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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四五章 牛刀小试

    张掖的战斗最终还是在傍晚时分演变成了巷战。

    吐谷浑军队集中兵力在东侧和北侧城墙上破开了太多的缺口,导致汉军一时间疲于奔命,最终宇文忻果断下达了收缩兵力、退入城内的命令。

    入城的吐谷浑军队一时间也来不及清理堆积在城门口的杂物,只能通过各处缺口陆续冲进来。

    只不过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吐谷浑将领们也很无奈。

    张掖并没有内城,但是城中还是有多处府库,都自带围墙。再加上各处世家以及商贾的府邸和仓库,是有防御支点的。而宇文忻集中兵力扼守各处“支点”,并且挖掘壕沟和地道。

    壕沟是横亘在道路上的,城中的主路几乎都被挖断了。

    而地道则是勾连各处支点,并且在城内还有大大小小的出入口,这样汉军将士可以从作为支点的院落出去,从各处隐蔽的民房中钻出来,在敌人的侧翼甚至是背后发动进攻。

    巷战,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并不是什么熟悉的东西。毕竟这个时代的城池一般很小,巷战就算打起来,很快也就结束了。而且城墙一旦被攻破,城中军队的士气也就随之瓦解,打什么巷战。

    但是汉军对巷战却很重视。

    冷兵器显然并不适合于巷战,但是火枪等热兵器是可以的,尤其是在敌人背后作战,放冷枪就是很好的选择。而且汉军将士的士气一向被培养得很高,所以巷战并不会让他们崩溃,尤其是在大家杀红了眼的情况下,只会让潜伏在城中、伺机而动的汉军将士变成仿佛从地狱来的勾魂恶鬼。

    现在援军还有不到两天就会抵达的消息传遍全城,全军上下自然是士气高涨。就凭借我们这么多人,便是在原野空地上搭建营寨,也能再坚守两天,说什么也不能功亏一篑。

    吐谷浑军队虽然对眼前纵横交错的壕沟还有那一座座互为犄角的堡垒有所害怕,但是他们也知道,只有攻破敌人的防线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一边不可能退,一边必须要向前进,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必须有一边全部都死干净。

    既然吐谷浑军队不想退,那汉军将士便磨刀霍霍,且看我们这几日即使是守城都不忘构筑的城内防线,焉能做宰牛刀?

    箭矢呼啸,吐谷浑人的进攻在短暂的迟钝之后再次变的猛烈。

    而汉军将士针锋相对,弓弩手和火枪手甚至都不需要专门探出头去,早就已经搭建好的壁垒再加上壕沟等等,都有大量的射击孔。

    虽然射击孔很阻碍视野,但是吐谷浑军队就在那里,就在正前方,只要不冲着天上乱开火,总是能够杀伤到几个人的。

    对方连脑袋都不露,而且摆明了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处壕沟和屋舍中,而自家的兵马却整整齐齐的站在城墙下,简直就是活靶子。

    吐谷浑将领们很想骂娘,但是此时后退显然比不上进攻。

    对方火力凶猛又能怎么样,再凶猛难道比得上刚才攻城的时候凶猛?便是顶着敌人的火器和箭矢,也得往上冲!

    “轰!”远处架设起来的汉军火炮开始轰鸣,炮弹越过人群,落在吐谷浑军队打开的城墙缺口处,被炮弹打中的活人不多,死人倒是不少,很多尸体残骸甚至都被炸了起来。

    汉军的意图也很明显,吐谷浑军队想要进攻城中各处堡垒,用人命堆是不管用的,只是汉军手中的火炮加上震天雷就能够组成远近防线,更何况火枪手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大不了白刃战,汉军将士又怕了你们不成?

    因此真正有威胁的,实际上是吐谷浑的投石机。

    双拳不敌四手,吐谷浑真的把投石机都拉上来“轰轰轰”一顿打的话,汉军哪里架得住?

    因此索性以火炮封锁缺口,你们的投石机有本事就抬进来啊,倒要看看头上有火炮轰击,脚下还是散乱的尸体和城墙废墟,你们倒是怎么把投石机抬进来。

    吐谷浑军队这一会儿应该还没有顾得上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不同于城墙的防御体系到底有多可怕,依旧还在嗷嗷叫着向前冲。

    “轰!”轰天雷率先咆哮,埋设在壕沟外侧的轰天雷直接把冲在前面的盾牌手直接掀翻。与此同时,在最外侧壕沟中从容射击的火枪手,此时也都顺着壕沟退入各处屋舍,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吐谷浑士卒被后面自家将领乃至于督战队驱赶着,虽然一下子被炸翻了很多人,但是后面的依旧前赴后继向前冲,一路冲到了壕沟边。壕沟一侧正面城墙,另一侧则比邻几座看上去颇为破旧的屋舍。实际上张掖城内的民房是一直延伸到城墙下的,只不过靠近城墙的都被拆掉作为檑木滚石了,这也是为什么吐谷浑军队入城之后还有一片空地能够用于集结。

    而对于汉军来说,防守阵地宁肯向内收缩,也不能直接贴着城墙,不然的话敌人岂不是居高临下就能够看到汉军的布置,甚至从城墙上丢石头,就足够汉军喝一壶的。

    当然了,即使是现在,吐谷浑将领在城头上依旧可以俯瞰整个城内战局,不过他们的视力就算是再好,能够看到的也就只有在壕沟里、庭院中来回奔走的汉军,那些隐藏在小巷子里或者干脆就是地道中的汉军,可就看不见了。

    屋舍房顶上,汉军将士把早就准备好的震天雷一股脑丢下去。

    壕沟中的爆炸此起彼伏,吐谷浑军队多数都已经跳入壕沟,或是打算从另一侧爬出去,或是打算和汉军一样也顺着壕沟直接到屋舍门口,可是这一通震天雷炸下来,就算是没有被炸死的,也被耳边轰鸣的爆炸声吓了个半死,滚滚烟尘一下子笼罩整个壕沟,吐谷浑士卒们晕头转向,其中不少人都往反方向爬,重新回到自家这边。

    屋顶上的汉军将士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一个个露着后背就跑,哪有那么容易?箭矢和火枪登时一起招呼,就跟收麦子一样。

    吐谷浑弓弩手此时哪里能眼睁睁看着?

    敌人刚才没有露头,大家也不知道在哪里,一通乱射没有什么收获也就算了,现在敌人可是就在眼前。

第二二四六章 夜里的巷战

    很快箭矢就把近处的几座屋舍顶端覆盖。

    只可惜汉军将士早就已经顺着屋顶滑了下去,或是躲在屋檐下,或是干脆直接入了地道,哪里还给你机会?

    不过汉军将士这一走,自然吐谷浑军队这边就没了阻碍,除了远处隆隆的炮声之外,似乎近处已然没了敌人。

    他们一时间又提起斗志。

    这些汉人的防线看上去有点复杂,而且刚才也的确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以为我们这就会扭头跑路?未免太天真了。

    吐谷浑士卒冷静下来,继续顺着壕沟向屋舍那边推进。

    与此同时,壕沟中还有十几个胆子比较大的,跃出壕沟,就偏要沿着大路直接往前走。

    “轰!”两发震天雷从两侧围墙后甩过来。

    大路上又清净了。

    刚刚那几个胆子比较大的,或是变成了尸体,或是仓皇滚回壕沟中,脸色煞白,哪里还敢继续翻出去?

    壕沟分别通向第一排屋舍后的几处院落,一直顶到院落门口。

    还不等吐谷浑士卒向前冲,院墙上、篱笆后,一通乱枪打下来。

    “退,退!”前排的吐谷浑士卒惊慌大喊,可惜晚了。

    与此同时,壕沟一侧的民房中,也有震天雷丢过来,壕沟里几乎是被迫排成一字长蛇阵的吐谷浑士卒,向前也不行、向后也不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滋啦滋啦冒着烟的黑铁球滚落在脚下,旋即“轰”的一声,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

    “杀!”院落门、屋舍门,几乎同时打开,汉军将士挥动横刀或是沿着壕沟向前冲,或是从壕沟某一段跳下去,左右开弓,直接切断敌人队伍之间的联系。

    壕沟中的吐谷浑军队就像是一条被切成好几段的蛇,很快就被消灭干净。

    城上传来了鸣金的声音,显然不只是在东侧,在北侧等处发动进攻的吐谷浑军队也吃了亏。

    他们此时已经意识到,现在不是拼命不拼命的问题,而是怎么熟悉汉军的战术并且找到其破绽的问题。

    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堆多少命在这上面。

    吐谷浑将士原本可是天真地以为杀入城,战斗就要结束了,而现在汉军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不只是将士们手足无措,将领们也都有些犹豫。继续向前冲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而且还有可能直接打击到士气,所以还不如先撤退下来。

    看着吐谷浑军队如潮水般撤退到城墙处,宇文忻实际上也松了一口气。

    从吐谷浑军队突入城池,再到双方围绕城内第一道壕沟展开较量,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时间。

    汉军将士也是匆忙从城墙上退下来的,实际上也很慌乱,只不过宇文忻早早地在城内安排了一支兵马,随时接应罢了,吐谷浑军队假如有本事继续向前进攻的话,就会发现汉军的抵抗也会变得凌乱不堪,绝对比不上刚才第一道防线这么有条理,毕竟汉军刚刚退下来,不少建制都已经乱了,此时院落里将领们都还在找自己的部下。

    不过宇文忻也清楚,吐谷浑军队在第一次试探明显吃亏之后,肯定会潜心寻找破解的办法,并且他们居高临下看一看,应该就能意识到,外围这些简陋的屋舍不可能真的作为汉军防线的支撑,只是吐谷浑军队一开始进攻没有经验,太过保守了,并且顺着汉军的壕沟走,自然就等于自投罗网。

    初战告捷,可不代表着之后的战斗就会轻松啊。

    宇文忻抬头看了看天。

    夜色即将降临,吐谷浑军队已经开始依次点燃火把,显然打算连夜进攻,不然的话夜色之中,保不齐汉军还会给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

    希望自己还能看到黎明。

    宇文忻深吸一口气:“传令,各部可诱敌深入,围歼之!”

