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权倾南北TXT下载权倾南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权倾南北全文阅读

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零六章 分歧

    大帐之中,将领们都默然。

    而王瑜紧接着说道:“所谓哀兵必胜,先父去世不久,诸位都是先父曾经的亲信部下,众多将士也受我王家恩遇多矣,难道就只能让家父的在天之灵眼睁睁看着我们在这里无动于衷,最后一败再败么?!”

    崔景嵩顿时神情尴尬。

    如果说王瑜刚才的话还让他们感慨于之前战事的狼狈,那么现在就几乎是在打他崔景嵩的脸了。

    淮水兵败,那倒和他崔景嵩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水兵败、汝水不战而退,和崔景嵩当然有脱不开的关系,王瑜要是这么说的话,简直就是在指着他崔景嵩的鼻子说崔景嵩对不起王轨,打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的仗。

    关键问题就在于,崔景嵩麾下也好,王瑜麾下也罢,这些将领多数也都是王轨一次次提拔上来的,不管你是真的感念于王轨的知遇之恩,还是单纯的害怕同僚说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当王瑜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甚至恨不得每句话都要把王轨的在天之灵给搬出来的时候,大家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甚至就连崔景嵩自己,如果当初不是王轨,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所以提到王轨,大家就必须要说些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的,总不能再劝王瑜不要冒进了吧,那岂不是等于在说我不想为王轨报仇么?

    因此很多人此时也都在看着王瑜,恨的磨牙。

    大家还不至于没有良心,如果有机会能够给王轨报仇,那当然是好的,但是很明显王瑜这个报仇办法完全就是匹夫之勇,冲到颍水的另外一边,且不说现在以周军的投送能力一次性能够投送多少兵马过去,只是汉军装备的那些新式武器再加上云集的兵马,似乎周人投送多少兵马过去都没有什么作用。

    就算是报仇,那也不应该去送死,尤其是不应该以根本杀伤不到多少敌人的方式去送死,这种进攻方式完全就是匹夫之勇,恐怕现在的陈智深就在翘首以待周军能够发起这样的进攻。

    因此这个时候大家甚至对王轨感到惋惜。

    堂堂大将军,后继无人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直二愣子后代?

    王瑜虽然不是王轨的长子,但是王轨其余几个儿子的口碑也不怎么样的确,历史上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留下来所以看到王瑜是什么样的,就知道其他从名字上来看就知道被王轨寄托了厚望的儿子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现在王瑜都已经说了,大家就不能不说话。

    几个本来就受过王轨提携重恩的将领率先站出来,郑重拱手:“愿意追随少将军!”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王轨,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所以他们感念王轨的恩义,就算是自己身死也认了,否则怕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不过也有几个人和王轨本来就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是恰巧调任进入王轨的麾下,甚至有的还是从北方尉迟迥所部临时抽调过来的,他们的全部任务就是协助崔景嵩守住许昌城,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越过颍水去给王轨报仇。

    甚至这其中还有人对王轨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尉迟迥和王轨这两股力量之间本身就是存在矛盾的,能够处于对洛阳安全的考虑来帮帮场子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真的指望着我们还能为了王轨而去送死?

    当下这些人也纷纷开口相劝,不过他们的劝说就看上去没有什么诚意了。

    “少将军要三思啊。”

    “敌方势大,还是保存实力为上。”

    王瑜根本就不看他们,因为本来也没有指望他们,他只是看向崔景嵩,眼神之中不再是恳请,而是类似于要求。

    反正已经有这么多人要跟着我一起走了,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到时候我要走,你难道还打算拦下来不成?所以还不如现在先答应了,我们大家都有个台阶下。

    崔景嵩深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少将军勇烈,务必保重!”

    既然已经无法阻拦,那就只能由他去了。

    希望王轨的在天之灵真的能够保佑他的儿子平安归来。

    颍水上的战斗开始的很猛烈,结束的也很快。

    王瑜率军五千余名强渡颍水,早就等候他多时的陈智深一点儿也不客气,一通箭矢和火枪下去,然后汉军主力就像是无情的巨大盾牌一样,一点点的向颍水的方向推进,那些勉强能够从之前狂风暴雨一样的打击之中侥幸活下来的士卒,又受到了汉军主力的猛烈压迫,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再加上总共就不是很多的船只也基本上都被汉军投石机击中而报废掉了,所以本身能够有机会能够抵达颍水南岸的北周士卒,也基本上都已经身上带伤,更甚至因为船翻了而浑身湿透,正是难受的时候,谁还有心情搏杀,汉军如狼似虎一样冲上来,很轻松就一长矛撂倒一个,更有甚者勉强跑到岸上,就很果断的投降了。

    而有一个投降的,其余的自然就纷纷效仿。

    对于北周士卒们来说,与其在北方等死,还不如早早过来当俘虏,至少还没有听说汉军有什么虐待俘虏的事情,而在北方周人军营之中,却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去执行送死一样的任务,比如这一次。

    对于将领们来说,强渡颍水的任务就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将士们来说更是如此,甚至保不齐一些人就是抱着能够渡过颍水之后直接投降汉军的心态来的。

    哀兵必胜,那不过只是王瑜的自我安慰罢了。

    实际上的情况却是,王轨战死的消息传来,北周人的士气早就已经跌入了低谷。

    在很多淮北将士的心中,王轨虽然还不至于被神化,但是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和脊梁骨,而今这根脊梁骨已经被拦腰打断了,这些周人将士们所能感觉到的并不是悲愤,而是恐惧。

    就连王轨都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他们会不会死的更惨?

    这一战,是不是已经真的没有了胜利的可能?

    至于为王轨报仇,王轨可没有给他们什么切实的好处,甚至还为了拉拢上层将领的忠心而默许这些将领做出剥削下层将士的事情。

第一七零七章 倒霉的崔景嵩

    因为反倒是很多龌龊的事情都被王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掉了,所以底层的将士对于王轨,顶多只是在战斗中的信任,没有感恩。

    再说了,淮北钱粮并不丰盛,并且完全仰仗于朝廷,王轨不过就是个当官的罢了,大家吃饭也不是因为有王轨才能吃好喝好,有什么好感恩和因为他的死而感到愤懑、必须要为他报仇的?

    所以北周军队并没有展现出来和王瑜想象之中的那样惊人的战斗力,甚至恰恰相反,很快就兵败如山倒。

    很快汉军就从三个方向涌了上来,而仅剩下的一个方向就是颍水。

    不少北周士卒惊慌失措的转身向着颍水跑,毕竟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家还在北面,还是渴望着能够逃出去、逃向北方,而颍水的水流倒不算是非常湍急,所以很多人甚至想要尝试着能够游泳过去。当然了还有一些人单纯只是慌不择路,对于他们来说,水流当然没有汉军的刀剑恐怖。

    只不过他们的想法似乎错了,汉军的刀剑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是那翻涌的水流却不会。

    尤其是还有恐惧如附骨之疽。

    不少人在水中扑腾,很快就没有了声响,在人们恐惧的时候,就算这水不算深,也足够要命的了。

    而此时岸上,王瑜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因为有一部分已经扭头逃命或者干脆投降,剩下的人自然就受到了汉军的“优待”,基本上四五个汉军对付一个周人士卒,就算是周人士卒想要拉一个垫背的都没有这个机会。

    长矛,刀剑,几乎充斥了眼前,无论再向哪个方向走,都会有密密麻麻的汉军冲上来想要他们的项上人头。

    身上脸上都是鲜血,王瑜的神情有些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王瑜不明白,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些受过自家爹爹恩惠的人会跑的跑、降的降,为什么崔景嵩会在后面作壁上观,援军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再冲上来支援?

    周人的船只甚至在颍水北岸逡巡不敢向前,最大的动作也不过就是向前几步接应一下那些挣扎着游过来的周人士卒罢了,让他们到对岸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也就使得汉军投石机都懒得开火了,只是高高的伫立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让周人退避。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胆小,难道你们还以为爹爹做得不够多?

    我们王家难道对你们不够好?

    他盲目的挥动着手中的刀,固然有汉军将士被这突然杀出来的疯子杀伤,但是大多数情况下,这刀都是落在了周军士卒的身上,因为不管他向哪个方向挥动刀,如果是向着汉军,立刻就会有一面面盾牌顶上来,他不管怎么用力劈砍也不过就只是在盾牌上留下一道划痕罢了,可是周人将士却把自己的背后露出来,自然就给了王瑜,准确的说是王瑜胡乱挥动的刀,一个刺进去的机会。

    “少将军!”

    一名追随王瑜一起杀过颍水的周人偏将大步过来,想要制止住发疯的王瑜,而王瑜却大吼着对着偏将胡乱挥动手中的刀,那偏将怎么也没有想到王瑜竟然对着自己发难,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就这么钻入了自己的胸口。

    而王瑜一把将刀抽出来,发疯一样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偏将的嘴角一下子喷出好多鲜血,他瞪大眼睛,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刺鼻的血腥味道骤然钻入王瑜的鼻子,让王瑜一下子回过神来,他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再看向前方,手上的鲜血还没有凝结,而偏将不断冒血的伤口就像是恶魔的嘴,想要一下子将王瑜吞下去。

    几名汉军长矛手同时向前一步,长矛同时架在了王瑜的脖子上,长矛形成了交叉,一下子压住王瑜,让浑身都在颤抖的王瑜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杀了我,杀了我!”王瑜大吼道,“苍天弃我,你们都忘恩负义,快把我杀了!”

    “将军,这就是王瑜。”一名俘虏指着这个披头散发,和疯子已经没有什么两样的人对陈智深说道。

    陈智深倒是先怔了一下。

    就这么一个家伙?难怪汉军压着周人打,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这根本就是一个疯子嘛。

    “带走。”陈智深也不敢怠慢,就算是疯子,他的脑子里应该还装有很多和周人相关的机密,他老子死了不要紧,父债子偿,他还是可以帮他老子说出来的。

    至于怎么撬开他的牙关,那就是白袍的任务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有的时候疯子要比神智清明的人好对付。

    而剩下的,就是对岸的敌人了。

    陈智深将目光向北方投去,不知道崔景嵩此时又是什么心情?

    不过不管崔景嵩是什么神情,陈智深都要发动进攻了,周人这有如飞蛾扑火一样的进攻并没有对汉军造成多大的损失,甚至还让汉军将士们士气振奋,正是突破颍水的好机会。

    王瑜的旗帜倒下之后,崔景嵩就知道已经没救了,甚至当王瑜刚刚上岸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崔景嵩不得不承认,在王瑜刚刚出发的时候,他还是抱有一点儿希望,毕竟王瑜带着出发的兵马也不少,其中还有很多是当初王轨调拨过来的精锐,所以就算是没有办法真的突破南蛮的防线,只要能够给南蛮造成麻烦,哪怕只是有效的打击南蛮的实力,那就已经足够了。

    王瑜带过去五千多兵马,怎么着也得杀伤个三四千人才对啊。

    可是事实又狠狠的打了崔景嵩的脸。

    汉军攻势如潮,刚刚上岸的王瑜立足未稳就被汉军全歼,汉军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而周人的士气已经坠落到了低谷。

    这仗还怎么打?

