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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四四章 龙门书院山长的人选

    裴矩此次南来,实际上最害怕的就是不能为朝廷所用。

    换句话说,他自己也是在赌博。

    李荩忱虽然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是不见得就会给他什么好处。

    现在裴子烈直接说出来了“同殿为臣”,这岂不是在明确的表示,他裴矩会得到朝廷的任用。不然的话,身在这个位置上的裴子烈,怎么可能随便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荩忱伸手点了点裴子烈,含笑说道:“裴爱卿不愿?”

    任用裴矩,本来就是必然的,现在李荩忱太缺少能够在后面给自己站台的了,在台前稳定各方,有杨素,有王隆就已经足够了,但是李荩忱到底还需要有人能够来证明自己对北方统治的正统性。

    论舞文弄墨,妙笔生花,还有谁能够比这堂堂闻喜裴氏的家主来的靠谱?喷子,喉舌,是一个政权想要稳定,必然要有的,想当初曹操曹孟德何等人物,还被陈琳这个喷子骂的汗流浃背,而武则天又是何等人物,看到“一抔黄土未干”的时候也是大汗淋漓。

    一篇文章挑动天下,并非空话。

    裴矩有名气,有才能,又自傲,做这样的喷子,最合适不过。

    李荩忱相信,裴矩肯定是愿意的,只不过现在应该是没有回过神来。毕竟这个家伙应该也是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自己这算是给了他一个惊喜吧?

    “裴爱卿?”李荩忱又问了一声。

    裴矩一下子反应过来,心中有些尴尬,自己一时激动,竟然都忘了这个时候身在何处。他急忙应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啦好啦,肝脑涂地不至于,”李荩忱笑着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去肝脑涂地了,那谁来为朕分忧?”

    裴矩配合着李荩忱笑了笑,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陛下的笑话到底好不好笑了,他比较好奇的是,陛下会让自己做什么。

    李荩忱伸手推开自己面前的半扇窗户,正对着南方,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越过洛水,便是龙门的方向,也是大汉现在正在兴建的文教中心所在:

    “朝廷打算在洛阳龙门组建龙门书院,裴爱卿也应该有所耳闻吧?现在龙门书院山长之职尚未拟订人选,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裴矩是聪明人,李荩忱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就大概已经猜测到了。

    龙门书院那是什么,那是大汉的国子监,以后不仅仅是要和金陵书院比肩,甚至有可能是要超过金陵书院的存在。裴矩虽然身在北方,却也听说过南方这几个书院的名头。

    从成都书院到金陵书院,大汉的书院源源不断的为朝廷培养人才,据说现在大汉秘书监之中不少年轻人就是从书院中出来的。

    宇文宪也羡慕大汉的书院,所以一直在尝试着在邺城也组建书院,但是因为各地世家并不怎么配合,书院的组建磨磨蹭蹭,到现在也不过只是搭建起来一个框架罢了,随着宇文宪这一次又直接和冀州世家翻脸,书院的组建恐怕又会是一场空话了。

    毕竟这个时代真正的文化和教育力量都掌握在世家的手中,没有世家的支持,书院就算是搭建起来了也没有用。真正能够在短期之内就直接培养起来的人才,多数还是出身世家,而有能力教书育人的先生,也几乎都出身世家。

    大汉为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组建起来好几个书院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徐陵等南方大儒的鼎力支持。

    现在宇文宪已经把自己和北方的名宿摆在了对立面上,又如何能够幻想着获得他们的支持呢?不说别的,就是裴矩这北方同样数的上号的文化人都已经出现在洛阳了,北周和北方世家名宿之间的矛盾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

    若是能够主持一座书院,对于现在的裴矩来说,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也绝对不是最坏的。裴矩当然是更期望能够进入朝堂之中,而不是去教书育人,他还年轻,还是有野心的。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大汉朝堂之上本来就已经有很多年轻之人,他们还眼巴巴的等着前面有位置空缺下来之后自己能够顶上去,无论如何也都轮不到自己这个刚刚南来之人,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积极的跑到高位上引起公愤。

    初来乍到,裴矩并不想树敌。

    相比之下,为大汉培养人才,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来这龙门书院相当于国子监,自己这个书院山长实际上也是身在大汉礼部的,所以说是身在朝堂之外倒也不对,至少有朝会之类的自己还真的要在朝堂上和裴子烈“同殿为臣”,二来自己本身为官的口碑就不是那么好,如果硬要向朝堂内部挤,本来就有可能引起众多朝臣的不满,这也是为什么裴矩来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抱着尽可能为自家子弟争取好处而不是为自己谋取出路的想法。

    若是能够成为山长,那么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肯定本身就要和闻喜裴氏有所亲近,那么闻喜裴氏子弟,无论是不是从龙门书院之中走出来的,之后再步入官场,肯定会得到自己这些门生的照顾。

    门生故吏相互照顾本来就是传统,是任何的制度都不能改变的。

    身为一家之主,相比于自己走在高位上,裴矩更期望闻喜裴氏能够每一代都有足够的人才能够为国所用。

    这个山长之位,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裴矩几乎没有多少犹豫,郑重拱手:“臣愿为陛下执掌书院,培养人才为我大汉所用。”

    “好!”李荩忱抚掌大笑,“爱卿为朕之股肱,愿爱卿培养之人才,也能为大汉股肱!”

    裴矩的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荩忱的确是他见过的最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君主,即使是北齐的那位荒唐皇帝至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接见臣子并且决定什么。但是正是因为李荩忱的这种随意,让裴矩不敢轻视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荩忱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把自己拿捏住,所以他根本不用在乎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到自己,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他开出的条件。

第一九四五章 裴矩,墙头草的典型

    裴矩并不喜欢这种完全被拿捏住的感觉,因为往往都是他拿捏别人,而不喜欢被别人拿捏。

    不过现在裴矩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李荩忱既然能够拿捏住自己,那么他就会相信自己。

    对大汉只有效忠之心的裴矩,现在最害怕的可不就是不信任么?李荩忱若是不信任自己的话,说什么也都是白搭。自己这个堂堂闻喜裴氏的家主,可能就真的和一介布艺没有什么区别了。

    裴矩有勇气站在这里直面李荩忱,不就是因为他在赌李荩忱会信任,至少是有条件的信任自己么。

    君臣之间,最害怕的,终究还是有间隙。相互猜忌,最终就有可能引发矛盾冲突。

    裴矩已经见过了太多,所以他之前也在小心翼翼的提防李荩忱。

    现在陛下有心重用和信任自己,那自己就不能辜负了陛下的恩遇。

    看着裴矩兴高采烈的告退,李荩忱不由得摇了摇头。

    龙门书院山长的位置留给裴矩,这并不是李荩忱刚刚才下的决定,而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和杨素、徐陵等人商量好的。

    北方的书院到底还是需要一个北方的人来坐镇,因此徐陵等南方士林执牛耳的也说不出来什么。

    南方的几个书院所用先生几乎都是南方人,北方人在大汉的文教上本来就不占优势,自然也就更加渴望能够有那么一座书院由北方人来主持。当然现在大汉书院内部,南北方出身之间的矛盾并不显著,先生也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而区别对待,不说别的,上一届金陵书院的第一名——李渊,就是不折不扣的北方人。

    不过对于北方人来说,如果北方的书院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之后北方人恐怕就会很难再进入文教事业了,自家的子弟交给别人培养,到底还是心里没底。所以北方人非常想要拿下龙门书院。

    你们南方已经有那么多书院了,龙门书院固然是有国子监的身份的,但是我们也不是说这里面所有的先生都是北方人,只想要一个北方人来担任山长,总是可以的吧?

    考虑到北方人的诉求,徐陵和顾野王等人的确说不出来什么。至于这人选,杨素很干脆的推荐了裴矩。放眼整个北方,有资格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裴矩称第一,还真的没有人敢称第二。

    这个家伙为官的人品不怎么样,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教书育人的本事总还是有的,而且书院之中往往都是一群嫉恶如仇的存在,有这么一个稍微圆滑一点、懂得官场各种规矩的人坐镇,也不至于让龙门书院上来就和朝堂上产生冲突。

    大汉几个书院和朝堂因为人才培养、钱财分配等等而产生的冲突可不在少数,只不过一般都是徐陵等人不愿意惹是生非,尽可能的把这件事压下去,尽可能的让书院这边配合朝廷的工作,出现的困难自己解决,甚至还出现了书院先生带着学生开垦菜地的事情,当然对于书院来说,一方面是为了哭穷,一方面也是锻炼学生的实际能力,以后到外面做一方父母官,不能连最基本的劝农桑都不会,不辨菽麦的父母官又如何能够被百姓接受和认可?

    而如果龙门书院换上了北方人当山长,会不会打破现在的局面,引来书院和朝堂在利益划分上的正面交锋?

    因此让裴矩这个不喜欢惹事的墙头草坐在山长的位置上,就能够形成很好的缓冲,也能够维持现在学院和朝堂相互配合和谅解,而不是对立和攻讦的局面。

    这也是李荩忱能够做出的让南北双方都能接受和满意的唯一选择。所以除非裴矩真的做出什么让李荩忱不满意的事来,这个山长的位置肯定是他的。

    对裴矩的激动,李荩忱的确有些无奈。

    “陛下所想,裴公自是不知道,”旁边的尉迟贞也是一言不发的看到了整个过程,察觉到李荩忱的无奈,她不由得笑道,“一时失态,也在情理之中,裴公为人,臣妾亦有耳闻,一向谨慎小心又不喜言笑,此时高兴应该只是因为单纯的能够为陛下所用而高兴,倒也应该不是不稳重之人。更何况陛下为人中龙凤,此人若是不可用,陛下也不是看不出来,到时候再加替换便是。”

    裴矩高高兴兴的答应了,李荩忱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无奈的。他真正担心的还是这个裴矩这样就喜形于色,会不会靠不住。

    主要还是因为历史上的裴矩就不怎么靠得住,经略西域以及平定岭南的确有大功,但是隋朝的灭亡和他也有那么点关系。隋炀帝是比较作,不过隋炀帝能够肆无忌惮的作,和麾下诸如裴矩这样的臣子并不阻拦,甚至还听之任之,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或许在当时的那种大环境下,裴矩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本身也没得选,但是他也完全可以选择不说话。既然说话了,既然逢迎了,那么隋朝从鼎盛走向灭亡,裴矩就洗不掉罪责。

    所以李荩忱自己也有些担心。

    不过听到尉迟贞所言,李荩忱倒也安心一些。历史上的裴矩并不仅仅只是隋朝灭亡的推手之一,还是唐朝从刚刚一统走到富强的功臣,甚至还敢跳出来向唐太宗进谏。由此可见,裴矩这个人的确是一个十足的墙头草,他是有才能的,但是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才能反过来成为自己送命的原因。

