共计武士刀一万三千七百五十四支、肋差二万七千三十一支、长枪一万五千一百五十五支、弓一千六百三十一把、盔甲六百七十四具、头盔一百四十一顶。

    政衡看着手上的账册,顿时目瞪口呆,冷汗连连,账册上俱都是收缴上来的武器的数目,这些武器虽然多半低劣,但是淘汰部分后,很多还可以使用。这已经足够装备一支三万人的常备军了。

    因此对于政衡来说,装备常备的这笔钱。可以省下一大半。刀狩令实行之后,农民的武力可以说是遭到了去势,现在就算是一向宗煽动,没有了大规模兵器的农夫难以形成多么大的破坏性。

    刀狩令的顺利,给了政衡冷汗之外,自信心也徒然升高了不少,随着铜制农具的大规模使用,美作国一向一揆引起的阴影也消散了不少,就算是在美作国,春耕也有条不紊的抢种了下去。

    看到各地传来的呈文,鹤首城内的政衡总算了松了一口气,过去大半个月时间,他天天都在为刀狩令的事情忙碌,现在这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能够放下了。虽然他明知道乡村中还留存有一些兵刃,实际上短期内是不用再去担心一向一揆的事宜了。

    放下手中的账册,又拿起了一份桥本正光递交的和一向宗和睦的文状,桥本正光不仅出色的完成了政衡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额外的与一向宗达成了和睦协议。

    三月初,桥本正光带着政衡的书信前往石山本愿寺与一向宗总本山的人们接洽关于美作国一向宗暴乱的事情,他刚刚来到石山本愿寺就遇到了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一向宗的法主本愿寺证如示寂了。

    由于本愿寺证如成为法主后最为重要的一个举动就是将本愿寺本处从山科移到了石山,可说是石山本愿寺的开创者,在石山本愿寺内的地位极高。在旧时空,本愿寺证如示寂时是在当年的12月27日,本时空却是提前了近大半年,石山本愿寺倒是没有桥本正光想象中的乱象叠起。由于本愿寺证如过冬时就生病不起,早早的立下遗嘱,十一岁的本愿寺显如来继承法主之位,由其祖母庆寿院辅佐。

    如果是庸人的话怕是立即就会手足无措起来,在本愿寺证如示寂期间,如果再去商议美作国一向宗暴动的事情,就有点不合时宜了。桥本正光也算是智勇双全的人物,立即前往堺港,用手中带来的缓和关系的钱从天王寺屋半买半赊了一些丧葬之物,又雇佣了一批在堺港附近吃饭的闲汉,打着伊达家的名义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前往石山本愿寺送葬。

    桥本正光以伊达家的名义前来送葬,石山本愿寺方面显然不可能拒之门外,况且桥本正光还是第一个上门送葬的大名家特使,远的诸如武田晴信、上杉政虎,近的诸如细川、畠山等家都还没有来得及到来。

    很快桥本正光见到了石山本愿寺真正的女主人,本愿寺显如的祖母庆寿院,在送葬的悲情之下达成了和睦的协议,本愿寺显如第一次在正式文件上按上了他的押印。

    看着手中的文状,政衡微微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桥本正秀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丹波的年岁渐长,就让他担任外交副奉行好了,专门与一向宗的联络事宜。”

    本愿寺证如的示寂,本愿寺显如的上位,可说是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时代的风云儿武田信玄、上杉谦信、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俱都是在与本愿寺显如的争斗中成长起来的,这些人或妥协,或结盟,或对抗,本愿寺显如在这些人的舞台中都拥有不小的分量。

    政衡一想到这些时代的风云儿登上历史的舞台,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是的,在旧时空,西国的人们都只能够成为背景的角色,高松城水战,丰臣秀吉狂飙猛进的背景就是毛利元就两个儿子的无力,关原合战,毛利元就的孙子打了一次酱油成为了德川幕府的踏脚石。

    现如今的武田信玄和上杉政虎刚刚结束了第一次川中岛合战,双方都不满意初次的交锋,厉兵秣马之下酝酿着更大的交锋,他们还不清楚这次交锋时间长达十年,总共五次的川中岛合战可说是耗尽了他们的全部心力。

    二十一岁的织田信长刚刚失去了他的师范平手政秀,与自己的弟弟织田信行开始了骨肉相争。

    十八岁的丰臣秀吉因为谗言遭到了松下嘉兵卫的解雇,返回尾张,刚刚成为了织田信长打杂的仆役,期盼着出头之日。

    十二岁的德川家康还是今川义元的人质,住进了临济寺,成为了临济寺的一位老和尚的关照和教育,这位老和尚就是一手导演松平家落入今川家怀中的今川义元的军师太原雪斋。

    伊达政衡的本家,那个常常感叹自己晚生了二十年的,不然就可以和上杉、武田、信长一争天下的男人的老妈还是一个玩插花的六岁小女娃。

    现在,政衡比起这些时代的风云儿走得更快,可以说是走在了时代的最前沿。他相信,当武田信玄、上杉政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再次面对西国的时候,会看到一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将书信整齐的放好,政衡拿起桌上的一张名帖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低声喃喃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叫了门外的亲兵进来,说道:“去门房,领新宫党的使者尼子数久去偏厅。”尼子数久乃是新宫党党首尼子国久的幼子,旧时空新宫党遭到覆灭,尼子数久逃过一劫,落发为僧,法名天粧寿心,后来前往高野山修行,销声匿迹。

    天文二十二年(即1553年)十月中旬,尼子晴久调集军队五万余人,粮草辎重骡马无数,以救援浦上政宗平定家族内乱为由,发动对备前国的平叛战争。战争并不如事前的那般顺利,遭到了伊达政衡的当头一棒,损兵折将不说,连从尼子晴久、尼子义久以下几乎所有出征成员都遭到生擒活捉,粮草辎重骡马全都落入了伊达家的手中。

    本着搅乱出云国的目的,战后不久,尼子晴久便带着四名家臣以及五百名亲兵遣返回国,与刚刚入主月山富田城的新宫党打擂台。原本政衡的想法,新宫党一来拥有月山富田城,二来凭借着善战之名,再加上通风报信的山中幸高,节节败退的应该是尼子晴久。

    显然,政衡是高估了新宫党的榆木脑袋,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还被尼子晴久煽动得老父吐血、兄弟反目,尼子诚久和尼子敬久各带着一支部队固守一隅,给了尼子晴久各个击破的良机。

第二十四章 扶不起的新宫党(下)

    此时交通信息不便,美作国爆发一向一揆靠的还是一之濑城片山盛长急报方才得知详情。出云国内具体情况也多是以讹传讹,政衡却也不太清楚实地情况。他一开始得到的消息只是尼子晴久返回出云国后避战不出,然后驻扎在离月山富田城不远的十神山城按兵不动,毫无建树。

    政衡当然不可能专注出云国尼子晴久和新宫党之间的事情,伊达家的事情也繁杂,只是安排了探子时刻传回关于出云国内的消息,便不再关注去了,只是传回来的消息多是新宫党吃瘪的不好消息。

    显然这些消息大部分是尼子晴久煽动的假消息,人说流言止于智者,但是此时也没有见到有智者出来起到作用。新宫党同样没有出来辟谣,搞得出云国内更加人心惶惶,政衡对于出云国内的情况也是雾里看花。

    沼田城遭遇战、美作国一向一揆以及刀狩令的实施,使得政衡早已经无暇前去关注出云国的烂事了,就算是知道也无法去左右一二,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出云国的变故。

    谁都没有预料到,避居在十神山城的尼子晴久一住就是个把月,一直到腊月间都没有动静。新宫党众们忙于出云国的接收工作,但是地方上谣言四起,使得新宫党的人拿着文状前去各城调兵,可那东西和各城守将手里的凭证不合,各城便按照条例拒绝交兵,任你好说歹说都不干,当然尼子晴久来了也没用,俱都看着尼子晴久和新宫党之间分出胜负。

    从逃入伯耆国的旅人口中得知美作国爆发一向一揆的消息之后,尼子晴久便知道机会来了。他秘密前往出云大社,说动了住在出云大社的神官们。左右着出云国民间导向的出云大社一旦出面,原本那些骑墙派们立即投入了尼子晴久的阵营之中,给了新宫党一个当头棒喝。

    再加上原本尼子晴久避居十神山城,月山富田城内尼子诚久和尼子敬久两兄弟之间也爆发了冲突。爆发冲突的缘由就是六十二岁的尼子国久在一场军事会议中轰然倒地,昏厥了过去。

    压在两兄弟头上的大山轰然倒塌,使得两兄弟之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冲突,身为长子尼子氏久后见人的尼子诚久显然比起自己的弟弟尼子敬久要有权的多。很快掌控了月山富田城的实权。

    尼子敬久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凭借着父亲的宠信,很是拉拢了一些心腹,在尼子诚久的攻击下,很快拉了一支队伍出奔到了月山富田城附近的布部城分庭抗礼,这使得尼子晴久有了各个击破的时机。

    现如今,新宫党只握有月山富田城所在的能义郡一隅,其他各城俱都重新落入了尼子晴久的阵营中。尼子诚久和尼子敬久两兄弟这才想起和睦相处,有点晚了,知晓唯有请外援才能够顶住尼子晴久的攻势。环顾四邻,唯有刚刚平定美作国一向一揆的政衡才有能力援救,便有了尼子数久出使的事情。

    政衡只是知道出云国内的大概消息,但是大概也已经足够了,这才骂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扶不起的新宫党”。虽说知晓新宫党在历史上让尼子晴久给屠戮一空,可是却是没有想到占有优势之下还能够在短短时日内败得如此凄惨。

    尼子数久前来鹤首城是遮掩着来的,显然是不想让人知晓,遭人诟病,去年伊达家和尼子家相争,尼子家被揍得体无完肤,出云国家家带丧。可说是对伊达家恨到极点。

    尼子晴久派遣使者假借的名号都是探望俘虏,而宇山久兼派遣正室夫人借的是探望女儿,若是让人知晓尼子数久来了鹤首城,怕是立即遭到各种非议,使得新宫党的日子更加难过。

    政衡第一眼见到尼子数久,就被惊到了。之所以会吃惊,实在是因为尼子数久比他想象中要老的许多,按照年岁,他是尼子国久的幼子,年不过二十岁。可说是正当年少。

    但是今天一看,尼子数久仿佛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的模样,站在政衡的面前,两人之间仿佛是两代人一般。政衡在注视着尼子数久,尼子数久显然也在注视着眼前这个独眼年轻人。

    主客坐定之后,政衡望着堂下安坐的尼子数久,独眼中幽深难测,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尼子数久暗叹了一声,向着政衡拜倒,诚恳地说道:“数久奉国主之命,前来向弾正忠求援,还请大人念在有共同之敌的份上担当一二,还请弾正忠出兵帮助国主平靖内乱。”

    政衡倒是没有想到尼子数久会如此急不可耐的出口请求援兵,要知道现如今伊达家在出云国内的名声有多难听,新宫党不会不知道,显然局势比起政衡知道的还要糟糕。

    政衡心里头叹了一声,他问道:“尼子君,你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伊达家出兵出云国合适吗?!怕是立即就会有人指着脊梁骨痛骂新宫党,如此一来,恐怕局势会更加困难。”

    尼子数久当然清楚如果伊达家出兵援救新宫党的后果如何,道理谁都知道,具体执行起来却是难上加难,病急乱投医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新宫党想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请求伊达家出兵援救一途了。

    听到政衡话语中那拒绝的意思,尼子数久颓废的坐在了地上,眼睛中失去了焦点,颇有点失魂落魄的说道:“那该如何是好?现如今富田城四面合围,新宫党困守孤城……”

    尼子数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听在政衡的耳中却是恍然大悟,没有想到新宫党的处境会如此危机,原来尼子敬久出走后,尼子晴久便在布部城外围攻了尼子敬久,打得尼子敬久狼狈不堪,负伤逃去,现如今尼子晴久率军包围月山富田城。

    政衡知道如果再不出手相救,怕是新宫党立即就会土崩瓦解,尼子晴久短时间内就能够重新掌控出云国,这对于急需时间来休养生息的伊达家来说极为不利,沉思了片刻,说道:“尼子君,可知道去年两家大战之事?”