    崔景嵩只能自认倒霉,这一场场战斗下来,和自己搭档的都是什么猪队友,先是一封信就能被骗的跑到另外一个方向去,导致自己不得不撤退的綦连雄,现在倒好,本来应该是援军的綦连雄,反倒是成了汉军的俘虏。

    然后又是这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王瑜,活生生的将五千兵马送到了汉军的肚子里,估计陈智深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在心里好好感谢他呢。

第一七零八章 人未至,炮先至

    对于綦连雄,崔景嵩倒是并不算真的给予厚望,因为王轨所部和尉迟迥所部之间的矛盾,他也没有指望着綦连雄能够起到多少作用,这个家伙至少还帮着牵制了汉军的一部分兵马,而现在这个王瑜,几乎是在崔景嵩预料之外的。

    王瑜的战败,几乎一下子把崔景嵩推到了冰窖之中,心一直向下沉。这一战都成这个鬼样子了,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勇气再打下去了吧。

    到头来,崔景嵩环顾四周,自己的麾下竟然又只剩下了当初水之战劫后余生的本部兵马。真的不知道凭借着这些将领,大周,那个曾经一统北方,向北压服突厥,向南逼迫南陈的大周,还能再支撑多长时间。

    崔景嵩只感觉到了凄凉和悲哀。

    许昌如今面临的局面,又何尝不是大周在所有战场上面临的局面?气势如虹的汉军势如破竹,而大周的兵马数量虽然也不见得少到哪里去,但是士气已经不能和汉军相比,更不要说手上的家伙和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了。

    当初南朝一个陈庆之七千骑兵,就能横扫千军,现在汉军的骑兵数量何止七千,而李荩忱的野心,又何止一个洛阳?

    对面已经开始组织渡过颍水,崔景嵩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一退再退,的确不能再退了,背后就是许昌城,在汉军强大的火炮和投石机面前,年久失修的许昌城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点崔景嵩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在颍水北岸背靠许昌安营扎寨。

    背后就是许昌,能够给人为数不多的一点安全感。

    而面前就是颍水,这实际上才是周人所能够依靠的最后防线。

    只是不知道自己守住了许昌,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淮北已经失守,潼关已经失守,或许过不了多久,许昌就会陷入汉军的重围之中。

    更何况,自己难道就真的能够守住城池?

    崔景嵩并没有信心。

    对面的岸边,汉军已经在整齐列队,而霹雳车甚至快要推进到了水里,这样抛射过来的石弹能够有效地阻拦对面的敌人向前推进。即使是这样,汉军还不满足,甚至还在丧心病狂的将一门门火炮搬运到他们的船只上。

    汉军的船只并不算多,这应该是崔景嵩最庆幸的地方。

    汝水和颍水固然都是淮水的支流,但是从汝水到颍水并不是那么方便,中间虽然有不少小河流相沟通,但是这些河流一来处于下游河流上游之间往往都有山丘甚至山峦阻隔,否则早就已经流淌到一起去了,二来这些小河流或许应该用港汊来形容更加合适。

    南北朝割据之后,淮北作为主战场之一,很多水路都已经废弃,尤其是对于本来就在水面作战上处于劣势的北朝,这些水路的作用不大,但是反过来被南朝利用成为通向腹心之地道路的可能性却很大,所以甚至还对一些水路进行了人为的堵塞,有的一些河道上还种植了诸如芦苇这样的水生植物,以求得以阻拦南朝水师船只的进入。

    所以汉军水师想要从汝水进入颍水,还得向南绕行到淮水上,现在只有很少一部分小型船只能够先行通过少有的几个水道抵达。

    这些小型船只不过就是赤马、走舸之类的,甚至就连规模稍微大一些的蒙冲快船都没有,和那些汉军临时搜剿的渔船甚至刚刚俘获的北周人的船只混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因此真的要说水战,汉军不见得就占据优势,尤其是不少船只都已经提前被崔景嵩征缴,所以汉军这边的船只数量甚至都比不过周人。

    这也是为什么陈智深只能憋着一口气先放王瑜上岸再打,若是水师已经抵达,以陈智深的脾气,肯定是直接让黄龙、五牙大舰直接碾压过去了,用兵马一点点的怼?笑话。

    恐怕也正是因为知道汉军在水战上力有不逮,所以王瑜才有胆量气汹汹的杀过来,否则恐怕人也早就已经怂了。毕竟在汉军水师那完全就像是水上移动长城的战船面前,任何人恐怕都很难升起挑战的心思来。

    当然陈智深倒是并不期望水师能唱主角,水师既然不在,那挺好,就让我们陆师拿下这次功劳!

    一艘艘船只快速的向北岸逼近,而投石机已经先把石弹丢了过来,北周军队顿时有些骚乱,不少士卒扭头都想直接往后跑,只不过一些周人将领还算称职,有的干脆直接抽出刀刃逼迫这些士卒回来。

    而崔景嵩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所以督战队也已经在营寨外面列队,只要任何人向后跑到督战队的位置,鬼头大刀就会直接挥动下去。

    如果说逃入营寨对于这些士卒来说就是逃出生天了的话,那这些站在营寨之前的督战队就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轰!”石弹落地的同时,对面岸上射程比较远的普通火炮和那些船上的其实应该是为水师量身打造的轻型火炮也开火了。

    石弹和炮弹滚滚,砸在周人的军阵前面,有一些抛射出来比较远的,更是直接撞入人群之中。石弹裹挟着狂风,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一个又一个的士卒倒在石弹猛烈的撞击下,甚至还连带着周围的不少将士也被这风掀翻在地。

    炮弹的威力或许没有石弹这么大,但是炮弹来的更快,更加密集,如果说石弹甚至还能远远的看见其轨迹,那么炮弹就更加快速。实心的炮弹,撞过来的威力并不比石弹小,而弹道无疑更加的平直,几乎在前后几个刹那的功夫,四五发炮弹同时撞上了周人的盾牌。

    炮弹在盾牌前狠狠的打着转,几乎一瞬间,盾牌便出现了一个凹陷,更或者直接就四分五裂,盾牌的碎片推动着盾牌后面的人一起倒飞出去,更有甚者,一些锋利的碎片直接切割掉了周围人的脑袋。

    还有的开花弹或是越过盾牌在人群之中炸裂,爆炸掀起的烟尘和火光把周围一片都笼罩在其中,有的开花弹则是和这实心炮弹一样在盾牌前炸裂,盾牌终究还是能够起到一点儿阻拦的作用,只听得“噼里啪啦”响声不断。

第一七零九章 最无奈的选择

    颍水前线,汉军的炮击在持续着。

    这一次汉军的投石机和火炮面对的不是高高的寨墙,而是奔流的颍水和颍水对岸在营寨前方列阵的周人。

    这条河当然不可能竖起来、在空间上起到阻拦汉军的作用,所以周人所能依靠的就只有面前的盾牌。

    在狂风暴雨一样的炮击前,这盾牌单薄的就像是一层薄纱。

    每一面盾牌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盾牌后面的北周士卒们更是屏住呼吸,只要眼前的盾牌支撑不住,那乱舞的弹片和翻涌的气浪就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很快就会夺走他们的性命。

    不少单薄一些的盾牌或是木头制成的盾牌还是被乱飞的弹片切割开来,后面的周军将士自然就倒了霉。到底谁会中奖,谁会倒下,和个人能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和整个团队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关系,完全就看对面汉军炮手的本事和天意,乃至于后者都要占据很大的比例,无疑这才是最可怕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炮弹就会砸到自己的头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人都会直接倒飞出去或者变成尸体,就算是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袍泽弟兄乃至于自己随时就毁灭掉了对于周军士卒们来说,这种任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都没有办法挣扎一下的处境才是最难受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炮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甚至比刚才的时候更加响亮。

    每一发炮弹炸裂,就像是小刀在心头上刻了一下,让人只能默默忍受着这种痛苦,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种折磨。

    而随着盾牌阵列上的缺口越来越大,开花弹也不断的向人群的纵深乱窜,并且绽放出来一朵朵血肉做成的花朵。

    有的时候,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

    转身向后跑的北周士卒已经越来越多,督战队的大刀挥动的也越来越频繁。

    这些督战队真的敢杀人,这应该是让不少北周士卒们最终还能坚持站在这里的原因。毕竟相比于立刻就去死,出于本能他们还是宁愿再等一等。

    汉军的船越来越近,周人的弓弩手也顶着巨大的压力放箭,当然了周人的投石机也没有闲着,只不过投石机最多也就是抛射出去一两轮的机会,不用等到他们完成第三轮装填和发射,汉军的投石机和火炮就已经对着石弹飞过来的方向开火,石弹和炮弹很快就会把那一片都变成炼狱。

    稀稀落落的箭矢基本上没有起到什么阻挠的作用,汉军的船只在快速的向前推进,还不等船冲上岸边,不少早就急不可耐的士卒就已经从船上翻身而下,举起盾牌保护住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然后涉水快速向岸边冲去。

    距离并不遥远,但是也正是这一段距离敌人很近但是自家人却有密集堆在一起的路程是最要命的,因此那些有经验的汉军老卒宁肯把机会留给那些新兵蛋子,而自己直接涉水上岸。

    对于这些来自于南方的将士们,颍水,轻飘飘啦。

    如果不是因为敌人的箭矢随时都有可能窜过来,而且第一次来这地方对水文条件并不熟悉,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卒们甚至都敢直接从对岸游过来。

    南方水乡里长大的孩子,竟然还要挤在一条船上过河,这实在是太屈辱了。

    还不等敌人从岸上压迫过来,上岸的汉军将士就已经快速集结,所有动作干净利落,绝对不拖泥带水。而船上的汉军弓弩手也纷纷扣动手中弩机,射出去的箭矢形成一个扇面,横扫前方周人的队伍。

    若是换做往常,这样的箭矢射击根本就起不到什么杀伤的作用,但是今天不是往常,在这之前,汉军的火炮和投石机就已经对周人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肆虐,所以周人的队列早就已经变得混乱不堪,这一通箭矢射过去更是“见缝插针”,让不少原本勉强重新集结起来的周人队伍再一次受到了沉重打击。

    “这个崔景嵩,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陈智深提着刀跳上岸,他一如既往地亲自带领前锋进攻。正是因为陈智深这种每次征战都会冲锋在最前线的行为,他麾下的将士也无疑是各个军中士气最高涨、斗志最昂扬的。

    当然如果陈智深出了什么意外,对于士气的打击也必然沉重,所以除了艺高人胆大的陈智深,放眼整个大汉军中,怕是还找不出来第二个敢这么做的人,当然了,李荩忱倒是每次都把态度摆出来,坚决要冲锋在前,只不过大家都不可能同意罢了当然不排除戏精皇帝陛下自己也知道会这样,因此口号完全可以喊得震天响。

    要说如何鼓舞士气,多了一千多年经验的李荩忱,当然要比其他人更加擅长。

    而现在,陈智深对面的崔景嵩,也同样坚持站在了队伍的前列。

    很明显,崔景嵩也不打算再后退。

    而陈智深不得不承认,崔景嵩做出的选择应该还算正确,现在周人在岸边列阵,能够在汉军上岸的第一时间就压迫上来,可是如果龟缩在营寨后面,那么周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汉军渡河、列阵,却无计可施。

    半渡而击,才是阻挠敌人的最好的办法,等到汉军甚至把火炮都搬到岸上来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所以崔景嵩才会坚持守住这滩头防线,哪怕是必须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也有毅力的对手。

    当然了,这也是一个还有理智的人所能作出的最无奈的选择。与其直接等死,守在这里至少还可以寄希望于自家军队的士气不至于崩溃的太快,至少还能盼望敌人组织的进攻出现差错,从而能够抓住或许稍纵即逝的机会。

    不过陈智深不打算再多给他任何机会。

    当汉军上岸,局势就已经不可挽回!