    对不同的皇帝他说不同的话、做不同的事,对于贤明的君主来说,富有经济头脑而且敢于直言劝谏的裴矩,绝对算得上忠心耿耿的良臣,而对于昏庸或者专断的君主来说,裴矩只会顺从着他们的意思,把他们推入深渊之中,而自己尚且还能在混乱中全身而退,去寻找下一个贤明能够任用自己的君主。

    李荩忱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昏君,因此这裴矩,应当可以被自己带着走在正路上。

    天下人才用很多,可是像裴矩这种再典型不过的墙头草,李荩忱实际上还是第一次遇到。

    毕竟之前团结在他周围的,要么就是有志向的年轻人,要么就是个人修养德行很高的名臣,裴矩这样的滑头,大汉朝堂上还真不多。

第一九四六章 打扫干净好请客

    可想而知,在大汉逐步一统天下的道路上,在大汉以后任用更多人才、一步步发展的道路上,李荩忱还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才。并不只有有志之士才能为自己所用、才能发挥作用,这些墙头草只要使用得当,也可以成为名垂史册的忠臣、能臣。

    就要看皇帝是否有驾驭臣子之能了。

    裴矩,对于李荩忱来说,应该是一个挑战,这个人德高望重而又圆滑,却还有自己的一份自傲在,若能让他为大汉所用,日后自然那也会有更多还在观望的人才也愿意为大汉所用。

    李荩忱不能、也不会回避这样的挑战。

    这就是坐天下必须要完成的挑战。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李荩忱必须要让自己能够坐的住这个天下。

    “是朕想错了。”李荩忱说道。

    尉迟贞没想到李荩忱竟然会这么说,急忙摇了摇手:“陛下心怀的是整个天下,一件事情自然也不可能只从一个方面去想,妾身也只是为陛下提供一种可能罢了,陛下无需也不能全听臣妾所言。”

    李荩忱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尉迟贞的小脑袋:“朕没有想到这一点就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你想的对就是你想的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朕也不是全知全能,既然有错误,朕就要正视错误并且去改正错误,不然的话一错再错,朕还怎么治理整个天下?难不成贞儿打算看着朕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尉迟贞连忙说道:“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陛下不要误会——”

    “我们走吧,吃饱喝足,该做的都做了,也得回去干活了。”李荩忱拍了拍手,至少今天出门不是没有收获的。

    他的目光顺着窗外看去:“咱们去把剩下的‘屋舍’打扫干净,好请客。”

    “啊?”尉迟贞没有反应过来。

    李荩忱解释一句:“裴矩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等大汉全有九州之后,肯定会有更多从北方南下的人抵达洛阳,到时候朕可不能没有任何准备。”

    顿了一下,李荩忱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补充一句:“另外家里这些事弄好了,朕也能好好的欢迎宇文宪前来做客了。”

    尉迟贞含笑点头。

    陛下对于让皇帝们前来“做客”有一种莫名的癖好,北周的皇帝宇文赟,南陈的皇帝陈叔宝,都在建康府活的好好的,再加上这些年大汉向南开疆拓土,抓回来不少所谓的土著人首领,甚至把这些人拉出去开个展览都够了。

    因此宇文宪只要被生擒活捉,就肯定跑不掉一样的待遇。

    对于一个战败被俘的皇帝来说,这样的待遇可不能说不好,甚至纵观历朝历代,这都绝对算仁慈的了。如此安置这些败军之将,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题,不杀吧,感觉就是留下了祸患,杀了吧,又会在历史上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名声,纠结来纠结去,最后也只能一咬牙、一狠心,送这些烫手山芋上路。

    李荩忱并不打算把这几个倒霉的家伙赶尽杀绝。

    三百年战乱,现在最需要的是和平,是没有杀戮,所以李荩忱并不倾向于对这几个家伙下手。大汉接下来向外扩张,虽然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就是杀戮、征服和掠夺,但是在明面上,至少还得维持着礼仪之邦负责教化万方的名号。

    怎么才能提现我们是有道德、讲道理的礼仪之邦呢?你看,之前被俘虏的君王,我们可是一个都没有杀害,所以面对浩浩荡荡而来的大汉军队,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抓紧投降?

    可以说他们就是李荩忱拉出来的榜样罢了,免得以后有敌人不开窍,非得负隅顽抗。

    不过陈叔宝也好,宇文赟也罢,骨头软的很,能够活命,他们就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了。但是宇文宪不一样,身为一代枭雄,李荩忱也不知道宇文宪最后会不会向已经注定的命运低头,还是说和尉迟迥那样采取更加刚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李荩忱很想见见宇文宪,问问这些年宇文宪都是怎样咬着牙走过来的,但是他也不想看到宇文宪跪在自己的面前成为阶下囚。那固然会给李荩忱带来成就感,但是也会让李荩忱很失望。

    “陛下?”尉迟贞低低唤了一声。

    李荩忱回过神来,自责道:“朕刚才走神了,我们回去。”

    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现在不是骄傲的时候,李荩忱让自己冷静下来,前方的路还有很长要走,一有不慎,说不定成为阶下囚的就不是宇文宪而是自己了。

    即使是现在的大汉已经对北周拥有了绝对的优势,李荩忱也不想、更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宇文宪,又在想什么?

    是负隅顽抗,还是打算就此放弃?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暖洋洋的,代表着冬天已经快要过去。开春之后,双方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到时候,一切都会有答案。

    虽然李荩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大汉的赤色旗帜出现在邺城的城头上,但是现在的他,必须要尽可能的保持理智。

    ————————————

    河东,蒲州。

    杨素看着从洛阳送来的消息,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询显然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此时快步走进来,笑着拱手:“巡抚,恭喜了。”

    “难道不应该是同喜么?”杨素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裴公能够成为龙门书院的山长,说明陛下已经开始着手调整现在朝堂上南方臣子数量太多的局面,关中、河东和中原子弟,将会有更多被重用的可能。今年恩科开春之后就要考试,你们李家虽然是将门,但是子弟众多,个中绝非没有弃武从文的,所以可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

    李询颔首:“这是自然。”

    “这次裴公能够为山长,孝穆公起了关键的作用,如果不是他在南方劝导,恐怕也轮不到裴公来坐这个位置,我们的确欠了人家一个人情。”杨素接着感慨一句,“单纯就现在南北官员抱团取暖的局势来看,孝穆公能够敢于出面、居中调和,心胸之宽广,就足以让我等佩服。”

    李询点头:“陛下有识人之明,能够让孝穆公主持天下士林事宜。”

第一九四七章 乐昌就是定心丸

    “孝穆公卖个我们这么一个人情,自然也是期望南北官员能够戮力同心,为大汉效劳,而不是为某家某户效劳。”杨素径直说道,“近来南北之间分歧争执越来越多,迁都也好,这龙门书院的山长人选也罢,两边争执不下,甚至多有把事情闹大以请陛下圣裁之意,现在想想,即使是你我,也难免有地域之私,个人之见,相比于孝穆公,的确有所不及啊。”

    “你我到底还是红尘中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丢掉这些。孝穆公历经风雨,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看的开了。”李询感慨,“某啊,现在只期望年老之后也能和孝穆公这样,纵不问世事,世人心中亦有一席之地。”

    “别说孝穆公了,你家那位老爷子也不差。”杨素指了指李询,“老爷子最近身体还好?”

    李询颔首,李穆作为李家之主,相比于一直东西南北奔波的徐陵,低调很多,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施加自己的影响力,不说别的,这次从征河东的巩汉军,背后就有几个大家族老爷子的身影,他们出面号召,大小家族也都踊跃参与,带动着整个民间百姓积极投军,不然的话,关中刚刚平定也没有多少年,百姓不见得就愿意从军征战。

    而且近年来,李穆的身体也不太好了,到底是已经古稀的老人,各种各样的病层出不穷,能多活一天那都是上天眷顾,自然也不能要求太多,要不是现在医疗水平相比于前些年有显著的进步,恐怕不知道哪个病就足够要了老爷子的性命了。

    前一段时间太医院还专门派遣医生去给老爷子看过病,得出的结论是,风烛残年,多加珍惜。

    曾经纵马横枪的大将军,在年岁面前,终究还是不堪一击。

    徐陵、李穆、韦孝宽以及吴明彻这些老一辈已经愈发的年长,自然也不可能总是和之前那样在背后为年轻小辈们摇旗呐喊,相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次徐陵能够出面为裴矩担任龙门书院山长的事说话,杨素和李询这两个北方文武官员的领军人物就已经很感激了。

    按理说,这些小辈的事情完全轮不到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再出面。

    陛下常说,大汉的天下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总是让这些老爷子们出面,杨素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啊。

    “报!”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跑进来,“报,江南急报,孝穆公病危,恐不久于人世!”

    “什么?!”杨素和李询相顾失色。

    李询夺过来那快马急报看了一眼,默然递给杨素。

    杨素并没有接过来,只是郑重的向着东南方,行了一礼。

    孝穆公,的确值得敬佩。

    希望他能够痊愈。

    ————————————

    建康府,徐陵府邸。

    徐陵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但是他的府邸一直保留着,就像徐陵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一样,绝对不会因为他手中没有了实际的权力就一落千丈。

    此时徐陵府邸之中,人来人往,有着急的自家人,有前来探病的亲朋好友,堵在回廊上、庭院中,看上去混乱不堪,其中不乏有家人和徐陵的门生故吏面带着急神色。

    “孙神医还没有下结论呢,你们着什么急?”