    尼子数久失魂落魄之下竟然毫无察觉,在政衡的第二次问话之后方才醒觉,忙叩首道:“还请弾正忠谅解小儿失礼之处,不知弾正忠所说何意?”

    政衡看着尼子数久,叹了一口气,显然他并不没有理解政衡的话中之意,如果是一个聪明人的话,也不用政衡前来解说一二了,早已经办得妥妥当当得了,开口说道:“去年两家大战之事,尼子晴久败得蹊跷,吾赢得侥幸,最大的变数便是伯耆众的突然离开战场,如果当时伯耆众拼死相争的话,最后胜负难料。故而,如要反败为胜,这取胜之道便要应在伯耆众身上。”

    如果说尼子晴久现在最为痛恨的第二是伊达政衡,第二是新宫党的话,那么第三痛恨的就是伯耆众了,在他的眼中当日如果不是伯耆众背弃,怕是最后也不会落得生擒活捉的下场。

    尼子数久听得隐隐约约知道政衡要说什么,却始终抓不住关键,急切的问道:“还请弾正忠教我。”

    政衡看到尼子数久求问,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新宫党一旦失去月山富田城,要么遭到屠戮,要么逃往国外托庇他人。尼子晴久重新掌控出云国,秣兵厉马,首先要对付的并非我,而是背向而走的伯耆众。若我是你的话,会立即前往八桥城、羽衣石城等地陈说厉害,请求伯耆众出兵救援月山富田城,然后里应外合之下,新宫党就能够脱困而出,游龙入海。”

    政衡的话让尼子数久茅塞顿开,知道这是新宫党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不等政衡留宴,便起身告退,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了,显然新宫党现如今的情况相当的不妙。

    政衡望着尼子数久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希望伯耆众也能够加入进来吧!”却也直觉此事困难重重,如果是刚刚夺权的时候前往让伯耆众前来的话,成功的概率相当的高,现如今,只能够呵呵了,只要尼子晴久一纸文书就能够迫使伯耆众分崩离析。

    现在也只能够期望尼子晴久没有那么好的气量了!政衡如此想着,他能够给尼子数久出谋划策算是唯一能够左右出云国的办法了,现如今刀狩令刚刚结束,余乱未平,哪里还有余力出兵救援,就算是有兵,谁还能够跟钱过不去。

    一提到钱,政衡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年前尼子晴久答应的八十万两石见银到现在还没有影子。原本尼子晴久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还能够推脱一二,现如今占有绝对优势之下如果还想要拖延,怕是再也说不过去了。

    如此想着,政衡便命人将竺云惠心禅师找来。

第二十五章 黑暗版鹿之介(上)

    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四月十一日,政衡所派使者竺云惠心带领了约三十名臣属抵达十神山城,于次日傍晚来到尼子晴久的本营胜山。胜山相距富田城不足三里地。

    竺云惠心不是初次来见尼子晴久,却是第一次以伊达家的使者身份与尼子晴久会面。他虽然是一名僧人,却未穿僧衣,头上戴着折乌帽,身穿武士礼服及小褂骑在马上。

    竺云惠心做如此模样,他的三十名属下却都是全副武装,身披伊达家特有的铜甲,头戴鹿角三日月前立兜(政衡的恶趣味),骑着统一花色的战马,光鲜亮丽,让人禁不住重视。

    竺云惠心骑着马慢悠悠的往胜山前行着,好似在观赏者自家的后院一般,恍若无人,带来的三十名臣属倒是尽职尽责的在四周巡视禁戒。

    竺云惠心对着其中一员小将满不尽心的说道:“片山君,我们来到十神山城的事情,尼子晴久早已经知道,这里既然是他的地盘,就算在警戒也没有用,还不如慢慢的等着他们到来。”他却是不敢真当这员小将真当自己的臣属,小将可是伊达政衡身边最为宠信的小姓众头目,一之濑城城代坪和众大头领片山盛长的嫡子片山四郎兵卫衡长。

    未了保证竺云惠心一行的安全,在遇上贼人时能够及时逃掉,政衡特意安排了片山衡长以及三十名坪和众跟随,特意还给每人加配了一匹战马。政衡倒是不怕尼子晴久反目,实在是两家边界上活跃着许多股山贼势力。再加上伊达家在出云国内的名声实在不假。也担忧有些人铤而走险。

    胜山上的尼子晴久的确早已经知道了他们一行。实在是搞不清楚伊达政衡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当然也有意晾一晾伊达家的使者,好让对方知道这里谁才是主人。

    胜山上的锣鼓法螺声骤然响起,竺云惠心闻声便勒住缰绳,命全队止步,在平原上的街道上等待主人的出迎。虽然除了片山衡长以外,其他随从都是有些慌乱,坪和众在不久之前还是从属于尼子晴久的势力。现如今却已经成为了伊达军体制之中的一支军队。

    竺云惠心倒是没有好担心的,他出来时自信满满,现在也是如此。任何信心都必须建筑在现实之上,如果是毫无根据的信心,那是自大,不是自信。

    他自信,能够完成任务,八十万两石见银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尼子晴久再想要拖延也要看看他现在跟随他的那些人答应不答应,不要忘记了伊达家现在还握着五六千名出云国的俘虏,其中不乏侍奉尼子家的谱代家臣。

    胜山之上。刚下马的武士单膝跪地的向尼子晴久报告道:“吉备的竺云惠心禅师以伊达政衡的名义,已经到达山脚。”尼子晴久对他说了几句慰问的话后。望着他离去。

    尼子晴久回顾左右众人说道:“伊达小儿派遣竺云惠心老贼秃前来恐怕不安好心,大家都要对他小心提防。”

    他说到伊达小儿的时候顿时两眼充满杀气,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笑容,说道:“哈哈,竺云惠心也算是老朋友了,见上一见,看看伊达小儿到底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竺云惠心一行到来,尼子晴久看到护卫在竺云惠心身旁的三十余臣属皱了皱眉头,他对这身戎装相当的眼熟,不由的朝站在下首位置的山中幸高看了一眼,山中幸高同样一脸惊愕。

    鹿角三日月前立兜可算是山中幸高家传的甲胄,现在却成批次的出现在人前,还是伊达家的家臣的头上,实在是有一种违和感。

    尼子晴久想的却是更多,他瞧向山中幸高的目光有点变了,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看到竺云惠心到来,讥诮的说道:“禅师不是毛利家的外交僧嘛?怎么没过几日就改换了门庭。”

    竺云惠心专注得盯着尼子晴久,然后张开大口,笑着说道:“原本以为修理大夫会吃不好,睡不着,看来修理大夫活得相当滋润嘛!真是为效忠您的家臣们感到不值啊!”

    尼子晴久的目光缩了一缩,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曾经作为毛利家使者战战兢兢不敢吭声,现在却反口讥讽。无他,实力也。他恨恨的说道:“不知禅师所为何事?”

    竺云惠心倒也没有继续讽刺,他对着曾有一面之缘的龟井秀纲说道:“秀纲兄,临行前,太郎左卫门还托我向您问安呢?他说他会永远不会忘记主君尼子家的恩情,请你不用记挂。啧啧,真是好孩子啊!”

    龟井秀纲目光一缩,他瞄了尼子晴久一眼,有些颤抖着说道:“他还好吗?”

    竺云惠心像是也看了尼子晴久一眼,郑重如是的说道:“如果说好的话,那就是欺骗您了,您认为一个俘虏的待遇会比在家中好嘛?何况为了一点食物大冬天的还要做工。”

    六十三岁的龟井秀纲一想到自己四十岁得来的独生儿子在俘虏营中受的苦难,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眼泪一下子引起了帷帐内大部分人的情感,想到那些受苦受难的亲人,帷帐内无人不是眼泪汪汪。

    就在这一片悲痛之中,尼子晴久眼睛通红,杀气满溢。他望着竺云惠心,不管还有其他什么目的,对方搅乱人心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如果不能够换回被俘的亲人,其他人也不会再有心思去攻打月山富田城。

    竺云惠心倒是没有从伊达政衡口中得到其他的任务,只是让他前来催讨八十万两石见银的事情,却不曾想过还有这种副作用,给了新宫党喘息的时间,心中不禁为伊达政衡的心机之深感到恐惧,

    竺云惠心便耐心的向关心亲人的众人介绍了被俘官兵的近况,告知了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尚好,当然情绪方面也相当稳定,原因就是他们相信自己的主君是不会放弃他们的。然后,他接着说道:“修理大夫,现在您的军队已经基本上统一了出云国,将叛乱分子孤立在一隅,介于此,可以商谈关于俘虏的赎金问题,如果按照去年商定的八十万两石见银的话,加上利息,应收一百万两石见银。您如果觉得可行的话,那么我们商议一个时日,分期分批次放回俘虏。当然,您也可以不答应,那么我们会让各家私自前去交付赎金,一旦过了五月,如果再也没有人交付赎金,那么剩下的人就会打包卖给堺港的人市。”

    尼子晴久听得竺云惠心话语中赤果果的威胁,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拳头也忍不住握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望着竺云惠心,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了。一旦他说一个不字,麾下的这帮子家臣们立即离心离德,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立即就会散了。

    竺云惠心突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他继续说道:“修理大夫,我们也不想采用这种手段。你也知道,被俘的五六千人出云武士中大部分是青壮年,要看住他们起码得有三四千精锐,花费不小,现如今,伊达领百废待兴,实在是没有余粮再去供养这近万张口。还有一些老人,体弱多病,如果死在了我们的手中,怕是会让他们的亲人悲伤,便聘请医师看护。”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不外乎说伊达家的辛苦,话语中浓浓的威胁,就是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来。

    尼子晴久心中再是怒气冲天,也不好当场发作,也不能够说一个不字,只能够咬碎牙齿和着水吞下肚子。原本想着一举歼灭围困中的新宫党,却万万没有想到伊达家会前来从中作梗。

    竺云惠心眼见着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便起身说道:“贫僧说的话修理大夫也知道了,修理大夫的意思,贫僧同样明白了。那么贫僧现在就动身回备中国。等修理大夫有了决定,派人告知我们即可。”

    尼子晴久倒是没有想到竺云惠心会提出离开,他还没有说什么,倒是帷帐中的其他人纷纷挽留,他们的意思相当明确,没有一个确切的答复,心中不安啊!竺云惠心不再言语,回头望了一眼尼子晴久,低头念起南无阿弥陀佛来。

    尼子晴久眼见得帷帐中的骚动,无可奈何,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竺云惠心禅师,你代我告诉伊达备中,一个月内,我们按他说的那个数给银子,一百万两石见银。”

    竺云惠心开怀一笑,说道:“修理大夫的话,贫僧定当带到。”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再言语,悄然离去。

    见得竺云惠心离去,尼子晴久哼的一声也走出了帷帐,离去前的眼神,山中幸高全身不寒而栗,他知道尼子晴久已经将满腔怒火发泄到了他的头上。假如他与新宫党内通的事泄露的话,则现在便只有死路一条。

