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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九章 仅凭这些还不够

    陈顼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景物都有些模糊,只能看清楚轮廓。而乐昌清脆动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父皇?父皇你醒了?”

    陈顼霍然睁大眼睛,只觉得浑身乏力,根本没有办法坐起来。察觉到陈顼的意图,乐昌伸手搀扶着自家父皇,靠在已经准备好的床垫上,看着陈顼憔悴的容貌和深深的黑眼圈,乐昌心中一痛,微微侧过身,不想让陈顼看到自己眼眶中的泪水。

    陈顼轻轻叹息一声:“乐儿,这是怎么回事?”

    乐昌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泪水,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说道:“儿臣煲了些汤想要送来给父皇,却左右找不到,最后得知父皇在大殿,寻过去才发现父皇已经没有了知觉,急忙传了太医。”

    陈顼怔了一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寝殿,而闭上眼睛之前最后的印象确实是议政殿那边逐渐消散的夕阳。

    “或许是这些天太累了”陈顼喃喃说道,想要起身。

    而乐昌急忙伸手拦住他:“父皇不可,太医说了父皇这是神思劳顿,应该静养,这些天不适合见太多的人,更不适合处理政务。父皇昏厥的情况,女儿已经下令暂时封锁消息,只有母后和宫中几位妃嫔知道,现在也在外面等候,不敢进来,害怕打扰到父皇。”

    陈顼欣慰的微微颔首:“乐儿,你做的很好。”

    旋即他低低的叹息一声:“父皇无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好,还连累你们担心了。”

    乐昌心疼的看着明显苍老了的陈顼:“父皇何出此言,这些天政务繁多,父皇操劳也在情理之中,就算是没有今日之事,女儿也想要劝说父皇歇息几日。”

    顿了一下,乐昌起身说道:“母后她们在外面久等了,女儿这就去让她们进来。”

    不过乐昌还没有转身,陈顼就勉强伸出手拽住乐昌的袖子,乐昌有些惊讶的回过头,陈顼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暂时不要让她们进来,乐儿,父皇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不过突然想起来什么,陈顼又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太医都说了,那父皇还是不要说了,免得你又批评父皇。”

    乐昌怔了一下,看到陈顼迟疑的目光,已经能大致猜测到了陈顼想要谈什么事情,一时间神情也有些恍惚。

    陈顼这几天在担心什么事情,乐昌当然心知肚明,今天她一路找陈顼找到了议政殿,一来是担心陈顼真的出什么意外,二来也是想要试探一下陈顼的口风。

    只是谁知事发突然,乐昌本来已经没有了第二层打算,有什么问题和矛盾都可以在陈顼病好之后解释和解决。然而陈顼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乐昌很快就镇定下来,重新坐到床榻边:“父皇之心结,儿臣心中明了,虽然太医说此时父皇不能再操心政务,但是儿臣也知道父皇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堵在心中更难受,所以父皇尽管开口便是。”

    陈顼叹息一声,淡淡说道:“父皇这些天最愁心的就是李荩忱,此人能够从巴蜀绝境之中杀出一片天地,未来必然不会安心听从于朝廷的调遣,必定是我大陈之后患。”

    乐昌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多说。

    李荩忱的野心她是知道的,而自家父皇的私心她也清楚,一时间乐昌甚至无从判断到底是李荩忱的野心使得他注定不可能成为南陈的顺臣,还是陈顼的怀疑和刻意打压使得李荩忱已经对南陈不再抱有最后一点儿希望。

    无论如何,此时的她夹在两个人之间,分外的难受。

    想到自己父皇孤单寥落的身影,乐昌很是痛心;而想到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正在千里之外浴血厮杀,乐昌又甚是牵挂。

    这两个人乐昌都不想失去,但是她知道此时的李荩忱和陈顼之间,回旋的余地已经越来越少。

    而显然陈顼打算将自己这最心爱的女儿作为最后的回旋余地,来弥补这已经支离破碎的关系。

    “爹爹曾经许诺让你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只要爹爹一天还在,就能够保证你一天平安喜乐。”陈顼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无奈,他甚至已经不想抬头直视自己的女儿,他对自己的称呼也从“朕”和“父皇”变成了“爹爹”。

    此时的陈顼,更像是一个在强敌面前束手无措的老人。

    顿了一下,陈顼喃喃说道:“可是现在父皇许给李荩忱的加官晋爵恐怕已经很难遏制他了,父皇还想再多一个人能够牵绊住他,而这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牺牲的是自己的幸福,甚至是一辈子的自由,只为了能够在李荩忱和朝廷之间有个阻拦,至少让李荩忱还能顾及一些颜面,从而给太子一点儿稳定局面的时间”

    “父皇!”乐昌一下子按住了陈顼的手。

    陈顼的话让乐昌脸色大变,听陈顼的话,显然陈顼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不久了。

    其实甚至不需要乐昌来说,陈顼五十岁的年纪就能动辄昏厥过去,说明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江河日下,还能支撑多久,陈顼不需要太医说,心中有数。

    “乐儿,父皇斟酌千遍,这个人”陈顼的声音很是虚弱,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虽然不过五十多岁,但是两鬓斑白的陈顼看上去已经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无助。

    “扑通”一声,乐昌直接跪倒在陈顼的榻前,郑重的说道:“父皇之命,儿臣遵旨!”