    “杀!”刀向前,汉军将士呼啸而出,如猛虎下山。

    陈智深的将旗就和大汉的赤色旗帜一起飘扬在队伍的最前面。

    炮声隆隆,一艘艘运载着火炮的船只此时也尽可能的前顶,甚至不惜直接抢滩,以求能够把炮弹送到更远的位置上去。

第一七一零章 不当三姓家奴

    下一刻,汉军将士撞入周人的队伍之中。

    像是刀切开了豆腐,像是船劈开了波浪,北周军队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向两侧溃退。

    “大周的男儿,国家恩养多年,当是为大周、为陛下死难的时候!”崔景嵩挥动着手中的剑,大声呼喊,可是这一次却并没有任何人还想听从于他的召唤。

    对于北周将士们来说,什么国家,什么忠诚,那都是一帮文官嘴上说说而已,文官们可以当真,但是他们不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吃一天粮食站一天岗,但是当敌人杀过来的时候,当周围的人都开始扭头向后跑的时候,自己就没必要站在这个地方独自面对汹涌如潮的敌人了。

    你家的粮食,我不吃了就是了。

    在这乱世之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是对于每个人来说,保住自己的性命却又是最重要的。

    崔景嵩张了张嘴,终究喊不出来任何的声音了。

    甚至就连他的亲卫都已经随手丢下兵刃向后跑,甚至就连后方的督战队,也已经没有勇气挥动手中的刀,因为之前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两个人忍不住向后跑,现在却是成百上千的人在溃败!

    人群向着督战队冲过去,很快就把督战队那单薄的队列冲的七零八落,而这些督战队也都转身开始向后跑,这个时候不跑,难道还等着敌人冲到自己的面前时候,挺着鬼头大刀去杀敌?

    那沉重的鬼头大刀,根本打不过手里刀枪齐全的汉军。

    “跑,快跑啊!”

    溃败,彻头彻尾的溃败,无数的北周士卒开始向后跑,而且他们根本就没有想着能够跑入营寨之中,因为汉军的火炮打得远的炮弹已经落到了营寨寨墙内外,整个营寨也都笼罩在炮弹掀起的烟尘中,甚至一座寨墙内的箭楼被汉军火炮集火,已经轰然坍塌。

    对于北周将士来说,营寨,显然也已经不安全,只有继续跑,继续向后,能够跑得多远就有多远,甚至不少人手中的兵刃都已经丢掉,身上并不算多的衣甲也丢的满地都是,真的逃命的时候,这些沉甸甸的东西,留着它干嘛?

    陈智深有些懵,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在陈智深的猜测之中,崔景嵩既然有胆量在这里列阵,说明周人的士气应该还可以,不然按理说崔景嵩应该没有这个勇气才对。然而事实却是,崔景嵩根本就在硬撑着,在用督战队逼迫着周人将士哪怕是两股战战也得站在这个地方。

    但是当汉军真的冲上岸之后,周人将士最后的胆量也被彻底击碎,这一次就不再是一个人两个人扭头向后跑,而是一群人、两群人,逐渐所有人都开始向后跑,就算是有再多的督战队也没有什么用,因为督战队自己也想往后跑!

    崔景嵩啊崔景嵩,你还真的是高估了你的军队。

    不过这也是陈智深郁闷的地方,因为崔景嵩的表现,他也高估了对手,又是轰隆隆的炮击,又是浩浩荡荡的渡河,哪曾想到敌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斗志了。

    汉军弓弩手已经不再射击,因为敌人很快就跑出了射程,因此这些家伙们都抽出自己的佩刀,跟着大队的步卒一起向前追击。

    陈智深伸手排开前方的亲卫,走到了已经被汉军团团包围的崔景嵩前方。

    崔景嵩的身边只剩下了三五个人,其余的亲卫或是跑,或是战死,让崔景嵩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凄凉。

    几名亲卫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迈出一步,而崔景嵩伸手拦住他们,淡淡说道:“放下你们的兵刃吧,这场战斗结束了。”

    “将军!”几名亲卫急忙喊道。

    自家将军的死战之心,大家都是知道的,将军不可能投降,而现在却让他们放下兵刃是什么意思?

    崔景嵩惨然一笑,对着陈智深说道:“崔某曾经是齐国之臣,火来追随大周齐王殿下,成为周国之臣,大将军于崔某有提拔救命之恩,大将军身死,崔某自然不能苟活,三姓家奴之事,不可为之。”

    陈智深意识到事情不好,纵身就向上扑,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崔景嵩一个文官,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速度,在陈智深赶到之前,已经横过佩剑,自刎而死!

    “将军!”几名亲卫大喊道,声音分外悲戚。

    同生共死这么多次,将军死了,他们又怎么能苟活?

    很快几个人纷纷自刎,这一次陈智深倒是并没有再阻拦他们。

    崔景嵩死了,对于他们这些亲卫来说自然也就像是失去了生活的意义。

    崔景嵩死了,这是让陈智深怎么都预想不到的。

    身为一个文官,崔景嵩确实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人的能力或许是有限的,但是他的这份恪尽职守和忠诚却是值得佩服。

    再看看原野上那些撒丫子逃命的北周士卒,更是让人心生感慨。武将和士卒都不想着如何能够保卫家国,随后顶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一个临时统兵的文官,这真的是滑稽。

    王轨坐镇淮北的时间也不短,又是统兵好手,因此倒不能说是他御下无方,之所以周人的士气已经完全跌落,一部分原因是王轨身死以及汉军的强大,然而更重要的是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现在的北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否则不至于这么多人都不愿意再为北周卖命。

    而真正还在前线能够浴血杀敌的,也就只有那些真的对北周忠心耿耿或者实在是不想再更换一个主人的人。

    虽然这是乱世,改弦更张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也不是任何人都想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个皇帝拥护,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比较注意自己的生前身后名的,有吕布这个三姓家奴的旧例摆在前面,谁都不想被戳着脊梁骨说是三姓家奴,当然了总是投靠这个、投靠那个,变来变去,新的君主也不见得就真的会信任你,最多就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临时应急一下,用完自然也就搁置了,保不齐哪天找个借口就收拾掉了。

    相比于接下来的日子提心吊胆,还不如一死了之。

第一七零二章 粮食的难题

    毕竟现在汉军还只是沿着原本双方已经固定多年的战线一点点的向前推进,尤其是几个主要的战场上,推进实际上非常缓慢,诸如从关中的华阴到潼关,又比如从淮南到淮北,不过就是向前迈进了一步而已。

    对于汉军将士们来说,向前迈进这一步或许要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要进行一场又一场血流成河的战斗,毕竟汉军想要前进,对面的周人可不想后退,每前进一步,也都意味着要用血**迫着周人向后后退一步。

    这是怎样的战斗,朝内朝外的人们实际上已经非常清楚,朝廷的报纸不断地将前线传回来的战报直接刊登出来,甚至还有撰写文章的记者前往前线写出来一份份纪实报告,字里行间都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让朝野百姓官员能够更贴切的感受到战争的味道,更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以及那些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是远在天边的将士们,每日都在做什么。

    血污,杀戮,刀剑,泥泞,遍布拦江铁索的江河,浴火熊熊燃烧的山川,飘扬的破碎旗帜,连绵的敌我营寨

    这是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凭空想象出来的场景,但是他们很清楚这些将士们在怎样奋战,在怎样不畏生死。

    相对于前线刀刀见血的战斗来说,而今的后勤补给,倒不算什么难事,毕竟大汉的国力早就今非昔比,流水化的生产、战前疏浚开的运河和大量新开辟的道路以及早就由一支支商队摸排清楚的运输路线,让大汉向前一步运送粮食的本事还是有的。

    问题就是之后,汉军一旦在战场上取得突破,那就意味着汉军会快速的向前突进北周人的布防情况,朝廷也算是心中有点数,知道周人的防御也就是第一线,一旦第一线被突破,后面就很难再组织起来大规模的、有组织的防御作战,因此汉军只要能够在这条防线上的各个位置撕开口子,就能够直插敌人腹心。

    到时候对于朝廷来说,如何满足汉军的需要,及时的将更多的人力物力和钱粮运送到更远的距离上,才是最需要担心的。因此现在朝廷在做的很多事情实际上都是未雨绸缪。

    淮北和襄阳以及关中的粮食已经堆积了很多,但是这只是相对于支撑汉军现在作战的,如今确实可以应对各个战线上汉军的需求,甚至汉军发动大规模的集团性作战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一旦汉军开始向北快速推进,那么这些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

    毕竟军队北上,那不只是将士,还有随军的民夫、牛马,甚至还有收容的俘虏流民,人吃马嚼每日需要多少尚且不说,从后方向前多运送一步,就需要更多的民夫和车辆、需要更多的牛马,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消耗。

    当初汉武帝征讨突厥,大将军卫青率领汉军主力横跨大漠,后方的粮食补给几乎已经到了民夫半路上能够消耗掉**成才能运送到前线一两成的地步,而且一旦队伍出了什么岔子,比如走错路或者大军再一次向前开拔而导致需要加紧赶路,甚至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也就是说,一万军队出征,就需要至少准备十万军队的物资,才能够让前线的一万军队吃饱喝足。哪怕是汉军不是穿越大漠,而是在平原上向北推进,也必须要做好沿途粮食会损耗大半的心理准备,甚至白袍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曾经做过测试,从江南转运粮食到大河以北,路上损耗就要有五六成,再加上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诸如天气等等,损耗要按照六七成计算才可以。

    即使是现在的大汉,也会因此而被掏空的。

    毕竟大汉的底子还是当年的南陈,南朝的底子本来就被侯景之乱掏空过一次,因此指望着大汉这些年就能把架子撑起来,还要把里面都给填满,实在是困难。所以现在大汉能够供给如今的战斗,实际上就已经快到了极限。