    乐昌的声音就像是给在场的所有人吃了一剂定心丸,顿时院落内外逐渐安静下来。

    “参见皇后!”众人齐声行礼。

    乐昌这个皇后在众多文武以及徐氏亲眷的心中,地位自然是别人不能匹敌的,甚至在内眷的心中,地位更在李荩忱这个皇帝之上。

    一来是因为乐昌本身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可以说现在大汉的女性地位能够得到这样的提升,和乐昌的居中主持有脱不开的关系。说到底李荩忱只是下了这样的命令,真正把这些命令变成现实的还是乐昌本人,更何况乐昌皇后的身份自然更加符合大家的想象,也是大家听到最多、见过最多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原本可能应该属于尉迟炽繁或者潇湘的功劳,就会不知不觉的加到乐昌的身上。

    二来乐昌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堪称是妻子的典范,无论是帮着李荩忱稳定后宫、居中主持内府各项事宜,还是在朝堂紧张的时候果断带着皇长子站出来垂帘听政,根本不在乎这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非议,她的这些行为也让这些就在建康府看到这一切的留守官员以及各家各户内眷们敬佩。

    因此乐昌的出现让他们多少松了一口气。

    是啊,大家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孙思邈都还没有下定论呢,倒还不至于已经准备开哭了。

    徐陵病重并不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早在七八天前就已经卧倒榻上,当时孙思邈并不在建康府,而是亲自带着学生前往豫章郡南边山里考察草药去了,太医们诊断一番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给徐陵,然后让人快马加鞭去请孙思邈回来。

    太医院一时拿不定主意,这自然而然就被理解成了徐陵已经不久于人世,所以朝廷急忙派人通知河洛那边,另外也不断催促孙思邈抓紧回建康府。孙思邈的地位在大汉的医疗界已经毋庸置疑,没有孙思邈下定论,大家谁都不放心。

    好在徐陵一开始的病态并不明显,乐昌来探望过一次,吩咐太医院多加派人手之后也就只能先回去了,徐陵到底已经不在朝堂一线,乐昌而或者朝堂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因为他而舍弃手中的事情,一直在这里盯着,就是徐陵自己也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现在孙思邈八百里加急入京,乐昌闻讯自然抓紧赶来了。

    徐陵的身份地位,在大汉之中已经超然,乐昌当然不希望他出什么好歹。

    门被推开,已经进去了一个多时辰的孙思邈眯了眯眼,外面的阳光让一直身在屋子里的他有些不适应,不过他还是一眼看到了众星拱月一样的乐昌,当即拱了拱手。

    乐昌颔首,而孙思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姊姊,麻烦你在这里看着,本宫去听听孙神医的说法。”乐昌吩咐沈婺华一声。

    沈婺华应道:“皇后放心。”

第一九四八章 徐陵和成都书院

    沈婺华出身沈氏,沈氏现在依旧是江南一等一的望族,就算是世家已经湮灭,但是沈家人还是有话语权的,在场多是东南士族出身的官员,对于沈婺华自然要尊重几分,有沈婺华在也能够维持住局面。

    “孝穆公之安危,关乎国体,不足为外人知晓。”乐昌紧接着看向徐家的几个儿媳,徐陵的妻妾都已经去世,子孙两辈也都在外为官,实际上建康府家中主持事宜的是几个儿子的妻妾,“然孝穆公为徐家之人,朝廷也不可能做此绝情之事,几位若是想要知道,则可随本宫前来,但不能有任何婢女随同,可好?”

    几名儿媳当然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面面相觑。

    徐陵的生死或者还能坚持多久,若是被她们知道了,娘家肯定会派人旁敲侧击以求问,所以自己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最终还是徐德言的正妻萧氏被推了出来。徐家到底不能没有一个人跟着乐昌,不然孝穆公就真的成了国家的孝穆公,而不是徐家的老家主了。

    萧氏是萧摩诃的小女儿,反正萧家是和皇室穿一条裤子的人,皇室知道的,萧家肯定就会知道,所以多一个萧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至少还能表示徐家不至于对老爷子漠不关心。

    看着有些紧张的萧氏,乐昌微微一笑:“萧家多豪杰,妹妹无需紧张,跟着本宫一起听听就好了。”

    萧氏急忙点头,本来这种事轮不到她这个孙辈媳妇说话的,现在贸然被推出来,不紧张不可能,不过乐昌带着安慰的笑容让她总算是心里好受一些。

    伸手关上身后的房门,孙思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乐昌就是深深拱手。乐昌急忙虚扶一下:“孙神医这是什么意思?何必如此?”

    孙思邈无奈的说道:“臣无能,可能要让皇后失望了。孝穆公的病情不容乐观,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些年臣未曾多加注意,让孝穆公的病多有累加,这人本来上了年纪了就不应该如此奔波,车马劳顿,自然又加重病情。”

    乐昌秀眉皱起来,的确,徐陵对大汉劳苦功高,即使是退隐之后也没有说真的不问世事,且不说很多大汉官场上的风波,背后还需要徐陵出面安抚群臣百姓,只是那徐陵当时一手创建的成都书院,就让他一直放不下心来。

    岳麓书院有颜家坐镇,金陵书院又有萧家父子坐镇,更何况还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唯有成都书院,孤悬巴蜀,周围本来就没有多少书院,若是再没有如徐陵这样的大儒坐镇,恐怕用不了几年就要烟消云散了。

    毕竟没有大儒又不靠近都城,久在川蜀已经快要和外界隔绝,真正想要求学的学生谁还会来这里?

    更何况巴蜀是巴人八部以及南中不少部落、羌人部落等等安置的地方,朝廷只是给他们划分耕地,让他们和华夏汉人混在一起耕作,终究只是一种办法,谁都不能保证这些人就这样会融入大汉的农耕文化之中。

    所以用衣冠文化教导这些人就成为另外一个好的选择。

    承担这个责任的,除了遍布各个州府的小书院之外,还有作为巴蜀第一学府并且居中调度的成都书院。可以说维持成都书院的运转,不仅仅是教育上的任务,还是政治上的任务。

    徐陵接过来成都书院这个沉重的担子,也就等于把这些任务都接了过来,同时他也积极的发动各地大儒入蜀,让人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时代,教化蛮夷对于大儒们来说,都是值得追求的事情,所以响应徐陵的人很多。

    这是一个或许没有多少人有文化,但是所有人都尊重文化并且愿意传播文化的时代。

    除此之外,徐陵常年往来于建康府和成都书院之间,一手促成了成都书院和国内众多工坊、书院之间的合作,让学生争取不只是在做学术上有长处,而且还要对社会上各种技术发展有所了解,这样才能够保证在时代发展的道路上不至于被丢在后面。

    可以说成都书院能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和徐陵有莫大的关系,徐陵说是第二功臣,即使是亲自组建成都书院的李荩忱而或者姚察等人都不敢说第一。

    除了成都书院,徐陵这些年为大汉所做的那些事大家也都知道,可以说大汉的教育学,徐陵就是祖师爷。

    徐陵在教育界的地位和孙思邈在医学界的地位一样。

    大汉的任何人,都不忍心失去徐陵。

    乐昌攥紧了拳头,沉声说道:“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没救了?”

    孙思邈苦笑:“启禀皇后,臣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根据孝穆公的病情反应调整用药,但是孝穆公身上疾病众多,肺部、胃部等处都已经有病患,换句话说,孝穆公已然风烛残年,上天想要让他歇息了,就算是臣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再做什么。”

    旁边的萧氏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脸,低声哭泣。

    乐昌沉默良久之后,方才忍不住长叹。

    李荩忱不在场,她就是顶梁柱,谁都能流泪,她不可以。

    哪怕是对于她来说,徐陵也算得上恩师。

    “现在还能看孝穆公一下吗?”乐昌试探性的问道。

    孙思邈本来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顿住了,点了点头。

    ——————————————

    乐昌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见到徐陵,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屋子密不透风,弥漫着浓烈的药味。

    白发披散下来的老人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甚至于让他的皱纹看上去都深了起来,岁月很无情的在他的脸颊上刻满沧桑,而点点老年斑就像是斑驳陆离的墙,代表着这面曾经为南方王朝抵挡北方滚滚黑潮的墙,在看到无数的后辈们已经深入敌人腹心之地后,终于支撑不住,要倒塌了。

    徐陵显然没有想到乐昌竟然会进来。

    他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不过旋即脸上就带上了痛苦的神色,显然这笑容也让他觉得太难了。

    乐昌一丝不苟的躬身行礼,哪怕平时以她和徐陵的关系,再加上乐昌的身份地位,见面之后实际上往往是简单的拱手。

第一九四九章 犹记当年,石头山上

    徐陵一时默然,乐昌的郑重让他不敢怠慢,想要起身行礼,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苦涩的摇了摇头。

    自己真的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不需要任何人说,徐陵自己就能够感觉出来。

    乐昌径直上前:“孝穆公今日模样,令人何其心疼啊。”

    徐陵勉强一笑,声音很是沙哑:“老夫这一生,看尽了风云变幻,也算是值得了,只可惜没有看到这人间换太平啊。”

    乐昌急忙说道:“孝穆公何出此言,孝穆公当然能够看到陛下一统天下的时候。”

    不过话说出来之后,乐昌就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言了。

    徐陵伸手遥遥点了点乐昌,似乎想要说你这个小丫头都已经身在这样的位置上了,竟然还会有这么低级的错误。

    不过他并没有想要再给乐昌“上课”的意思,径直说道:“没想到老夫竟然真的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也是,是老夫太奢求了,毕竟老夫这些年走过的路,看过的烟云,也太多了,看够了,看够了——”

    缓缓闭上眼睛,徐陵喃喃说道:“这一生,够长了。乐昌?”

    乐昌向前一步:“孝穆公,我在的。”

    一如多年之前,她在徐陵这里求学读书一样。

    乐昌的声音很低,眼眶之中已经有泪水翻滚。

    对于她来说,陈顼是虽然疼爱自己,但是为了保持君王威严而严厉、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是一个严格的父亲。而徐陵,对她谆谆教导,就像是弥补了早年撒手人寰的母亲位置一样。

    徐陵淡淡说道:“你知道老夫这一生,最难忘的是什么么?”

    乐昌摇了摇头。

    徐陵微微抬头,看着风吹动帷幕,乳白色的帷幕上,过往似乎历历在目。

    “最难忘的,就是当年石头山上,那白衣少年石破天惊。”徐陵笑了一声,“老夫当时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情要发生改变,但是当时的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切竟然真的改变了,改变的就连老夫都不敢相信,改变的面目全非。”

    或许是说话有点多,徐陵已经忍不住咳嗽起来。

    乐昌想要上前搀扶他,不过他伸手阻止了乐昌,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声音也在颤抖:

    “前半生舞文弄墨,人在中年又朝堂纵横,然不过是寻常人所为罢了。唯有这后半生教书育人、传播我华夏文化、华夏衣冠,方是老夫毕生骄傲。这一切的开始,都在那石头山上,都在那少年傲立之后。”

    乐昌一时间怔住了。

    犹记当年,石头山上,年轻的李荩忱意气风发。

    即使是自己,也被当时他的风采所吸引,刹那失神。

    而谁曾想到,就是当年的这个年轻人,在石头山成名之后,凭借着赫赫战功青云平步,一直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开创了一个时代,而自己也可以称之为“传奇”。

    能够亲眼看到那一幕,的确是幸运的。

    不过更幸运的是,自己终究把握住了,没有错过这个良人。

    徐陵笑了笑,谁也不知道他为了笑出来,用了多大的力气:“老夫纵横江表,死后也不过就是一抔黄土,谁人知之?惟愿我华夏血脉文明,能够代代相传,如那大江大河、滔滔不绝,纵有波折,依旧生生不息,则老夫亦可瞑目!”

    “孝穆公!”乐昌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坚强的大汉皇后,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已经母仪天下了,就不要再哭了,丢人。”徐陵勉强扶着床边的栏杆,似乎他不抓着的话,整个人就会直接陷入床榻之中,再也坐不起来了,“陛下是要干大事的人,他在前面,这背后的江山万里,你要给他守住了,你要给我们这个民族——守住了!”