    诱敌深入,左右夹击,这才是巷战的精髓。

    ————————-

    夜色已深,战事却并未停息。

    吐谷浑人也怕夜长梦多,所以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便发动进攻。

    还没有到入夜时分,他们就突破了外围防线。

    正如宇文忻所料,吐谷浑人从城墙上一看就知道敌人外围防线其实只是一个空架子,因此不管不顾的向前突进,越过外围壕沟之后,同时进攻两侧民房,可惜汉军早就已经顺着地道撤退,他们所得到的也不过就是几处简陋的屋子罢了。

    即使是这样,宇文忻也没有打算让他们捡便宜,火炮很快调转炮口,把那几处屋舍连带冲入屋舍中的吐谷浑士卒都抹干净。

    汉军的地道口,自然而然也被压在了废墟下。

    至于为什么不用轰天雷,吐谷浑军队肯定能猜测到汉军会在这些屋舍里埋设轰天雷,到时候把引线一切,什么都白搭,所以还不如直接用火炮拆迁来得简单。而且这样也不会导致地道直接被炸塌,到时候汉军依旧可以通过地道进入这一片废墟,包抄敌后。

    吐谷浑军队到底没有巷战的经验,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只是一路向前推进。

    一路陷阱,一路爆炸,好不热闹。

    汉军没有再采取任何强硬的抵抗措施,只是节节骚扰,一旦敌人冲上来,那么便从容向两侧分开,让出道路。

    一直到现在,一场真正的正面战斗才围绕张掖梁氏的府邸展开。

    梁氏并非本地什么大豪门,但是在张掖这久经战乱之地,稍微有钱点的,都会修缮自家府邸,弄得深宅大院才有安全感。

    梁氏家人早就已经集中在城中张掖府衙,而守卫院落的是汉军将士和熟悉环境的梁氏家丁。这些家丁们多数都是穷苦汉人出身,本身对汉军的到来就很欢迎。

    大汉分发世家土地等等政策实行了这么多年,哪怕是身在河西的他们,也多数有所耳闻。不要忘了河西这个地方沟通关中和西域,论消息灵通,实际上还要胜过大汉很多偏远山区。

    因此现在是为了大汉而战,又是把守自家的院落,于公于私都责无旁贷。

    有这些家丁们配合,大汉将士们当然亦是如鱼得水,位置好的战位,集中兵力誓死不退,而位置不好的战位,索性就主动后退,放敌人进入院子中,然后埋伏在屋舍中的汉军四面出击,很快就消灭干净。

第二二四七章 地道内外

    尤其是汉军在这府邸的小花园中等地布设了大量的陷阱,吐谷浑士卒接连落入陷阱之后,就算是看着前方敞开的门还有被毁坏掉的院墙,都不敢往前走了。

    这门洞有点儿要命哈。

    因此外围进攻的吐谷浑军队,有的苦苦奋战却难进半步,有的看着前方敞开的道路,抓耳挠腮也都不敢进。

    不过他们没有纠结太久,背后突然间响起杀声,让吐谷浑士卒们惊慌的向后看去。

    来路两侧已经空荡荡的屋舍甚至是废墟之中,不知道怎么冒出来无数手持横刀的汉军将士,撞入人群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迎头就是一刀!

    刀光雪亮,映衬着月色和火。

    吐谷浑将士们顿时心中惊诧。

    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现?

    “杀!”前方院墙上的汉军将士也发出怒吼。

    院门骤然打开,长矛手开路杀出,压迫着吐谷浑军队后退。

    “退,快退,有埋伏!”这是吐谷浑将领们下意识的反应。

    原本气势汹汹的吐谷浑将士一哄而散。

    “整队,不要乱!”一名吐谷浑将领大叫。

    事情不对!

    “不用整了,就留在这里吧!”旁边传来一声大笑,史万岁已经挺着横刀杀到他面前,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那吐谷浑将领瞪大眼睛,死到临头,他都不知道敌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地道战,虽然并不是抗日战争时期我国敌后军民首创,而是在宋辽战争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对于这些生活在高原上的吐谷浑人来说,这玩意之前是根本没有想过的。

    谁能料到张掖城下已经布满了地道,这几天汉军所谓的抢修城防,实际上绝大多数的精力都用来挖地道了。

    根据武威之战的经验,吐谷浑人显然已经意识到集中器械破坏城墙、快速拉近和敌人的交战距离,甚至直接进入白刃战,才是对付汉军的最好办法,因此他们上来就集中火力轰击张掖的城墙,撕开缺口之后又集中兵力在此处突破,就是为了能够更贴近汉军,逼迫汉军放弃火器的优势。

    熟不知汉军实际上也是这么打算的。

    张掖守军可不算多,而且张掖的城池也就那个样,宇文忻本身就没有指望着这城池能够支撑多长时间。吐谷浑人上来肯定会用投石机轰隆隆的砸,把兵马都摆在城墙上,固然能够远距离的杀伤敌人,但是和之前武威之战一样,根本就架不住敌人的投石机多啊。

    所以还不如利用城池纵深,把敌人引进来,然后利用汉军更多的巷战经验,逐个击破。

    这也是为什么汉军修筑城防,却都修筑到城里去了,城墙上甚至好几处垛口缺失之类的都没有来得及修补。

    事实证明,宇文忻的想法的确不错,那几个缺失的垛口就算是修复了也不能帮助汉军将士挡住敌人从另外的缺口杀进来。但是城中纵横交错的壕沟和相互呼应的屋舍、宅院,却足以让敌人吃大亏。

    城墙上的投石机愤怒的咆哮,吐谷浑人入城之后试探性进攻受挫,便果断的把投石机搬到了城墙上,居高临下打击汉军。很明显之前的射击并没有让汉军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实际上之前吐谷浑人也不知道应该打击什么,只能盲目地把石弹丢向那些宅院,无非就是弄垮了几个院墙罢了。

    可是汉军本身也没有打算依凭院墙死守。

    院墙内、屋舍中甚至房梁上,汉军将士三五成群,只要你们有胆量进来,我们就有胆量绞杀之。

    围绕着城墙玩白刃战,你们人多,我们的确打不过。

    但是围绕着这一座座屋舍玩白刃战,你们人再多,也不可能全部投入进来,而我们可以从容的利用地道等等相互支援,并且把你们分隔开,到时候就是各个击破。

    一对一的白刃战,汉军将士怕过谁?

    吐谷浑军队显然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防御体系远非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纷纷后退。

    史万岁带着十余名汉军将士向前追击了几步,逼着敌人一直退到最外围的壕沟,便果断的撤退。他们往周围屋舍之中一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下一刻,石弹轰隆隆砸击在刚才双方交战的壕沟和道路上,可是除了吐谷浑人遍地的尸体之外,哪里还有汉军将士的影子?

    此时史万岁已经穿行在“扑棱棱”落灰的地道,不由得暗骂着敌人的石弹也够猛的,要不是当初挖地道的时候费劲多往下挖了一点,恐怕真的有可能被砸塌。

    地道中的空气并不好闻,处处可以听见汉军伤员的呻吟声。

    因为地表太危险,所以伤员都安置在靠近城中心府衙的地下,环境虽然差,但是总比直接在上面被石弹砸成肉泥来得好。

    几名医护兵匆匆而过,史万岁伸手拦住其中一个:“现在的药物还能够支撑多久?”

    那医护兵怔了一下才认出来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血的汉子是谁:“禀将军,最多够一天的,而且地道狭窄,很多手术之类的都没有办法进行,我们也只是简单的包扎······”

    史万岁点了点头。

    接触大汉的医疗手段等等也久了,他也已经很清楚,如果很多伤员不能及时进行手术的话,只会导致伤口进一步感染,到时候截肢都是小事,命都可能保不住。

    但是没办法,现在,就是战争!

    “某会和宇文将军商量的。”史万岁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辛苦了。”

    “将军可要包扎一下?”医护兵掏出来绷带。

    史万岁笑着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伸手说道:“这都是那些该死的土狗的,不是某的,你们快去忙吧。就凭外面那些土狗的本事,还伤不到某!”

    史万岁的笑声顿时引起地道两侧洞穴中的汉军将士瞩目,大家都不由得笑了笑。

    将军的平易近人和充满信心的笑声,显然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鼓舞。

    “都好好珍惜这段日子吧,等援军来了咱们就是英雄了,要么供在英烈祠中,要么被朝廷当成宝贝去训练新兵蛋子,这样的苦战以后想要都没有了!”史万岁紧接着环顾周围。

第二二四八章 自乱

    地道中哄然大笑,原本有些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

    很快就有轻伤的将士组织大家唱歌,即使是重伤员也都开始跟着微微张嘴哼两句。

    史万岁呼了一口气,从府衙的地道口出去。

    地道口正对府衙的议事堂,一发石弹显然刚刚误打误撞就落在议事堂外的院落中,汉军将士还在忙着清理。

    史万岁看都不看,直接走入议事堂。

    几名参谋正在沙盘旁边大声争论着什么,而宇文忻背着手向东远眺。

    “仲乐兄!”史万岁大笑着走进来。

    他的笑声一下子引来了议事堂中所有人的注意。

    看史疯子浑身浴血的样子,这是真的杀疯了?

    宇文忻也转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在武威落下的伤还没好透呢吧,怎么又上阵冲杀了?不是让你居中调度就好了么?”

    史万岁挠了挠头:“正好看到一个土狗们的一个大将在附近,立马带着人扑上去了,少说也应该是个部落酋长,只可惜最后还是让他跑了,当真可惜。”

    宇文忻摇了摇头,这个家伙自然也是见猎心喜。

    也的确,巷战的混乱中,大家都是各自为战,有机会摆在眼前,假如是宇文忻的话,有可能杀得比史万岁还凶。

    “前面情况如何?”宇文忻接着问道。

    “弟兄们士气高涨,毕竟土狗这好一番折腾,也没有从咱们这里讨到什么好处。”史万岁急忙说道,“就是某刚才经过地道的时候发现,地道里面伤员太多了,药物也快不够用了,而且还有很多重伤员急需手术。”

    宇文忻瞥了一眼院子里的石弹,苦笑一声。

    史万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敌人现在显然已经逐渐摸清城中的布防情况,因此就连石弹都已经来得很有针对性了,这个时候要是在地面上进行手术,太危险了,有可能一发石弹下来,整个手术室都得被端掉。毕竟那么多人进进出出,敌人站在城墙上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尤其是还得点灯。

    所以能够简单的包扎处理就已经很不错了,做手术?想得太美。

    史万岁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仲乐兄,实话告诉某,援军还有多久才能到?”

    宇文忻默然。

    “不会来不了了吧?”史万岁一惊。

    宇文忻瞥了他一眼,无奈的说道:“白天说的是两三天,某为了稳定军心,只能说两天内。”

    “三天啊,那倒还好。”史万岁舒了一口气,旋即说道,“可是假如敌人掌握了关窍或者发现了地道,不管我们到时候在地道中和他们斗,还是干脆直接把地道炸塌,都会大大减弱我们兵马调动的能力,到时候防线只能不断向内收缩,又该如何是好?现在看撑三天没问题,可是谁知道明天敌人还会不会这么愣头青?尤其是他们现在还占据了四面城墙,等到天亮之后,完全可以居高临下,指挥投石机进攻,到时候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啊。”

    宇文忻颔首:“某知之。”

    “那末将请率一部兵马,向南进攻,先夺占南门,这样既能够吸引敌人的兵力转而进攻南门,而且还能够减少敌人投石机对城南侧的打击,我们的医院也可以设在城南的粮仓中。”史万岁慨然说道。

    显然他之前早就已经想好这一计策,只不过没看到沙盘、不了解现在城中全局情况,他不敢直接说。

    此时史万岁指着沙盘上的小旗帜说道:“敌人在南门总共只有两三千兵马,摆明只是佯攻,若是突然反击,应该可以一击得手。”

    宇文忻径直说道:“不行。”

    “为什么?!”史万岁登时瞪大眼睛。

    “这是陷阱。”宇文忻指了指沙盘,“东西北三面重兵,南侧只有两三千兵马,为什么?打算围三缺一么?”

    “慕容世伏会有这么好心么?”宇文忻笑道,“现在的他,恐怕把我们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史万岁一时默然。

    吐谷浑的东进计划实际上还是很有威胁性的,突破武威、一路扫荡西北,看上去很美好。结果先是宇文忻愣是在武威撑了一个月,接着又是宇文忻奇袭张掖,迫使吐谷浑的东进半途夭折,甚至吐谷浑主力都没有来得及和大汉援军较量较量就被迫撤退。

    要说对宇文忻,慕容世伏肯定早就已经恨得牙根痒痒。

    围三缺一、放你一条生路?

    想得美。

    此时的慕容世伏,恐怕都恨不得直接把宇文忻生吞活剥了。

    尤其是汉军都已经龟缩在城内了,眼见得破敌就在这一会儿,慕容世伏更不可能主动露出破绽。

    张掖城墙都在掌控之中,你宇文忻就是瓮中之鳖,还想跑?