    山中幸高心忖道:“现在逃到备中投靠伊达政衡公还来得及,假如备中不行,也可以到山口。”他悄悄离开了胜山本营,向着自己安置家小的城砦而去,离去前还要带上自己的老母和小弟。

第二十六章 黑暗版鹿之介(下)

    心虚的人向来草木皆兵,今日伊达家的随从俱都穿戴着山中幸高家传的甲胄,尼子晴久心下有所疑惑多看了几眼山中幸高,山中幸高立马便往坏处浮想联翩,全身不寒而栗。

    尼子晴久并非是一个大度宽容的主君,相反还是一个气量狭窄的主君,新宫党的前代首领尼子久幸就曾断言尼子晴久乃是一个思虑不周密、血气有余但是仁义不足的人。

    山中幸高是一个有急智的人,政衡就曾赞扬他是出云国的智将,其实他并非有大智慧的人,否则也不会早早的把宝压在了新宫党的身上,狡兔三窟的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

    会议最后尼子晴久的不经意的一瞥,山中幸高想岔了,从备前国返回后尼子晴久一度性情大变,常常目露凶光,精神错乱下饮恨而死的武将,已不止四、五人。

    天万山城的守将浅野时光,从尼子经久时代就已经是尼子家的家臣,因为与新宫党尼子国久过从密切,因而被召到十神山城遭到杀害,其族人也受到围攻,二百余人奋战至死,无一幸免。

    当时山中幸高还是执行人之一,全程经历了浅野时光一族的灭亡,一想到浅野时光死前那绝望的目光和恶毒的诅咒,他就不寒而栗。一面思量着尼子晴久的一瞥的含义,不免感觉尼子晴久派遣的刺客就紧追在后。

    只要尼子晴久一声令下,部属就会奉命行事。这是战国时代的实情,否则。违抗命令的人就会被判处死刑。连累代家臣浅野时光因为莫须有的怀疑遭到杀害。新宫党没反叛前。为了讨好得宠的新宫党徒,谁没有与尼子国久父子有过来往,如果由此理由杀害的话怕是出云国内将无人幸免。

    一股寒意越过山中幸高的心灵,他心头越过两个腹案:“第一带上二十余名的家眷,统共百余人,昼伏夜出,悄悄离开出云国,逃到备后国去。请求伊达政衡的庇护;第二,一旦备后国边境遭到封锁无法通过的话,那么只能够冒险越过石见国,逃到山口,寻求大内义长的庇护。”其实最好的道路是通过伯耆国逃亡美作国,只不过十神山城正好卡在了边境线上,自然是行不通了。

    山中幸高的母亲素有贤母之称,常常教导山中幸高、甚次郎兄弟要永远不能够忘记主君尼子家的大恩,希望他们两人日后讨伐万恶的敌人毛利氏,让尼子家恢复以前的荣光。

    一回到寄居的小城。山中幸高在见到其母的时候马上哭诉道:“母亲,今日伊达家的使者来了。旗下有三十余随从,俱都身着与本家相类的鹿角肋立三日月兜,因此主君怀疑本家与伊达家内通,还请母亲教我?!”

    山中幸高显然不能够说是与新宫党内通才遭到怀疑,而是将今日伊达家使者到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其母山中夫人同样是武家出身,朴素的和服无法掩盖他光彩照人的高贵气质,听得山中幸高慌乱的话语,抬眼问道:“甚太郎,你真与伊达家没有关系?”

    山中幸高知晓母亲怀疑他真的内通伊达家,立即赌咒发誓道:“母亲从小教育孩儿要学习父亲大人的忠义,更何况孩儿有何理由要与那伊达家内通,本家乃是出云国的名门,那伊达家不过是乡下暴发户。孩儿担心本家会与浅野时光一族同样的遭遇,故而匆匆赶来,还请母亲大人与孩儿一同前往外边躲上一躲,等主君气消了再回国。”

    山中夫人本就是聪明的女人,知道一旦跟随着山中幸高逃往国外,怕是今生再无返回国内得到主君原谅的可能,可是不逃往国外的话,浅野时光一族的遭遇历历在目。

    正当山中夫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尼子晴久为她做出了选择。山中幸高也没有预料到,虽然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有料到他刚刚入城的当天夜里,尼子晴久便派兵前来征讨。

    前来征讨的乃是尼子晴久的宠臣米原纲宽,去年备前大战,由于米原纲宽的初战不利,让尼子晴久落得兵败被俘的下场。原本应该被打入冷宫的下场,哪里想到竟然重新获得了起用,斩杀浅野时光一族的具体执行者就是他。

    米原纲宽带兵到来,给予了山中夫人信仰上的沉重打击,一度萎靡不振,山中幸高马上让弟弟甚次郎照顾好山中夫人,然后带兵前去辩解。米原纲宽哪里会听他的辩解,马上带兵攻打。

    山中氏一族寄居的城砦原本便是一座废弃的小城,山中氏孤儿寡母,族人并不多,很快就岌岌可危。山中幸高带着几名臣仆,携母带弟从小门逃入了城后的树林之中。

    米原纲宽一路追杀,山中幸高等人慌不择路,族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山中幸高、山中夫人以及山中甚次郎三人以及两名臣仆,统共五人,由于夜黑方才躲过一劫。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点亮光,原来是一座建在山野之中的神社,神社中人马嘶鸣,好不热闹。山中幸高等人不敢靠近,生怕撞到米原纲宽的陷阱之中,却不曾想有放哨的人早早的发现了他们。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群手持火把的骑兵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山中幸高一行五人借着火光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眼前众人俱都身着鹿角肋立三日月兜,山中幸高长舒一口气,声嘶力竭地喊道:“前面可是伊达家的使者,我是山中幸高,还请不要误会。”

    骑兵中走出一列,放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走到了山中幸高的面前仔细辨别了一二,然后又瞥了一眼其他几人,方才点头说道:“还真是山中幸高,我是伊达弾正忠麾下家臣片山四郎兵卫衡长,竺云惠心禅师正在前面神社中休憩,你们与我一同前去便是。”

    山中幸高好生惊讶了一番,他倒是没有想到竺云惠心随行的三十护卫中竟然还有片山衡长这名伊达政衡的宠臣,他没有想到,尼子晴久也没有想到,否则也不会不管不顾了。

    山中幸高等人显然不能够身着衣衫褴褛前去与竺云惠心相见,从神社中借了几套常服,齐齐整整穿着一身常服,乱糟糟的头发也梳理过了。虽然不至于与刚才判若两人,却也让人不敢小觑。

    在神社的正殿,竺云惠心早已经从片山衡长口中得知了山中夫人等人的遭遇,不觉的唏嘘不已,然后说道:“山中夫人,请见谅,为了安全起见,还请诸位假扮伊达家的臣仆,与我等一同返回伊达领。”

    山中夫人当然知晓一旦跟随伊达家的使者前往伊达领,便坐定了内通伊达家的嫌疑,可是她们已经无路可走,暗自落泪不已,哽咽着答应了下来。

    山中幸高眼见得成功脱险,也暗自庆幸不已,面上还是好生安抚母亲和弟弟甚次郎,只是却没有看到他的弟弟甚次郎瞧向月山富田城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旧时空留下忠臣美名的少年郎不知道会在本时空引发什么样的事端。

    正在鹤首城,刚刚得到报告一艘来自讃歧国的商船登陆仓敷港的政衡,却是不知道竺云惠心不仅圆满完成了与尼子晴久会面的任务,还额外的带回了山中幸高一家。

    现在还没有谁知道跟随在山中夫人身边的那个不到十岁的小破孩将来会拥有“山阴的麒麟儿”这样优秀勇武的绰号,留下浓重的一笔,上月城之战让他的忠勇流传甚广。

    讃歧国的国人众派遣使者团,实在是因为三好长庆兄弟给予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由于三好长庆在畿内的成功,二弟三好实休去年杀害了主君细川持隆完全控制阿波国,三弟安宅冬康在两位兄长的支持下率领淡路水军,击破下香西家主香西元政的洲本城,完成了淡路国的统一。

    在三好兄弟的咄咄逼人之下,讃歧国的传统势力集团显然不愿意看到被夺去既得利益,但是几次战争的失利,使得他们认识到光靠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必须将政策的重心偏向对外寻求援助。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新花样,早在永正年间大内义兴拥戴足利义稙上洛的时候,讃歧国豪族们竞相献媚以求取支持。现如今,伊达家接连击败强敌,成为了吉备四国之主,豪族们联络伊达家,来压制三好兄弟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于伊达家来说,讃歧国的战略位置也极为重要,一旦让十河一存完全控制了讃歧国,三好长庆就拥有了随时从海上登陆吉备四国的先机,可以从海陆两路来压制伊达家的扩张,这对于伊达家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更何况,现在濑户内海与村上水军、淡路水军一争的盐饱水军就掌控在香西元成的手中,在伊达家的水军还没有成长之前,与盐饱水军联盟便成为了政衡压制村上水军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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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毛利元就死了(上)

    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四月十二日,鹤首城的樱花开始绽放时,一艘来自讃歧国的盐饱水军的船只进入了仓敷港,自从伊达家统一备中国起,伊达家自身水军力量的不足,仓敷港便成为了备中国唯一的对外港口。

    由于伊达家与三岛村上水军的敌对关系,使得从九州方向进入仓敷港的船只很少,仓敷港停泊的船只多为渔船,但是负责监视码头的士兵却是有的。

    自从去年村上水军与小早川隆景一同登陆仓敷,监视码头的士兵多了一倍,距离仓敷港四五里地的仓敷盐场附近还有一座中等规模的水寨,驻有一支二三百人的常备军。

    空荡荡的码头证明了仓敷港一度繁荣的航运经济遭到了重大打击,下香西家的使者植松资正率先走下船只,看了一眼苍白的天空,看到了远处岗哨上站岗的伊达家士兵。

    植松资正微微缩了一缩,虽然仓敷港空荡荡的,但是从站岗的士兵的军容来看的话显然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还是眼观六路的观察着四周,他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窥一斑而知全豹。”

    他的身后走下一名年轻的武士,西讃守护代香川元景的义弟青野重行看到空荡荡的仓敷港,嗤笑了一声,满脸讥讽的说道:“看来伊达家也是浪得虚名?”跟随着他们的还有七八名臣属。

    植松资正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香川元景竟然派了这样一个轻浮的年轻人出使,倒是没有反驳。两人虽说都是讃歧国人。在对待三好兄弟的时候站在同一阵营。可是两家同样有利益冲突,倒是乐得看青野重行栽个跟头。

    一群穿着和服的武士走下挂着盐饱水军旗帜的商船四处观看,立即就引起了士兵的注意。十二名手持太刀的士兵把挂在腰间的太刀抽了出来,一个剃了月代头的武士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道:“下船之后从这边走!”