    乐昌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郑重的拜倒在地,对着徐陵行了大礼。

    此时的她,不再是大汉皇后,而是面对恩师的学生。恩师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不忘这江山社稷,就凭这个,他就当得起自己的大礼参拜。

    徐陵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打扰他了。

    乐昌径直起身告退。

    而徐陵喃喃念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生去后,无论如泰山镇于地,还是如鸿毛飞于天,但能看我华夏崛起,则此生再无憾事。”

    此时乐昌已经退了出来。

    跟着她一起进去的萧氏掩面哭泣,早就说不出话来了。

    孙思邈走过来,乐昌没有直接叫他,就说明徐陵应该还不至于已经不行了。

    “尊重孝穆公的意愿,他想要治疗就治疗,不想要再受累就算了。”乐昌低声说道,“但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宫的旨意。”

    孙思邈一时默然,旋即郑重拱手:“遵旨。”

    乐昌向前走,徐家的书房就在旁边。

    她轻轻伸手推开。

    书架上各式各样的古书比印象里少了很多,不少都被徐陵捐献给各大书院了,现在都换上了新的印刷本,排版紧凑,尤其是远没有那些老竹简占地方。

    书籍大小小了很多,当然也就用不了那么大的书架。

    徐陵虽然不常在家里,但是依旧可以看到这里常常打扫,一尘不染。一如乐昌当年在这里看书的时候一样。

    书架一边的墙上,挂着李荩忱的《爱莲说》。徐陵很欣赏这篇文章,因此在他上次过寿的时候,乐昌亲自求着李荩忱又写了一遍,相比于她自己书房里挂着的那个,笔锋更加敦厚朴实,少了很多锐气,但是依旧带着李荩忱字迹独有的干练。

    想到了当年在这里和李荩忱再次相遇的情景,乐昌心中有淡淡的暖意,笑容已然浮上唇角。

    岁月如梭,一晃多少年就这么过去了,他已然不是英俊少年,而自己也已经不是怀春少女,曾经用羽翼庇护他们的长辈已经不能再保护他们,但是现在的他们,已经强大到可以独自面对狂风暴雨。

    孝穆公你放心,你们守护的,我们将继续守护,你们拼尽全力没有得到的,我们会继续拼尽全力去得到。

    华夏血脉,代代拼搏,亘古流传。

    我辈,不会让你们这些前辈失望。

    乐昌转身,推开门。

    阳光撒下来,前路清晰可见。

第一九五零章 不要让他们失望

    徐陵并没有在当天去世,还是又坚持了两天。

    在大汉新元五年初春的一天夜里,这个亲眼看着华夏从南北朝的分裂对峙走到今天几乎一统的老臣,撒手人寰。

    五天之后,八百里加急把讣告送到了李荩忱的案头上。

    当把这份专门采用了白色封面,由皇后和留守群臣联名上奏的讣告送来之后,整个洛阳城大小府衙之中,文武吏员们也一起换上了素淡颜色的衣衫。

    徐陵虽然德高望重,让南北群臣无不敬佩,但是毕竟不是帝王,还不至于让天下为之披麻戴孝,徐陵自己肯定也不会允许朝中文武做出来这样违反法制和礼制的事情,要知道大汉的礼制,本身就有很多是他制定的。

    所以大家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来悼念这位为大汉、为整个民族鞠躬尽瘁的老人。即使是徐陵曾经的政敌,也忍不住向着南方,心中默哀。

    因为就算他是敌人,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敌人。

    李荩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前乐昌就来了书信。

    今天的李荩忱,同样身穿白色镶嵌金龙的衣衫,帝王威严仍旧在,但是对徐陵的哀悼不须再多说。

    谥号、追封等等的,礼部已经在准备,徐德言等徐氏官员去职守孝以及是否需要夺情使用,吏部也在讨论。

    朝中各项事宜,有条不紊,但是大家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徐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了大汉的文化象征,徐陵这么一走,就像是家中没有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一样。

    即使是李荩忱来到这个时代,也已经经历过很多生死离别,心里也一样不好受,徐陵对自己,又何尝不是亦师亦友?这些年虽然徐陵退居幕后,但是给李荩忱的帮助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少。可以说没有徐陵在背后的支持,李荩忱有很多政策甚至都没有办法顺利颁布下去。

    不过李荩忱也很清楚,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即使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出改变。根据孙思邈的奏章,李荩忱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徐陵得的应该是癌症,而且他去世的时候恐怕癌症已经完成全身扩散了,不然李荩忱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病有这样的病情。

    癌症即使是在后世也是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要了人性命的存在,而在这个时代,有了癌症和直接宣判死刑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李荩忱根本不指望孙思邈能够把这样的病治好。

    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固然有了发展,但是在后世的医疗技术面前也不过就是入门的水平,即使是小手术都有很高的不成功概率,治疗癌症,李荩忱不做这白日梦。

    李荩忱只期望徐陵的死不会给孙思邈带来太多的压力和挫败感。

    更何况徐陵在历史上因为和陈叔宝的冲突,郁郁而终,活的岁数比现在要少。能够活到现在,对徐陵来说,绝对算寿终正寝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强求什么。

    想到当年在石头山上初见的时候,想到在书房之中的那些谈话,想到那个坚定不移支持自己的身影,李荩忱的心中也只能感慨万千。

    对于这个民族来说,徐陵绝对算得上一个功臣,即使是在另一个时空之中,徐陵以一己之力编撰《玉台新咏》,就已经为保全华夏文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在这个时代,成都书院的组建以及大汉整个文教事业的发展,背后都有徐陵的身影。

    文化能够传承,民族精神才能够历久弥新,每一代人才能够知道自己这个民族从哪里来,又应该到哪里去,有了对本民族的归属感,才能够更多的为这个民族做些什么。明白这样精神的人多了,这个民族才能够努力向前发展。

    因此对徐陵,身后事绝对不能含糊。

    李荩忱自己都身穿白衣出现,无疑也是在阐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李荩忱相信,就算是自己不亮明态度,群臣也会这么做的,李荩忱明白徐陵为这个民族和这个国家做了什么,他们也明白的,不然这个时候大殿上也不至于气氛如此压抑。

    轻轻咳嗽一声,李荩忱的目光环视。

    群臣微微低头。

    李荩忱正色说道:“孝穆公为人坦荡磊落,学问高深,又恭谨谦虚,朕年少时常请教问题于孝穆公,以师待之,今日惊闻噩耗,心中亦是悲痛。孝穆公等先辈筚路蓝缕,保全江表华夏山河半壁,任劳任怨,未曾后悔放弃,而今山河虽然破碎,胡氛虽然尚未散尽,但我大汉奋兵北上,即将天下一统,孝穆公却撒手人寰,不能见此宏图大业,实属遗憾。”

    众人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徐陵这一代人应该是过的最艰难的一代人,守着东南江山,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山河半壁,也守着最后的华夏衣冠。当北方的鲜卑人开始反过来进行去汉化的时候,东南的南陈真的可以说是华夏最后的正统所在了。

    他们浴血厮杀,终于等到了转机,李荩忱横空出世,带着华夏走上了逆袭的道路。现在大汉终于重新崛起,华夏也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华夏,可怜徐陵这老一辈的翘楚和顶梁柱,终究还是没有看到华夏一统的时候。

    李荩忱顿了顿,声音由沉重转而昂扬:“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他们就是大江的前浪,而我们就是后浪,现在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属于我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一统天下,成三百年未有之基业,就在今朝!我等后辈,当秉承先人之志,使我华夏,永为天下之主!”

    群臣顿时昂起头。

    是啊,老一辈的陆续去世是情理之中的,而他们这些新一代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也不想依靠老一辈人的支持才能前进。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他们已经可以去做旁观者了,未来的宏图霸业,就让我们来共同书写!

    李荩忱同样攥紧了拳头。

    徐陵的去世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孤单、有些无依无靠,但是正是因为背后已经没有了无言的支持者,李荩忱才有更多的勇气和胆量向前走。

    以后更多的老臣去世,这江山,李荩忱总不能不要了。

第一九五一章 春水初生(新春快乐,加更一章)

    老臣们虽然已经退出一线,但是他们对整个大汉朝廷内外的影响,多多少少都是存在的。不过他们就像是大汉朝廷的拐棍一样,如果不能丢了他们走路的话,那有哪一天他们都不在了,大汉朝廷很有可能不会走路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新一代的年轻官员们缺少经验,所以他们还是离不开老臣们的指点。

    需要多加强地方官员和中央官员之间的调换,以加强对他们的历练啊。李荩忱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大汉之后也不能只是单纯的选拔人才了,人才的进一步培养也是自己需要关注的,其实对人才进行进一步培养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能够在科举考试当中脱颖而出的,肯定也都是众人里的佼佼者。具有足够针对性的培训,就是有效的。

    这件事得和吏部好好商量商量,另外可以让各个书院多加配合,这些已经有官职在身的官员能够进入书院学习甚至转过来给年轻学生们上课,本来就有利于促进朝廷和书院之间的交流配合。

    书院往大处说是给社会、往小处说就是给朝廷培养人才的,所以书院也可以通过这样的交流和培训了解现在朝廷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

    只会摇头晃脑的书生,李荩忱不会不尊重,但是绝对不会要。

    他需要的是有实干能力的人才。

    至于北周,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汉向前的拦路虎,而是路上的一块小石头罢了,李荩忱要做的,就是彻底踢开它!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拦路虎和小石头,李荩忱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走过去,一只只的斩杀、一个个的踢开。

    曾经,大汉的目标就是北周,而今天,李荩忱也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这周围的无数国度,甚至更遥远的土地,都要插上大汉的旗帜,都要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站在武将之首的裴子烈,看着李荩忱的身姿,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吴明彻在战火之余曾经幻想过的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是怎样的鼎盛局面,即使是东西两汉时期恐怕也就只有短短一代人曾经算达到过。

    那个时候的裴子烈也好,吴明彻也罢,说这样的话也不过就是想象一下罢了。

    现在,裴子烈没有想到这话似乎真的要变成现实了。

    此时,他只希望吴明彻或许可以活的久一些,至少能够看到眼前的这番局面。

    李荩忱已经开口询问户部今年预期的税收,以及农部今年春耕的准备事宜,又问了问礼部的恩科准备的怎么样,还有工部、农部等等。

    徐陵去世了,朝廷也不可能真的停止运转。

    罢朝三日,的确是纪念一位劳苦功高的臣子最好的办法,不过现在正是开春之后朝廷各项事宜繁忙的时候,很多事情都着急需要李荩忱做决定然后进行调整或者实施。

    因此在这个时候,李荩忱绝对不会允许朝廷因为任何原因停止运转,而以大家对徐陵老爷子的了解,如果真的让他知道朝廷罢朝三日以纪念他,恐怕有可能会被气的活过来。

    大家都知道,朝廷现在是在为即将开始的战斗做准备,只要春耕顺利,朝廷肯定要北伐,完成对北周的最后一击。

    李荩忱的目光已经转过来。

    裴子烈抬起头,准备应对李荩忱的询问。

    大汉的军队,枕戈待旦,静候陛下旨意!