    这南门,摆明有诈。

    “那现在应该如何是好?我们也不能在此处坐以待毙。”史万岁咬牙说道。

    “等。”宇文忻果断说道。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史万岁愤愤说道。

    “某觉得快了。”宇文忻咧嘴一笑。

    “啊?”

    “仗都打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这些家伙还都能乖乖听命?”宇文忻径直走到沙盘边,“传令各部,严密监控敌人各处兵马调动情况,但有风吹草动,速速······”

    “报!”一名斥候快步冲来,“城北火起!”

    史万岁顿时瞪大眼睛。

    “你看,说什么就来什么。”宇文忻一摊手。

    史万岁无奈:“真就自己乱了?”

    “目前看来······是的。”宇文忻一笑。

    “现在是不是早了点?”史万岁接着说道。

    宇文忻叹了一口气:“要知足啊。”

    接着,他看向史万岁:“现在你不要求主动出击,某也得让你上阵了。”

    ——————————--

    早在武威之战开始的时候,宇文忻就曾经和史万岁、贺若弼等将领讨论过,假如吐谷浑军队屡战屡败、处处受挫,是不是还能够保持和进攻武威时候一样的士气。

    毕竟这不是一个国家的军队,而是一个部落联合体的军队。

    除了吐谷浑王室直属的兵马之外,其余的兵马本身就对吐谷浑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他们只是单纯的迫于吐谷浑慕容氏的强大罢了。

    假如慕容氏主持的进攻处处碰壁,甚至还损伤惨重的话,那吐谷浑内部怎么可能还是铁板一块?

第二二四九章 夜色下的混战

    慕容氏统治吐谷浑多年,可不代表着内外都是自己人,和他们不同心并且想要取而代之的,多了去了。

    只不过之前没有人敢跳出来罢了。

    现在慕容氏屡战屡败,军队士气受挫,而且慕容氏的威望肯定也会随之降落到最低点,此时任何一点儿争执和不满,都有可能直接引发吐谷浑内部的矛盾爆发。

    汉军援军如果抵达战场,肯定是从城东来的,城北火起,只可能是吐谷浑在闹内乱。

    尤其是驻扎在城北的梁屈葱,本来就和吐谷浑慕容氏不和。历史上唐军进攻吐谷浑,慕容氏绕着青海湖且战且退,而梁屈葱则率部向南跑。

    梁屈葱往另一个方向的跑路,直接导致吐谷浑原本在纸面上还算强大的兵力被一分为二,甚至还让侯君集等人一路向南都追杀到了唐古拉山下。

    历史上这家伙都已经如此能折腾,在线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服于慕容世伏的调遣,非得要搞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甚至宇文忻一开始在了解了吐谷浑内部的基本信息之后,也判断梁屈葱肯定会寻找机会向慕容氏发难。

    此时,就是不错的时机。

    一旦成功,吐谷浑真的有可能易主。

    到时候就算梁屈葱率领残部狼狈逃窜回去,那他也是吐谷浑的王,而不是现在一名大将和部落酋长。

    只不过慕容世伏本身也应该知道这个梁屈葱的心思,因此驻扎在城东北的是慕容车重,驻扎在城西北的则是慕容孝隽,都是不折不扣的吐谷浑王室旁系重臣。

    尤其是这个慕容孝隽还号称是吐谷浑之智囊,本身定然也是足智多谋之人,驻扎在城西北,看守梁屈葱之意不要太明显。

    而且慕容世伏这样布置,也有另一层目的在。

    要知道吐谷浑军队中并不是所有的兵马都卖力冲杀,诸如梁屈葱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跟着看热闹、等着喝汤的不在少数,这也是为什么慕容世伏在组织前锋进攻安定的时候,不得不把几乎半数以上的慕容氏直属兵马调拨给慕容伏允,因为这是慕容氏手上唯一真正能够听从调遣、可战可守的兵马了,不然的话让梁屈葱这些人率兵前往安定,保不齐在路上他们就已经和大汉暗通曲款,扭过头就给慕容氏来上一棒槌。

    吐谷浑军队进攻西北以来,经历连番苦战,慕容氏麾下兵马损失惨重,但是以梁屈葱所部为代表的众多大小部落,损失实际上并不是非常大,而且这些损失多数都出现在吐谷浑进攻武威外围防线的时候。

    那时候各个部落的兵马都是陆陆续续赶到的,大家对于敌人强大与否心里也没数,而且这也意味着先抵达的人微言轻,被当做炮灰直接推上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后来的部落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这才出现了当初吐谷浑各部轮流上阵、让武威守军甚至连换防的时间都没有的情况。

    只不过在一开始就经历了不小的损失之后,明摆着大家都变得聪明了。

    凭什么我们就要冲在前面当炮灰,难道真以为我们不会联起手来反抗?

    或许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慕容世伏之后还真的没有让这些家伙担当主攻。事实证明,在吐谷浑兵马第二次进攻武威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开始偷鸡耍滑,攻城往往就是一拥而上,跟挠痒痒一样闹腾一番之后退下来,整整队,也没什么损失,也没有什么收获,但是谁能说我们声势不浩大、进攻不猛烈?

    当时几乎可以说整个战斗中,除了进攻东南角门的吐谷浑慕容氏主力之外,其余的战场上简直就是在打默契战。

    如此一来,梁屈葱等人自然就把自己的损失控制到了最小。

    慕容世伏是不可能真的看着他这么做的,因此他们实际上也是在把梁屈葱当做羊来饲养,等到合适的时候,自然就会下手割羊毛,不管梁屈葱会不会反,他都必须要反,只有这样,慕容氏才能找到借口把他的部下一口吞掉,而且还是作为俘虏那样的吞掉,之后梁屈葱的兵马便是最好的炮灰。

    不要问慕容氏为什么这么熟练,当初吐谷浑一会儿臣服于北周,一会儿臣服于突厥,最后不还是两边都捅刀子?论骑墙,梁屈葱可没有慕容氏有经验。

    所以慕容氏更不会给梁屈葱造反成功的机会,乱起,则虎视眈眈的各路大军便直接扑了上来,甚至比对付汉军还来得猛烈。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率领部队守在北门的萧珣,回到府衙之后神色怪怪的。

    刚刚萧珣组织兵马一路向北突击,短暂的夺取了北城门,虽然很快就被吐谷浑兵马反扑,可是城外的乱象他已经探摸清楚。

    “梁屈葱率部向西进攻,此时已经和慕容孝隽所部交手,这慕容孝隽,某都有理由怀疑他本身就是负责来监视梁屈葱,而不是攻城的。”萧珣伸手挪动沙盘上的小旗帜,“某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家伙的营寨外面壕沟纵横,营寨里也是壁垒森严,搞得好像就跟我们能够从城里杀出去一样,也不知道是为了提防我们夜袭,还是为了防范梁屈葱从这里直接逃脱。”

    宇文忻和史万岁相顾无言。

    突然间他们有一种感慨和丢人的感觉。

    就这?

    就这样的一帮对手,竟然打的我们如此狼狈,结果到头来发现,人家对付自己人都比对付我们来的狠。

    “会不会有诈?”史万岁喃喃说道。

    即使是一向无所畏惧的他,此时也有些担忧。

    贸然出击,中计了怎么办?

    城中守军也没有那么多啊。

    可是要是静观其变的话,梁屈葱还真的有可能兵败。

    到时候就轮到汉军头疼了,毕竟敌人原本在其余方向上的佯攻都有可能变成猛烈的主攻,不能小觑到时候沦为俘虏的梁屈葱所部兵马求生的**。

    “高昌人的兵马在哪里?”宇文忻径直问道。

    “原本是驻扎在城东南,此时······至少属下并没有见到过。”萧珣急忙说道。

    史万岁也跟着摇了摇头。

    这些西域兵马的数量并不多,之前战斗的时候也并不显眼,因此大家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

第二二五零章 未晚

    史万岁他们都有理由怀疑,西域各国兵马有没有真的参与战斗。

    “也就是说这些家伙并没有参与到北侧的战斗中,也没有配合敌人东侧的进攻,那就是在南边了?”宇文忻斟酌说道,“我们倒是不妨和他们来点儿默契。”

    “将军此话怎讲?”萧珣诧异的问道。

    “对于高昌人来说,随着吐谷浑进兵,只是被迫的,拿下张掖对他们有好处么?保不齐看到吐谷浑人的内乱,他们还会感同身受,并且打算和吐谷浑兵马保持距离,避免慕容氏扭过头来直接把他们给吞了。”宇文忻笑道,伸手在沙盘上点了点,“如果某没有猜错的话,此时这些西域兵马应该已经开始向南门移动,随时可以从南门转向西门,事情有变就可以直接跑路。”

    “他们敢么?”史万岁感到奇怪。

    “不过是我们抽调走南侧兵马,集中兵力罢了,就算是明知道前方只是一个空壳子,他们就敢进攻么?”宇文忻回答,“所以和我们保持默契,那倒不是应该的?”

    一听到宇文忻已经打算主动进攻,史万岁顿时来了斗志。

    管他敢不敢的,就算是这些西域人真的鼓起勇气想要进攻大汉的南侧阵地,咱们通过地道也能够及时杀回来。这些西域兵马是真的战五渣,没什么好怕的。

    宇文忻当然不可能和史万岁这么冲动,对于这些敌人,他之前就已经搜集了很多情报。

    以高昌人为首的西域兵马,只是一群仆从军罢了。

    在吐谷浑各部之中,他们的地位显然是最低的。

    但是最低,并不代表着他们就需要拼命才能换取地位。

    甚至恰恰相反,他们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慕容世伏强迫西域各国出兵攘助,实际上也没有指望着这些家伙们能够派上什么用场,除了壮声势,至少表明我们这是来自于西方的诸国联军——要是来的西域小国再多一些,打出来“百国联军”之类的旗号都不是不可能——当然慕容世伏还打算通过这一战展露一下自己的肌肉,让这些西域各国们都看一看,吐谷浑兵马能征善战,欺负一个大汉跟玩儿似的,所以你们乖乖跟我混,没问题的。

    结果谁知道自从西北战起之后,慕容世伏几乎是“噼里啪啦”的被打脸,一个武威拿不下就算了,连作为后方基地的张掖都能转头丢了。慕容世伏脸上自然挂不住,不过又不好直接表露出来,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因此察觉到梁屈葱意图不轨之后,自然不介意对他下狠手。

    本王对付不了大汉,难道还对付不了你?

    所以慕容世伏收拾梁屈葱,有助于直接威慑心怀不轨的其余部落酋长以及西域各国。别看我们打不赢大汉,但是至少在吐谷浑的一亩三分地上,你们就是乖乖听话的命。

    西域各国兵马会因此感到惶恐也在情理之中,慕容世伏要是杀红了眼,保不齐连他们都一起收拾了。

    所以他们向南门转移,名义上可以称之为增强南门的防务——显然之前在南门布设下来的陷阱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实际上自然是和吐谷浑主力距离越远越好。

    不管跑到哪里去,他们的最终目的可不是进攻张掖,所以双方之间有形成默契的可能性。

    不过这种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谁知道高昌人身边又有没有吐谷浑人的密探甚至监军?