    植松资正看到普通士兵都穿着光鲜亮丽的足具,手持太刀,目光再次一缩,不由得说道:“我是讃歧下香西家的使者植松资正。这位是西讃守护代香川家的青野重木,想求见贵家家主伊达弾正忠大人。”

    武士听了眼睛立即就亮了,说道:“请两位跟我来!”码头上士兵们并没有跟随,不过他们也没有马上解除警戒状态,而是紧盯着植松资正和青野重木,以及他们的臣属。

    那武士将植松资正和青野重木等人带到了一所建有高墙的房子里面,门口挂有奉行馆的牌子,到了门口,那武士对着门卫嘀咕了几句便独自离开了,门卫不一会便将众人领到了屋内。

    一名身着和服的年轻人招待了他们。那年轻人自我介绍道:“在下重藤信秋,乃是仓敷港奉行馆的治安奉行。请诸位先在本地暂住一日,明日一早再前往鹤首城,可好。”

    青野重木刚想要发作,便被植松资正拽了一下衣袖,植松资正率先说道:“多谢!”说着,重藤信秋便命人带领植松资正、青野重木等人前往附近的长屋内休憩和吃食。

    植松资正见四周无人,说道:“看来对方是想要先通报了伊达弾正忠大人,方才决定是否接见你我?这也是正理。”说着不理青野重木,遣了自己的臣属前往附近打听情况。

    青野重木坐在一旁生闷气。

    稍后,派遣出去打听情况的臣属返回,将自己所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植松资正,听得植松资正直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刀狩令,没有想到伊达家竟然会想到没收农民手上的武器。”

    青野重木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了起来,讥笑道:“伊达家竟然害怕发生一向一揆,挥刀去势,自断跟脚,一旦遇到外敌入侵,我看他拿什么前去抵挡?”

    刀狩令要到二十年后方才由柴田胜家在越前国实行,现在算是新鲜玩意,青野重木认为没收了农民的武器如同挥刀自宫也情有可原。

    植松资正瞥了一眼青野重木,倒也没有辩解,其实他也搞不清楚刀狩令之后还有什么具体措施,只是隐隐然感觉到刀狩令之后还有重大举措,这种举措将会使得伊达家更加的强大。

    政衡接到重藤信秋的报告是在十二日傍晚的时候,从鹤首城至仓敷港的驰道已经完工,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够来回,走得慢一点的话也能够在一日内到达。他看得重藤信秋传达的报告,政衡接到重藤信秋的报告是在十二日傍晚的时候,从鹤首城至仓敷港的驰道已经完工,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够来回,走得慢一点的话也能够在一日内到达。他看得重藤信秋传达的报告,脸上微微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低声喃喃道:“终于来了!”

    政衡命令宫原正重、石川久孝、细川通政三人负责接待植松资正和青野重木。宫原正重的孙女里美,石川久孝的女儿智姬、细川通政的妹妹奈奈俱都是政衡的侧室夫人。

    政衡自从返回鹤首城之后,后宫就增加了一人,三好夫人的妹妹三好旭姬,倒也其乐融融,他此时此刻正坐在书桌后面享受着土桥夫人的温柔。

    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了愉悦的表情,在书桌下,他的胯间,一阵温软柔嫩的感觉传来,土桥夫人的唇很嫩,轻轻地顺着势上下滑动着,红润的舌头飞速的转动着,带给政衡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刺激。

    政衡享受的低头看着土桥夫人,而她半抬着头也半弯着眼睛回望着政衡,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丝丝浅笑,似乎带着一缕妖媚,似乎带着一缕柔情。

    土桥夫人自知姿色比不得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政衡已经好几月没有去她那里雨露了,只得另辟蹊径,来重新获得政衡的宠信,政衡显然也非常享受土桥夫人带给他的全新刺激。

    全新刺激显然无法满足政衡,他竟然在书房之中,挥手将书桌上的奏报拢到一边,将土桥夫人正面摆在书桌之上,身子便压在了她的身上,过了许久,许久,夜很快黑了下去。

    政衡心满意足的微眯着眼睛,静静的感受,感受肉体带来的那片刻愉悦。政衡靠在椅子上,土桥夫人早已经离去,他静静地坐着,思考着伊达家未来的方向,在唐松的时候想着的是如何生存下去,统一备中国的时候没来得及想什么就遇到了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的挑衅,而今,坐拥吉备四国的他,却有一种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可预测。

    迷茫的时候,只有满足身体的欲望才能够让他暂时忘却。

    伊达家的扩张可以说是飞速来形容,从唐松乡下一座烧毁的甲笼城的废墟之上,几年之间已经成为了拥有吉备四国,将势力扩张到安艺、播磨等地的庞大势力,从麾下十余人到目前三万多的大军。

    外人都在称颂着伊达家的强大,称颂着伊达政衡的伟岸,政衡独自一人的时候常常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如其他人所称颂的那般嘛?!不,前世他仅仅只是一名无人关注的宅男,现如今他的所有成就,往往都有巧合和运气的成分,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都无法复制的运气。难道运气始终会伴随着他嘛?他不敢想象,一旦运气离开他,他将剩下一些什么。

    他望着墙上那张画着各色势力的地图,轻轻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步履维艰啊!”他从背后书柜上抽出了一本,封面上写着,翻开首页,上面写着:讃州,属南海道,北与三备隔海相望,南隔阿州阿讃山地,西接予州,分十一郡,人口十余万,讃歧平原广阔,农业发达,地处濑户内海交通要冲。

    打开扉页,政衡一边看一边用炭笔在白纸上画了一张四不像的地图,北面画有波浪形的表示海洋,南面画了山字型的表示讃歧山脉,靠近阿波国的东方写着寒川氏,寒川氏之上是安富氏,在安富氏的左边写上十河一存,靠近伊予国的西方写着香川元景,在濑户内海之上写着香西元成,在中间部分写上奈良、长尾、大平、羽牀。

    讃歧国名为细川氏传统势力范围,按年收取一定的段钱了事,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由各家豪族统治。十河一存入继十河氏之后,在阿波三好氏的响应下压制了寒川氏和安富氏,迫使后者彻底降伏。

    取代了东讃守护代安富氏的十河一存显然不会放过西讃的守护代香川元景,香川元景便是可以被伊达氏利用的人。香西元成乃是下香西氏的家主,下香西氏的居城洲本城遭到了安宅冬康袭击攻破,香西元成便是可以结成盟约的人。奈良、长尾、大平、羽牀,这些势力可以结为盟友,亦即可能反叛对方,投靠我方的人。

    政衡看着这张地图,然后把它折成细条,将纸的前端放于烛火之上。政衡望着纸张发出比烛火更鲜艳的红光,沉思着该如何应对三好长庆四兄弟的战略。不久,火焰烧到了他的手指,他赶紧把火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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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毛利元就死了(中)

    人的情绪会发生混乱,而且猝不及防。向来谨小慎微的政衡会在书房中的书桌之上,与掠劫来的宫景盛正室夫人土桥氏发生了关系。

    土桥氏并非他所喜欢的那种类型,之所以劫掠而来,更多的是当时的他的一种战胜者的心理,当时的他还只不过是阿多、哲贺两郡刚刚制霸的国人众。宫景盛现如今越过他的兄长成为了政衡的直属家臣,卑弱的宫景盛由于畏惧政衡,对于土桥氏的遭遇不声不响。就算政衡良心发觉,放归土桥氏,宫景盛难道真的敢于重新迎回土桥氏嘛?!

    卑微的时候,政衡便以胜利者的姿态劫掠了土桥氏,将她纳为了自己的妾室,强盛时,土桥氏的地位更加不堪。其实她在鹤首城内的地位比起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的佐纪还要不如。

    地位难以保障的土桥氏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便是她的身体,放得开的她终于得到了政衡的雨露,现在的她唯一能够期望的就是和佐纪一样能够生下一个儿子,来保障她的未来。

    政衡是强势的,不仅对外,对内也一样,他的后宫多而繁杂,却没有人只手遮天,敢于在他的面前搞小动作。

    男人的世界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修罗场,在那里面,女人能够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委曲求全,生儿育女,让下一代来征服统治这个世界。土桥夫人如是,其他女人难道能够例外,只是一时放不开罢了。

    土桥氏的事情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多了就腻歪了。男人需要考虑的是大局上的事情。政衡身体放松之后考量的便是如何利用讃歧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以此来为他谋求最大的利益。

    一个偏向于伊达家的讃歧国。是对于隔海相对的伊达家来说最大的利益,如果无法达成这个目的,那么就让讃歧国几乎乱下去,一个混乱不堪的讃歧国势必牵制住十河一存的大部分精力。

    在对外战事方面,政衡以智取胜著称。

    十七岁得以成功上洛的三好长庆却以勇猛和冷酷著称。三好长庆十八岁时不满不获分配父亲生前的领地,率领两千五百人进入京都,最终成功,当时的将军足利义晴因惧怕三好长庆因此逃亡近江。二十六岁举起反旗。将主君细川晴元和将军足利义辉驱逐,同年江口之战,三好夫人的父亲三好政长战死,三好长庆开始制霸京畿地区。

    三好长庆制霸京畿仰赖的便是他的三位弟弟阿波的三好实休、淡路的安宅冬康、讃歧的十河一存,三好实休、安宅冬康、十河一存之所以无条件的支持三好长庆,一来从切身利益出发,更为重要的是后者都将三好长庆当做最为亲近的人。他们的父亲死时,最年长的三好长庆方十岁,三好实休五岁,安宅冬康三岁。十河一存襁褓之中。

    一旦十河一存牵绊在讃歧国内,三好长庆的畿内争霸将会失去最为重要的一角。迫使后者分心,一旦分心,将会给予他的仇敌们喘息的机会。

    小豪族的时候考虑的是如何在诸强夹缝之中,不惜一切生存下去,现在,伊达家已经完成了地区制霸,坐拥吉备四国,石高五六十万石,要考虑的是如何看清错综复杂的大势。

    三好长庆看似遥不可及,历史上也从来只在近畿和四国之间打转,可旧时空的历史早已经被政衡彻底打乱了,谁能够保证三好长庆不会突然调转战略重心,打压渐强的伊达家。

    旧时空,三好长庆之所以只在近畿和四国之间打转,一来近畿和四国拥有足够的空间来给他腾挪移动,二来在他鼎盛的时候四邻并没有出现强力的能够威胁到他的对手出现。

    毛利元就吞并尼子氏时已经是永禄九年(即1566年),织田信长打出“天下布武”的时候是在永禄十年(即1567年),早在数年前,在失去了众亲兄弟和长子的三好长庆在无尽的失落与孤寂中一病归西。

    现在,政衡强势崛起,比起旧时空毛利元就强盛时更加靠近近畿的吉备四国,现在正是三好长庆走向鼎盛的时候,两家不可避免的会在各个领域发生冲突。就算政衡尽量避免与三好长庆直接发生冲突,三好长庆也不会放心在强邻的虎视之下继续他的畿内争霸战。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奋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政衡突然想起了这句被世人用来抹黑某人的曲解了的名言,原文,政衡不甚了了,这句话倒是给予了他无穷尽的动力。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既然上天安排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走上一遭,他就不能够辜负上天的安排,要让这个世界在他的脚下震颤。想通了一切的政衡把夹在指间残留的纸片扔进烛台之中。

    次日一早,宫原正重、石川久孝、细川通政便带着政衡的使命做好款待来自讃州的国人众使者植松资正和青野重木的准备,政衡一行三百五十骑军兵走出了鹤首城,沿着扬起尘埃的道路,向着松山城前进。

    一行人的装扮并不像是要去打仗,政衡并没有带盔甲,只穿着一身的浅色和服,但若说是出巡领土,这戒备似乎又显得过于森严了一些。由于备中国最早实行了刀狩令,国内佩刀出行的多是伊达家的武士,少数游行天下的浪人进入备中国后也需要前往路口的奉行馆报备,否则将会当做奸细囚禁起来。

    一位云游僧人见一行人走过,而向一位耕作休憩的农夫问道:“国主是否要去鹰猎?”鹰猎活动在古代倭国非常盛行,在平安时代便已经是贵族的主要游乐活动之一,进入武家时代,武士们很快便喜欢上了这种活动,出现了专门养鹰的职业,“德川的智慧袋”本多正信便是鹰匠出身。