    ————————————

    大汉新元五年的春天来的不算晚。

    今年的春耕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是大汉第一次组织中原地区的春耕,相比于多年来已经稳定的江南、荆州等地,今年的确废了不少力气。

    中原地区的很多百姓都已经逃难去了,还有不少躲在山里或者沼泽里,真正还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并不在多数。

    正是因为清楚这个情况,所以大汉朝廷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不断派人甚至派出军队进入原野、甚至深入山中搜寻百姓,不管是生拉硬拽还是劝说,大部分逃难的百姓都已经陆续回家。

    或许有很多人一开始并不相信新的朝廷竟然有这么好心,不拉壮丁,反而让他们乖乖回家种地,不过在大汉军队面前,他们也没的选择,只能顺从于朝廷的安排。

    能够回家种地,本来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随着一部分人回家证明了这一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响应朝廷的号召,冬天里陆陆续续走下山,不然的话不但春耕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多人,而且这个冬天在山里还不知道又会饿死多少。

    总之,今年新春的春耕还是顺利进行了。

    李荩忱站在田地里,庆幸这几天比较暖和,至少地里没有那么凉,哪怕这是在北方。

    亲自扶爬犁耕地,是每个皇帝劝农耕最好的办法。

    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八卦田,只要皇帝亲自走在田地中,和老农一样赤着脚催动老牛,就是对天下农民最大的鼓舞。

    相比于之前在建康府举行的劝农大典,今年的场面更大。

    毕竟这是朝廷第一次在北方举行的农耕大典,大家都想热闹热闹,而且北方刚刚为大汉所有,这是不折不扣的第一次春耕,所以朝廷也期望能够快速稳定民心。

    华夏的百姓,多数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没有什么比耕作、比陛下亲自带着耕作更能够让他们感到振奋和安心的了。朝廷鼓励农耕,自然能够让百姓们对大汉有更多的归属感。

    为了能够报道此事,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所作所为,各地的报纸都派了人来,不少擅长速写的人正对着田地之中的陛下快速画着,这个时代当然没有照相机,但是报纸上又不能没有插图,速写插画就成了最合适的选择。

    李荩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天真的有点暖和了,自己推着爬犁走了这么一个来回,竟然出汗了。

    不远处的小溪,已经不见了冰封,水涨了上来。

    春水初生,春天,这个李荩忱盼望了半年的春天,终于来了。

    自己梦寐以求的北伐,在春耕之后,就会拉开帷幕。

    大家都在看着陛下,而陛下回首向北方看去。

    不知道宇文宪,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朕,可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一九五二章 宇文宪的准备

    宇文宪有没有做好准备,李荩忱还真不清楚。

    但是他不清楚不代表就没有人清楚。

    裴矩等人针对自己所知道的邺城情况,写了很多的奏章。这些经过汇总再放在李荩忱的案头上,总结起来就是,北周现在也在抓紧休养生息,并且努力仿制大汉的先进技术。火枪和其他火器的仿制并不算顺利,因为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获得完好的火器样本。不过诸如霹雳车这种,北周已经能够进行自主生产。

    这对于汉军,就已经是一个威胁。

    除此之外,农耕乃至于工业,宇文宪也都在想办法发展。

    大汉工业的强大,宇文宪肯定是羡慕并且自己也想要拥有的。

    只不过这依葫芦画瓢靠不靠谱,恐怕就连宇文宪自己都不清楚。至少现在北周仿制的一些工业产品,在北方依旧没有南方生产的产品受欢迎。

    有的时候不需要人去判断,市场的选择就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另外在意识到大汉的书院制度能够为朝廷带来的好处之后,宇文宪也开始着手组建属于北周的书院。书院触动最深的肯定就是世家的利益,不过在这之前,宇文宪已经着手处理了冀州世家。常年的战乱本来就导致冀州世家零散并且缺少可以独当一面的家族,被宇文宪这么一收拾,损失惨重,自然就更不敢在书院这种事情上和宇文宪出现冲突。

    但是即使是这样,一个书院的组建还是离不开世家的支持,不然的话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别人能够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具有足够学识的教书先生。世家没有力量反对宇文宪组建书院,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在这件事上全力支持。

    所以邺城书院的组建一直慢慢吞吞,从年前拖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尤其是随着河东落入大汉的手中,不少河东世家都转而投向大汉,而冀州世家也多派人开始南下联络,更没有人搭理宇文宪。

    宇文宪在这件事上自然也不可能用强,只能这么拖着。

    除了尽可能的仿制大汉先进的技术之外,宇文宪也没有坐以待毙。想要和大汉抗衡,除了国内一些已经落后和腐朽的制度需要做出改变之外,军队自然依旧是最重要的环节。

    北周军队在之前和汉军的战斗之中,几乎可以说连战连败,即使是那些损失小的败仗都可以称之为胜利了。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北周军队内部对于大汉将会出现难以避免的恐惧感。实际上这种恐惧感早就已经存在,只不过主要存在于北周在中原等地的队伍中,这些队伍之前就已经被汉军消灭殆尽了。

    现在驻守冀州等地的北周军队之前和汉军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手的机会,对汉军尚且还不够了解,顶多就是一些道听途说罢了,因此汉军的强大还不至于直接影响到军心。

    宇文宪抓住这个机会,抓紧对军队进行新一轮的整编。

    本来驻守冀州邺城这一带的北周军队就多数是北周当初进攻北齐的精锐老部队,进行整编的难度就比较小,宇文宪又学习汉军的精兵政策,去除军中老弱病残,并且招募新的士卒,采取以老带新的方式训练新兵。

    原本人数足有十万上下的北周军队,经过整编之后不过七八万,但是战力明显上升。

    除此之外,宇文宪还在兵马器械上下功夫。

    鲜卑骑兵很强大,这是众所周知,可是曾经横扫中原的鲜卑骑兵竟然会在大汉的火器面前一败涂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以轻骑兵为主的鲜卑骑兵,就算是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有汉军的枪弹跑得快。

    他们常用的迂回战术等等,在汉军火枪手的弹幕面前不过就是排队送死罢了。而且还是专门兜了一个圈子去送死。

    因此宇文宪干脆就放弃鲜卑骑兵快速机动的优势,转而着重打造战甲,先是覆盖人,接着再覆盖马,利用北方铁矿石和煤矿众多的优势,大力发展冶炼,将鲜卑骑兵武装到牙齿。

    根据白袍的情报以及达奚惎等人的证实,现在宇文宪至少应该已经有一支人数在千人以上的重甲骑兵,另外其余的鲜卑骑兵也在实现全员“披甲”,之前为了保证冲锋时候的速度,鲜卑骑兵们更喜欢穿上一层皮甲就上阵。皮甲不会影响到他们冲击的速度,而且还能够有效的防止一些并不算锋锐的箭矢。

    但是皮甲面对汉军的火枪,就像是一层纸面对箭矢一样。

    只要还在射程之内,洞穿是必然的。

    宇文宪转而打造铁甲,也在情理之中。

    历史上北方的冶炼发展实际上要到辽代,辽代就是赫赫有名的镔铁之国,他们依靠披着铁甲的骑兵和锋锐的马刀一路向南,所向披靡。而后来他们又被更加强大的金国所征服,金人的铁浮屠可以说是华夏重甲骑兵发展的巅峰之作。

    现在宇文宪竟然也开始发展冶炼,李荩忱不知道假日时日,北周也会变成如同辽国和金国那样以重甲骑兵横行的强大王朝。

    李荩忱也不打算假以时日,就在今年或者明年,北周,将不复存在。他并不打算给宇文宪这个机会。

    李荩忱一路走来,对手有强有弱,宇文宪绝对算是强大的那个。

    假如此时站在河北的是陈叔宝,那李荩忱甚至不介意多休养生息两年,因为陈叔宝会“不负所托”,把北周给弄得乱七八糟,最后甚至有可能百姓和世家都会联手邀请李荩忱前来,就和历史上南陈百姓箪食壶浆以迎接隋朝军队一样。

    换做宇文赟,亦是如此。

    可是宇文宪不一样。

    这个历史上并没有坐到皇位上的枭雄人物,绝对是值得慎重对待的对手。这样强大的对手自己会向前走,这就意味着如果你停下来歇一口气,那么他就很有可能抓住这个机会超过你。

    所以李荩忱必须争分夺秒,把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强大起来的对手扼杀在摇篮中!

    项羽放过了汉高祖,可是败得很惨啊。

    自己不是西蜀霸王,就算是宇文宪有成为汉高祖的潜力,他现在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李荩忱擦了擦手,向着自己的车驾走去。

第一九五三章 未来,当在他们手中

    周围的百姓们在山呼万岁,而李荩忱挥手向他们致意,同时微微侧头:

    “春后北伐,太尉府的方略是什么?”

    作为随驾群臣之一跟在李荩忱身后的张须陀打了一个激灵。

    他早就已经料到了陛下会询问这件事。

    前天的朝堂上,陛下把六部都问了一圈,显然就已经是打算为战争做准备了,甚至还询问了车骑将军军队训练和整编的情况,但是独独没有问太尉府战略部署的问题。

    显然一来陛下不想过早地透露出自己打算具体什么时候动兵北上,二来也打算再多给太尉府几天时间,毕竟开春之后,很多相关的钱粮数据都是刚刚汇总上来,太尉府之前的计划只是建立在估算的数据上的,换而言之不过是一个“空中楼阁”,也需要时间针对实际数据进行调整。

    李荩忱不会强人所难,更不希望太尉府给自己一个并不能确定的计划。

    他宁肯再等等。

    张须陀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都是杨素的小跟班,还真的没有单独代表太尉府向陛下禀报过太尉府在大战略层次上的计划安排,所以即使是明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张须陀还是紧张。

    旁边的李渊和鲍兴都给他投过来鼓励的目光。

    李渊现在是劝农司的主簿,主管的就是农耕各项事宜,今天陛下亲自下田耕作这么重要的事情,李渊自然要在场。自从劝农司组建之后,李渊一直在北方各地来回奔波,考察农耕、主持劝导百姓回家,春耕大典即将举行,他才从陈留那边回来。

    一路奔波,李渊的态度都是强硬而且坚定,偏偏他手里拿着“尚方宝剑”,下面州府以及大小世家也只能全力配合,不然的话今年春耕很可能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场面,至少那些不管是被世家故意驱赶或者自己害怕躲藏在山间的百姓,都可能难以返回家乡。

    对于这些世家来说,钱财人口之类的经过清点就已经收归国有然后进行重新分配,所以他们渴望着能够尽可能的保全一些人手,尤其是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疏通好关系,存留一些仆人和田地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李渊这么做,就等于彻底断了这些家伙钻空档的可能。

    再加上李渊为了提高办事效率,一言不合就直接调动本地驻军,让这些地方世家就算是真的想要谋划什么不轨的行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而李渊纵然有圣旨皇命在身,却这么频繁的调动驻军,甚至在陈留还直接调动了扬武军这种主力战军,也引起了很大的非议,就连御史台都迫于压力向陛下提及此事。

    最后还是李荩忱用一句话堵了回去。

    “李渊奉旨行事,不反律法,不反礼制,何罪之有?尔等难道认为朕之旨意不妥么?”