    “乐儿!”陈顼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而乐昌霍然抬起头,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眸之中翻滚而出,顺着洁白的脸颊流淌,“啪嗒”一声坠落在地上,如水晶撞石,四下散开:“父皇放心,儿臣愿意嫁给李荩忱,儿臣必当竭尽所能阻拦他”

    “我的孩儿”陈顼闭上眼睛,已然是老泪纵横,“你喜欢李荩忱不假,但是父皇却逼着你做他的敌人,此间苦楚,父皇恨不得以身代之!”

    乐昌公主对李荩忱的好感,或者说他们两个之间的好感,对于陈顼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此时陈顼只觉得自己如此利用乐昌的这一份情感来遏制李荩忱,实在是残忍。

第六百章 画中人

    对于陈顼来说,女儿的幸福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是她嫁给李荩忱,也完全可以不考虑这些。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乐昌嫁给李荩忱之后就是李家的人,这大陈如何,这朝廷如何,按理说和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联系。可是偏偏她是大陈的公主,是陈顼的几个女儿之中最聪明的、最善解人意却也是最倔强的一个,而偏偏那个男人是未来大陈最大的威胁之一,所以他们之间的爱情注定不可能平淡和充满喜乐。

    可是如果想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去完成陈顼安抚李荩忱的任务,无论从哪里考虑乐昌都是最合适的选择。

    陈顼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别无他法。

    良久之后,乐昌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平缓,没有任何的起伏:“身为大陈公主,女儿早就已经有所准备,还请父皇放心,尽管颁布旨意,只要儿臣一息尚存,会竭尽全力保全我大陈血脉。”

    陈顼低低的叹息一声,摆了摆手:“乐儿,你先退下吧。”

    乐昌站起来,毕恭毕敬的一拱手,缓缓退步。

    陈顼看看乐昌逐步后退的身影,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尽力让自己不至于哭出声音来。

    从当初文帝时期开始,陈顼戎马倥偬大半辈子,到头来面对李荩忱这么一个年轻人却无计可施,只能渴望高官厚禄能够束缚住李荩忱,甚至这还不够,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都要交给李荩忱,陈顼心中可以说有一块石头堵在那里,难受万分。

    别的陈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乐昌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掌上明珠,对他最是孝顺,也是陈顼最喜爱的孩儿,否则当初陈顼也不会许下让乐昌自己挑选一个如意郎君的承诺。现在陈顼为了这江山社稷甚至连这个承诺都没有办法遵守,只能将这陈氏天下的未来寄托在女儿的身上,用乐昌的幸福换来陈氏江山有可能的安稳。

    想到这里陈顼就觉得自己无能。

    努力了大半辈子,什么阴狠残忍的手段都使出来过,什么狡诈难缠的对手都见识过,可是到头来人坐在了最高的位置上,却甚至连自己的掌上明珠都没有办法守护。

    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皇帝,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陈顼重重捶了一下床沿,喟然长叹。

    别的陈顼都觉得自己尚且能够承受,但是如果乐昌因此而怨恨他,陈顼只觉得自己羞愧万分。这一辈子征战沙场,注定了是要抛家弃子的,可是到头来天下没有全入手中,甚至就连这些年没有怎么疼爱过的女儿都要拱手让人。

    这种惭愧和挫败对陈顼的打击太大了。

    他只能期望乐昌可以理解自己的苦心,陈顼正如自己所言,对于一切的怒火和怨恨他都不介意来承担,恨不得以身代之。

    陈顼自问自己俯仰无愧于天地之间,真正有亏的恐怕就是乐昌这个女儿了。

    乐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回到寝殿的,几名婢女追着她问了几声,可是乐昌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至于皇后和那些听闻消息之后等候在门外的妃嫔,对于乐昌的异样并没有在意,毕竟她们的关注点都在陈顼的身上。

    乐昌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过是一个女儿家,无论陈顼和乐昌说了什么,这些妃嫔们都相信,乐昌是翻不起来什么风浪的。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就算是金枝玉叶,在大多数的事务上都没有什么发言权。

    而显然乐昌也没有和这些妃嫔们打招呼的意思,从陈顼的病榻边离开之后,这位冰雪聪明的南陈公主殿下就像失魂落魄一般,甚至不知道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险些踢在了门槛上,乐昌方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你们都留在这里吧。”