    农夫抬头望着那云游僧人的面貌,皱了皱眉头,最近贴出告示,说有敌国奸细化装成云游僧人,要大家小心防范,显然眼前这个人就相当可疑。不过老实巴交的农夫还是回答了云游僧人的问题,说道:“好像是,不过没有听说国主老爷喜欢猎鹰啊,可能是出来巡视领土的吧!”说着不理云游僧人,扛起春耕时候新发的铜锄下地去了,对于农夫来说侍候好土地比什么都重要。

    云游僧人看了一眼农夫的背影,摸了一把藏在怀中的短刀,然后松开,自言自语道:“还是算了!”即可消失在人群之中。

    一行人走出鹤首街道后,再前进约一里路后的高粱川畔的卧牛山休憩了片刻。一年前捣毁的松山城,原本应该重新修筑一番成为伊达家新的主城。由于伊达家的迅速扩张,松山城的地位反而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修筑的规模大大缩减,修缮了一番,比起原来庄氏时代的松山城还要不如,最起码天守小了许多。

    松山城的主城地位渐微。政衡前来当然不是前来小憩一番,重温历代的荣光的,现在的松山城可是伊达家最大的新兵训练营和精盐仓库。自从实行刀狩令之后,伊达家兵农分离的脚步迈得越来越大,松山城拥有近五千名来自三备的武士、浪人、在地武士进行着整编和训练,美作国由于刚刚平定了一向一揆,显然短期内不宜从美作国抽取大量军力。

    整编和训练需要大量的钱粮,小西立佐的第一笔二百担精盐已经运往畿内试水,天王寺屋的铁炮生意渐渐红火,海上的贸易遭到了村上武吉的打击,陆路的贸易额却在撤销关卡之后大为好转。

    近五千名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武士,和八色备整编之后,扩建成为新的八色备,将会成为伊达家彻底兵农分离后的常备军。在政衡的设想之中,按照每万石抽调五百人,他能够组建一支二万五千至三万人之间的常备军团,其中一万常备军将会分驻各地守备,一万五千至二万人作为主力部队出征。

    一万五千至二万人,对于一个坐拥四国之地的大名来说看似不多,可是却已经将四国之地内的在地武士搜刮一空,将盘踞在农民和大名之间的中间阶层一网打尽,在地武士挤进了武士的阶层,大名对于领地的统治力大大增强。

    要完成彻底的兵农分离,对于现在的伊达家来说还力有不逮,这支新编的五千人,已经是伊达家做到的最大能力。五千人来到松山城也并非是来享受的,训练很苦,每天几乎都在劳累的训练中度过。

    每日除了训练便是洗脑,能够在训练营中成功度过两个月时间的新兵将会得到第一份俸禄,成为正式的武士,以后想要提高俸禄,便需要在战场上去获取了。获得高额的赏赐,才能够让士兵专心作战,部位柴米油盐困扰,不为战死负伤而担忧,可以长期对外征战。

    既然要在更加广泛的战场上与各种各样的强敌们争雄,一支强而有力的常备军将是政衡最为重要的力量,这才是他今日一早便来到松山城的缘由。登上松山城,望着山下出操的军队,政衡的拳头紧紧握住。

    草间四兵卫的到来,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的消息,让政衡非常震惊的消息:毛利元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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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毛利元就死了(下)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又预料之中的消息,政衡不知道是笑好,还是不笑好。意料之外,任何一个来自后世的人都知道毛利元就活了七十五年的高龄,死因可能是食道癌,他同样是老当益壮的典型代表,七十一岁高龄的时候拥有了他的第九个儿子,也就是后来的“久留米侍从”小早川秀包。预料之中的是,毛利元就自从高屋川合战以后,沉溺于酒色,整个冬天都卧床不起,再加上吉田郡山城外的京观,受到了惊吓,再一次陷入昏厥,在床上辗转了近大半个月后。一代天骄、安艺的智将毛利元就,在身后留下了巨大的动荡与风波,魂归尘土,享年五十八岁。

    政衡望着松山城外的街道两旁栽种的樱花,那还是先代庄公栽种的,松山城变换了主人,城下的樱花却盛开如初,只觉得自己有一些恍恍惚惚,自言自语道:“毛利元就,死了!”

    沉思了片刻,政衡问道:“谁来继位?小早川隆景。”

    草间四兵卫小心翼翼的答道:“不是,是毛利隆元的遗腹子幸鹤丸,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娃娃,小早川隆景复姓毛利,改名为毛利隆景,与其母尾崎局一同担任幸鹤丸的监护人。”

    政衡想了一想幸鹤丸的来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没有想到走了一圈,到最后毛利家还是归于他的头上。”幸鹤丸便是毛利隆元的儿子毛利辉元,旧时空的他在两位叔父的阴影下平庸的生活。现在还只是一个婴儿,显然无法承担起家族的重担。

    草间四兵卫倒是不清楚政衡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显然他不会知道这个婴儿的未来,只以为再说毛利隆景,也就是以前的小早川隆景,这位可是伊达家相当重视的人物。

    高屋川峡谷之战时,小早川隆景和村上武吉一同突袭仓敷腹地,打了伊达家一个措手不及,从此以后便成为了草间众重点监视的对象之一。

    草间四兵卫一脸恭敬的说道:“据吉田郡山城之中的内应回禀,为了继承毛利元就遗留的位置一事。经过了数次激烈的讨论。由于毛利元就惊厥而死的缘由是看了京观,毛利隆景遭到了众家老的诟病,虽然毛利元就还有少辅四郎和少辅十郎两个儿子,但是两人俱都是四五岁的小娃娃。还都是庶子。显然都不合适。毛利隆景便推荐由毛利隆元的嫡子幸鹤丸来继承家业。得到了众家老的一致支持。”

    政衡平静的说道:“小早川隆景,画虎不成反类犬,自称小元就。难道真的能够复制毛利元就的人生。”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西方,自言自语道:“看来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政衡向来认为小早川隆景在本能寺之变中的变化是他一生的污点,偏颇的认为小早川隆景不如毛利元就,现在看来是自己存在偏见,小早川隆景推毛利隆元的嫡子继位,看似荒唐,其实有他深层次的用意。刚刚说道能够复制毛利元就的人生的时候,政衡突然想到了那位还时婴孩的毛利辉元,本身并没有多少能力可言,他的母亲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娃娃,对于向来自视甚高的小早川隆景来说,扶持这样一个随时可以换掉的婴儿,是利大于弊的。

    政衡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严肃的说道:“给我严密监视吉田郡山城的动向,还有对山口城也进行探查,无论大小谣言消息,都要一一探查,我要知道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看了一眼草间四兵卫,政衡接着说道:“四兵卫,吾向来不吝赏赐,今年秋收之后,我会在冈山城附近赏赐一块五百石的石高予你,让你安家落户,到时候还会行赐名之礼。”

    草间四兵卫听得政衡的厚赏,对着政衡磕了一个头,他的神色颇为激动,拜道:“臣草间四兵卫,一定尽心尽力。”他的心里暗下决心,这一次定要把差事办好办妥,事关荣辱啊。

    探子想要获得阳光下的行走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政衡倒是没有想到草间四兵卫会如此激动,在伊达家中有许多出身低微的人现在身居高位,草间四兵卫在唐松时代就已经跟随在他的身后,虽然能力并非出众,倒也忠心耿耿,提拔赏赐不在话下。

    世人都在谣传,政衡要在冈山地区修筑一座新城作为伊达家未来的主城,能够在冈山城附近拥有一片土地,就说明他已经成为了伊达家的核心家臣,如何不让草间四兵卫激动。

    政衡望着离去的草间四兵卫,摸了摸鼻子。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让人感到无处着手的迷茫感,现在唯有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才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清楚,一旦判断错误,导致的将是一连串的错误,最后崩溃收场。

    幸鹤丸的父亲毛利隆元死在了政衡的手中,唯有他的母亲,确切的说是他的母族才是让人关注的缘由。幸鹤丸的母亲尾崎局的亲生父亲是长门守护代内藤兴盛,这位历经大内义兴、义隆的老臣,在陶晴贤谋反时保持中立,陶晴贤改名大内义长之后隐居,由于嫡子隆时早逝,由其嫡孙隆世继位,并且出仕大内义长,表示了恭顺。更为重要的是传闻毛利隆元在山口当人质时,与大内义长的关系亦师亦友,在尾崎局嫁给毛利隆元一事上出了大力。

    幸鹤丸的继位,顺理成章的推出尾崎局担任女殿,显然有深层次的考量。

    小早川隆景用这种手段来联络大内义长的话,一旦两家结盟,并且与三岛村上达成盟约的话,在伊达家的西面也将会形成一股强大的敌对势力,显然不符合伊达家的利益。

    政衡再一次摸了摸鼻子,低声叹息了一声:“世事多艰啊!”然后对着身后跟随着的一名女侍说道:“告诉白云斋,让他的手下前往安艺国,散播小早川隆景和尾崎局之间的绯闻。”

    为了搅乱安艺国,政衡只能够使用下作的手段了,在他看来,手段没有高尚和下作之分,只分利弊。政衡口中的白云斋,乃是一名出身甲贺的忍者,自称户泽白云斋,自荐投效在了政衡的麾下。

    那名女侍其实并非政衡的侍卫,乃是白云斋的亲女墨,送来名为保护政衡安全,实为人质。

    墨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充满了崇敬之情,听得政衡的话语,患得患失的神情出现在了脸上,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去告知他的父亲去了,只是神色间充满了落寞。

    政衡倒是没有去关注一个少女的情思,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对毛利元就死后,安艺国乃至于中国地区的新的变化的感慨。沉思片刻之后,政衡起身离城,在离开松山城时与兵营中的官兵见上了一面,吃了一顿午餐,然后便匆匆返回鹤首城。

    在返回鹤首城途中,宫原正重的信使已经将讃州的使者的情况一一通报给了政衡,只听得香西和香川联袂到来,两家使者的态度。

    政衡自是皱了皱眉头,心忖道:“毛利元就一死,毛利辉元继位,毛利氏和大内义长合流的契机已经达成,一旦两家合流,伊达家的西面将会出现一股巨大的敌对势力,如果尼子晴久解决了新宫党后,也很有可能参加进入。看来让三好长庆牵绊在近畿和四国的事情要赶紧布置了,不然东西两大势力压迫之下,伊达家的处境将大为不利。”

    毛利元就的死亡并没有改善伊达家的外部环境,反倒是因此化解开了毛利氏和大内义长、尼子晴久之间的敌对关系,一旦毛利辉元、大内义长、尼子晴久联手,将会形成庞大的反伊达同盟,这对于伊达家极为不利。

    想要破坏反伊达同盟的形成,政衡却是没有多少好的办法。现在唯一让他安心的是,就算是组成了反伊达同盟,毛利、大内、尼子三家内部也是各有各的困境,毛利元就一死,没人压制的安艺群雄将会纷纷离心,大内义长更多的要将精力放在北九州防范大内义隆和大友义镇的反攻,尼子晴久就算是解决了新宫党也是雪上加霜,无力再战。

    来自陆地上的威胁可以说是忽略不计,怕是毛利、大内、尼子三家还担心伊达家的进攻。

    让政衡担忧的是来自海上的威胁,不管是三岛村上,还是屋代岛水军,都是濑户内海数得着的水军势力。伊达家的赤穗郡水军现在还只是招募了几名船匠外,没有见到一艘大船下水的情况下,只能够依靠从村上武吉手中缴获来的几艘小船保卫高粱川河口,显然是不顶事的。

    一返回鹤首城,政衡便命令侍从命令宫原正重等人邀请植松资正前来一叙,盐饱水军的作用在毛利元就死后变得更加的重要了,再次感叹,世事多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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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人心的方向(上)