    很明显,李荩忱这么问就是明摆着要给李渊撑腰了,御史台本来就懒得管这种事,这些世家被清扫干净,本身也符合朝廷的利益,只不过迫于朝野之间不知道真真假假的舆论压力,御史台必须要说说话而已,现在有了陛下这么明确的答复,御史台也就有了搪塞这件事的理由,自然不会再咬着不放。

    陛下态度如此明确,李渊这个已经有了“李铁面”诨号的年轻人也就算立下大功一件了,这一次回到洛阳主持春耕大典,更是给他一个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可想而知,李渊要不是太年轻,很有可能直接就主持劝农司了。

    年轻,是好事,却也不一定完全都是好事。

    原来的时候李荩忱着急用人,所以很多岗位上,即使是重要的、需要经验的岗位上,安排的也多数都是年轻人。但是年轻人缺少经验、需要历练的缺点终究不可忽视,现在有条件了,李荩忱当然不会再一味的把年轻人拉到他们不见的就能胜任的位置上来。

    年轻人终究还是要一步步的向上走比较合适。

    至于李渊,李荩忱对他当然是有戒备之心的,不过李渊到底还年轻,而且历史上的李渊发家过程,也更多的让人感觉是历史在推动着李渊向前走,李渊有野心,但是如果换一种情况下是没有这个胆量的。所以李荩忱并不打算、也不舍得放着这么一个有才之人不加任用。

    所以李荩忱就让他去负责耕作这一块,说不定以后李渊还会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农学家。

    这也是为什么李渊会出现在李荩忱的身边。

    在当初金陵书院中,位列第一和第二的李渊和张须陀是不折不扣的竞争关系,甚至双方之间还曾经一言不合直接开打,但是那终究是在学院之中,走出学院,自然就不一样了。现在金陵书院,甚至说各大书院加起来培养出的人才终究不占多数,所以他们会自然而然的抱团取暖。

    当初争斗的再怎么狠,那也是自家人之间的矛盾,在外需要相互扶持的时候,谁都不会犹豫。

    李渊带着鼓励的眼神,让张须陀打起精神,一边跟着李荩忱走上马车,他一边斟酌说道:“启禀陛下,太尉府关于开春后北伐布置,简而言之就是,四面开花,中路突破。”

    李荩忱扶着车辕的手顿了一下,回头。

    张须陀信心满满的看着他。

    “有意思,”李荩忱笑道,自己先上了马车,然后伸手拉了张须陀一把,“来,慢慢说,朕倒要听听是怎么个‘四面开花’。”

    李荩忱的话让张须陀不再那么紧张,郑重点头。

    而马车下的鲍兴,瞥了李渊一眼,李渊的眼睛之中带着期待,他也注意到了鲍兴的神情,急忙对着鲍兴行了一礼,恭敬告退。相比于这个秘书监,自己的位置还是稍微低了一点,更何况鲍兴也年长。

    “这些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鲍兴忍不住感慨一声。

    本来能够在书院里脱颖而出,就已经是人中龙凤,他们再这么相互扶持向前进,还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们?

    书院的出现,让大汉的官场上又出现了一股崭新的力量,他们足够年轻,他们足够有胆识和智慧,就算是他们之间尚且没有形成一个紧密团结的整体,那也是任何人都不敢忽略的力量。

    未来,当在他们手中。

    鲍兴想到了自己牙牙学语的孩子,想把他现在就送进书院。

第一九五四章 四面开花,中路突破

    马车摇摇晃晃,虽然从春耕所在的洛水岸边到城中已经有了宽敞的直道,但是夯土的道路,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后世的柏油马路,哪怕马车已经安装了完善的减震设备,摇晃也是难免的。

    李荩忱并不介意。

    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了,坐马车,已经是很舒服的事情了。

    与其研究如何让一辆马车坐着更舒服,李荩忱更期望工部能够把注意力放在如何降低成本以让家家户户都能够有马车上。

    马车变得舒服,服务的终究只是少数人,而家家户户都有了马车,平民百姓才能够真正感受到自己的生活的确在发生变化。这一切变化的源头,自然就来自于李荩忱。

    张须陀正勾勒着舆图,相比于惬意翻着奏章的李荩忱,他就很紧张了。

    陛下会询问战略部署,这是情理之中,但是陛下让他直接就说出各路具体安排,这就在意料之外了。

    所以张须陀只能现场给陛下绘制一份舆图。

    李荩忱并不是单纯的想要刁难张须陀,而是想要考验考验这个年轻人随机应变的能力。战略并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应该烙在脑海之中的,这样有任何的突发情况,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并且对其进行调整。

    相比于杨素,此时还需要绘制舆图的张须陀,显然就差了一点。

    不过张须陀历练的少,能记得清楚就算不错的了,李荩忱的要求也不能太多。

    杨素不在的日子,嗯,想他。

    “陛下?”张须陀的声音把李荩忱一下子拉了回来。

    看他疑惑的神情,显然已经不是叫了第一声了。

    “陛下是否疲惫了,可要休息一下?”张须陀关心问道。

    您老人家可不能出个好歹啊,刚才这耕地也是实打实的体力活。

    李荩忱轻轻咳嗽一下:“刚才在思考问题,你且说。”

    朕总不能说刚才在想杨素吧?

    说出来一来打击你的自信心,二来被你想岔了,朕和杨素就成一对断袖了。

    好在张须陀倒也没打算继续问,或者说不敢问。

    将面前的舆图展开,张须陀伸手点了点中间的位置:“此处便是邺城,而大汉军队现在已经在青州、陈留、孟津、河东以及平城展开,另外海军船队在青州集结,随时可以跨海进攻幽州。”

    李荩忱看向舆图,象征着汉军的赤色箭头从各个角度包围上来,的确做到了如张须陀所言的“四面开花”。

    “那中路突破呢?”李荩忱径直问道,不用想也知道,关键点就在于中路突破。

    张须陀笑道:“陛下且看,我军从四面八方而来,固然声势浩大,但是现在钱粮并不多,兵装器械也不能保证各路兵马都甚是完备,所以各路实际还是以佯攻为主,目标放在就近州府上,尽可能的压迫周人的土地。”

    李荩忱颔首,大汉现在可不富足,当然不可能支撑得起一场全面战争,之前汉军进攻河东,就已经消耗颇多,现在固然南方新一轮的粮食已经逐渐北运,但是减去路上的消耗,所能抵达前线的也不多,至少不可能满足从四个方向发动全面进攻的需要。

    “各路兵马,实际上各有难处,”张须陀说道,“从平城南下的话,需要叩雁门关而入,雁门为天下雄关,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攻破的。从河东向东,则需要突破井陉或者其余太行要塞。所以剩下的,就是从洛阳、陈留两个方向上强渡大河,冲入河内,然后合兵一处,进攻邺城!”

    李荩忱紧紧盯着舆图,直接渡过大河进攻邺城,就历史上的规律来看自然是不可行的,当初北周几度想要从中原直扑邺城,结果都被北齐击退。不过李荩忱也知道,后来尉迟迥作乱占据邺城,平叛的韦孝宽就是从洛阳直渡大河杀入邺城的。

    现在的北周,固然比历史上作乱的尉迟迥强大,甚至相比于北齐也不遑多让,所以中路突破,直捣邺城,不见得就是一个好的决定,一旦双方沿着大河形成僵持,这场战争将会持续日久,对于大汉自然也会是极大的负担。

    长期以来,大汉内部对于是不是要直接跨过大河进攻邺城都有争议,正是因为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大汉的目标才会逐渐向外围战线转移,包括平城、河东等地,实际上都是朝廷只能先打扫外围战场而获得的“战利品”。

    但是现在既然打算要彻底平定北方了,那么自然就不能这么拖着。

    必须要尽快做决定了。

    “河内和邺城,乃是周人重兵屯驻之地,向前直捣,敌人必当死命阻拦。”李荩忱皱眉说道,“双方大战,不可避免。”

    张须陀看向李荩忱:“太尉府认为,但凡能够一战而定天下,则我大汉亦当不惜一战。”

    “若是一战不能定天下呢?”李荩忱反问。

    身为皇帝,李荩忱必须要考虑这个问题,现在的大汉是不是有足够的本钱支撑起来不只一场大战?

    并不是现在大汉的钱粮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若是那样的话,李荩忱也完全没有必要着急在现在这个时候就发动战争,而是李荩忱必须要考虑这一场战争之后的问题。

    且不说一场战争之后,会不会还有另外一场战争,这场战争又会消耗多少钱粮,而且战争之后会有多少州府被破坏,会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些重新修建以及百姓的安置安抚有需要消耗多少,都是李荩忱必须要考虑的。

    原来的时候身为将军,他只需要考虑如何破阵杀敌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想要坐住江山,光是能够杀敌、能够所向披靡还不行,真正能够让江山稳固的,除了强大的军队之外,百姓安居乐业也不可缺少。

    李荩忱要战胜的,不只是北周的军队,还有北周作为北方正统的百姓心中的形象和地位。唯有取而代之,才会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归顺大汉。

    这也是为什么自从去年北伐之后,李荩忱一直在尽可能的避免大战。一场大战,波及范围太广,且不说朝廷能不能承担得起战败的风险,战后的抚恤和安民都将会是浩大的工程。

第一九五五章 王昌入洛

    相比之下,大汉在河东等地采取的分化瓦解、步步为营的战略,虽然动作更慢,但是至少不需要这么大的耗费。

    李荩忱紧皱的眉头,明显是在告诉张须陀,这个计划并不令他非常满意。

    张须陀愈发紧张,太尉府提出这个计划,实际上并没有让杨素过目,现在杨素身在河东,一来一回也来不及,可以说这是完全由张须陀主持制定的第一份计划,若是让陛下挑出来众多毛病,那自己这脸还往哪里搁?

    李荩忱也注意到了张须陀的神情,微微一笑:“计划的确是个好计划,若朕是宇文宪,面对敌人发起的如此攻势,心中恐怕也会惶恐忐忑,不过朕现在不是宇文宪,而是大汉皇帝,所以朕还是期望这个计划能够变得更加完美。朕需要的不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而是能够尽可能损失小的情况下拿下邺城,平定北方。”

    张须陀不由得腹诽,邺城那可是北周的心脏,没了邺城,北周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因此拿下邺城又想减少损失,那么怎么可能?