    这也是为什么唐亦舜会很犯愁,甚至亲自跑到了京口督阵。

    至于寄希望于能够赶在秋收之前抵达北方主要的粮食产区朝廷可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敌人着实是废物、甚至就连粮食都不会抢收上。

    要知道对手无论是宇文宪还是尉迟迥,都算是当世数得上的名将了,因为种种原因,正面战场上或许很难战胜具有绝对优势的汉军,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个人出众的能力甚至还能够挽回一些局面,在其余方面上肯定会尽可能的给汉军制造麻烦。

    换句话说,如果能够阻挠汉军获得足够的粮食甚至在汉军已经接收的地盘上再制造一些混乱,就能够阻挠汉军前进的步伐,对于北周军队接下来调整兵力、组织新的防御甚至反击当然是有利的。

    当初在关中待了很长时间的陈叔慎,有理由相信,尉迟迥绝对是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给汉军多少机会的人,所以在粮食方面上,汉军更大的依赖还是在后方,后方粮草多多益善,只有后方也到了饿肚子的时候,前方才要想办法自己筹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军中粮食难以为继,甚至需要自行筹集,对于士气的打击也是致命的,将士们的心思也会从如何杀敌获取更多的战功转移到如何才能填饱肚子上。

    填饱肚子才能干活,这不仅仅是大家默认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的天性使然,现在的汉军,还没有思想崇高到为了大汉浴血厮杀而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地步,所以谁都不能忽略他们的本性。

    陈叔慎轻轻叹了一口气。

    旁边和他一起承担起来主持朝廷重任的刑部尚书沈君高刚想要开口安慰这个看上去压力很大的年轻人几句,外面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而那些正打算离开的群臣们,也都在门里门外停住了脚步。

    “大捷,陛下斩首王轨、攻破清江口;骠骑将军攻破潼关!”

    传令兵孤零零一个人跑上台阶,因为一直开口大喊的原因,声音都有些喑哑。

    周围没有人阻拦他,也没有人说话。

    一时间大殿上很安静。

第一七零三章 回来加班吧,诸位

    短暂的安静之后,便是如井喷一样的欢呼。

    从各部主官到侍郎再到下面的随从吏员,甚至到宫门内外、大殿上下的护卫、内侍们,都拼命地喊着、叫着,乃至于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帽子都向天上狠狠一丢!

    胜利,大捷!

    潼关破了,王轨死了,这说明大汉从关中和淮北两个方向同时取得了大胜!

    潼关,这是堵在大汉门口多年的挡路石,现在已经烟消云散,说明从潼关向东直入函谷,汉军将再无阻拦,至于函谷关?现在的函谷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秦国能够“凭函谷而拒六国”的函谷关了,在近些年来围绕洛阳展开的战争中,无论是北周攻北齐之洛阳,还是杨坚攻宇文宪之洛阳,函谷关都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汉军接下来的目标,就已经是洛阳了!

    而王轨,如果说潼关是一块石头,那王轨无异于一朵乌云。

    对于以南陈军队为主体无论是李荩忱带着入蜀的军队还是后来在江南整编的军队,追根溯源都是南陈的军队改编而来的汉军,王轨在当初的吕梁之战中给所有的将士都留下来过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对于不少将门子弟来说,父辈兄长都曾经折辱于甚至丧命于王轨的手中。

    这一次李荩忱御驾亲征斩杀王轨,一来再一次让陛下百战百胜的神话变得牢不可破,二来也算是驱散了笼罩在汉军头上的这朵乌云。

    同时汉军突破清江口,更是意味着北周人口中牢不可破的淮北防线,在大汉的兵锋下也终究还是被撕裂了。

    既然有一个清江口,就必然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汉军将整个淮北防线彻底撕开!

    其实,没有了王轨的淮北防线,又算得了什么?

    再坚固的城和再深的水,如何能够挡得住汉军的火炮和战船?更如何能够挡得住拼命向前的将士?

    听到王轨死了,其实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淮北战线,同关中一样,满盘皆活。

    而剩下的中路以及韩擒虎的北路,一个本来就是进展最顺利的,另一个则路途遥远、信息不通畅,而且对于主战场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更多的是起到牵制的作用,所以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沈君高激动的举起手,陈叔慎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击掌而庆。

    朝堂的上一代领头羊和这一代领头羊都畅怀大笑,为这如甘霖一样的胜利消息而欢呼。

    这些时日来的担忧,终究在这大捷的吼声中烟消云散!

    畅快,当真畅快!

    作为后方的官员,他们不可或缺,没有他们也就没有繁忙而不乱方寸的粮食物资调动,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终究不是在第一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亲自参与到前线的厮杀中,因此这更让他们挂怀前线的战事,并且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过错而导致前线失误。

    现在来看,这些担心都不必要了。

    前线的大捷,无疑也是在说明后方的保障工作非常到位。

    这场大捷,顶着黑眼圈的诸位,也都功不可没。

    不过很快两个人就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旋即看向那些欢呼的同僚们。

    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正好对上两人的目光。

    一名尚书嘴角抽了抽。

    陈叔慎的眼神分明在说,乖乖回来加班吧,诸位!

    这一次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反对。

    所有人都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刚传来的胜利消息就像是一针强心剂打在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感觉浑身的血都随着前线将士的呐喊和冲锋沸腾了起来,每个人仿佛都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似乎是和大殿上转身回到位置上的身影相呼应,此时城中的一条条街道上,灯火依次亮起,人们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显然这穿过御街最终抵达大殿上的捷报也将整个建康府都点燃。

    对于同样翘首等待着前线消息的百姓们来说,这场胜利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胜利,前线的胜利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和自己的祖辈们一样面对饮马大江的北方胡人而瑟瑟发抖。

    固然历史上江南的百姓曾经传唱出来欢迎隋朝军队渡江的歌曲,那也是陈叔宝登基很多年后。

    在陈叔宝登基之前,南陈吏治还算清明,百姓安居,尤其是从陈文帝陈中后期到陈顼中前期,虽然南陈内部有几次叛乱,但是朝廷平叛的动作非常快,叛乱集中爆发在荆襄地区,并没有波及到江东,让江东能够在侯景之乱后一点点恢复元气,若不是因为朝廷和民间都有了一定的资本积攒,陈顼也不会出动军队北伐,北伐也不会取得收复淮南这样阶段性的胜利,甚至还有本钱继续向北试探,因此当时也算得上小小的和平和繁荣时期。

    一直到陈顼末年皇子们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方才导致南陈的政治体系矛盾加剧,贪污**的事情时有发生却常常得不到解决,社会各阶层之间也因为投靠向不同的阵营而导致矛盾迅速激化,甚至一些地方政治黑暗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到了陈叔宝登基,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乃至于因为陈叔宝大肆任用诸如江总、孔范等投机取巧的小人,并且大兴土木营建宫殿,说一句“怨声载道”也不冤枉他。

    因此也不怪南朝的百姓反而会期望着北方同样是华夏血统汉人执政的隋朝打过江来,当然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历史本来就是胜利者书写的,南朝的百姓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唱着歌欢迎北朝的军队,还得两说,毕竟整个南陈从朝堂到地方,所有的官员都被隋朝打包带走,或是监视于长安,或是发配边疆,因此事实是什么样的,的确也是隋朝一家之言了。

    不过作为曾经陈顼的子民,见证过南陈皇子们之间的相互攻讦算计,李荩忱倒是并不觉得杨坚有抹黑南陈的必要。

    本来就很黑了,到了陈叔宝时代,皇帝基本上就快变成一个吉祥物,甚至一个后宫女人的话就能够影响到整个南陈政策的走向,这已经黑的不用再黑了,再加点污点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第一七一一章 洞开的许昌城(前两章章节错误,不要订阅!)

    崔景嵩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是不可理解。

    只是陈智深有些郁闷的是,现在大汉缺少的是文官,最缺少的就是对北地的情况比较熟悉的文官,崔景嵩这种当然是最符合要求的一类人,结果崔景嵩这么干净利落的自刎,他陈智深可就不好向李荩忱和急着要人的朝廷诸位尚书交代了。

    不过崔景嵩此人一心求死,再加上他曾经身为北齐之臣投降北周的旧例,能够低头向大汉投降并且还被委以重任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就算是李荩忱和吏部尚书宗元饶再有胆量,对于此人的任用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现在正是大汉急剧扩张的时候,人才固然缺乏,但是朝廷也好,陛下也罢,必然都不期望会在这个过程中掺杂进来沙子。

    毕竟在大战开始前不久,朝廷刚刚完成了吏治的清理整治任务,对从南陈时期就遗留下来的一些贪官污吏进行集中打击和清理。这些贪官污吏多数早就已经“榜上有名”,只不过之前朝廷一直受困于人才问题,迟迟没有办法将这些贪官污吏捉拿正法,现在朝廷已经通过实际行动证明了科举取士的可行性,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好今年新选拔上来的人才都需要有足够的空缺来安置,所以朝廷自然也就恨不客气的让这些贪官污吏直接去吃牢饭了。

    当然那些作恶多端的,甚至连牢饭都吃不上,直接就是断头饭。御史台有白袍和地方军队甚至李荩忱亲自调拨的禁卫军全力配合,和手拿尚方宝剑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一次的“清理”工作也让朝廷充分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沙子,走到哪里终究都还是沙子,不能指望这一个人从当初的南陈官员变成大汉的官员之后就会金盆洗手,甚至他们还会在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可或缺”之后,还会变本加厉。

    所以在这一次北上的时候,大汉朝廷内部从上到下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对于投降的北方官员,也要先进行甄别和筛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大汉的官员,免得反而最后给大汉地方造成负面影响。

    同时,大汉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接收北方地方州府的准备,既然不知道敌人那边的人靠不靠谱,大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抽掉了不少地方骨干官员和吏员北上,无论是什么身份北上,最后都会以官员的身份安排工作。

    因此对于北上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官员有可能会一下子提高好多级,而吏员更是有可能完成从吏员到官员的蜕变,吏员和官员,在古代是两个几乎难以逾越的阶级,而如果能够跨上官员这个等级,人的社会地位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对于很多吏员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能够抽开身或者还年轻一些的吏员,基本上都积极主动的参与了这一次北上人员的招募。

    此时看着崔景嵩的尸体,陈智深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或许对于崔景嵩来说,一死了之还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他重新抬起头,汉军已经越过了周人的营寨,前锋的旗帜甚至已经要到许昌城了。陈智深提起一口气,攻破许昌城,这是最后一战,许昌之后,就能够直扣洛阳的南大门了。

    让陈智深更加无奈的是,许昌并没有再给汉军造成任何的阻拦。

    当陈智深抵达许昌城下的时候,许昌的城门已经敞开,许昌城中父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许昌剩下的那些守军,更是主动的拔出了城头上北周的青色旗帜,并且协助维持秩序,甚至当乱军涌过来的时候,城中的弓弩手还曾经上城头列阵,城上的床子弩和投石机等等家伙也都齐齐对准曾经的袍泽弟兄。