    十有**是有的。

    萧珣和史万岁的目光都落在自家老大的身上,似乎都在询问,到底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宇文忻径直说道:“传令各部,抽调能战精锐,由史万岁统带,集中北侧,准备突击北门。另外其余兵马,只要还能动的,随本帅向东门,把握时机,以收复城门为首要,敌人不管怎么混乱,没有某的命令,不准贸然参与!”

    顿了一下,宇文忻接着看向萧珣:“南门和西门虽然不太可能有敌人进攻,但是也要拜托你了。”

    萧珣郑重拱手:“将军放心。”

    “走!”宇文忻抄起佩刀。

    他有一种隐约感觉,这一场已经持续了不短时间,几乎都是吐谷浑压着大汉打的西北之战,马上就要结束了。

    ————————————

    “还真的是自己打起来了。”韦圆成和薛汪看着张掖城北的厮杀声,忍不住感慨。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城中守军杀出来了,后来想一想,敌人主力在外侧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搞夜袭那一套,简直就是自欺欺人,敌人只要还有脑子就能够猜到。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火光里,两边旗号都是吐谷浑人,竟然是一场内乱。

    “这背后,可不好说啊。”薛汪笑了笑。

    裴子烈在解武威之围之后,就让他和韦圆成继续率领所有骑兵快速向张掖挺进,一路上见到慕容伏允的溃兵也不需要多管,只要一路向前冲便是,尽快抵达张掖城下。

    当时薛汪和韦圆成多少还有些纳闷。

    张掖在敌人万千重围中,能不能守住还得两说。

    而且就算是守住了,他们这些骑兵冲过来,怎么看也都像是送命的,此时张掖城外的吐谷浑兵马可是主力云集,数量可不比当初韦圆成入武威少多少。

    并且张掖的外围阵地早就已经丢的干净,和武威守军还能出城接应不一样,此处守军可能只能依托街巷苦苦坚守了。再加上吐谷浑兵马再一不再二,怎么可能继续和上次一样让汉军骑兵杀入城?

    所以这个任务怎么看都不太可能完成,他们两个还真得有点儿认为裴子烈是因为担心张掖局势,一时间也乱了方寸。

    可是现在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吐谷浑的内乱,裴子烈很有可能早就有所预料。

    甚至······这背后十有**有白袍的身影。

    挑拨敌人内乱,本来不就是白袍的拿手好戏么?相比之下,传递情报之类的只是业余工作。

    所以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韦圆成和薛汪交换了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旋即策马向着前方的战场冲去,扯开嗓子大吼:“大汉援军已到!”

    管你是阴谋还是阳谋,管你是真的内乱还是假的陷阱,我们的踪迹很有可能也已经暴露,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这临门一脚,便踹出去又何妨?!

第二二五一章 黎明前

    看城内战斗也没有平息,反正我们没来晚,就算是全都战死在这里,也会告诉守军,后续援军马上就要到。

    吐谷浑人,蹦跶不了几天了。

    “援军已到!”汉军骑兵们齐齐大吼。

    上千名骑兵如同离弦之箭,直接杀向吐谷浑在东门外的大寨。

    围攻梁屈葱的兵马来自于东北和西北两处,实际上东门外的大寨中兵马还没有来得及调动,此时犹然整队观望。显然慕容世伏也不打算把所有的兵马都投入到战斗中,自己还得严防城中守军,免得被城中汉军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就太亏本了。

    结果慕容世伏怎么也没有料到,城中汉军还没动,城外就已经有汉军怒气冲冲的杀过来了。

    哪里来的骑兵,慕容伏允在干什么?!

    慕容世伏狂怒。

    无论是武威之战还是张掖之战,汉军骑兵都会准时出来捣乱。

    这还有完没完了?

    慕容伏允为什么没有拦住?

    慕容世伏并不知道的是,慕容伏允也想要阻拦啊,可是他麾下的骑兵也都折损的七七八八了,其中还有很多被慕容世伏提前抽调走用以防范梁屈葱可能的造反。

    用步卒阻拦骑兵,慕容伏允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能徒呼奈何。

    因此此时假如慕容伏允在这里,可能会忍不住抱住兄长的头痛哭。

    我们太难了!

    不过难归难,说什么也不能放任汉军骑兵就这么冲进来。这混乱的局势之中,不能再多一个搅屎棍了!

    汉军将士的呼喊声撕破夜幕。

    “轰!”城中火炮同样也在轰鸣。

    炮弹卷动着风划破长空,流光闪烁。

    北门和东门同时遭到了汉军的猛烈炮击。

    此次前来张掖,宇文忻也是以奇袭为首要方式,兵贵神速,因此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火炮,后来守城的时候,火炮也没有怎么派上用场,城墙就被攻破了,之后巷战自然更不用说,火炮除了和城上的投石机较量较量之外,也没有什么用。

    而此时,汉军火炮手们似乎打算把积压日久的怒火还有带多了的炮弹一股脑的都倾泻在城门上!

    已经被压缩在城内不得不进行巷战的守军,还能够爆发出来这么强的攻击势头,恐怕古往今来也是独一份了。

    紧跟在炮击之后的,是密集如雨的枪声。

    枪弹齐齐打在墙头上,好一番尘土飞扬。

    而城中火光一点一点亮起来,旋即整个张掖城内都被火把点亮,也不知道有多少汉军将士,似乎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

    “杀!”汉军将士在怒吼。

    声浪如潮,紧跟在枪声后面拍打着城墙。

    “杀!”城中的枪炮声更是让韦圆成提起精神。

    守军犹然还有反击之力,那我们更要抓紧向前冲!

    汉军骑兵有如利刃,直接刺入吐谷浑的营寨之中。

    “啊呀呀!”薛举一马当先,手中铜锤左右开阖,吐谷浑士卒忙不迭的左右闪避。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实际上并没有和汉军骑兵直接对阵过,但是也听吐谷浑斥候以及骑兵等等说过,汉军骑兵之中有一个万夫不当的小将,对上他之后,假如脑袋不想被开瓢的话,最好还是能有多远就跑多远。

    因此甚至就连薛举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威名在吐谷浑军中实际上要比韦圆成和薛汪等人还大。

    薛举这么一冲,吐谷浑人哪里敢阻拦?只不过是远远的射箭罢了。

    倒是有一队骑兵胆子比较大,拉起来绊马索就要向前冲。

    我们正面对决是打不过你的,但是这绊马索拉起来,就不信你还能够跳过去怎地?

    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薛举是万夫不当,而实际上,薛举身边可不是一个人都没有。

    汉军骑兵登时纷纷加速,向两侧展开,手中的火铳纷纷开火,又或者直接把标枪和斧子或者流星锤之类的一股脑砸过去。

    马嘶鸣声不绝于耳,拉起来绊马索的吐谷浑骑兵已经摔下马。

    那看上去的确难以克服的绊马索,顺势在地上擦出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像是一条死蛇。

    薛举直接纵马越过铁索,继续向前,同时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尸体:真当老子是一个人的?

    白痴!

    薛举的主要任务,实际上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得到明确。他就是那个刀尖,就是那个凿子,负责撕开敌人的防御,而之后扩大优势,还得整个刀一起上,还得锤子一起用力!

    薛举可不是那种只知道耍蛮力的傻子。

    汉军骑兵不断地向左右丢出震天雷,炸的那些吐谷浑步骑更是不敢向前。

    转眼间,他们就冲到了这东侧营寨的中间位置。

    吐谷浑王的大纛就在眼前。

    不过这中军营帐都已经空荡荡了,慕容世伏可不傻,眼见得敌人来势凶猛,不跑等着送人头?

    “破!”薛举大喝一声,一锤子砸在大纛上。

    大纛应声而倒。

    汉军将士齐齐欢呼。

    而此时似乎是为了响应他们的呼喊声一样,城北原本都快消停下去的杀声,再度扬起。

    黎明前的黑夜,一时间格外热闹。

    ——————————

    一刻钟前,城北,梁屈葱营寨。

    慕容孝隽和慕容车重的反击来得很快,原本看上去很是勇猛的梁屈葱麾下兵马很快就被撵鸭子一样撵了回来。

    梁屈葱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但是实力的差距,这就是事实。

    要是自己能够轻松击败慕容孝隽等人的话,现在哪里轮得到他们在自己头顶上指手画脚?

    所以打不过是正常,打得过才不正常呢。

    更何况慕容孝隽和慕容车重摆下的这个阵势,提防自己更胜过提防汉军,梁屈葱本身就没有抱着能够打过的想法。

    他的主要任务,只是制造混乱,吸引慕容氏的注意罢了。

    站在梁屈葱身边的中年男子手握横刀,一脸淡定。

    脸上虽然多少挂不住,但是梁屈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田兄,现在乱也起了,贵军何时才能抵达?”

    这中年男子正是接任陈禹统带白袍的田端。

    西北乱起之后,他便亲自赶往西北联络吐谷浑各部之中本来就对慕容氏心存不满的人。

    该计划本身就是绝密,即使是身在西北的很多白袍都不知道,他们的老大实际上就在不远处的敌军军阵中,而且还被梁屈葱这个吐谷浑各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将封为上宾。

第二二五二章 改弦更张

    梁屈葱早就已经不想给慕容氏打工了,因此直接投靠大汉简直不需要任何思考。

    大汉可以帮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只是一个傀儡一样的吐谷浑王,也比现在来得好。更何况梁屈葱也有自己的盘算,就像是伏俟城这种地方,显然很难入大汉的眼,不然的话早在数百年前那个大汉的时候这一片土地就被征服了。

    因此大汉就算是拿下伏俟城,也顶多只是做一个宗主国罢了,只要梁屈葱表示自己臣服于大汉,那么实际上吐谷浑内部发生什么,不还是梁屈葱说了算?

    所以面对自己找上门来的大汉白袍统领,梁屈葱并没有拒绝的必要。

    而对于田端来说,这件事实际上并不危险。

    且不说梁屈葱本来就已经对慕容氏心存不满,这是白袍早就已经探听到的口风,只是梁屈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

    慕容氏对他肯定是有所猜忌和怀疑的,甚至都有可能随时打算把他给收拾了。

    因此梁屈葱勾连外人以图自保本来就是必然的。

    而且梁屈葱就算本来没有投靠大汉的意思,也不会把田端怎么样。

    他要是把田端给供了出去,就等于断绝了自己和大汉往来的可能,这事是肯定不能做的,就算不臣服于大汉,以后自己的部落还指望着能够和大汉有贸易往来呢,断自己的财路和后路?梁屈葱不傻。

    而且他就算孤掷一注要跟着慕容氏走了,也得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信任于慕容氏,可慕容氏信任于他么?

    这种拥兵自重、甚至已经有点听调不听宣的权臣,本来就是不值得信任的,结果这家伙弄了个汉人的密探过来就说是汉人白袍的大统领,开什么玩笑?谁知道你这是不是苦肉计,名义上是抓到了对面的大鱼,实际上是撇清自己和大汉的关系,如此一来暗地里再和大汉联系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毕竟找一个替罪羊,还是很简单的,到时候田端咬死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汉人,被梁屈葱抓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足够让慕容世伏和梁屈葱之间的矛盾直接激化。

    田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大摇大摆的来。

    梁屈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也只能把田端当做座上宾。

    不过现在梁屈葱却是很尴尬。

    他听从于田端以及自己的心腹噶力的建议,率军暴起发难,直接进攻慕容孝隽的营寨,自然不再遮掩自己和慕容氏分庭抗礼的野心,可是慕容氏的准备显然要比梁屈葱预料中的还要周全,因此短暂的进攻很快就变成了梁屈葱的被动防御。

    要不是梁屈葱麾下的这些部落本身和慕容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一个个心里面也都门儿清,假如自己今天造反失败,那么只会导致慕容氏的清算,一个个的为奴为仆、生不如死,谁都别想跑,因此大家还是在很顽强的抵抗的。

    甚至······此时梁屈葱所部这些士卒的战斗意志都要比他们攻城时候的意志来的更强烈一些。

    毕竟前者事关生死,而后者,关乎的是慕容氏的生死,他们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何必拼命呢?