    从另一个角度说,这场大战的规模也不可能太小。

    放眼现在大汉各路兵马,谁不想着能够先登邺城城头,立下这北伐最后的大功?所以大家都是挤破了脑袋希望能够出现在太尉府北伐主攻的序列之中。

    为什么要选择正面作为主攻方向?一来是因为大河冰封消融之后,汉军水师能够发挥出优势,二来自然也是因为从青州到洛阳一线集中着汉军最主要的兵马,唯有选择这里作为主攻,才能让更多的人分到功劳。

    不然太尉府怕不是要被吐沫星子喷死。

    这帮当兵的看上去都是出身将门,但是没一个嘴巴干净的。

    按照张须陀个人的看法,其实北伐走当初北周的老路子,从河东和晋阳两个方向越过太行,夹击邺城是最好的。

    明显北周军队此时在这个方向上的防卫并没有那么坚固,更多的只是仰仗于太行天险罢了,而天险,对于拥有众多火器和攻城器械的汉军来说,并非不可逾越。

    不过太尉府是万万不能这么做的。

    李荩忱打量着脸色变化不定的张须陀,看这家伙讷讷不知道怎么回答,李荩忱心里也多少揣摩到了什么。

    军队想要表现,想要建功立业,这能理解。

    一支不想建功立业的军队,不是好军队。

    但现在的大汉,可没有这个本钱由着军队去打打杀杀。

    “怎么拿下邺城,还需要再做商议,”李荩忱沉声说道,“车骑将军现在就在洛阳,骠骑将军不日也将返回,太尉府可以征询一下他们两个的意见。”

    张须陀轻轻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否定,这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要知道这份计划可不只是张须陀的心血,还是太尉府上下好几天团团转的心血,要是真的被陛下直接打回来了,太尉府的士气可要大受打击。

    而且从现在来看,矛盾还是出现在钱粮消耗和损失上,这个矛盾固然难以解决,但是和太尉府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军方和文官们扯皮的事。

    太尉府可不是夹在中间的老鼠。

    ——————————

    李荩忱应该得有一年没有见到王昌了。

    这个大汉海军的大将一直都在东线作战,还得兼顾南洋的开拓,所以自然没有什么机会前来朝见陛下。

    海上的风看来很是凌冽,让王昌的脸上多了几分本应该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风霜刻痕,人也黑了不少,眼睛之中自带着几分昂扬杀意。

    海军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北伐主要战事,但是这一年来也没有少杀人。去年年中的时候开始,海军就开始集中对南洋到东海一线的海盗贼寇进行清剿,以保障航路通畅,以大汉海军的战船对付那些不过就是划着舢板的海盗,简直易如反掌,整个南洋商路上都被王昌杀的人头滚滚,不少海盗盘踞的岛屿更是血流成河,南洋和东海来往过路的大汉商人,有不少主动为王昌请功的。

    到了年末,王昌带领海军战船转而向东,一路北上,探索了后世的琉球群岛一带,并且派出船只沿着这如珍珠项链一般的列岛向东北继续探索,最终发现扶桑也应该是必然的,而他自己则带领几艘战船前往青州,然后前来朝见陛下。

    一来王昌是要向陛下汇报自己这年余的战果,二来王昌自然是要来向太尉府要任务的。

    半年了,你们陆师打的热热闹闹,海军和水师都快沦为运输大队了,刚开始北伐的时候尚且有露脸的机会,这个冬天更是过分,海军这边最大的战功竟然是新组建的汾水水师立下的,这让王昌很不满。

    开春之后北伐,海军也好,水师也罢,说什么都不能再划水了,不然的话他这个主帅如何给下面交代?

    尤其是新编练的海军陆战队,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岛屿倒是没有少上去过,可是其本来成立的目的,可是重洋远渡、包抄敌后,现在跑到小岛上去和海盗以及土著作战,他们当然很是憋屈。若是这次北伐,海军陆战队再不能露露脸,王昌甚至都可以考虑解散了。

    和土著“打交道”的事,海军就可以胜任,不需要专门的陆战队登场。

    “臣参见陛下!”王昌跪地行大礼。

    “爱卿平身。”

    李荩忱看着这个当初曾经一起入蜀的爱将,可以说大汉水师和海军能有今天的规模,和王昌有很大的关系。若是时代的脉络依旧和历史上一样发展的话,那王昌可能终其一生都默默无闻,史书之中甚至都不会留下他的名字。就连萧世廉和裴子烈亦是如此,他们在史书上,也不过只是被提到的两个人罢了。

    因此有的时候,就连李荩忱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这些将领们成就了他,还是他成就了这些将领。

    但是毋庸置疑,正是他们一起,成就了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王昌起身,李荩忱忍不住感慨:“昔日随朕入蜀征战的文武,而今星散天下,等闲不能一见,而今爱卿入洛,见爱卿清瘦了许多,朕心中亦是不好受啊。”

第一九五六章 定策,南北夹攻

    王昌诧异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清瘦倒也说不上,应该说是健壮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回想,自己是怎么从当初那个混吃等死的水师校尉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臣纵船风浪之中,身强体壮,相比当年可是少了很多赘肉。反而臣观陛下,脸色有些不好,陛下龙体关乎社稷,还请陛下多加注意。”王昌急忙说道,他得向李荩忱证明,自己可不虚,不然的话,陛下万一再以此为理由不让自己亲自统兵,那自己还不如不来这一遭呢!

    李荩忱咳嗽一声,他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家闺女背书太差所以被几个姨娘罚抄,自己一时不忍就陪着了,结果睡得晚。

    旁边的鲍兴急忙为陛下打圆场:“开春以来,奏章众多,国事繁忙,陛下一时疲惫,为臣等之过,春耕之后,事宜自当减少,还请横海将军放心。”

    王昌外镇日久,对文官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感,此时瞥了一眼鲍兴,意思很明显,你们文官最好多给陛下操劳操劳,真要是累到了陛下,我们这些元从重臣,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鲍兴顿时苦着脸不敢多说什么,早知道就不给陛下解释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几名文官,这个时候都微微凑上前,大有要为鲍兴撑腰的意思。武将们自然察觉到了什么,也同时向王昌这边挪动脚步,真的要动手难道武将还会怕了你们文官不成?

    李荩忱当然意识到了下面微妙的变化,文武之间的矛盾一直都是李荩忱主动营造的一种矛盾冲突,现在一言不合双方就要跑到对立面的局面,倒并不是李荩忱乐于见到的。

    他轻轻咳嗽一声:“这次召王爱卿入洛,就是为了商讨北伐战事。”

    李荩忱开口,大家自然也就不敢再相互之间表露出明显的敌意。在对外上,大汉内部从来都是保持一致的。

    紧接着李荩忱看向裴子烈,萧世廉奉命巡视大河沿岸各路兵马,现在还没有回来,裴子烈就是军方唯一的最高代表。现在太尉府和军方最终共同敲定的作战计划,当然需要裴子烈来汇报。

    裴子烈径直说道:“现在暂定计划,是从陈留、洛阳两个方向分别向冀州和河内发动进攻,作为主攻,同时在平城、河东两个方向发起佯攻,除此之外,海军需要在北方幽州到冀州沿海挑选合适的登陆地点,包抄邺城后路,和我正面进攻之军形成南北夹击,切断敌人任何从邺城向北逃逸的可能。”

    陆师方向上的作战计划是早就已经拟定好的,陆师各部对此并没有多少意见,毕竟这本来就是经过各方权衡后拿出来的计划。

    这次作为主力的实际上还是从南方前来的各军,比如扬武军、镇岳军和鹰扬军等等,不过从关中补充兵力的虎翼军也有机会参与到这场战事之中。

    而河东的巩汉军等北方出身的兵马,自然就只能作为佯攻。然而这些新编军队,之前能够给他们进攻河东的任务,就已经算是朝廷的信任了,包括杨素和李询在内,对此也没有多少异议。一来他们能获得的就已经不少了,二来李荩忱也许给了他们更加令人期待的未来,以后北上草原、西出阳关,都将少不了北方子弟的身影。

    身材体型更加高大的北方子弟,显然是北出草原、深入西域,和那些人高马大的草原部落以及西域各部斗争,显然更加合适。

    未来的世界还广阔着呢,有的是你们冲杀开拓的机会,没有必要拘泥在这中原九州之地。

    现在计划唯一还没有完全确定的,就是海军方面的问题。

    陆师将领们基本上都没有考察过海军的作战方式,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海军到底能够派出多少人,而海军陆战队又有多大的能耐。要是能够和陆师一样,那倒还可以依仗,但是如果就是一帮只能在船上蹦蹦跳跳的家伙,那上了岸真的不足为凭。

    并不怪陆师将领们有这样的想法,历史上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最有名的自然就是堂堂“孙十万”,十万东吴水师上了岸之后竟然能够打的一地鸡毛,固然孙权本人的统兵能力是有问题的,东吴水师上岸之后的作战能力也值得怀疑。

    李荩忱看向王昌:“海军是怎么打算的?”

    王昌当即说道:“海军已经派人沿着海岸线考察适合登陆的地点,现在已经找到多处。”

    一边说着,王昌一边走向舆图,伸手在舆图上点了点:“陛下请看,从青州越过大河,向北依次是乐陵郡、浮阳郡、渤海郡以及一路向北的渔阳郡。”

    李荩忱打量着舆图,乐陵郡到渤海郡一线州府密集,构成了邺城的东部防线,这里也是青州汉军拟定的进攻方向,届时吴惠觉会率军向北越过大河直接进攻乐陵,突破邺城东部州府之后一路向西,和从洛阳、陈留方向杀过来的汉军构成对邺城的夹攻。

    不过北周本来就在这一带屯驻重兵,再加上吴惠觉现在还担负着维持青州稳定、建设重要海上港口的任务,所以这一路兵马充其量也只是佯攻,李金晨并不指望着他们能够多快冲破北周军队的阻拦。

    若是派遣海军从乐陵以北登陆并且和青州主力形成对敌东部防线夹击的话,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多少就有些浪费了,让海军再跑到海上去兜一圈,还不如直接让他们配合着陆师,从海上和陆地的正面方向上同时发动进攻呢。

    还不够麻烦的。

    可是过了渤海郡再继续向北,沿岸基本上都是荒无人烟的滩涂,一直要向内陆才会有城镇。毕竟在这个时代,这一片土地还处于慢慢向海洋延伸和堆积的阶段,沿海多数都是被海水侵蚀的盐碱地和滩涂沼泽,并不适合人类的居住和耕作,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烟。

    想要找到一个大点儿的沿海城镇,要一直北上到渔阳郡了,那里是幽州的中心,也是现在宇文宪全力经营的大后方,粮食、冶炼等等都在此处。

    依托长城和太行山的保护,此时无论是平城的汉军还是北方草原上的薛延陀人,都无法威胁到这看似就在嘴边的土地。

第一九五七章 登陆选择,远还是近

    若是海军能够从渔阳郡登陆的话,那么就可以和平城的汉军相互配合,击败独孤永业这个谨慎狡诈的小狐狸。

    但如果这样做,就意味着海军陆战队只能完成截断宇文宪退路的任务,想要南下夹击邺城,就不要多想了,如此遥远的路途,等到陆战队一路杀过去,还不知道邺城是不是已经换了主人。

    李荩忱看到了王昌眼里的犹豫。

    显然就战果的大小来说,渔阳郡和整个幽州是很诱人的,但是就战果是不是显赫来说,那自然邺城更加引人注目。

    王昌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取舍。

    “从幽州登陆吧。”李荩忱说道。

    王昌怔了一下:“陛下······”

    李荩忱伸手点了点舆图:“朕不需要你们进攻整个幽州,现在独孤永业率军屯田居庸,目的就是依托长城,向北阻挡薛延陀人,向西阻挡平城我军,因此他最空虚的就是背后海岸线,若是海军能够如一把利刃直插敌人背后,朕不信独孤永业还有回天之力!”