    献城,是泼天的功劳,不但可以让自己一下子从汉军的敌人甚至可以理解为未来的战俘脱罪,保不齐大汉还会给他们奖赏,毕竟许昌城对大汉以及整个战场的重要性,那是众所周知的。

    因此当溃兵骂骂咧咧的只能绕着城继续向北逃窜之后,城中守军并妇孺老幼一众百姓,便洒扫街道,静静等候新的主人上门。

    而站在城中几个宿老以及守军将领身边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中年人。陈智深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果不其然。

    此人正是白袍的田端,当初带着白袍和羽林骑入长安最终挑起宇文氏皇族叛乱,导致杨坚内部矛盾激化并受到重创的“罪魁祸首”之一。这些年田端奉命北上,一来是配合通事馆的许善心一个在明里、一个在暗中大规模搜集北周的相关情报资料,以供汉军征伐所需,二来自然也是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蛰伏下来,一边编织大汉在北方的情报网络,一边等待时机暴起发难。

    田端所选择的地方,自然就是许昌。

    洛阳也好,潼关等洛阳周边重镇也罢,这些年来被尉迟迥经营的有如铁桶一般不说,本身寻常百姓的数量就已经不是很多,这当然也是拜多年战乱所赐,尉迟迥也好,宇文宪也罢,当然还是期望着人口可以再多一些,否则上好的田地都只能荒废着。

    大多数的关隘城池之中甚至都出现了兵马比百姓都多得情况,因此田端如果想要选择洛阳周边的某个地方作为和南方往来的消息中心,并且自己也需要扎根于此,那就未免太困难了,至于东侧的徐州和北侧的邺城,一个有些偏僻,另一个又太靠后,自然而然位于中间的许昌就成了不二之选。

    现在汉军已经杀到了许昌城外,田端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身份,而实际上早在汉军开始进攻之前,田端就已经和城中很多豪门大族乃至于守城兵马将领有所联络,对于这些地头蛇来说,最希望的当然不是大周能够国运久昌,而是自己的性命和利益能够得到保证,尤其是性命。

    钱没了可以再赚回来,人没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

    乱世之中的人们,有不惜命的,也有惜命的,往往不惜命的什么都不怕,而往往惜命的最怕的就是冒险,换句话说,乱世,让所有人都变得有些极端。

第一七一二章 见风使舵最擅长(前两章章节错误,请勿订阅!)

    虽然乱世之中不惜命的人有很多,但是惜命的终究还是占据多数。

    所以这些人在知道了田端的存在之后,并没有人告发,对于地头蛇们来说,两边下注才是最安全的,尤其是现在天下正是大汉和北周争霸的局面,而且大汉随着一次次胜利也愈发的占据上风,压迫着北周在各个战线上只能憋屈的采取守势,因此有很多人明面上是北周的人,背地里早就已经和大汉暗通曲款。

    这种人在乱世之中比比皆是,甚至在乱世刚开始的时候,作为主战场的两淮各个村落往往会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形成坞堡,坞堡城墙高大,甚至还有护城河,村中百姓在平时耕作,一旦有敌人来便闭门自守,当然了所谓的敌人当然指的是那些乱军贼寇,真的有正规的军队在乱世之中有的时候乱军和正规军也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分界,其实最大的区分就是人数,当人数足够多到可以淹没坞堡的时候,坞堡自然就会向来者低头,并且纳上钱粮以承认对方对这里的统治。

    但是实际上这种统治并没有什么用,真正统治这一片区域的还是坞堡的坞堡主和几个家族的族长罢了,一旦南北再发生动荡,新的势力进入这一片区域,坞堡们还是会很快就扭头向新的势力投降。要说墙头草,没有谁能够比这些坞堡更墙头草了,因此当初祖逖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整合淮南和淮北的坞堡,将这些坞堡拧成一股绳,甚至还一路北伐到了大河边,绝对是有能力、有手腕的人物。

    现在随着南北朝割据对立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双方的政权都已经变得稳定,所以朝廷对于坞堡的态度也就不再是听之任之,转而愈发的强硬,一个个坞堡逐渐淡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大军营寨和连绵的城垣,曾经的坞堡就只剩下了寨墙或许还能在这连绵的寨墙中寻觅到踪迹。

    但是归根结底,坞堡还是世家和家族体制之中的一个产物,世家的制度没有被取缔掉,现实之中的坞堡消失了,心中的坞堡还是存在的,世家内部先抱团取暖,然后是周围的几个世家通过不断的联姻和拜师等等方式紧密的联合在一起,最后再是世家不断的从朝廷那里攫取到权力进而把周围的所有百姓也都团结在自己的身边,形成一个又一个朝廷都不敢动的庞然大物。

    上一次大汉内部的会稽留氏叛乱,就证明世家的确还有着很强大的实力,如果当时李荩忱没有那么果断的话,很有可能真的导致整个江南都陷入混乱之中,要知道当初陈文帝时期的湘州叛乱,可是让南陈一直到陈顼初年才算回过来元气,更引发了北周和北齐大举南下,巩固淮南、荆州防务的后果,为后来南陈北上制造了不少麻烦。

    因此相比于有足够决心能够平定叛乱的李荩忱,实力更加弱小而且立足不稳的宇文宪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世家,别说和世家为敌了,甚至还得给他们高官厚禄,让他们成为地方上实际的统治者。

    现在自然就到了报应的时候,当然不能指望这些世家能够为了北周流干净最后一滴血,当大汉的旗帜飘扬在许昌城外的时候,这些世家“反正”的非常积极。

    要论见风使舵,恐怕在这个时代这些家伙就是最擅长的了。

    陈智深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过,他们的笑容都很坦然,丝毫并没有因为几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是大周的臣子,现在已然变成了大汉的百姓而惭愧或者心里不舒服。

    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管上面走马灯一样的换多少人,下面还是他们这些人,在他们看来,任何的朝廷更迭后,想要稳住政权,都需要依靠与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

    对此,陈智深也只能腹诽一句,那你们是不知道当今陛下有多么腹黑。

    既然这些人都不觉得惭愧,陈智深当然就更加坦然的从几个族老的手中接过来许昌城的田册、官吏百姓名录等等,甚至还有许昌城的城防大印。而在他的身边,大汉军队浩浩荡荡开进许昌城。

    陈智深大步走到田端身边,田端拱手行礼,对着他笑了笑。

    “你们白袍这一次又是大功一件。”陈智深有些无奈。

    田端笑道:“陈将军放心,这只是开始。”

    “就因为这只是开始,某才不怎么放心。”陈智深自嘲一声。

    我要是都放心了,就没有我们汉军什么事了,只要朝廷不断的派遣官员北上来接收就可以了,我们汉军岂不是就变成了护卫?那功劳还有我们什么事?

    --

    有的地方顺利,自然就有的地方不顺。

    此时崤山以东,新函谷关外。

    汉军森然列阵,旗帜飘舞,一门门火炮不断地向前推进,任何敢于挡在面前的人似乎都会被这黑乎乎的炮口直接吞噬。而远方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个已经站立起来的霹雳车,汉军倒是还没有胆量把投石车也推进到这么近的距离上,那玩意还是很有可能被敌人的床子弩或者石弹给拆解开的,甚至一顿密集的火矢都有可能要了命。

    相比之下,火炮这种铁疙瘩的确是个不错的东西。

    当然了,萧世廉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让火炮太靠前,只要能够选取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随时可以发射就可以了。

    而在火炮阵地的两翼,汉军将士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汉军的骑兵也开始在更远的地方游弋。

    突破潼关之后,这支最先掀起战火但是却又被潼关困扰很长时间,导致在整体进攻进度上并没有怎么领先的军队,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在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便继续开拔,沿着崤山一路杀出,现在萧世廉列阵的地方正是崤山以东赫赫大名的桃林塞。

    而桃林塞的对面就是新的函谷关。这个函谷关相比于潼关自然看上去就没有那么高大,但是函谷关下,北周人也是严阵以待。

    尉迟迥的旗帜飘扬在中军的位置上,说明这位坐镇洛阳的北周老将军终于坐不住了。

第一七一三章 又是桃林塞(章节上传错误,补偿加更一章)

    这也怪不得尉迟迥,汉军只要突破了这座新的、几乎没有什么纵深和高墙壁垒的函谷关,接下来的战场就是北邙山了。

    战争进行到北邙,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洛阳已经失去了其作为中枢的作用,所谓中枢,自然就是说北周从北方南下的粮食、器械和兵马都经由洛阳分开运送到不同的区域。

    一旦汉军杀到洛阳城下,粮食、器械等等自然也就不能再往外运送,这样甚至很有可能会导致洛阳南侧一直到许昌再到山东青州沿线的战局崩塌,毕竟甚至包括淮北的一部分钱粮器械都是通过洛阳转运过去的。

    作为曾经参加过北周和北齐洛阳争夺战的老将,尉迟迥当然很清楚洛阳的重要性,当初北周一直把战线推进到邙山脚下,压迫着洛阳城,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北周很少有直接攻击洛阳的机会,但是洛阳已经因为长期处于敌人兵锋下而失去了其作为一个城市的行政作用,根本没有办法作为战时一切物质调度的中转中心。

    为了应对北周军队的进攻,北齐军队也只能不断地从邺城、青州等后方集结,再前往洛阳,钱粮和器械自然也是如此,换句话说,进攻到北邙,就意味着洛阳这座城就废了。

    因此尉迟迥虽然明知道南方许昌一带的战局也很紧张,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他也只能先把军队从洛阳和函谷关拉出来,尽可能的尝试能不能挡得住汉军。

    此时的萧世廉有些紧张,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的和尉迟迥面对面,上一次大汉能够战胜尉迟迥,那是因为有李荩忱在背后,而这一次,需要萧世廉自己来完成。

    将领们已经齐齐把目光投向萧世廉,就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火炮继续向前推进十丈,骑兵准备出击!”萧世廉斟酌下令。

    原本翘首以待的将领们顿时有些泄气。

    很明显大将军也在试探,不敢直接全面进攻,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对上尉迟迥,小心为上,在场的将领之中也不缺少经验丰富的,比如鲁广达,但是要是易地而处,把自己也放在此时萧世廉这个统兵主帅的位置上,他们自问也不敢贸然前进。

    这倒不是因为大家畏惧于尉迟迥的名气,而是因为担心于尉迟迥的经验。纵观尉迟迥一生戎马倥偬,基本上征战的地方就是洛阳以及他一战成名的巴蜀,当初北周派遣尉迟迥进入巴蜀,也有借助于他的经验的考虑。而大多数时间里,尉迟迥都是在洛阳附近作战,无论是以北周将领的身份进攻北齐还是后来以宇文宪部下的身份抵挡杨坚的进攻,更或者后来和大汉对峙于潼关。

    可以说从潼关到邙山这一片山山水水,尉迟迥早就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遍,说是了如指掌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桃林塞内外发生得战斗,尉迟迥几乎一场都没有落下过。

    相比之下,即使是有白袍事先搜集了大量的资料,汉军也终究只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于地形地势最多只是在沙盘上看到过罢了,心里没底那是必然的,鬼知道尉迟迥是不是知道哪里有可以包抄汉军后路的地方,然后给汉军来一个大惊喜。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萧世廉,心里也得掂量掂量。

    用火炮前顶来试探敌人是不是有足够的胆量还是会选择后退,然后用骑兵随时准备进行骚扰性进攻,显然是最稳妥的办法。

    如此一来,也就只有统带骑兵的侯秘有了任务,他郑重一拱手,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之前的潼关之战,骑兵只能窝在后面看着,甚至还跑到蒲坂阻拦敌人援军,完全就是边缘敲敲打打的任务,自然让这些骑兵们也很憋屈,因此萧世廉倒是没有忘记给他们个机会。

    “其余各将,返回所部,等待命令。”萧世廉紧接着说道。

    战场状况瞬息万变,他可不能让这些将领们长久在中军盘桓,随时都得做好全线进攻的准备。

    等众人应诺离开,萧世廉把目光投向远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现在知道周人的安排布置,却不知道对方的统帅到底在想什么,是高兴、紧张还是担忧?