    随着慕容车重所部也快速投入战斗,梁屈葱腹背受敌,面临的压力陡然增大,一时间也乱了方寸,不然也不会着急的直接问田端,说好的援军怎么还不到?

    假如援军不到的话,咱们是不是也得采取一些别的应对措施,比如集中兵力向南进攻,和城中的汉军合兵一处?就算是蹲在一起被围着,也比现在腹背受敌来得好。

    田端却并不慌,他只是抬头看向前方的北门:“大王莫急,声既起,我军自然会有所行动。”

    虽然田端口中称呼梁屈葱大王——梁屈葱在吐谷浑中也的确是所谓的“名王”,吐谷浑本身就是以名为国号,因此本身没有所谓的封号,梁屈葱可以被称为“梁屈葱王”,和“吐谷浑王”异曲同工——但是明显田端的话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毕恭毕敬。

    梁屈葱麾下的兵马一开始看上去数量不少,杂乱是杂乱了一些,但是在梁屈葱刻意的展示下,至少田端看到的还是“兵强马壮”的景象。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今天梁屈葱麾下的兵马如此声势浩大的搞事情,结果呢?

    主动出击,结果连人家慕容孝隽的营寨外围壕沟都没有拿下来,转眼就被慕容孝隽反推了回来,此时双方交战的战线已经逼近寨墙了,要不是吐谷浑这边的投石机之类的都集中在面向城墙的方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推过来,营寨恐怕早就已经守不住了。

    而面向慕容车重的那边,局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大汉需要的是强大的伙伴,不是废物的盟友。

    就这?

    你就给我看这?

    就凭这,大汉可不会把你梁屈葱当做伙伴。

    因此田端自然没有必要给梁屈葱什么好脸色看。

    汉军凭什么来救如此废物的你?

    梁屈葱心中当然也知道田端或明或暗表露出来的意思。

    想要投靠大汉,当然要有足够分量的投名状。至少现在自己拿出来的还不够。

    搞事情、然后被压着打,说句实话,梁屈葱自己脸上都有点儿挂不住。

    “那就好。”勉强笑了笑,梁屈葱接着一招手,“儿郎们,援军马上就会抵达,且随本王杀敌!”

    似乎是为了响应梁屈葱的呼喊声一样,城内突然想起隆隆的炮声,不远处的北城门骤然被炮火淹没。

    而汉军的吼声还有咚咚的鼓声就在东边回响。

    援军还真的来了?

    梁屈葱精神为之一振。

    还真的有援军?

    梁屈葱麾下的将士们也是抖擞精神。

    “杀,慕容老狗,欺压各部、横行青海,人人得而诛之!”梁屈葱朗声吼道,“大汉天威,降临河西,我等当为前驱!”

    将士们也同时振臂高呼,一面面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汉军旗帜也随之升了起来,仿佛这些家伙就地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大汉的兵马。

    同时梁屈葱看向田端的目光里,也颇有感激。

第二二五三章 宁静的晨曦

    原来田统领早就已经胸有成竹,是老夫怪罪他了。

    梁屈葱既惭愧又感激,自己刚刚还以为田端骗了他呢。

    殊不知此时田端的手心里也都是汗。

    这帮家伙,可算来了,不然今天就尴尬了,保不齐得带着这些残兵败将跑到城里去和宇文忻缩在一起。

    不过看而今局势,宇文忻显然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这摆明了就是有所隐藏实力,就等着援军抵达之后里应外合,不然这么猛烈的炮火,之前守城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

    田端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已经被丢在地上的吐谷浑旗帜,还有自己头顶上刚刚升起的大汉赤色龙旗。

    这感觉有点怪怪的。

    梁屈葱的动作也真的够快。

    并且田端还敏锐的捕捉到了刚才梁屈葱的话里,有“前驱”之类的意思。

    这家伙也够精明,直接给自己挂上了一个为大汉开路之前锋的名号,到时候朝廷论功行赏,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保不齐就能让功劳在平添几分。

    也是个骑墙的人精啊。

    说句实话,在田端的心里,让梁屈葱在这个时候动手,也有几分缓解城中守军压力的意思,毕竟梁屈葱一动,至少慕容孝隽和慕容车重这两个吐谷浑大将都会被牵制住,城中守军一下子只要面对东面的进攻就好了,能够撑一天是一天。

    因此田端甚至不惜牺牲梁屈葱这个好棋子。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无需如此了。

    田端不知道援军为什么来的这么快,比想象之中的至少早了半天,但是他知道,战局扭转,就在此时!

    这场关乎到西北、甚至关乎到整个西域和高原之未来的决战,就在这个时候爆发。

    田端是有信心的。

    他不知道裴子烈到底都做了什么准备,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慕容世伏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就足够了。

    ————————-

    “轰!”东城门上的门楼没有在吐谷浑人的投石机手下毁坏,却被汉军猛烈的炮火拆散。

    城门楼倒塌,带来的影响当然是巨大的。

    城上的吐谷浑士卒顿时慌乱的四下逃散,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倒霉蛋被压在了废墟下面。城墙上的投石机勉强想要还击,可是很快就被火炮锁定,一炮又一炮,就跟打靶子一样。

    连活人都能击中,汉军炮手可不怕你这种固定在城上如此招摇的东西。实际上早在吐谷浑人把投石机竖起来的时候,闲来无事的汉军炮手就已经计算好了射击诸元,此时只要根据本本上的数据依次挪动火炮、开火就是了。

    精准的打击显然更像是压倒骆驼的一根稻草,城上的吐谷浑士卒只看着那流光骤然划过夜空,转眼就把自己身边的投石机给撕碎,掀起的风卷动着不知道多少袍泽倒地。

    这种场面,谁见过?谁不怕?

    而且炮声隆隆中,汉军的进攻出乎意料的猛烈。

    街巷里、壕沟中,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这么多汉军,同时向东城门发起冲击。

    原本还逗留在城内壕沟附近的吐谷浑士卒,几乎都没有回过神来,就被人潮淹没。

    火枪手们冲在前面,一边向前奔跑、拉近射击距离,一边不断地装填、开火。虽然在奔跑中开火,已经不用奢求什么准头了,但是自己只要把枪弹打入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也不需要什么准头不是?

    原本在城墙下准备下一轮进攻的吐谷浑军队哪里会想到汉军转眼就杀到眼前了,这些被他们骂为“怂货”的汉人,此时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别说怂了,连这“狠”字似乎都难以形容他们此时快速推进的身形和狰狞的样貌。

    这是从哪个地狱里冒出来的勾魂恶鬼?

    而那一声声枪响、一朵朵绽放的血花,在吐谷浑士卒们的眼中,自然也已经不亚于红莲业火。

    这里,就是地狱吧?

    箭矢和枪弹覆盖人群,很快人群就变成满地尸体。

    汉军将士没有丝毫的停留,有的扑向城墙各处缺口,有的沿着上城步道快速向前推进。

    东门上的吐谷浑旗帜被丢了下去,而汉军的赤色龙旗再一次飘扬。

    “杀!”此时城外杀声依旧震天动地。

    汉军骑兵终于在吐谷浑营寨中杀出一条血路,突破营寨的西门,人数虽然已经大比不过之前,而且人人浴血,也不知道几人受伤、几人只是杀得太猛了。

    不知不觉得,天色已经放亮。

    一抹晨曦照耀在大地上。

    没有风,战场上只有浓烈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赤色的旗帜从城头上倾斜垂下,只有这样才能够舒展开。

    汉军骑兵并没有管身后紧追不舍、但是却一直不敢真的追上来的吐谷浑兵马,只是一路小步快跑,倒是他们那满是箭矢留下的窟窿、都快被鲜血染过一遍的旗帜,尚且还能随着骑兵的奔跑缓缓舒展开。

    汉军火枪手登时越过缺口上前迎接,同时虎视眈眈看着远处的吐谷浑兵马。

    这一次,吐谷浑兵马没有敢继续向前。

    与此同时,城北的杀声也逐渐平息,似乎在这晨曦里,一切都要归与和平和安定。

    但是此时依旧还站在府衙中的宇文忻却很清楚。

    战斗只是匆匆告一段落罢了。大家都在为可能马上就要继续开始的下一轮更加猛烈的战斗蓄力。

    此时各方情报都已经送了过来,宇文忻心中了然。

    东侧,所谓的援军不过只是前锋开路的骑兵罢了,也是难为这些袍泽了,这么点人数却硬生生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最终搅动了整个战局。

    北侧,梁屈葱当然是不可能抵挡得住慕容氏的左右夹击的,尤其是慕容世伏知道汉军不过只是一路骑兵先行抵达之后,并没有让慕容车重回援,所以梁屈葱在好一番苦战之后,只能收束兵力,且战且退,和北门负责接应的史万岁合兵一处。

    好就好在,梁屈葱这么一反,连带着其余本来就和慕容氏有间隙的小部落们也跟着反了,这些小部落营寨多分布在城东和城西,虽然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本来人家也没有打算“蚍蜉撼树”,好一番闹腾之后,便纷纷引兵退入城池。

    偷袭了一下慕容氏兵马,砍了几个人头,这投名状有了,接下来自然是保命要紧。

第二二五四章 收复四门

    正是多亏了这些部落的出力制造混乱,慕容世伏没有能拦住汉军骑兵,慕容孝隽也不得不分兵镇压西侧,让汉军骑兵和梁屈葱所部都能退入城中。

    至于南门,情况真的如宇文忻所料。

    西域各部收束兵马,既没有进攻之意,也没有配合汉军之意,摆明了隔岸观火。

    你们慢慢打,我们就看戏。

    反正最后谁赢了,我们就跟谁混。

    明知道大汉还有取胜的可能,我们就跟着吐谷浑拼命的话,那以后的日子保不齐不好过啊,尤其是吐谷浑下属的大小部落现在一个两个都跳了出来,说明慕容氏都快混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了,我们西域各国这个时候坚决不能凑热闹。

    因此当东门和北门重新为大汉所有之后,南门内的汉军只是挥了挥旗帜,用火枪来了几下,南门上的西域各部以及其余的一些吐谷浑各部落兵马就果断的后退。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这些小部落卷入大战之中根本就是炮灰,所以这帮家伙甚至连依托南门坚守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这让和平接收城门的汉军将领哭笑不得,要知道他麾下实际上不过就只有十多名火枪手再加上百余名轻伤员以及一些丁壮罢了,可能人数都不够人家的零头。一开始宇文忻让自己前来夺占城门,这偏将还以为自家主帅得了失心疯,结果现在才知道,真的不是自己太强大,而是对手根本就没打算和你打。

    至于西门,本来吐谷浑兵马就不多,慕容孝隽一走、各部落一反,剩下的吐谷浑兵马撑不住场面,很快就主动撤退。

    因此这一晚,汉军竟然神奇的又收复了白天丢掉的四面城墙。

    当然了,汉军将领们自己心里清楚,之所以能够反推回去,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宇文忻在之前的防守中就没有用全力,而是打算引诱敌人进入城中进行巷战,以拖延住更多的敌军,此时抓住时机发动反攻,自然会有不错的收获。

    但是实际上更为主要的原因,其实敌人自己的内乱,一下子打乱了吐谷浑的兵马布置,而且吐谷浑留守城墙的军队,一时间也都乱了方寸,甚至还有从属于不同部落的兵马直接刀兵相见的情况,不然的话吐谷浑军队扼守城墙,凭借着自己的人数优势,说什么也不会让汉军直接杀过来。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汉军只是单纯的夺回了城墙罢了,并没有多少能力可以在吐谷浑主力的继续进攻下守住城墙。

    慕容孝隽引兵到西门,慕容车重引兵到北门,而慕容世伏收拢各部,在东门外列阵。

    摆明慕容氏已经被触怒了,不管是为了打通这条关乎到吐谷浑主力撤退的大路,还是向世人表明慕容氏和吐谷浑的威严不容侵犯,他们都必须要把张掖拿下,甚至有必要把城中的汉军全部挫骨扬灰!