    裴子烈等人也都颔首附和。

    对于陆师来说,海军跑过去帮着平城的韩擒虎他们一举解决趴在侧翼上的独孤永业的确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话一直对雁门关和晋阳城磨刀霍霍的韩擒虎总是不敢纵兵南下,导致河东的汉军孤掌难鸣,孤军北上的话反而危险。

    除此之外,海军跑到幽州去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拿下邺城就没有人和他们抢夺功劳了。

    在陆师看来,海军不好好地在大海上浪荡,竟然还要跑到陆地上来抢功劳,简直是太可恶了。

    而李荩忱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周围不少陆师将领失望。

    “拿下幽州的任务,交给韩擒虎一路偏师就可以,海军虽从渔阳郡上岸,但是并非不能参与邺城之战中。”李荩忱径直说道。

    裴子烈皱眉说道:“可是从渔阳郡到邺城,路途遥远,沿途又有不少冀州州府,恐怕······”

    海军陆战队总共多少人?就算是裴子烈本身不偏不向,也并不觉得让海军陆战队从渔阳郡再转折南下是一个好的选择。

    “虽然州府众多,但是沿途周人并无重兵把守,而且冀州世家在前日里饱受宇文宪压迫、搜刮之害,多流露出想要支持大汉一统北方之心思。”李荩忱说道,他的手在舆图上向下划动,“从渔阳郡一路向南直达邺城,这可以是一条康庄大道!”

    众人齐齐看过来,神色各异。

    的确,这是一条实际上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汉军的道路,凭借着北周屯驻在各地州府中的那些老弱乡兵,还实在不够格,更何况之前宇文宪为了能够在短期内振兴经济、弥补大战造成的损失,对冀州世家打压过盛,导致冀州世家现在真可谓是“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宇文宪要的就不是钱而是命了。

    相比之下,李荩忱虽然也要世家的钱,甚至连世家的田也要,但是至少李荩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并不是和宇文宪那样一下子清扫干净,两相比较取其轻,所以世家们宁愿选择成为大汉麾下一个普通的顺民,至少还能够在本地保持着一定的声望和影响力,也不愿意在北周麾下心惊胆战,保不齐哪一天就成了孤魂野鬼。

    若是汉军再能够通过白袍联系上本地的世家以获取他们的支持,那么这件事自然就更加好办,到时候从渔阳一路南下,汉军很有可能面临的是畅通无阻的境地。

    “陛下,臣以为可行。”王昌拱手说道。

    对于海军陆战队来说,现在渴望的就是一个能够露脸的机会,不然的话海军陆战队都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至于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发动进攻,王昌摆明的是能够争取一下就争取,不能争取也没有办法的态度。

    现在李荩忱不但将攻略幽州的任务交给了他,甚至连进攻邺城的任务里面都有海军陆战队的份儿,自然让王昌很是高兴。虽然怎么看从渔阳郡南下,也只是剩下打扫外围战场的活计,但是能够参与其中总比只能打酱油来得好。

    李荩忱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而且海军和陆师之间的补给后勤之类的本来就不是一个系统,海军有着自己的体系,因此海军想要劳师远征,和陆师实际上是没有太大关系的,裴子烈等人就算是想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自然就算这么决定了。

    看着明显喜形于色的王昌,李荩忱也清楚,曾经纵横河海,为大汉一等一主力的海军,近些年几乎都没有什么参与国内重要战事的机会,上一次涉及海军的大战,还是南疆之战的时候。

    海军需要真的大战来好好磨砺一下,不然的话就会完全沦为和海盗甚至土著打交道的军队,尤其是海军陆战队,以后李荩忱还指望着海军陆战队和海军相互配合完成对世界各个角落的征服,现在可不能就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当咸鱼。

    尤其是远渡重洋之后,上不了船的陆师肯定是不用指望的,到时候开疆拓土或者征战奔袭,都得依靠海军陆战队。

    这些家伙辛辛苦苦练出来,可不能就废了。

    既然陛下已经下了决断,而且大家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那么这件事自然到此为止,群臣纷纷告退。

    裴子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默默走下台阶。

    张须陀快步追上来:“大将军请留步!”

    裴子烈怔了一下,而张须陀已经上前,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朝廷所议,涉及北伐大事,是否还需要详细写在计划上?”

    海军从幽州登陆,到底是大汉的撒手锏,若是写在计划上无论如何都有风声走漏的危险,因此张须陀也甚是谨慎。

    裴子烈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写上吧,不过所有计划都必须要严加保护,万万不能走漏风声,不然的话,北伐怕是要更难了。”

    张须陀颔首:“另外属下想问大将军,海军于我大汉,如此重要?”

    裴子烈看向他,张须陀解释一句:“今日朝堂之上,陛下事事处处为海军谋划,扶持之意不言而喻,可是而今平定北方之功,尽是陆师所得,以后深入西域,也当仰仗陆师,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第一九五八章 国家未来,在陆也在海

    裴子烈一时沉默。

    张须陀的想法实际上也是现在很多人,不只是文官,还包括很多武将在内的想法。

    现在大汉的陆师已经足够强大,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只要把陆师拉上去,就已经足够解决所有问题,相比之下,水师不但是一个吞金巨兽,而且水师也好,海军也罢,终究没有办法在陆地上活动,而大汉想要在九州上站稳脚跟,以后还有出兵草原和西域,和海军自然没有太多的干系。

    陛下执意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李荩忱一向会做一些让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的决定,而一直到很久之后,大家才能恍然意识到其意义所在,难道这一次亦是如此?

    张须陀发现自己跟不上陛下的思路,但是他相信裴子烈肯定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裴子烈斟酌说道:“开拓西域和草原是必然的,陛下恢复前汉疆土之心从来坚定,毋庸置疑,即使是我们这一代人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受到阻碍无法做到这一点,我们的后代们肯定也可以做到,现在大汉已经拥有天下独步的兵装器械,而且我们的军队也足够强大,西域和草原于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顿了一下,裴子烈看向南洋:“西域也好,草原也罢,这些都是我们的先祖们曾经走过的土地,而我们要做的,绝对不只是再走一遍先人的道路。西出玉门关有什么,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向南,向那茂密的丛林之中,向那汪洋大海之中有什么,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

    张须陀错愕,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有思考过,或许是因为从小他就生长在这片陆地上,所以在他的认识之中,世界或许并不只是这么大,但是世界的各个角落的确是通过陆地来连接的,海洋的存在,更多的是作为陆地的屏障和阻隔,从小时候的认知里,他们就认为海洋是很难甚至不可逾越的。

    越过海洋,将会见到什么,或者从海洋上一路向南、向北,而或者向其他的方向,是不是会有比陆地上翻山越岭更加便捷的道路?

    没有人知道,甚至都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张须陀发现自己的视野,似乎太浅薄了。

    察觉到张须陀脸上流露出来的羞愧神情,裴子烈笑了笑,今日的张须陀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和萧世廉。李荩忱想要开拓海洋、开辟海上丝绸之路的想法。

    最早的聆听者就是他们两个,当时他们也对这个想法提出了很多质疑,甚至质疑要比今天张须陀说的还要直白和激烈,毕竟当时的裴子烈和萧世廉更不敢想象大汉能够走到今天的地步,自然也就不敢想象大汉会有那么多的钱财和那么高的工业技术能够支撑得起对海洋的探索。

    不过李荩忱最后还是说服了他们。

    原因很简单,古人们已经走过了从中原到西域的道路,甚至一路到北方的杭爱山、狼居胥山,都留下了古人的身影,但是大海,苍茫大海,从古至今都没有多少人真正去探索过,谁也不知道海洋里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条更加便捷的道路在等待着人们去开拓,所以探索海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则。

    尤其是如果海洋之中还有金银财富的话,那前期的付出更是值得。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年轻的人们,并不和年长的人们一样更加倾向于沉稳保守,他们更期望能够探索未知,无论是沉稳些的裴子烈,还是更加激进的萧世廉,实际上都是年轻人,也更希望知道大海之中都潜藏着怎样的秘密。

    张须陀又何尝不是一个年轻人呢?

    被裴子烈这么一说,他自己都热血沸腾起来。

    前人已经走过的路,就不再是未知的路,还有什么好走的?去探索更辽阔的世界,不仅仅是为了解开很多很多的未知,还是为华夏民族的存续寻找更多的空间和资源,这是世代华夏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没有民族的存续,其他都是空谈。

    “陛下曾言,国家之未来,既在陆地,亦在海洋,海陆并重,缺一不可。”裴子烈伸手拍了拍张须陀的肩膀,“你还年轻,未来不只在我等身上,更在尔等更年轻之人身上,努力吧!”

    张须陀郑重的向着裴子烈一拱手:“必当不辱使命!”

    裴子烈颔首,两人互相行礼之后,向着各自官衙的方向走去,秘书监就在宫中一侧厢房,而大将军府是要出宫的。

    而两人并不知道,当他们谈话的时候,李荩忱就站在宫殿门口,负手看着他们的背影,固然站在这里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不过当李荩忱看到裴子烈拍了拍张须陀的肩膀,两人拱手告别的时候,嘴角边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站在李荩忱身边的尉迟贞有些好奇:“陛下,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她更好奇的是,陛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他们几乎没有多大幅度的动作,怎么就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什么,甚至正是自己所想的——若不是李荩忱所想的,他也不可能明显表露出来开心。

    李荩忱微笑着说道:“今日战事规划的时候,张须陀明显就海军能够得到如此重要的任务有所疑惑,但是当众又不敢直接问出来,不然的话就等于当众对朕以及王昌提出质疑,所以散朝之后,必然期望能够从大士那里获得一个答案。现在看来,对于大士给出的答案,张须陀还是很满意的。”

    尉迟贞似懂非懂,不过她对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兴趣本来就不大,见李荩忱没有再多说的意思,自然也就不再多问。

    李荩忱只是静静看着张须陀的背影,裴子烈应该是天下少数几个明白自己想法的人,因此就算是他有所保留,也应该能够给张须陀讲明白这个道理。

    大海,充满危险,但是也充满希望,值得一代代人付出心血去探寻其中的奥秘。作为一个穿越者,李荩忱比任何人都清楚探索大海的意义在哪里,也比任何人都期望华夏能够抢先开启大航海的时代,尽可能的抢在西方之前掌控世界。

    大力发展海军,如果只是为了对付北周,那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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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