    尉迟迥,征战一生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世廉甚至能够感受到,此时的尉迟迥,也在看向自己。

    的确,萧世廉的猜测不算错误。

    此时站在巢车上的尉迟迥,是在俯瞰整个战场,当然也在打量着汉军中军所在的位置,这一次自己的对手依旧很难年轻,这些年尉迟迥发现自己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年轻,从李荩忱到萧世廉,这些年轻人结束了持续三百年的乱世,真的建立起来一个从西北到东南的庞大王朝,而此时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反倒是站在了这滚滚新潮流面前,成为了一个阻碍者。

    这让尉迟迥很难受。

    人活得越老了,越是讨厌死亡,或许是因为自己距离死亡已经越来越近的缘故,越是讨厌死亡,就越是让人觉得和平是那么的来之不易。而今这一场战争,北周的胜算有几何,尉迟迥心里很清楚,两三成还是有的,再多就不可能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老天保佑,也不能期望着昆阳之战、淝水之战这样的奇迹能够在历史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既然如此,那如果自己想要更多的人活着,那最好是直接放下武器,万事大吉,而如果自己还想要打下去,成全自己的忠义,那就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人会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丧命。

    是顺应天意还是顺应道义,这真的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些天在了解到淮北同样告急之后,尉迟迥就陷入了这样的矛盾中,只不过作为一名被宇文宪寄予厚望的老将,在想清楚这些问题之前,他依旧会履行自己的职责,所以尉迟迥出现在了这里。

    看着桃林塞,看着崤山,尉迟迥心情无比复杂。

    上一次站在这里指挥战斗,是和杨坚的决战,那一战两败俱伤,但是杨坚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一度压迫着宇文宪和尉迟迥收兵洛阳,不过最终还是又被尉迟迥打回了潼关。

第一七一四章 上阵父子兵

    而在尉迟迥再一次在这里迎战敌人,敌人已经变了,不再是杨坚,而是大汉,一个是玩弄权术上位的枭雄所部,一个是实打实、一刀一枪打下来偌大江山的豪杰所部。

    孰强孰弱,看看那些黑黢黢的火炮,尉迟迥心中就应该有所定数。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但是尉迟迥更清楚,硬着头皮也得打,说不定在绝境之中也能寻找到希望。有的时候,尉迟迥真的很羡慕这一代的年轻人,他们朝气蓬勃、他们似乎很有凝聚力,有着能够聚集在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奋斗目标。

    相比之下,上一代人同样生长在乱世之中,他们所能知道的和所能做的,整日里就只有打打杀杀,就只有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家族的利益而努力,自私是每个人不变的特性。

    尉迟迥不知道到底是时代需要有所改变,所以改变了这一代人,还是这一代人意识到了时代需要改变,所以自发的聚集在一起,自发的想要为捅破这片灰暗的苍穹做些什么。不过尉迟迥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李荩忱无疑是整个事情之中最大的变数。

    因为李荩忱的存在,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变化,无论是王朝家国的命运,还是人的命运,在他的手掌翻覆之间都变得截然不同。

    或许自己当初做过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没有控制住当时天宫院山下和韦孝宽之间的摩擦,最终反而导致李荩忱这个双方的共同敌人渔翁得利,甚至还因此为之后杨坚和宇文宪的矛盾激化乃至最后的分裂埋下了伏笔。

    又或许尉迟迥抬头看向茫茫苍天,白云悠悠,当真有一种天高云淡、一切安好的感觉。

    这是自己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汉军的鼓声打破了尉迟迥的沉思,站在尉迟迥身边的尉迟勤沉声说道:“大总管请看,南蛮的火炮又在向前推进了。”

    尉迟勤是尉迟迥的侄子,随着尉迟迥身边的将领战死的战死、被俘的被俘,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平素里一般不会让他们在外带兵的子侄亲属了。尉迟迥为人一向谨慎,他的孩子和侄子当中的确有不少有能力的人,但是尉迟迥本人已经算位极人臣,所以对于子侄辈的安排上他素来小心,以免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

    尉迟家的富贵已经滔天不说,等到尉迟迥死后肯定还会有封赏,到时候尉迟迥家族之中的子弟如果都已经在各处把持军政,必然会面临赏无可赏的地步。

    到了那个地步,尉迟家族必然也就变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要么就要选择干脆直接推翻朝廷在情感上尉迟迥绝对不能接受这种结果,而且他还很清楚尉迟家只是简单的将门,真的要造反不见得就能够得到文官以及地方世家上的支持,很有可能会变成孤家寡人,要么就只能选择坐以待毙。

    因此在子侄们的委派上,尉迟迥一向不敢迈太大的步子。

    但是现在尉迟迥也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上阵父子兵,现在不只是自己的侄子尉迟勤率领中军拱卫在尉迟迥的身边,北周军队之中,一般是处于防守位置的右翼是费也进利率领的从潼关退下来的败兵以及后来尉迟迥又给他补充的一部分兵马,而处于进攻位置的左翼,则是尉迟迥的儿子尉迟统带,随时准备对敌人发动进攻。

    上阵父子兵,这也是尉迟迥向宇文宪表达的决心。

    我们尉迟家父子大不了就战死在这里。

    另外在尉迟迥大军的后方,从函谷关到邙山的防务,则是赵王宇文招亲自坐镇,只不过赵王手中的可用兵马基本上都已经交给尉迟迥了,虽然赵王本身也算得上北周宗室之中屡立战功的亲王之一,更是和宇文宪、宇文纯等人的亲兄弟,是坚决拥护宇文宪登基的人之一,忠诚和能力毋庸置疑,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尉迟迥当然也指望不上他了。

    火炮在向前推进,不用尉迟勤提醒,尉迟迥也能够看到。

    他从巢车上下来,两翼派过来请命的人已经在巢车下等候,见到尉迟迥急忙上前拱手见礼。

    “总管!”

    尉迟迥点了点头:“敌人只是在调整队形,战斗尚未开始,为何在此?就算中军有命令,也是派人传递下去,不需要在此等候,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两名领命前来的偏将都有些无奈。

    汉军迟迟没有动静,现在也不过只是在稍微调整阵列,无论是尉迟还是费也进利,心中都有些忐忑和紧张。

    当然这种紧张也是不一样的,对于尉迟来说,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还是他第一次统带这么多兵马和汉军正面交锋,所以他很好奇对方到底有没有所说的那么可怕,而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能够在这一战之中建功立业。

    对于费也进利来说,紧张就是实打实的害怕造成的。潼关之战,对于费也进利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轰鸣的火炮、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弹以及密密麻麻随时都可以把人射成刺猬的箭雨,汉军强大的攻城能力第一次让费也进利意识到了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单纯的只是因为双方没有武器器械上的差距罢了,当对方的武器装备已经完全领先的时候,所谓的雄关漫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猛烈颤抖和摇晃的潼关,抱头鼠窜的北周士卒还有那些甚至连内脏都洒满一地的尸体,是费也进利的梦魇。

    费也进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在潼关坚持了那么久,对此萧世廉其实也是很郁闷的,因为攻打潼关的时候不断有敌人从蒲坂过来骚扰,导致潼关之战一度变成了汉军围点打援,潼关正面进攻实际上没有几次,双方围绕蒲坂展开的激战倒是不少,而每次汉军主力从蒲坂再折回潼关,费也进利已经抓住机会修补了不少城垣,所以一切又得从头开始。

    反正费也进利就知道,在天摇地动之中,潼关城破,自己收拢败兵,一路也顾不上节节布防,就这么溃退到了函谷关,甚至就连函谷关西侧本来还可以作为防御支撑点的弘农郡(今三门峡)也都拱手让人了。

第一七一五章 打脸,很疼的那种

    费也进利真的算是硬生生的跑到了新函谷外才算是因为迎头撞上了尉迟迥前出接应的兵马而稳住阵脚。

    好在从潼关一路跑过来,也就这一条路,所以溃逃下来的兵马倒是还能勉强收拢起来,否则尉迟迥少不得要论一论费也进利丧师辱国的罪责。

    对于现在的北周来说,任何的兵马损失都是要命的,费也进利若是一下子把潼关守军丢的干净,就算是尉迟迥不问罪,朝廷也会派人来问罪的,到时候保不齐尉迟迥自己还会落下一个包庇的罪名。

    至于弘农等沿线城池,荒废已久,甚至连人都见不到几个,曾经支撑起弘农的弘农杨氏又不在此处,所以丢了就丢了吧,本来就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费也进利也因为保住了潼关的近乎半数兵马而得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一次负责充当右翼,主要就是掩护北周军队的侧翼并且遮护背后的函谷关。

    此时看到汉军火炮开始向前推进,费也进利当然很害怕。

    他回想起潼关所经历的炮火连天,甚至腿都有点发抖。

    身为主将尚且如此,下面的将士们可想而知。

    所以费也进利很着急的派人前去请求尉迟迥下令,一来想要知道尉迟迥打算如何安排布置,二来也得从尉迟迥的态度之中揣摩出来尉迟迥是不是真的想打,如果尉迟迥想打,那费也进利就得想办法约束部众,掩护尉迟迥的侧翼,看到汉军的阵仗,费也进利就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所以如果自己能够从容掩护尉迟迥撤退的话,也少不得是可以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当然了费也进利也可以趁此机会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从潼关之战到现在,费也进利别的没怎么学会,脚底抹油的本事倒是学得还算是不错,更何况麾下这些将士都是什么德行,费也进利心里也算有点儿数,不用指望着这些家伙能够有什么为大周血战到底的决心,要不是因为身后的函谷关大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可能越过函谷关逃入函谷关后面的河南之地,恐怕这些家伙早就已经跑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这些几天前还跑的和难民没有什么区别的北周士卒,此时又何尝不是在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前方不断向前移动的火炮,这些火炮是费也进利的梦魇,也是他们的梦魇。