    南门的西域各部显然也不敢再磨磨蹭蹭,同样正儿八经的列阵。

    昨天晚上我们可没有给你们大汉添乱,没有能战胜吐谷浑慕容氏,反而继续龟缩在城池中,那就别怪我们下手无情了。

    此时的宇文忻倒是并没有太多的紧张,他很快就见到了韦圆成和梁屈葱。

    韦圆成显然昨天杀得很痛快,凭借不到两千名骑兵,撕开敌人的营寨、又一路横冲直撞,搅乱了整个东门外的战场,韦圆成自然是很高兴的。

    这一次西北之战,自己作为前锋屡屡建功,回去之后少不了赏赐晋升。

    而梁屈葱则是一脸的憋屈。

    一番冲杀下来,自己麾下的兵马,包括不少嫡系兵马,都有惨重的损失,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梁屈葱很是信任的两个手下临阵倒戈,正是因为他们主动放入慕容氏的兵马,才导致梁屈葱明明也坐拥上万大军,却最终连一晚上都没有支撑过去,狼狈不堪的退入城中,甚至就连自己都受了轻伤。

    除此之外,他本身也存在着试探慕容氏之反应的意思,结果发现,慕容氏岂止是对他有所提防,甚至这左右两处慕容氏嫡系的营寨,摆明了就是对付他梁屈葱的。

    这让梁屈葱更是心灰意冷。

    不管怎么说,这些年自己也算是鞍前马后,给慕容氏做了不少事的,结果在慕容氏的心中,自己只是一个需要提防的墙头草,甚至是叛贼。

    换做谁,都不可能舒坦。

    “梁兄!”宇文忻正在跟韦圆成讨论着东门外的情势,见到梁屈葱走过来,当即大步迎上前,“在下宇文忻,梁兄可是受伤了?”

    宇文忻?!

    梁屈葱打了一个激灵,没有想到宇文忻竟然亲自迎出来了,看他身边除了几名浑身浴血、显然也是刚刚从前线回来汇报工作的将领之外,甚至连亲卫都没有几个,显然对自己一点儿提防都没有,并且开口就直接关心自己的伤势,这让梁屈葱顿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是自己在吐谷浑慕容氏的麾下卖命那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过的信任和关怀,而且这还来自于大汉在此地的最高指挥。

    同时一声“梁兄”,既避开了梁屈葱身为吐谷浑的名王,却并不被大汉认可的尴尬,同时也直接和梁屈葱拉近关系,让梁屈葱听去了,心中也没有不满,甚至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当然,感动归感动,利益归利益。

    梁屈葱是一个地方枭雄,自然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为自己争取利益。

    笑着表示自己的伤无妨之后,梁屈葱又和韦圆成等人一一见礼,旋即带着担忧说道:“城外兵马云集,慕容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攻城应该就在不久,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一道道目光顿时落在宇文忻的身上。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大家焉能守得住这座城?

    守不住,还不是玉石俱焚?

    宇文忻登时看向韦圆成,韦圆成向前迈出一步,在场的都比自己官衔高,他也不敢失了礼数:“末将奉晋国公之命率领骑兵先行入城,便是要告知诸位,晋国公的作战计划,需要诸位全力配合。”

    这一下,无论是史万岁和萧珣等大汉文武,还是梁屈葱和其余几个刚刚归顺的部落酋长,都打起精神。

第二二五五章 安排的明明白白

    晋国公早就已经料到今日了?

    想想也是,晋国公本来就打算利用张掖全歼吐谷浑主力,会料到今日的局面也在情理之中。

    宇文忻等人只是看了一眼跟在梁屈葱身后的田端,心里就有数。

    梁屈葱能够一心造反,肯定和白袍的暗中煽动有脱不开的关系,而能够直接指挥田端这个白袍老大的,只有陛下了。

    也就是说不只是晋国公料到了现在这个局面,陛下和太尉府也早就已经做好的充足的准备,把慕容氏安排的明明白白。

    宇文忻和史万岁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大定。

    陛下到底是陛下,虽然人在千里之外,但是战局都已经拿捏在手中。他们这些人当初在长安和陛下接触的次数也不是非常多,至于太尉府等朝廷负责战略部署的中枢机构,其实了解也不是很深。

    了解不多,自然就有可能导致两种情况。

    要么被忽略,要么被神化。

    显然陛下和太尉府是不可能被忽略的,因此李荩忱在众将士的心中自然而然就有些被神化,这些年陛下御驾亲征,何尝一败?

    当然李荩忱自己实际上清楚,他的常胜,一开始是来自于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站在局外操盘,任何人都不可能战胜他,就像是南陈的文武们都没有意识到当初北周的内部矛盾都已经尖锐到了那个地步,历史上南陈仓皇而动的时候,已经是尉迟迥快要只撑不住的时候了,只能勉强把司马消难等人接应了过来罢了。

    再后来北伐之中的胜利,那就不用说了。

    汉军从各个方面上都对北周有着优势,又汇聚当今名将,要是这都赢不了,李荩忱的皇帝这些年算是白干了。

    而相应的,作为陛下智囊的太尉府,在将领们心中的高度自然也会逐渐上升。作为将领,他们自然接触的要比普通士卒更多,也都知道在朝廷上涉及到军事方面的事,实际上太尉府做的更多,陛下现在更像是一个拍板的,毕竟那么多内外事务,不可能全都让陛下一个人殚精竭虑。

    因此太尉府自然也和陛下一样被神化了。

    这就是李荩忱想要的效果,因为太尉府被神化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这种谋定而后动、统筹而兼顾的思想。

    战争,在大家的理解中,已经逐渐不再是一个人或者一支军队的事情,而是一个国家、一个体系的事情,从前锋兵马的组成到后方粮草的运输,甚至还要到牵扯的所有资源消耗等等,这些都是要考虑在内的,甚至考虑到一场战争给一个地方带来的未来十年内的影响都是有必要的。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自然就是统兵的主帅们要委屈一点儿了。

    此时的裴子烈,若是知道张掖城中的这些家伙们在想什么,应该会忍不住吐槽:作战计划是我指定的好不好,凭什么杨素就得白白的受这个称赞?

    当然了,主帅们是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的。

    保不齐哪天自己就去主持太尉府了不是?

    “那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宇文忻的神色轻松下来,看向韦圆成,颇有几分张掖能打到现在这样子就算我尽力了,剩下的你看着吧的样子。

    韦圆成嘴角抽了抽,别啊!

    他急忙说道:“自从拿下武威之后,晋国公便催动大军,日夜兼程,如果慕容伏允回头设下阻拦的话,恐怕要今天下午到明天才能抵达,而如果慕容伏允只是一路撤退,那么说不定今日上午就能抵达张掖,因此现在还需要我们尽可能的守城。”

    “这么说来,那就应该是上午了,没有几个时辰了。”宇文忻径直说道。

    韦圆成怔了一下,将军您这么肯定?

    宇文忻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周围目光里带着的疑惑:“自从昨日拿下张掖外城之后,慕容氏便可从容在城外向西北撤退,我军实际上已经无从阻拦,可是为什么他们并没有走,最终一直拖到晚上,反而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呢?”

    史万岁当即笑道:“这个简单,断后的慕容伏允所部还没有抵达张掖,慕容世伏不敢直接撤退,不然的话恐怕就要把这一支精锐前锋给直接葬送在这里了。慕容氏之威望本来就因为此次西北之战而大打折扣,自然不能再损失这么一路兵马。”

    梁屈葱等人也都点头。

    他们之所以一直对慕容氏有所畏惧,还不是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容氏就算是再怎么威望降低,手中的兵马数量还是实打实摆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挑衅。

    要不是慕容伏允昨夜并没有抵达此处,梁屈葱他们也不敢直接动手啊。

    因此慕容世伏就算是明知道继续等下去可能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等。

    “除此之外,慕容氏之威望已经在吐谷浑国内跌落谷底,慕容氏也想要拿下张掖出气。”宇文忻又补充一句,“因此他们必须要尽快集中兵力,突破城池。”

    “可是慕容伏允的兵马抵达,岂不是也意味着我军主力抵达,到时候慕容氏又如何能够集中兵力进攻城池?”萧珣也忍不住问到。

    “我军未到时,能成则成,不能成,则接应慕容伏允撤退,到时候我军应该又被压入城中,想要阻拦也无能为力。”宇文忻径直说道,“如此,慕容世伏进可攻,与我军决战亦无妨;退可守,随时都能够在战场上抽身而出,我军主力远来疲惫,不见得就还有余力继续追赶,战场之主动,归慕容世伏所有矣。”

    大家顿时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算计!

    这吐谷浑王到底也不是吃干饭的。

    关键就在于,慕容氏兵马只需要接应,而且还是以逸待劳,而汉军主力劳师远征,就算是杀来了,难道还能一路狂追不成?

    以大家对晋国公的了解,似乎也不是干这事的料儿。

    “那我们应当如何?”梁屈葱此时率先开口,同时郑重拱手,“末将麾下兵马,愿意听从将军调遣!”

    事已至此,战局已经分外明了,吐谷浑这次是丢了兵马又丢了场子,只不过在勉强挣扎着保留实力罢了,因此梁屈葱并不介意为大汉效劳,给吐谷浑再来上一棒槌。

第二二五六章 张掖各部,当死战阻敌

    梁屈葱一表态,跟着他前来的不少小部落酋长们也纷纷表态。

    昨日夜里,除了梁屈葱是实打实和慕容氏战过一场之外,其余的小部落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功劳,他们只不过是看着慕容氏和其余大部落之间开战,害怕慕容氏打赢了会清算他们,所以还不如早早地先投靠大汉。

    至于投名状之类的,有,但是明显不够。

    所以现在,肯定要抓紧表忠心,就算是被拉上去当一轮炮灰,能让大汉信任自己,那也值了。

    宇文忻显然对于他们的态度很满意,也让梁屈葱等人松了一口气。

    “我们对整个决战能做的并不多,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坚守城池。”宇文忻伸手指向北门,“敌人要撤退,必走北门外,北门在我手中,则火炮就可以笼罩整个通道,切断其退路,因此全城各处都可弃守,唯北门不能失守!”

    此时南门外的西域各国将领,若是知道宇文忻如此吩咐,恐怕会忍不住赞叹,说得好!