    后世人初次来看倭国的战国时代,往往是从一个个英雄豪杰搅动风云中重新审视这个空前残酷而混乱的时代,无数英雄豪杰应运而生,无数割据势力旋起旋灭。战国时代是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同样是一个强人搅动风云的时代。一个个割据势力随着强人的腥风血雨而走向辉煌,同样随着强人的死亡走向末路。对于生活在战国时代的人来说,依附强人是弱者的本能。

    无论是谁,都无法抹杀,第一个在战国时代称雄的人,便是潜伏在将军身后的事实上的最高掌权者,有“半将军”之称的细川政元。细川政元以八岁的幼龄继承了庞大的细川家,使得细川京兆家达到全盛时期,构筑了最大的势力,他无疑是一位强人。

    成也细川,败也细川。永正四年,细川政元沐浴时遭到细川澄之一派的家臣竹田孙七、香西元长、药师寺长忠乱刀砍死。随着一代强人细川政元的死亡,细川京兆家内部战成一团,走向末路。

    斩杀细川政元的香西元长便是出身自讃州香西氏,后世便将这支落户近畿的香西氏称为上香西氏,上香西氏卷入了细川氏内乱中无法自拔,渐渐泯然于世。下香西氏在元纲、元定父子的带领下,通过联姻等手段控制了盐饱水军,构筑了下香西氏的全盛时期。

    随着香西元纲、元定父子的先后离世,香西越后守元成的继位,下香西氏和上香西氏一样都不可避免的走向了衰败。植松资正对于自己的主君如是评价:不过是平常人的器量。

    作为一家之长和一城之主。香西元成对政略和战略也算是具有一定的见识。并且能够依据政略战略说出一些道理来。但是作为一员武将,却欠缺一些必不可少的头脑。

    较之政略和战略,香西元成最热衷于连歌和茶会。以这种平常人的器量要想在战国乱世中统治一个家族一座城,是何等的危险。

    香西元成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他无法做到他父祖那般在细川京兆家的内乱之中游刃有余,同样卷入了细川家的内乱之中难以自拔,又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年复一年的乱战。

    香西元成便将大部分权利交给了他的儿子香西元载,香西元载比起香西元成更加平庸。在讃歧国内渐渐要仰十河一存的鼻息,让身为同族重臣的植松资正和新居资教等怒其不争。

    方才有了今日之行。

    植松资正原本还想着骑马前往鹤首城,显然他的想法是很好,可也要有马才行,当他看了奉行馆后面的马厩中那几匹比骡马还要不如的劣马之后,便放弃了骑马的想法。

    政衡听闻毛利元就一死,心情是急迫的。

    植松资正的心情哪里会轻松,他当然不会因为毛利元就的事情,实在是因为三好长庆四兄弟以及本地国人众羽牀氏的咄咄逼人,让香西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畿内无休止的乱战耗尽了上下两香西氏的实力。讃歧国内,十河一存在三位哥哥的支援下渐渐做大。显示了咄咄逼人的态势。讃歧藤原一族绫氏嫡流羽牀氏在家主羽牀伊豆守的带领下励精图治,早已经不满庶流香西氏,同样扬起了旗帜。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寻找外援成为了香西氏一门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植松资正迫切想要前往鹤首城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他骑马前往的愿望落空之后,只得乘坐轿子。

    植松资正的心情迫切。青野重行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他外表常做玩世不恭之态,不外乎是在人前的一种掩饰,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委以重任。

    西讃守护代香川氏与东讃守护代安富氏并存,应仁之乱中香川惣领家断绝,在永正四年,香川元景父满景在畿内战死,香川元景得以继承香川惣领家。随后细川政元暗杀后,诸子争斗势力衰退,香西氏同样衰退下来。

    特别是在安富氏降服于十河一存之后,香西元景感到了日益逼近的巨大压力,这才委派青野重行前来吉备国。青野重行听闻植松资正要前往鹤首城,立即跟了上来,伊达家的人们显然也不好拒绝了他,只得再准备了一顶轿子,在一行人的保护之下向着鹤首城而去。

    正好返回鹤首城的政衡,只听得吉田政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主公,讃州香川氏和香西氏的使者已经来了,是否要让他们进来?”

    政衡微微一皱眉,他邀请了香西氏的使者植松资正,没有想到两家的使者都来,挥手道:“请他们到茶阁见我吧!”茶阁不是正厅,是三村家亲附庸风雅招待京都来的客人时修建的,政衡入住鹤首城后见其雅静,便留了下来,常常用作招待普通客人的地方。

    三村家亲建造茶阁时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邀请了京都的建筑师帮忙设计建造的,布局极其讲究,透着古色古香的韵味,墙面上夜挂着一些文人墨客的亲笔大作,还有一副传闻是朝廷流传出来的画作挂在其中。

    政衡来到茶阁时,植松资正和青野重木俱都已经端坐在了屋内,见到主人到来,微微地行了一个叩头礼。政衡随即换了一个点头,然后走了进去,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上首位置之上。

    政衡笑着说道:“欢迎讃州的两位使者今日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何贵干啊?”说话间,丫鬟已经泡茶呈了上来,示意丫鬟们退下,请了两人喝茶。

    植松资正再次起身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外臣有一项画画的本事。外臣主君听闻弾正忠大人乃是天下少有的强人,便有意前来一窥究竟,主君显然无法远离故土,只得派遣了外臣前来,画好了大人的画像,好传给主君审阅。”

    青野重木倒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低头听着两人的对话。

    政衡哈哈大笑起来,托着下巴说道:“植松大人,你知道不知道,吾最讨厌说话虚伪的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植松大人想必知道我家的情况,也知道我家的短板所在。”

    说着,政衡笑眯眯地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屋中弥漫着茶香味,这股清淡的茶香,荡漾在政衡的鼻尖,他的心情倒也不错,没有因为说出了自己的短板而感到尴尬。

    倒是植松资正感到一些尴尬,他来前倒也弄清楚了伊达家的情况,伊达家的情况和香西家正好相反,这才是他来的缘由,如果伊达家同样水军强悍,香西家还害怕伊达家吞并了盐饱水军呢?

    植松资正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文状,行叩首礼道:“外臣奉了主君之命,前来递交文状,还请大人查阅。”说着郑重其事的双手递出,神情颇为严肃,显得更加的郑重其事。

    津田助五郎从植松资正的手中接过文状,专递给了政衡,政衡打开文状,一看文状中的内容,眼眸子里光芒一闪即逝,说道:“你家主君竟然想要从属于我,这是何故?”

    青野重木显然也没有想到香西元成有如此大的魄力,要卖身给伊达家,他猛然抬起头来,瞪视着植松资正。

    植松资正严肃的说道:“不敢欺瞒大人,香西氏看似庞大,胜贺城坚固,盐饱水军强盛,其实这几年来随着三好长庆兄弟的崛起已经渐渐走向末路,安宅冬康完成了淡州的霸权,控制了大阪湾海域,侵占了大量原本属于盐饱水军的势力范围。十河一存在讃州渐渐势大,安富等强大的国人众势力纷纷降伏于兵锋之下,倒在下一个的很可能就是香西氏。”

    政衡沉吟着,并没有插嘴,只是带着怪怪的笑意看着植松资正,悠然的说道:“香西越前守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的,不过我明知道是被算计了,倒也乐意被越前守算计。”

    植松资正尴尬的一笑,他显然也知道这种一张文状签订的从属条约,有用时重如泰山,没有用时如同废纸,随时可以撕破的废纸。可正如政衡所说的那般,各取所取而已。

    伊达家需要盐饱水军来保护水路,香西家需要这个名号,一旦十河一存侵入,便可向伊达家求援,伊达家还不得不出兵相救。当然如果是香西家主动挑起争端,那就另当别论了。

    植松资正乐得让青野重木在场,好有人证,证明香西家真从属于了伊达家,显然没有顾忌青野重木此时此刻的为难。植松资正递交了从属文状,青野重木是和他一同前来的,显然给人的感觉他们的目的一致。

    政衡眼见得青野重木的表情,便知道青野重木被植松资正给算计了,倒也没有再刺激他,而是对着植松资正说道:“听闻越前守有子香西又五郎元清,今年十八岁,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植松资正不等回答,政衡自言自语道:“你也知道我家本是没落土豪,同族一门甚少,只有这一侄女,向来当做女儿看待,若是越前守同意,我便将她许配给又五郎,若是不同意,也就罢了,不伤两家和气。”

    其实,政衡的兄长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他所谓的侄女,乃是当年攻破德重寺时收留的少女。原名叫做相良静子,现在的名字是伊达静子。至于是否真是侄女,政衡说是就是,说不是是也不是。

    香西元清就算有了正室夫人,也不打紧,政衡要的就是一名义,一联系双方关系的名义,植松资正想了一想,方才说道:“少主还没有婚配,只是有一门庶妻,若是大人同意,外臣愿意当一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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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人心的方向(中)

    婚姻的目的,是为家族的利益服务。武家子女,更是如此,从他们出生的一霎间,未来的婚姻就成为了家族利益的一个筹码,无法更改。

    政衡的婚姻便是如此,他的正室夫人来自出云国,随着与出云国之间的关系紧张,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随之更加恶化。如果伊达家始终居于出云的伞下,政衡也只能够忍耐宇山夫人的各种无理要求。

    政衡出身自微末小族,家中没有得力的帮手,只能够通过联姻,迎娶一个又一个侧室夫人来让领地内的强力势力成为他的臂助。

    有得则有失,天地万物之规则。

    眼见得植松资正大局为重,答应下来做双方的媒人,显然替他的主公香西元成答应下了这门亲事。政衡显然非常高兴,哈哈一笑,道:“植松大人,你可以回去告诉越前守,又五郎的庶妻也不用休弃,纳为妾室便是,并无什么不妥。”

    政衡心中明知那所谓的庶妻应该就是香西元清的正室夫人,可是政治就是如此丑恶,在强势之下,说你是庶妻那便是庶妻,若是乖乖答应还能够留得一条卿卿性命,若是稍稍露出不满,怕是立即招来家族的一卷竹席从后院抬出扔进濑户内海之中。

    战国时代的婚姻和女人,都是让家族存续下去的手段和工具。将女人迎来送往以化解双方的矛盾,增强双方的关系,试图在对方内部播下自己的种子,原本就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政衡显然没有因为自己剥夺了一个年轻人的婚姻而感到一丝的犹豫,这个时代早已经将他同化,若是扭扭捏捏怕是会被认为是另类,远离了他,他望着植松资正说道:“事情已经决定了,既然我们两家达成了联姻关系,那么这文状签与不签已经无关紧要。如果觉得安心,那么我就签下,按上画押。”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植松大人若是想要回去。我会派遣使者一同与你前去,带上我家的诚意。”

    植松资正听得政衡的话语,忙俯首称道:“外臣谨遵大人。”低头微微一笑,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这个婚姻更加成功、更有意义的事情了,一旦与强大的伊达家达成了联姻,香西家的统治在一二代十余年内将会非常稳固。若是伊达家的女子能够生下一子的话,那就更加妙了。

    植松资正当然考虑过,若是伊达家的女儿生下了香西家的儿子,会不会因此吞并了香西家。可是战国时代原本就是弱者依附强者的时代。现如今伊达家强势,香西家处于弱势,香西家依附伊达家,无可厚非。由伊达家的女儿生下的儿子来继承香西家,他们这些同族将会在伊达家的强大羽翼下更加的安全。