    “稳住!”费也进利冷声说道,传令给身边的将领们,“各自统御好各自的部下,如果出现骚乱”

    “轰!”似乎专门就是为了打断费也进利的话,汉军火炮开火了。

    火炮的距离似乎还是稍微远了一点,不少炮弹都落在了北周军阵的前方,掀起的轰鸣爆炸虽然震撼,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受到影响,这些北周士卒们就看着眼前的土地直接被犁地一样犁了一遍,心神摇晃,他们不知道如果换做自己的话,在这样的炮火打击下会不会很快就灰飞烟灭。

    尉迟迥的神情也变得严肃,汉人这是不是在警告自己,这条火线之后,是不可逾越的。

    不过尉迟迥现在倒也不打算主动发起进攻,汉军火器强大,如果硬顶着汉军的火器和投石机向前冲的话,不啻于自寻死路,相比之下,汉军的火器也相对笨重,这就意味着汉军如果主动发起进攻的话,肯定不可能带着火器一起向前进攻,而且敌人的火器也不可能向着已经纠缠在一起的双方下手,毕竟这其中还会有很多自己人。

    等着汉军杀上门来,顶住他们的进攻,然后再追着他们的败兵杀回去,这是尉迟迥现在能做的唯一选择。

    不过看着现在这些神情惶恐的北周将士们,尉迟迥无从得知自己自己能够挡得住汉军的进攻。

    “敌人的火炮打不了那么远,我们没必要害怕!”一名名周军将领们纷纷大喊道,稳定有些摇动的军心,毕竟就算是最精锐的将士,在这轰鸣如雷的火炮面前也很难保持镇定,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军队多数都是百战老卒,恐怕早就已经坚持不住而崩溃了。

    尉迟迥微微皱眉,他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远方骤然响起了呼啸声。

    尉迟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石弹呼啸而来,这一次和炮弹不一样,准确地落入北周军阵之中,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怎么回事?”尉迟迥心中喃喃自问。

    敌人的投石机距离更远,而且根据情报敌人的火炮射程实际上和投石机相差无几,甚至有时候还会打得更远,为什么会出现炮弹没有落在人群里,而石弹却能够砸过来的情况?

    尉迟迥不知道的是,此时汉军火炮阵地上,几名汉军将领正大发雷霆。

    “看看人家霹雳车,再看看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家伙,人家第一轮校射就完全命中,再看看你们全都给某打到地里去了!”

    “都是干什么吃的,丢人现眼!”

    操控火炮的士卒们低着头唯唯诺诺,其中还有一个大胆的勉强说了一声:“将军,咱们刚刚换了阵地,炮口调的有点儿低。”

    “这是理由吗,这是理由吗?!”一名偏将给了他一个脑锛,“下一轮谁要是打偏了,别怪老子不客气!”

    士卒们轰然应诺。

    紧跟在霹雳车后面,火炮也轰鸣。

    那些还在喊着汉军的火炮不过尔尔的北周将领们,很快就觉得脸被打的啪啪作响,疼得要命。

    不过他们也顾不得自己被汉军打脸有多疼了,因为火炮的炮弹正在人群之中肆虐,爆炸掀起的气浪甚至就连插在地上的旗帜都照样能够掀起来,四处都是乱飞的血肉,北周士卒一下子失去了方寸,就像是被从地狱之中提起来之后又紧接着丢入地狱一样,他们的心还没有放下来,就被这轰鸣不断地炮声震荡的不知东西南北。

    炮弹就像是催命符,不断地夺走性命,不断地在北周人的队列上撕开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而炮弹和石弹掀起的滚滚烟尘后面,汉军骑兵已经开始加速。

    “敌骑,二百丈!”巢车上负责观察的士卒声嘶力竭的大吼。

    尉迟迥虽然从巢车上下来,但是巢车作为少有的可供观测的器械,上面肯定还是要留有人的。

第一七一六章 失控的战场

    不过这尽职尽责的北周士卒的吼声很快就被轰响声所淹没,因为这高高耸立的巢车无疑是火炮手和投石机手们的共同目标。

    当已经校准过一轮之后,这些操控火炮和霹雳车的汉军将士当然就已经心里有数,不知道多少炮弹和石弹几乎同时砸下来,很快就把这巢车拆解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巢车崩塌,不仅仅是一辆庞然大物就这么被分解了,更是北周将士心中的一杆旗帜就这么倒下。巢车巨大的车厢重重的砸落在地上的时候,就算是再心智顽强的人,也难免会升起波澜。

    烟尘逐渐消散,烟尘的后面,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战马的轮廓。

    骑兵,汉军的骑兵来的非常快,几乎是当炮弹打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催动战马,根本不给敌人任何一点反应的时间。

    不过尉迟迥终究还是尉迟迥,汉军会来这一手他已经有所预料。

    萧世廉作为大汉和裴子烈并肩的两员大将,指挥作战的思路尉迟迥也不是没有了解过,甚至当初天宫院山下还曾经多有交手,尉迟迥很清楚这是一个一旦进攻开始绝对会雷厉风行的对手。

    别看他之前不断地调整阵列,看上去磨磨蹭蹭甚至好像还没有什么信心,但是这不过是猛虎在扑向猎物之前打磨自己的爪牙并且寻找猎物的破绽罢了,一旦真的打算开始扑向猎物,没有任何一只饥饿的猛虎会犹豫。

    尉迟迥果断的下达了放箭的命令,在之前就已经被尉迟迥安排在最前面的北周弓弩手几乎同时松动弓弦或者扣动扳机,箭矢如蝗,扑向汉军骑兵。

    几乎是在同时,汉军骑兵已经调转马头,原本是正冲着北周军队的中军冲过来,此时转而扑向侧翼,准确说是费也进利所在的周军右翼,那些箭矢呼啦啦的射过去,大多数都擦着汉军骑兵的身侧刺入地上,当然还是有一些速度比较快的或者本身射的有些偏的落入了骑兵队列之中,不过汉军骑兵本来就零散,这箭矢落过去杀伤也不是很大。

    尉迟迥皱了皱眉。

    汉人绝对不可能在意识到有可能会被周军的箭矢覆盖了的时候再调转马头仓皇逃命,很有可能这本来就是他们计划好的,换句话说,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打算冲击北周主阵的。

    那他们想要干什么,兜一个圈子去进攻费也进利?可是费也进利的右翼本身也有大量的弓弩手不说对于这些败兵尉迟迥当然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所以还是补充了一部分弓弩手给费也进利,希望他能够起到压住阵脚的作用,当然了反过来说,这些弓弩手也是为了让北周将士们心里能够多一些安全感。

    在尉迟迥看来这似乎有点不切合实际,难道萧世廉就那么有信心,认为这些宝贵的骑兵能够一举突破费也进利的防御?可是就算是费也进利真的挡不住汉军,旁边还有尉迟迥随时可以支援不说,背后的函谷关中尚且还有赵王在盯着,绝对不会让费也进利的失败导致整个战局直接崩溃啊。

    萧世廉想要干什么

    就当尉迟迥还在犹豫的时候,又一轮火炮打了过来,很快尉迟迥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炮弹很准确的送入了北周弓弩手的队列之中,清一色的开花弹。

    弓弩手们聚集在一起,没有盾牌的阻拦,这些开花弹就像是冲入了羊群的狼一样,纵横肆虐,无人能够阻拦。

    北周弓弩手狼狈的四处奔逃,但是在他们的身边根本就没有可以逃跑的空间,所有的周人都在慌张逃窜,所有的弓弩手都发现自己正在被死亡和气浪所笼罩。

    汉军的开花弹只能算是一种比较简单的早期产品,和后世的那些高爆弹根本没有办法相比,射程近,而且性能也不是很稳定,也就是说打出去之后到底是一个铁皮疙瘩还是一个爆炸物,恐怕汉军将士自己都不清楚,而且爆炸之后,其实黑火药的杀伤能力有限,主要依靠的还是碎片和气浪来进行覆盖性杀伤,一旦敌人有所防备,比如把盾牌顶在前面,甚至还有可能将伤亡减少到最小,对此曾经在潼关上被炮火洗礼过很多遍的费也进利还是蛮有话说的。

    但是性能不稳定,不代表就没有作用,尤其是当敌人密集的聚集在一个区域内的时候,开花弹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就是要命的,比如现在尉迟迥麾下的弓弩手们所面临的情况。

    碎片和气浪随时都有可能夺走人的性命,那是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死神收割的感觉,是一种骤然被人扼住咽喉,身体甚至都不听使唤的感觉。

    命运甚至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这才是人在面对炮火洗礼的时候最真实的感受。

    混乱,慌张,弓弩手们的情绪无疑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北周军队,无论是中军还是左翼和右翼,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骚动,有的人着急的想要向前进攻,有的人频频回头想要看看身后是不是可以逃跑的地方以及督战队在什么位置。

    在冷兵器作战时代,作为军队之中的一员,每一名士卒在战争爆发的时候,最好的状态就是完全听从于上司的命令,就像是一个杀戮机器一样向前冲或者向后退,军队的最小作战单位不是一个人,而是几十个乃至于上百个人,他们共同进退,才能形成对整个战场的影响,一个人实在是太渺小,并且做什么都无关痛痒。

    但是当每个士卒因为外界的种种因素影响,而把注意力从服从命令转移到了思考自己的利益和生命的时候,那么军心就已经不可能完全凝聚在一起,当敌人杀过来,自然作鸟兽散。

    尉迟迥紧紧咬着牙,因为眼前的这一幕让他觉得甚至是当初自己和韦孝宽所经历的巴蜀之战的翻版。

    敌人的进攻还没有完全开始,自己这边的阵脚就已经动摇。

    战场正在失控,尉迟迥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不断地向下沉,向着深渊跌落

    而远方,鼓声咚咚响起,汉军从左右中三个方向同时向前推进。

第一七一七章 赤与青,山河鼎沸

    没有掩护,没有助攻,漫长的战线上,恢弘的战场上,数万汉军将士摆成一个又一个严整的方阵,大步向前推进!

    这架势,很明显在任何的方向上,汉军都是主攻!

    尉迟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

    萧世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军阵的布置上,一般会侧重于进攻或者防守,无论是雁形阵还是纺锤阵,都代表着这支军队准备采取进攻还是采取防御姿态,同时在进攻的时候,军阵也会留有一部分用于防守,主要是为了掩护军队在败退的时候能够从容撤退,这一次尉迟迥在布置队列的时候,哪怕身后就是函谷关,他依然留下了费也进利这一路兵马,就是在一旦失败的时候能够有一个接应和掩护。

    而萧世廉明摆着就是放弃了留下来任何的预备队,汉军出击,就是泰山压顶,就是倾巢出动,就是不留任何的余地!

    这是在逼迫着尉迟迥和他拼命!