    最好把俺们完全忽略掉。

    这趟浑水,俺们早就想跳出去了,可别在意俺们的存在,就让俺们抓紧溜了吧。

    当然,宇文忻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管西域的这些兵马。

    大家互相留点儿颜面,日后也好见面。

    “遵命!”梁屈葱大声应诺。

    他麾下的兵马本来就云集在北门,显然宇文忻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昨夜好一番苦战,结果到头来还被吐谷浑人压着打,梁屈葱的心里也憋着火气。

    而且对他来说,想要投靠大汉、获得大汉的支持,自然少不了需要有足够分量的投名状。之前只是触动了敌人既有的布置,显然是不够的,必须得实打实的给大汉流过血才可以。

    宇文忻瞥了一眼萧珣,萧珣颔首,虽然北门交给梁屈葱,给他一个想要的立功机会,但是毕竟梁屈葱目前还不完全算自己人,他麾下的兵马又良莠不齐,能不能靠得住还得两说,因此北门内外的防线可以交给梁屈葱,但入了北门,汉军还得严加防守,并且随时准备调拨火枪手和火炮支援战斗。

    宇文忻麾下可用的将领本来实际上就不是很多,能够独当一面的不过史万岁和贺若弼罢了,继续往下的偏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也不放心交给他们,而现在史万岁肯定不能在梁屈葱背后盯着当监军,因此这个任务自然而然要落在萧珣的肩膀上。

    萧珣当然也乐得于此,身为一个文官,如果能有一些统兵的经验,那自然是有好处的。

    朝廷也需要文武双全的人。

    至于史万岁,宇文忻自然是要放在东门,随时准备接应主力的。

    “诸位,此战已到尾声,我等勠力同心,苦战至今,所为的便是击破吐谷浑之主力,事已至此,万不能再有任何差池。”宇文忻环顾一圈,抽出佩刀,“张掖各部,当死战阻敌!”

    “死战阻敌!”将领们齐齐高呼。

    呼喊声很快就顺着风传开。

    整个张掖城中,汉军将士们纷纷抽出兵刃,目视前方。

    宇文忻深吸一口气:“备战!”

    ——————————————-

    此时张掖城东北的营寨中。

    吐谷浑王、青海的霸主慕容世伏,脸色微微发白,静静的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眯眼打量着什么,反正帐下的几名将领一个个低着头,谁都不敢看他。

    原因无他,昨夜一番苦战,白日里的拿下的城郭丢得一干二净、东侧的营寨被人凿了个洞穿,而这些尚且都还是小问题,大问题在于作为吐谷浑一部分的梁屈葱反了,连带着众多小部落都一并反了。

    显然这些最擅长骑墙的部落都已经意识到,屡战屡败的吐谷浑慕容氏已然强弩之末,这个时候再不反,自己有可能就要变成俘虏了。

    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现在的情况,不外乎“风雨飘摇”。

    虽然还没有到大势已去的地步,但是说句实话,站在营帐之中一个个浑身血污的将领们自己都没有信心。

    “大汗!”帘幕掀开,一名中年人快步走进来。

    正是慕容世伏最仰仗的智囊,慕容孝隽。

    整个西北之战的最高策划者,实际上就是慕容孝隽。

    大汉的太尉府在分析西北之战双方的战略布局时候,就明确的指出,对方提出这个作战计划的的确是一个能人,也是一个狠人。

    只可惜这个狠人还是估错了大汉的底细,并且以为身边的其余吐谷浑兵将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狠人。所以才会导致吐谷浑军队浩浩荡荡杀过来,也的确杀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不是鄙人智商不够,而是队友实在带不动啊。

    当时有熟悉吐谷浑底细的人就已经指出,整个计划很有可能就是慕容孝隽制定的,只可惜慕容孝隽本身没有来过大汉,也不可能了解大汉的火器等等在西北还没有经过实战的武器的真实威力,因此出现判断失误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慕容孝隽进来,大家才敢微微抬头。

    原来大王真的是在假寐。

    慕容世伏哼了一声,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让抬头的将领们又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讲道理,慕容世伏实际上并不算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而且他曾经代表吐谷浑出使大汉,对于华夏文明风物也多有了解,性格更加中正平和,但是也架不住战局逐渐糜烂,一直到而今地步。

    慕容世伏是带着子承父业、振兴吐谷浑的雄心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结果仗打成这样,吐谷浑都快要亡国灭种了,这一哼一叹之中,自然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一个王者。

    慕容孝隽无奈苦笑。

    说到底自己也是这场战争的策划者和发动者,因此自己也是有很大责任的,假如能够了解敌我情势,那么慕容孝隽觉得自己更有可能建议慕容世伏先侧重于防守,再寻找机会试探是不是可以打打秋风,直接进攻大汉的州府,还是洗洗睡吧。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和抱怨也没有什么用。

    想办法把吐谷浑兵马尽可能多的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伏允到什么位置了?”慕容世伏径直问道。

第二二五七章 被迫参与的决战

    慕容孝隽急忙说道:“根据哨骑来报,应该还有二十里地。”

    慕容世伏登时坐了起来:“已然这么快了?”

    慕容孝隽苦笑一声:“裴子烈就率领大军一路追在后面,我们根本来不及结阵反击,只能一路被追着到张掖城下。”

    慕容世伏默然。

    他已经意识到,战局越发的危机。

    慕容世伏之所以要坚决等在这个地方,实际上就是要等慕容伏允带着的慕容氏精锐兵马抵达,不然的话慕容世伏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返回伏俟城之后还有没有命应对国内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毕竟吐谷浑作为一个散乱的部落联盟国家,内部想要当这个大汗的可不止有一个梁屈葱。

    假如手头没有足够多的听从于自己的兵马,那么一场政变就足够慕容氏受得了。

    历史上的慕容世伏就是死于吐谷浑内部的政变,足以表明吐谷浑内部远不是铁板一块。

    只有慕容伏允手中率领的这些兵马,才是慕容世伏最大的依靠,甚至就连慕容孝隽和慕容车重等慕容氏旁支王室子弟,也不是说靠得住就靠得住的。

    所以慕容世伏宁肯付出更大的代价,也要固守在这里接应慕容伏允。

    很显然,汉人对吐谷浑内部的情况多多少少已经有所了解,甚至说他们已经打算利用这个了。

    裴子烈死死咬着慕容伏允不放,显然就是算准了慕容世伏没有办法放弃慕容伏允不管。

    壮士可以断腕,但是不能掉脑袋啊。

    因此慕容世伏只能等。

    “接下来可要准备决战?”慕容世伏缓缓开口。

    世事弄人,原本是自己主动发起的进攻,想要趁着大汉不备有所斩获,甚至还曾经幻想着能够杀入关中,保不齐就可以和大汉平分山河半壁。结果战局后来又变成了僵持,是吐谷浑和西北汉军之间的拉锯,再后来又变成了撤退,结果还被卡在了张掖这个地方。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撤退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即将到来的决战。

    说句实话,慕容世伏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当宇文忻率军破开张掖城门的时候,整个战场的主动权实际上就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了,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的为吐谷浑保全有生力量,等待有可能的东山再起。

    这场决战,慕容世伏是不想打的。

    可是事已至此,他跑不掉。

    “臣以为,应当先继续进攻城池。”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慕容车重此时忍不住说道,“假如可以破开城墙、削弱城中守军至难以对我军形成威胁的地步,即使是我们不打下张掖,张掖的那些汉狗也没有办法阻挡我们越过张掖继续向西北撤退。”

    慕容孝隽忍不住无奈的说道:“兄长,现在能打下城池么?”

    慕容车重一时讷讷。

    要是能打下,早就已经去打了。

    一夜苦战,吐谷浑将士们已经晕头转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狼狈的被调来调去,最终恍然发现原来是一番折腾、一番战败,因此现在城外各部的士气都已经很低,相反,城中的汉人摆明了要死战的架势,现在的吐谷浑军队,不见得就能够打下外围城墙。

    甚至现在吐谷浑没了梁屈葱的兵马,没了很多小部落的支持,而且就连一向跟舔狗一样的西域各国兵马此时也都在城南按兵不动,其将领都以军中损失惨重、需要稳定军心为理由不来拜见慕容世伏,这虽没有造反,但是不配合工作的意思已经不要太明显。

    因此现在慕容世伏必须要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他麾下的兵马甚至已经难以对城中形成优势。

    所以此时再攻城,拿下城池外围还好,拿不下怎么办?敌人还随时准备和昨天夜里那样来一场反攻又该怎么办?

    慕容伏允已经距离这边很近,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

    几个时辰,必然是做不到这些。

    而且这也意味着,几个时辰之后,慕容世伏就需要率领吐谷浑各部准备应对大汉主力的进攻。

    哪怕大汉主力远道而来,应该也是疲惫不堪,这也不能拿自家的疲惫且士气低落之军去应对。

    因此留给慕容世伏的选择实际上就剩下了最后一个。

    坚守此地,接应慕容伏允,然后和汉军主力决一死战。

    慕容孝隽还没有多说,慕容世伏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唯有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阳谋”吧。

    一步一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慕容世伏左冲右突,最后却无奈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得选。

    只能被迫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一时间他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此地就是埋骨之地。

    “大汗?”慕容孝隽喊了一声。

    慕容世伏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自己怎么就突兀的冒出来这种想法呢?

    真······真是可笑!

    慕容孝隽意识到慕容世伏是走神了,急忙给他一个台阶下:“还请大汗下令,各部整兵备战,万万不能松懈,并且随时准备接应伏允老弟之兵马。”

    慕容世伏答应一声。

    慕容孝隽有些担忧和慕容车重等重臣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汗的患得患失,显然让他们也感受到了危机。

    可汗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下面的兵将了。

    这一战,难道真的是吐谷浑覆灭之战?

    慕容世伏此时已经强打起精神,环顾周围:“诸位,生死存亡,在此一战,还希望诸位齐心协力,共保我吐谷浑历代先祖之基业!”

    慕容孝隽等人也只能慨然应诺,同时心中免不了嘀咕。

    此战之目的,已经从最开始的为吐谷浑开疆拓土变成了保护基业。

    大可汗这是真的怂了啊。

    实际上他们自己,不也有点怂么?

    ————————————

    “儿郎们,咱们从左边包抄!”司马泳质挥刀大喊。

    汉军步骑卷动滚滚烟尘,斜地里突入吐谷浑的军阵之中,肆意冲杀。这些汉军步骑多数都是轻装上阵,而被他们截住的这些吐谷浑军队,都是落在后面的辎重车队,一时间自然是狼入羊群。

    韦圆成之前作为大军前锋,已经屡立战功。

    作为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司马泳质,当然心有不甘,因此自请为大军新的前锋,追着慕容伏允所部死死不放。

第二二五八章 开幕

    慕容伏允一开始撤退的时候还是很有章法的。

    步骑断后,辎重在前,缓缓后退。

    汉军多次进攻都没有取得好结果,眼睁睁看着敌人各部往来支援,自己只能狼狈撤退。

    不过主动进攻没有落到好处,汉军索性就死死在后面跟着,只要你有破绽,就立刻扑上去咬一口。

    典型的狼群狩猎战术。

    慕容伏允也只能吐槽,你们好好地汉人,好好地农耕民族,没事干嘛和我们草原上的民族一样的打法呢?