    政衡微微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他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在外人看来,或许这是伊达家插手讃歧的一个手段,可是真的会是如此简单吗?!政衡笑眯眯的说道:“吾喜欢直来直去,香西家与我有利,我与香西家同样有利。这便是我们两家相同的地方,既然我侄女静与又五郎的亲事已经达成,,以后还请植松大人多多照顾静子。”

    植松资正当然知道多多照顾的含义,他心里清楚,就算伊达家派遣了家臣陪同静子前往胜贺城担当随从。但还是需要他们这些同族重臣的支持,方才能够坐稳正室夫人的位置。

    植松资正当然不会不答应此事,他今日担当前来说项的使者,又即将成为说媒的使者,已经不可避免的要与这位即将入主胜贺城的少夫人勾连在一起。忙应道:“是,外臣明白。”

    政衡心情看来不错,毛利元就死去的阴霾散去了不少,与植松资正谈定了大概的事情,下面具体的商讨就不用他亲自出面了,交予家臣们前去讨论出一套盟约来就是了。

    政衡回头看向青野重木,香川氏,让他本据地改名成为香川县的一族,自然有其骄傲的资本,香川氏分为两支,一支安艺香川氏,一支讃歧香川氏,在旧时空香川氏一直抗争到战国时代后期,最终遭到丰臣秀吉的改易。

    他知道青野重木算是被植松资正算计了一把,却是毫无感觉的说道:“青野大人,听闻天文二十一年时三好丰前守取代细川氏担任讃歧国守护,诸将签订从属书状时,香川兵部没有签订,真是好魄力。”文中的三好丰前是三好实休,官位丰前守。香川之景,官位兵部大辅。

    青野重木心情颇为紧张,他生怕政衡问起香川氏是否和香西氏行动一致来,到时候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左右为难,倒是没有想到会问起天文二十一年(即1552年)的事情来,他倒是没有诧异政衡为何会知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可说是香川之景向来自豪的事情,多有宣传,并不是什么秘密,便答道:“是有此事?”

    看了一眼青野重木,政衡缓缓的说道:“三好丰前守何许人也,乃是弑主者,天文二十二年六月见性寺事件中杀害了细川持隆,杀害细川持隆之后将持隆一派的久米安艺、佐野丹后、仁木日向、野田内藏助、小仓美浓全部杀害的恶贼。香川兵部能够拒绝三好丰前守的无理要求,说他有魄力不为过吧!现如今阿波一国已经完全落入了三好丰前守的手下,三好筑前在近畿的战事也趋向平缓,淡州落入了安宅摄津的囊中,不知道香川兵部有何见解。”

    青野重木听得说起三好实休的恶事,汗珠不由自主的溢满了额头,显然他想到了三好实休既然是这种弑主如杀鸡的主,会不会因此迁怒于香川氏,却没有想过就算没有这等事情,难道就会放过了香川氏。

    政衡说这话不只是在恐吓青野重木,也是在敲打植松资正,间而敲打讃歧反对三好兄弟的各个豪强国人众势力。

    三好氏下一步就是要对讃歧动手了,就算站到了三好兄弟的阵营也不见得能够安稳,人家三好兄弟都是小肚鸡肠之辈,讃歧的国人众多与他们有大大小小的矛盾,难道不怕秋后算账。

    青野重木只得是是的应着。

    政衡眼见得效果已经达到,再说下去就有一些过了,便说道:“今日就先谈到这里吧,等一会与我一同前去吃一顿饭,下午,由外交奉行宫原丹波与你们具体商谈,可好。”

    午后小憩,宫原正重、石川久孝、细川通政联袂到来,想要听一听政衡关于讃歧的具体意见,政衡望着他们毕恭毕敬的态度,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知道人心的妙用嘛?”

    宫原正重、石川久孝、细川通政三人有点儿发蒙,却是说道:“还请主公示下。”

    政衡环视了一眼众人,淡淡的笑着说道:“乱世的百姓希望和平早一日到来,武士期望战功,幕府期望恢复尊氏的荣光。不管如何,弱者依附于强者,是世人的人心所向。我不在乎讃歧的国人豪强打得何种算盘,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真心从属于我,我们只要把握人心所向便是了。”

    宫原正重应道:“是,臣等明白。”

    政衡站了起来,打开了木门,吹着春风,望着濑户内海的方向,说道:“吉备四国与讃歧之间散落着大量的小岛,小豆岛、丰岛、直岛诸岛、盐饱诸岛,自古以来都是海贼的聚集地。香西家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却没有注意人心的变化,盐饱水军之所以支持他们,不外乎能够给他们带来安全和利益。现如今香西家名分上从属于我们,那么盐饱水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弃香西家而去。这才是我接纳香西家的最大的用处。”

    三人应答离去。

    现如今,伊达家在陆地上可说是横行无忌,特别是进行了刀狩令之后,常备军的建立使得伊达家拥有了长期在外征战的保障,水军却越发显示出它的短板出来,要拥有一支水军,不仅仅需要船,还需要开船的人。

    盐饱诸岛上拥有优秀的造船和航海技术的盐饱岛民,应运而生的盐饱水军,自南北朝时代以来,他们都能够和当时掌握大权者,构筑起密切、直接的关系。

    室町时代和江户时代都是幕府的御用船水军,只是进入战国时代以来,室町幕府衰败,盐饱水军方才脱离出来,转而支持细川政元,在于当地国人众联合之中,和香西家构筑了密切的关系。

    一旦香西家从属伊达家,再加上伊达家下嫁公主前往香西家的消息传开,盐饱水军的人心就会发生变化,依附强者向来是盐饱水军的一向惯例,就会立即投入伊达家的伞下。

    盐饱水军的投入,不仅让伊达家多了一支可以依靠的水军力量,还拥有了合格的招募水手的基地,为伊达家自己的水军建设添砖加瓦。

    数日后,胜贺城内,植松资正侃侃而谈,香西元成欣喜若狂,倒是少主香西元清不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来。

第三十二章 人心的方向(下)

    去岁秋天以来,香川元成的发鬓出现了白发,刚刚三十六岁的他,却是显出了疲态,不再像刚刚继承家业时候的那般拥有超常的精力。他让近侍帮自己拢起头发来,然后差人把儿子香西元清叫进来。

    香西元清并非他的正室夫人所生,而是他的妾室所生,所以并非嫡子。可是正室夫人无子,只有一个女儿,香西元成便将元清当做嫡子来养,好期望继承自己的家业。

    香西元清和香西元成的年轻时候的性格相似,刚烈外向,他望着父亲的发鬓,说道:“父亲,您真的打算让儿子休弃美穗,她可是刚刚为您生下了一个孙子啊,您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吗?”

    香西元成突然脸色大变,严厉的看着香西元清:“什么?拒绝……你疯了吗?”现如今的香西家局势危机,元清不可能不清楚,还问出这等问题来,真是一个被宠溺的孩子。

    香西元成正襟危坐,死死盯着香西元清,不一会却是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也知道美穗是一个好女孩,可是,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香西家的安全嘛?没有为你考虑一下嘛?”

    香西元清沉默了起来,他要用这种沉默来反抗他的父亲的决断。

    香西元成看到儿子沉默不语,却是继续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却不是嫡子,起码在有些人眼中是这样的,他们期望能够让香西元政的儿子迎娶阿香,好让上下两香西氏合二为一,这种暗流早已经在家中涌动。”阿香便是香西元成正室夫人所生的女儿。

    香西元清愕然抬头。望着慈祥目光的父亲。他到现在都在受到父亲的保护。不知道家中的暗流。

    香西元成平静的说道:“这些人不喜欢一个拥有刚烈性格的人来领导他们,生怕他们的权利收到侵害,所以才想出了让香西元政的儿子来迎娶阿香,兼做我的养子,好继承胜贺城。”

    香西元成死死盯着元清的目光,香西元清咬牙回应着,说道:“香西家显然危机重重,这些人才不会理会香西家是否投降十河一存。在他们眼中顶多换一个主君罢了。香西家需要一个强力的外援,而你,又五郎,你需要一个强力的妻族,只要你将迎娶伊达家的公主一事流传开来,那些人就会立即偃旗息鼓,纷纷投入你的麾下。我也能够安心的将胜贺城交到你的手中。”

    香西元清没有想到父亲会给他们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的语塞,他猛然应道:“是,孩儿明白。”

    香西元成喝道;“我要你唯一明白的是。不管你心中服气不服气,你都要明白一点。弱者依附强者,是夹缝中的势力唯一的生存法则。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投靠三好家,你也要摒弃你所谓的武士道,忍耐着羞辱,也要跪地投降,活着,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够得到一切。”

    香西元清看着父亲,说道:“父亲既然这般说,我就娶她过门,但是,若是伊达家势衰,我必然将她休掉,到时候请父亲好好看看。”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香西元成哈哈笑了起来:“你自便吧。”男人的世界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修罗场,父亲看到儿子能够振奋起来,这是作为父亲最高兴的事情,况且只要答应了就好,一旦决定了双方的婚事,胜贺城内就不会再有杂音。

    突然想到了阿香的婚事,香西元成突然让小侍找来了香西清长、植松资正、新居资教等同族重臣,说道:“今日找诸位到来,便是宣布一件事情,吉备四国太守伊达弾正忠大人,决定让侄女静公主嫁于小儿又五郎元清,婚期约在秋祭之后举行。”

    诸重臣纷纷恭贺道:“恭喜!恭喜!”原本还有其他心思的家臣立即偃旗息鼓,纷纷表示了最诚挚的敬意。

    香西元成好似心情愉悦,又对着植松资正说道:“伊达弾正忠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植松资正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他是怎样一个男人……说实话,还真难以看懂,不过有一点却是无容置疑的,他是一个欲望很强烈的男人。您知道招待我的伊达家的家臣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嘛?”

    香西元成回道:“什么?”

    植松资正严肃的说道:“宫原大人的孙女里美夫人,石川大人的女儿智夫人,细川大人的妹妹唯夫人,俱都是吉备太守的侧室夫人,他对于领土和女人的欲望同样炽烈。”

    香西元成听着笑了一笑,他看着众人,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用意:“诸位,伊达家公主嫁于又五郎,这关系还是无法保障我们的利益,我想要将我的女儿嫁给伊达弾正忠。”

    新居资教愕然说道:“难道想要让香公主许配给吉备太守当侧室夫人嘛?这万万不可草率行事。”

    植松资正倒是率先拍手叫好起来,说道:“主公,臣赞同,一旦香公主成为吉备太守的侧室夫人,再加上静公主嫁于少主,那么两家的关系将更加密切,讃州的势力将无人可以小觑了我们。”

    香西清长思索了片刻,然后同样表示了赞同,三大重臣,两人赞成,其他家臣也就纷纷表达了各自的意见,显然赞同的意见占了绝大部分。香西元成见得自己的儿子元清继承家业的唯一的隐患也消除了,高兴的说道:“那么此事就交给清长和资正了,你们两人将我的意思告知伊达家的使者,两家的婚事可以同日举行。”

    植松资正和香西清长对视了一眼,很快便分了开来,植松资正倒是没有想到一向与他面和心不和的香西清长会和他意见一致,还是应道:“臣等明白,定当不负主公所托。”

    正如香西元成所说的那般,在香西家中早已经布满了三好家的眼线,很快就有人向更为强大的三好长庆通报了消息,这又是一种弱者依附强者的人心趋向。当香西元成刚刚下了联姻的决定,就有人将消息传到了三好长庆耳中,三好长庆听得搅动中国地区风云变化的伊达政衡将手伸进了他的传统势力范围讃歧国,不惊反笑了起来,缓缓说道:“真是令人想不到!伊达家的小老鼠胆子倒是挺大,将手伸进老虎的窝里去。”