    因此尉迟迥根本无法嘲讽萧世廉是不是真的知道兵法,是不是真的会指挥一场如此大规模、光是主力战军就有十余万的大会战,因为他很清楚,萧世廉的确一上来就拿捏住了尉迟迥的软肋。

    尉迟迥并不是不擅长大规模军团作战的指挥,相反,作为一个老将,这不过只是基本功罢了,经验丰富的老将往往都具备有指挥大规模作战的经验,相比之下,反倒是年轻人们往往会因为经验上的匮乏而在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手忙脚乱。

    毕竟大规模军团作战,考验的不再是一个人有多少奇谋诡计,因为在数万乃至于数十万军队迎面对撞厮杀的战场上,任何的奇谋诡计往往都很难发挥到很出众的作用,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同时还会因此牵制住主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让主将根本没有足够的注意力放在正面战场的指挥上,最终给敌人更多可乘之机。

    这考验的是主将的抓细节和抓破绽的能力,在自己军阵的布置上能不能做到细致入微、滴水不漏,在对阵的时候能不能做到敏锐的抓住敌人随时有可能留下来的缺口,然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年轻人往往不会有老将那么多的经验和教训,自然就更容易被抓住一些破绽。

    因此尉迟迥对于这一战的最大信心就来源于此,他赌一把萧世廉终究没有多少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所以能够让尉迟迥在双方的拉锯之中寻找到足够多的破绽,最终给予他致命一击。

    当然了尉迟迥也没有轻视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或许以萧世廉的能力,一天两天的战斗尚且能够稳住心神,等到战斗拖延的时间长了,必然会有所焦躁和担忧,那个时候就是尉迟迥寻找他的破绽的时候。

    毕竟一场大战真的陷入僵局的话,那双方真的有可能会在这里对峙很多天,虽然南北朝时期双方的国力都有损耗,因此往往更倾向于能够速战速决,但是并不代表尉迟迥打不起一场消耗战,对面的大汉更不用说。

    但是现在萧世廉显然根本就不打算和尉迟迥一点点消磨,全军出击,就是根本不留一点儿后路,如果萧世廉兵败的话,必然会是一场可想而知的大溃败,但是如果萧世廉胜利的话,那尉迟迥将会没有任何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这是在逼着尉迟迥和他对攻,这是在逼着尉迟迥在和他快速解决这一场已然关乎到双方西线整体战局的决战!

    拖延时间,互相试探?

    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尉迟迥很无奈,明明你大汉占据上风,难道就不能小心谨慎一点儿么,难道就不怕因此而战败么?你这样打的话,真的是把老夫的所有算盘都打乱了好吧,算筹,毕竟这个时代的算盘还只是刚刚出现在大汉一些商铺的柜台上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老夫直接和你来一个玉石俱焚?

    尉迟迥不知道萧世廉哪里来的信心,但是这一战,他也退无可退。

    汉军左翼黄玩,前锋卢青,右翼鲁广达,三路兵马攻势如潮。

    无数的箭矢从汉军军阵后方腾空而起,就这样掠过自家袍泽弟兄的头顶,将敌人的军阵覆盖。而北周弓弩手也不甘示弱,后方和左右两翼的弓弩手矢志报仇,将刚才中军袍泽弟兄战死的悲痛和自己内心之中的恐慌都宣泄出来。

    “盾!”将领们大吼着,军中的令旗来往飘扬。

    一面面盾牌或是挡住前面,或是挡住头顶,而将士们向前奔跑的步伐却丝毫没有停止。

    火炮和投石机也没有因此就作壁上观,相反,那些汉军火炮手们乃至于投石机手们也都在推动着自己的大家伙向前推进,再往前一步,就能够把手中的家伙送到敌人阵列的更深处。当然,如果这些家伙还缩在之前的距离上开火,恐怕这一场大战之后,汉军步卒会先冲过来把他们给收拾掉。

    炮声隆隆,杀声震天,本来就不算遥远的距离,几乎向前奔跑一会儿就能到了。

    汉军将士正面撞上北周军队。

    赤色和青色的旗帜骤然间交错,就像是滚滚流淌的赤色岩浆冲入了平静的青绿江水中,顿时山河鼎沸!

    赤色在一步步的向前,青色在步步抵抗着,双方每前进和后退一步,都是飞舞的刀光剑影和满地的尸体。

    盾牌在碰撞,刀剑在碰撞,战马在嘶鸣!

    重甲士和陌刀队姗姗来迟,但是绝对不缺席,这些让鲜卑骑兵饮恨刀下的家伙们如同众星捧月一样出现,当汉军步卒向两侧闪开的时候,他们同时迈动沉重的步伐向前推进,前方不管是周人的盾牌还是塞门刀车,更或者重重叠叠的血肉之躯,都是大斧陌刀迎头劈砍!

    任你是什么名臣将相,任你是什么铁甲连环,便是直接劈开!

    似乎山河,都在这刀斧光影之中震颤。

    鲜血,鲜血迸溅,无数的周人都倒在这刀斧下,更多的周人则仓皇的向两侧散开。

    他们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变态的东西,他们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走的话,恐怕连尸体都不知道会变成几节!

    “杀!”汉军将士紧紧跟在重甲士和陌刀队后面向前冲。

第一七一八章 要拦住他

    周人并不知道,这些本来应该是对付骑兵的重甲士和陌刀队,实际上有着前进速度很慢、体力消耗巨大等等缺点,虽然汉军的重甲士和陌刀队往往都已经是寻找体型健壮的将士了,但是只要是人,中就有力量用干净的时候。

    所以重甲士和陌刀队上来就大开大合的向前冲,一来是利用他们的强大爆发力快速的在敌人的防线上撕开一条口子,二来自然也是因为如果汉军接着再往前冲,这些重甲士和陌刀队就要跟不上了,保不齐等他们跑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而他们的一身装备再好,体力都在路上浪费掉了,自然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所以当周人恐慌于快速向前推进的陌刀队和重甲士,却不知道实际上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周人当然也看不到这些陌刀队和重甲士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场面,因为更多的汉军将士已经从刀斧撕开的缺口外疯狂的涌进来,并且压迫着周人不断后退。

    “挡住,挡住他们!”尉迟已然声嘶力竭。

    敌人源源不断的从防线上一个个缺口之中冲进来,就像是大堤上的一个个缺口,当水涌进来的越来越多,这缺口也就越来越大,最后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因此想要拦住敌人,必须要立刻,现在!

    尉迟丝毫没有犹豫,当黄玩带着自己的亲卫突入到敌人军阵中的时候,尉迟也带着亲卫队顶了上来。无论是对于汉军还是周人,这都是生死关头,纵然是主将,也绝对不能落后,正是因为双方的主将都冲在最前面,将士们才能奋起勇气,继续扩大战果或者死战不退。

    “尉迟家的崽子,”黄玩一眼就看到了尉迟的旗帜,尉迟家这一次倾巢而出,是白袍早就已经送过来的情报,因此迎面遇上尉迟家的人并不值得惊讶,而且败在关中虎翼军麾下的尉迟家子弟又不是没有过,比如说那个自己送上门来的陛下老丈人尉迟顺,“儿郎们,活捉敌将,跟我上!”

    不需要什么封赏封侯许诺,黄玩一句跟我上,就让汉军将士们嗷嗷叫着扑上去,因为他们的主将都果断的冲在了最前面,如果真的让主将把功劳抢走了,那他们这些人的脸还往哪里放?

    尉迟也看到了对面军中的旗帜,相比于黄玩因为尉迟家的人比较多,所以都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尉迟是什么来路,尉迟还是能够知道这个黄姓将旗归属于谁的。

    黄玩,对于北周军队来说,也不是一个陌生的对手了。

    之前的几次冲突,黄玩都是萧世廉麾下的前锋,的确让北周军队吃了不少亏,更不要说他在之前汉军入关中时候的事迹了,这个家伙就像是萧世廉的翻版,敢打敢冲,颇有当初黄法氍之风,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若是换在两军对峙的时候,尉迟肯定不会倾向于和黄玩较量较量,因为这个家伙的实战经验确实是比较丰富,让尉迟自愧弗如不说,而且他作战勇猛就意味着战斗一旦开始,双方估计就只有你死我活这一种选择了,这就是一条恶犬,被缠上了之后可就不好脱身了。

    但是现在的战局让尉迟根本没得选,如果自己躲避黄玩的锋芒,那么很有可能会导致黄玩趁此机会在整个军中左冲右突,以他的勇猛,北周士卒能够挡得住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只会导致更大的混乱,甚至还可能会引起整个战线的崩盘。

    尤其是尉迟这边位于前出的位置上,中军和右翼的增援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如果他这里败退向后倒卷的话,倒是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最终引起整个北周军队的溃败。

    更何况在黄玩的带动下,汉军将士的士气本来就很高涨,而如果尉迟再消极避战,自然会导致北周军队的士气低落,此消彼长之下,哪怕是一时半会儿黄玩还难以扩大战果,最终恐怕北周军队也避免不了崩溃的结果。

    任何果,必然有因,尉迟绝对不能埋下任何有可能导致失败的伏笔,所以这个时候他硬着头皮也得上。

    至少此时上前和黄玩交手,还有可能能够绝地反击,如果事情再拖延下去,就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了,当然了,尉迟也实在是不想承受这种煎熬,和黄玩之间,还是抓紧有个了断吧。

    尉迟的旗帜舞动,转而迎向黄玩,邀战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黄玩冷笑一声,扬起手中的横刀,狠狠的向前挥动,逼退前方的北周士卒,但是更多的北周将士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亲卫们立刻从黄玩身边冲过去,一支支长枪向前捅刺,很快就逼迫着敌人再一次退却,当然是有很多不想退下去的人,都成为了汉军长枪下的亡魂。

    甚至还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亲卫,干脆直接抄起来火铳,几乎是顶着敌人的胸口开火,从枪膛之中喷射出去的弹丸把眼前的人直接打成了筛子,当这个人倒地的时候,汉军亲卫们扬了扬手中的火铳,其余的北周士卒惨叫着扭头就想跑,和手持这样武器的敌人对阵,还有什么好打的?

    不过他们就算是转身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因为尉迟已经亲自扑了上来,甚至还挥动手中的刀斩杀了一名带头向后跑的仗主,尉迟把那个人的脑袋往地上一丢,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北周士卒们就都咬着牙、硬着头皮转身再杀上去。

    “盾牌!”黄玩大吼道。

    跟在后面的盾牌手动作同样不慢,很快就提着盾牌顶上来,敌人的刀枪全部都捅刺劈砍到了盾牌上,而趁着这片刻机会,汉军将士调整呼吸、喘一口气,当然那些怀揣火铳的家伙们更是抓住机会装填,当盾牌再一次分开的时候,以黄玩为首,汉军将士们再一次扑上去,又是生龙活虎。

    尉迟距离黄玩越来越近,并不是因为尉迟向前跑得很快,而是尉迟身前的北周士卒已经全都倒下,黄玩就这么踩着周人的尸体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很快就几乎要顶在尉迟的鼻子底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129/ 第一时间欣赏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作者:然籇所写的《权倾南北》为转载作品,权倾南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权倾南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权倾南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权倾南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