    而汉军这种打法显然给了吐谷浑兵马很大的压力。

    毕竟现在吐谷浑兵马并不想恋战,只想抓紧跑路。

    跑得越快,敌人追的越紧。

    之前吐谷浑前锋的撤退还很有章法,到后来随着汉军的进攻越来越频繁,逐渐体力比较好的精锐步骑都已经在前面,而辎重队伍以及很多体力不支的步卒则落在后面。

    这就是裴子烈要的结果。

    本来就是众多部落拼凑起来的吐谷浑军队,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打顺风仗一个个拼命,打逆风仗,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所以一开始他们或许还能够保持原来的阵势,等到真的跑起来,谁还管得上落在后面的辎重部队和伤兵?自己先逃出生天再说。

    尤其是从大河边一路撤退到张掖,这些吐谷浑兵马即使是堪称精锐,士气也都已经跌落到了谷地。

    跑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唯一重要的事了。

    “这个司马泳质倒是一个不错的苗子。”裴子烈站在距离张掖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山坡上,举起千里眼向前看,虽然没有办法看到张掖城,但是至少可以看到司马泳质在追着吐谷浑兵马打,一支支落在后面的辎重队伍都纷纷竖起白旗,显然已经丧失了和这个家伙正面对抗的勇气。

    李询站在旁边,露出微笑:“之前河东之战,这个小子表现就不错,太尉曾经亲自把他的名字在功劳簿上往前挪了挪。”

    “你们倒是看得开啊。”裴子烈不由得笑了笑。

    李询出身陇西李氏,陇西李氏的老大李穆一开始就是站在杨坚那边的,而司马泳质作为司马消难的儿子,是宇文宪那边的人,因此两边本来就应该相互敌对才是,李询开口称赞,倒是让裴子烈有些惊讶。

    李询不由得向着东南方向拱了拱手:“过往皆是烟尘,末将等现在都已经是大汉臣子,当为大汉之繁荣昌盛而并肩奋战,又有何必要讨论曾经种种?”

    顿了一下,李询又忍不住打趣道:“更何况论矛盾和冲突,当初我们也只是单纯的相互争权夺利罢了,又如何比得上那时候和大汉之间的矛盾?承蒙陛下不弃,能够提点并委以重任,我等如何能依旧把过往恩怨放在心上?”

    北周文武们内部的矛盾再怎么尖锐,甚至已经到了两边分家过的地步,但是至少也还是北周麾下的,这矛盾自然是比不过北周和大汉之间的矛盾。

    他们现在都已经能为汉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说完这些,李询倒是收敛起来笑容,微微低头。

    这话虽然听着就知道对方是在掏心肝,但是也难免会让人想到李询等人的出身以及他们现在正在抱团的事实。

    这终究是这一代人很难完全过去的坎。

    裴子烈不由得大笑,拍了拍李询的肩膀:

    “无须紧张,余心中清楚。”

    李询颔首。

    裴子烈这是在表明,自己作为从龙元戎,自然也知道他们现在是真心实意为大汉拼杀,所以就算是他们迫于朝堂上其余团体的压力而不得不抱团取暖,裴子烈也不会多说什么。

    至少他不会因为自己出身东南,就会站在南方文武的立场上去说话。

    人总是要努力让自己的路好走一些的,抱团取暖倒也无可厚非,只要不进行到结党营私的地步,都能够容忍。

    “走吧,前方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

    “最后一战了。”李询也提了一口气。

    从救援西北开始,大汉各部几乎可以说马不停蹄,这也应该是李询所打过的最紧迫、准备也最不充分的一战,甚至在战前,很多汉军将领连吐谷浑有多少兵马、都有哪些将领都不了解,更不要说对方习惯于什么战术战法了。

    因此这一战能够顺利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说一是因为大汉具有足够多的火器,因此可以一力破百巧,不管你有什么花样,反正都打不过火器。

    二也是因为吐谷浑之前故步自封,并没有对大汉的火器以及一些新的作战思路等等有了解,结果导致在战场上不断地吃亏。

    要是换了宇文宪在这里,凭借着这么多的兵马,李询真的要背后发凉。恐怕这家伙都有本事一路杀到安定城下。

    没错······能杀到安定城下,对于汉军来说都已经是耻辱了。

    裴子烈顿住脚步,笑了一声:“或许这只是开始。”

    李询亦是一笑。

    没错,征服西域、开疆拓土,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

    与有荣焉。

    ————————————-

    张掖城墙上,汉军将士苦苦坚持、望眼欲穿。

    而张掖城东,一面面赤色的旗帜依次跃出地平线,转眼间就变成涌动的赤色浪潮。

    一条条苍龙伴随着旗帜的舞动仿佛活过来一样,舞动的龙爪寒光闪闪,大张的龙口似乎能够吞天食地。

    汉军主力来得快,而且队伍快速的展开,一路向北阻拦意图救援东侧营寨的慕容车重所部,一路向南意图从南门迂回入城,而兵力最多的中路,则干脆了当的直接撞上敌人的东门外防线。

    在汉军抵达之前,吐谷浑兵马就已经做出调整。

    原本已经退入城东北慕容车重营寨的慕容世伏,已经返回东侧大营,带人修补昨日被破坏的营寨,意图依托营寨固守。毕竟一旦把兵马拉出去,就很有可能引来城中的夹击。

    而且敌军主力从东而来,注定了会在东侧发动主攻,慕容世伏根本就没有在营寨外和汉军主力决一死战的勇气。

    不过单纯的固守是不可能的,慕容车重率军在东北主动迎战,与此同时,慕容伏允的败兵直接拉到城东南,同样结寨自守。另外还有慕容孝隽的兵马,直接顶在慕容车重的后面,准备接应。

第二二五九章 挽救三千青丝

    慕容孝隽的兵马在昨夜的战斗中还是有不小损失的,毕竟梁屈葱作为一员猛将,又是暴起发难,即使是慕容孝隽早有准备,也差点儿真的让梁屈葱突破,最后也是仗着人数优势方才反推回来。

    经过一夜恶战,士卒们自然疲惫不堪,此时也需要休整。

    实际上慕容车重以及慕容伏允等人的兵马也都好不到哪里去,每一部都是历经苦战奔波。

    但是他们没得选。

    吐谷浑慕容氏所属的几乎所有兵马,都已经在此处了。

    而决战,一触即发!

    鼓声拔地而起,这是城中的汉军将士们在擂鼓向城外的袍泽致敬。

    汉军将士并不是乌泱泱的就向敌人的营寨冲过来,当距离拉近之后,他们反而放缓脚步,在各层将领的指挥下依次列阵。

    要给予对手最基本的尊敬。

    更何况今日面对的这些吐谷浑兵马,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吐谷浑军队是历经苦战,汉军又何尝不是远来疲惫?

    从大河边一路到张掖,连日急行军,实际上他们也都已经快到体力不支的时候了,只不过之前在武威稍微休整了一下,再加上吐谷浑兵马的撤退也不是非常快,才让汉军将士不至于连腰都直不起来。

    一名名将士喘着粗气,勉强挺直腰杆,看向前方。

    此时透过吐谷浑人的军阵和营寨,已经能够看到那一道斑驳的城墙,整个城墙都快被血色渲染,一个个缺口处,更是堆满了尸体。

    可想而知,戍守此地的袍泽,在之前的苦战中都经历了什么。

    城头上的旗帜飘扬,鼓声阵阵,更是在告诉城下的袍泽们,我们还能够坚持!

    内外夹击,不是不可行。

    汉军并没有着急进攻。

    裴子烈眯着眼,站在正午的太阳下,静静等着。

    对面的吐谷浑军队也抓紧这个机会休整。

    既然是决战,那就更不能以疲惫之军迎战。

    裴子烈宁肯多等几个时辰,让自己麾下的将士们都缓一口气。

    很明显对面也是这个意思。

    李询大步走过来,沉声说道:“国公,至少得休整一到两个时辰,不过到那个时候,怕是要日头偏西了,是否需要提前安营扎寨。”

    “如果今日难分胜负,则各部沿城东向城南,直接进入城中。”裴子烈径直说道。

    “遵令!”李询急忙答应,“那城里现在应该如何告知他们?”

    “宇文忻······应该明白。”裴子烈笑道。

    李询皱了皱眉。

    靠默契么?

    “你可听见枪炮声?”裴子烈反问。

    李询摇头。

    “这就是了,显然宇文将军现在也没有以为我们就要直接进攻了,他也在等。”裴子烈解释一句,“刚才的鼓声,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安心罢了。”

    ——————--——

    此时,长安城中。

    日头已经逐渐偏西。

    李荩忱坐在御书房中,手中捻着一枚棋子,轻轻敲着棋盘,眉头紧皱,显然还没有想好落在哪里。

    对面的尉迟贞托着腮,三千青丝披散着,一身轻薄素白的衣衫,显然刚刚沐浴过,此时正轻轻把玩着一缕垂下来的秀发,摆明了表示自己很无聊,想要催促陛下,又不好意思,所以只能一会儿瞥一眼棋盘,一会儿瞥一眼陛下。

    后来,后面这件事做得就越来越多——小姑娘难免会发花痴。

    陛下下棋很菜,这个是后宫姊妹们公认的。

    而且陛下只要下棋,摆明了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心间,所以想办法发泄一下。

    所以陪着陛下下棋,不能让陛下输的很难看——陛下自己好歹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因此倒是不至于每次都要求要赢,他也不过就是想要借助下棋来给自己换换思路罢了——但是陪着陛下下棋的,也得想办法让陛下开心一下。

    这可不是很好办。

    不过能够以这个理由偷懒,把那些奏章文书之类的一丢,尉迟贞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明知道那些活计早晚还是要加班补回来的。

    天天加班,为此头发丢掉了好多呢。

    身为陛下的贴身小秘书,她需要负责的不只是内府那边的消息汇总,还有奏章的整理,以及陛下日常的接见安排、饮食安排等等,都需要尉迟贞过目。

    后宫之中靠谱一点儿的内侍和女官随驾而来的本来就少,现在更是被内府那边支使得团团转,所以尉迟贞得承担起来这个重任。

    尉迟贞想到了刚才沐浴的时候漂在水上的秀发,忍不住嘟了嘟嘴。

    陛下自己都捞起来好几根了,应该会体谅一下我这个辛苦的小可怜吧?

    当时还听到陛下嘟囔了一声“程什么员”,也不知道是啥意思,莫非是这长安城中新开的一处园林,可是园林和脱发有什么必然联系么?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经常听姊妹们吐槽陛下是个“直男”,据说还是陛下自己说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靠谱。

    李荩忱看到了尉迟贞的神情,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女孩在为早早变秃而自怨自艾,只当是尉迟贞在催促自己,急忙落下一子。

    不久之后,尉迟贞看着棋盘上明摆着要被困住的大龙,一时默然,旋即掩面。

    怎么才能提醒陛下,你的大龙要被我宰了呢?

    算了,难怪自家姊姊上一次一本正经的跟我讲,陛下要是拉着你下棋的话,最好还是······下五子棋吧。

    李荩忱浑然不觉,察觉到尉迟贞的表情不对,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棋盘,尴尬的说道:“下一盘,下一盘。”

    尉迟贞默默地把棋子收了,却并没有要从头来过的意思,而是伸手撑住棋盘,向前探出身子,闭上眼。

    李荩忱笑了,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算是她赢了的奖励。

    尉迟贞俏脸微微发红,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李荩忱就已经把棋盘收了起来,一把将她拽到怀里。

    软玉满怀,幽香扑鼻。

    “陛下!”尉迟贞娇嗔一声。

    好歹这是御书房,虽然现在没有人,但是外面的官员也不是不会来有事需要陛下定夺。

    李荩忱的手已经不老实的开始游走。

    尉迟贞急忙抓住:“晚,晚上。”

    “那好,一言为定。”李荩忱笑道。

    尉迟贞心中忍不住幽幽一叹。

    人家都已经长大了好不好,你迟迟不要了我,还总是蹭来蹭去的,当真难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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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