    这里是摄津国岛上郡芥川山城下的芥川旧城,此刻,三好长庆正与他的佑笔松永久秀为刚刚改名换姓成为八木城主的内藤宗胜在花园里赏樱、饮酒。松永久秀、内藤宗胜两兄弟在三好长庆几位兄弟离开畿内返国后已然成为了三好长庆麾下最为得力的家臣。

    老谋深算的松永久秀,在四十三时才刚刚爬上了摄津泷山城的城主位置,听得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从小土豪一跃成为一方霸主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泛起嫉妒之心。

    松永久秀啧啧笑了一笑,恭顺地说道:“岳父大人,老鼠的胆子大不大部清楚,手倒是伸得有点儿太长了一点,还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让他知道老虎和老鼠的区别。”

    内藤宗胜听得自己的兄长称呼小十几岁的三好长庆岳父大人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恬不知耻,让他都有一些起了鸡皮疙瘩,他是一员武将,也就是说不屑使用谋略的武士。刚刚在天文二十二年迎来了他军事方面的大成就,奇迹般的一日之内夺回了号称难攻不落的八木城,所领八木城安堵,并许以丹波一国封赏,算是三好长庆麾下除了亲族外第一个担任国守的近侍。

    松永久秀淡淡的笑道:“听闻香西家那帮子外臣众想要让两香西家统一,让香西元政的儿子娶了香西元成的女儿为妻,成为胜贺城的城主,现如今香西元清娶了伊达弾正的侄女,又将香西元成的女儿许给了伊达家当侧室夫人,这番运作之下,香西元政父子两就没有任何戏了,若是稍稍煽动一番,怕是立即就会答应内通一事,到时候鬼十河兵锋所指,胜贺城怕是不等伊达援军到来就得开城投降。”

    三好长庆刚满三十二岁,正是人生巅峰之时。家中亲族与近侍之间还未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松永久秀对十河一存还能够开一些小玩笑,怕是他们不会知道数年后会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听得松永久秀的意见,三好长庆哈哈大笑了一阵,说道:“那么此事就交给松永弾正去办,定要让伊达家的小老鼠知道手伸的太长,被刀斩断也要疼的。”停顿了片刻,三好长庆继续说道:“证如那个秃驴终于死了,你说说该如何应对本愿寺的新局面?”

    ……

    本岛笠岛水军城内,由于盐饱诸岛缺乏强有力的势力,又要防备外来势力的入侵,在十三家势力中,形成了一种被称呼为“盐饱诸岛一揆”的同盟,对外统一称呼为盐饱水军。

    势力颇为强大的宫本传太夫声音非常粗暴,高声喊道:“香西家已经无力保障盐饱诸岛的利益,我决定归顺伊达家。”

    “附议!”

    “附议!”

    “附议!”

    “好,香西家既然已经从属于伊达家,因此,十三家评定众决定归顺伊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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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区别对待(上)

    天文二十三年(即1554年)四月二十七日,美作大庭郡高田城下,一千名衣衫褴褛的汉子一排排的跪坐在地上,在他们的四周,三百名身着铜甲的伊达军士兵正年。

    这些跪坐着的人显然不可能是在静坐抗议,他们没有一个是将头抬着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表情近乎麻木,对于伊达军的命令只知顺从,一点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流露出来。

    流露出一点不满的表情的人,马上就会被身后的伊达军士兵从人群中拖出去施以一顿毒打,没有当场斩杀已经相当客气了。如此己任后,人群中再也没有人敢于将头抬起。

    尽管如此,那些伊达军的士兵还是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不时将明晃晃的刀剑在手中挥来挥去,以此威吓这些温顺的汉子不要乱来。这些汉子之所以被伊达军从各个工地拉出来聚集起来,实在是因为尼子晴久的第一笔赎金送来了。

    尼子晴久原本是想要拖着不交赎金的,当然他不是不想要这批俘虏了,而是想着能够拉低一些价格,只是没有想到竺云惠心一来就叫破了尼子晴久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只能够捏着鼻子认了,搜罗自己强占的庄园翻箱倒柜凑出了三十万两的赎金。

    倭国金银和铜钱的比率在当时的世界上是极低的,此时的明朝海商常常喜欢带上大量铜钱前来倭国交换金银,然后带回明朝,以此赚取差价,来回一趟往往能够大赚一笔。

    由于石见产银。产量曾高达当时全球的三分之一左右。故而白银在石见一带非常便宜。出云国尼子晴久靠着出云和伯耆的铁砂、石见的白银贸易拥有了大量的财富,方才在贫瘠的土地上动员起数万大军。

    宇山久兼的神色非常的严峻,他显然没有想过自己要领过去的会是这样一群麻木不仁的人,很难想象,他们当俘虏的这半年时间是如何熬过来的,兔死狐悲之下,对于眼前的这个笑眯眯的矮胖武士有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厌恶感。

    矮胖武士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他还在卖力的演说着自己的得意之处。宇山久兼打断了对方的意淫,沉声说道:“马醉木山城守。”矮胖武士正是南鲤漥湿原三人众之一的马醉木山城守景佐,自从为政衡带了一次路,本身就没有多大才干的他,在战场上没有获得任何引为自豪的战功,只得退而求其次,成为了押解俘虏到各个工厂干活的监工。

    马醉木景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宇山久兼,他原本与宇山久兼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之处,两人在各自家中的地位悬殊。就算是碰面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起平坐,这足以自傲的。

    马醉木景佐显然没有谦虚的意思他。他原本还想要宣扬一番自己管俘虏的本事,眼见得宇山久兼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知道再讲下去怕是要翻脸,只得悻悻的傻笑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宇山大人,您不再看一下?”

    显然他只是看押俘虏前来的监工,而非具体交接的人员,马醉木景佐指着跪坐在地上表情麻木的俘虏,显示了他能力突出的一面。马醉木景佐显然对于主君收了赎金交人的事情有点儿不满意,这些人可都是修桥筑城的壮劳力。

    在半年时间内,他由于工作经验足,会来事,从百人小队到现在的千人大队的监工,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现在突然要遣返,一下子从高处给踢了下来,换谁,谁愿意。

    宇山久兼“哼”一声,不理会马醉木景佐,径直走向了跪坐在地的俘虏面前而去,一名身着铜甲的足轻队长想要阻拦,马醉木景佐摇了摇手说道:“让他去,还能反了天。”

    马醉木景佐有这个自信,宇山久兼走到俘虏的面前,却没有引来他想象中的热忱欢迎,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是用一种麻木的目光望着来人,就算是看到了宇山久兼身上穿着的花轮达花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宇山久兼痛苦中颇有点奇怪,他看了一眼众人,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接了国主大人的命令,前来接大家的!”原本以为这一句话之后回应的会是痛哭流涕,呼天喊娘,得到的却是一片厌恶和不信任的表情。

    站在不远处的马醉木景佐心中一阵腹诽,嘴角挂着淡淡的讥笑。他为了更好的管理俘虏队伍,不止一次的命人扮演尼子晴久的使者,隔三差五的在俘虏面前扮演一番回家的戏码,然后从俘虏中挑出还心向尼子晴久的人,轻者毒打一顿,重者关进水牢。

    现在宇山久兼的声嘶力竭,显然还没有马醉木景佐让人扮演的声情并茂,当然无法引起众俘虏的共鸣,让宇山久兼一阵语塞。

    马醉木景佐对着那提意见的足轻队长摆了摆手,足轻队长对着人群高声吼了一句:“肃静!”马醉木景佐然后走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对着人群说道:“诸位,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这个事情大家是知道的。”

    停顿了一下,马醉木景佐自己都觉得好笑,要是他说的话向来算数,也不会玩得众俘虏脱了形,他倒是没有在意旁人的想法,再次开口说道:“我家主公仁慈,看在大家辛苦劳作的份上,下达了特赦令,也就是说你们马上就要被释放了,不过在释放大家之前,我想和大家说说话。”

    台下的人群里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马醉木景佐说要放了他们,这应该不会是假的,因为大家这半年多在三备各处工地干活,没有来过美作国,现在不仅看到了穿着花轮达花纹的人,还听到马醉木景佐和颜悦色的话语。喜悦和痛苦的神色在这些人脸上交替闪过,不过很快就又被麻木取代了,显然他们不会再去相信一向作恶的马醉木景佐会说出什么真话来。

    马醉木景佐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俘虏中的观感会如此可恶,当然他也不会在意,如果他在俘虏中的观感很好的话,怕是早已经换掉了,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他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继续说道:“主公仁慈,看在诸位勤奋劳作的份上,特地下了特赦令,命我将尔等带来高田城,宣读了主公的特赦令之后,愿意跟随着这位尼子家的大官走的,也可以,自行离开的也行,反正只要出了美作国边境,随便大家如何抉择。”

    宇山久兼显然没有想到马醉木景佐会来如此一遭,就算是向政衡提出抗议,也顶多口头上责罚一番马醉木景佐,不会给马醉木景佐一点毛的惩罚,只能够闭口不言,坐等事情进展。

    却没有想到马醉木景佐真的拿出了一份政衡下达的特赦令,宣读了起来。宇山久兼心中腹诽不已,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明明是用交赎金换回俘虏的,到了伊达家的口中却是变成了特赦。

    只是这些还是小麻烦,宇山久兼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将这第一批人先带回出云国,给众豪族一个交代,也不想再节外生枝,发生不必要的麻烦,便忍气吞声算是默认了伊达家的无耻。

    伊达家的办事效率向来很快,从宇山久兼处接收了三十万两石见银,马醉木景佐便呵斥着下令队伍即可出发。俘虏们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被释放,同样不想要节外生枝,将小命丢在异国他乡,默默地在伊达军监视下离开高田城,向着伯耆国边境线走去。

    在监工和伊达军士兵的催促下,队伍速度加快了起来,正午的时候,来到了美作国和伯耆国的边境关卡犬狭垰,暂时在犬狭垰附近歇息了起来。犬狭垰算是美作国和伯耆国之间的最为重要的关卡之一,这里常年驻有一支百余人的队伍,修筑有一座坚固的关口,最早的主人是山名氏,后来换了一代又一代主人,现在的主子是伊达政衡。

    宇山久兼脸色难看的看着马醉木景佐,愤怒地发出了怒吼声:“说好的一千五百人,现在只有一千人,还有五百人,在什么地方?还有,你们是如何对待他们的,这是虐待。”

    马醉木景佐听着宇山久兼的愤恨的怒吼声,脸上微微挂着讥讽的笑容,听到后来,憋了一句:“那么你们会如何对待俘虏?”说着摸了摸头脑,说道:“至于还有五百人,等一会自然会有人送来,否则我让你等在犬狭垰干什么?”

    宇山久兼“哼”的一声,怒气冲冲地看着马醉木景佐,却是无话可说。不一会,竹井高清领着数名监工领着四五百人越过了犬狭垰,还未到跟前,竹井高清右手抬了起来,喊道:“停!”

    四五百人竟然在竹井高清的命令下停下了脚步,虽然有一些杂乱,宇山久兼转头望着他,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马醉木景佐笑着说道:“将监,你怎么亲自来了,人呢?”

    竹井高清嘴巴努了一下,自豪的说道:“后面的就是!”

    马醉木景佐瞪出了眼珠子,一脸诧异的表情,宇山久兼的表情更是难看,左右看了一眼,一边衣衫褴褛表情麻木显然受到了严酷的虐待,另外一边衣着朴素精神面貌却是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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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世纪的日本,沉沦在战国乱世之中。乱世,是由妇孺老弱累累白骨所搭建的,热血男儿得以大展长才的血腥舞台。然而,在动荡和变幻里,英雄、魔鬼,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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