    几名婢女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虽然很是担忧,不过她们也已经习惯了乐昌的这种命令,当下里行礼停住脚步。

    而乐昌伸手推开门,缓缓的走了进去。就在屏风后面,墙壁上挂着李荩忱亲笔题写的《爱莲说》,遒劲有力的笔迹让乐昌有些恍惚,刹那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个独自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的男人,那个冲破大雾的阻拦,手中长枪挑起,将一切奸佞都逼退的男人,那个毅然决然声将自己挡在身后的男人。

    如山的背影帮助自己挡住了一切的风雨。

    乐昌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把这一座山当成敌人的话,那么未来的生活将会多么艰难和沉重。

    李荩忱永远都不是一个适合当做敌人的人。扪心自问,乐昌感觉自己甚至没有资格和李荩忱站在同样的水平线上。永远都是他的臂弯箍住自己,他的胸怀向着自己张开,而他的后背迎向风浪。

    乐昌缓缓的转过身,紧接着看到自己床头的那一幅画。

    一个公主的寝室床头挂着一名将军的画像,恐怕谁见到了都会感到诧异,可是乐昌的床头确确实实如此。

    这身披衣甲的年轻小将就在乐昌的面前勒住战马,战马嘶鸣、人立而起,雪白色的战马沾染了鲜血,他的衣甲也有些残破,而他手中的枪上反射着阳光,依旧无所畏惧的向着敌人。

    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一般。

    这是乐昌亲手画的李荩忱,一改她作画一向的江南烟雨、小桥流水的风情,这浴血厮杀、衣甲残破的年轻将领,却处处都透露着果敢杀伐之气,似乎千军万马都没有办法阻拦他的前进。

    这么一幅画挂在墙上,和旁边的泼墨山水画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平添几分肃杀之气。可是就是这样的画卷,却挂在了距离主人床头最近的地方,让主人在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这幅画和画上的人。

    在画的旁边赫然题写着: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这首诗是李荩忱夹在信里送给乐昌的,乐昌原原本本的誊写在了这幅画的旁边,女孩的字迹当然不可能有如李荩忱那样龙飞凤舞、铁钩银划,但是自带着一种温柔转折之中的倔强。

    至于这幅画,自不用说,画的自然也是李荩忱。

    乐昌缓缓的走到了李荩忱的画像旁边,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这自己已经不知道抚摸了千百次的画像。

第六百零二章 惊喜

    缓缓放下手上这从江陵八百里加急转送过来的快报,李荩忱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以二十二岁的年纪封侯,古往今来者也不多。

    李荩忱不得不承认,南陈朝廷,或者说那位陈顼陛下确确实实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

    然而除了这个惊喜之外,后面的“尚乐昌公主”更是让李荩忱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加官晋爵尚公主,一气呵成,陈顼这是要把自己捧到天上去啊。

    要知道南朝的驸马一向是没有实权的,一旦当了驸马,最多就是游山玩水、纵情声色,很难继续在宦海上有所突破。

    然而现在陈顼打破了陈规。李荩忱按照旨意、成为驸马不假,但是他依旧是镇西将军,依旧是南陈最年轻的侯爷。这巴蜀依旧在李荩忱的掌控之中。

    这绝对不是一个驸马应该有的权力,也绝对不是驸马爷应该坐的位置。所以陈顼这“天子赐婚”怎么看都像是和亲,让李荩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李荩忱来到这个时空之中时间也不短了,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太多的权谋争斗,他自问无愧于谁,每一个亲近他的人,他都好好地对待,每一个挑战他的人,他都认认真真的对付。

    而这么多人之中,李荩忱最对不起的恐怕是那些惨死在山洞之中的村民,宋飞、郑庆这些曾经的朋友和兄弟,他们的尸骨到现在依旧在那幽深的水潭之中,而李荩忱甚至连回去上一炷香的能力都没有。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漂泊不定,即使是李荩忱,现在也没有办法完全扼住命运的咽喉,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尽最大可能保全身边的人,让这些人在乱世中尚且有立足之地,之后李荩忱才能竭尽全力去平定这乱世。

    巴蜀就是李荩忱挑选的立足之地,至少现在李荩忱有了一个根基,之后可以放心的对付外来的敌人。

    但是在这些人里,李荩忱最不想见到的,或者说最愧对的恐怕就是乐昌公主。石头山上初见时候的惊艳、华容道一起坠落悬崖的生死患难,让李荩忱对乐昌有着特殊的情愫,他自己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爱慕,总是他想要伸出臂弯给这个柔弱而又倔强的女子遮风挡雨,让她此生不再多波折。

    不过后来李荩忱入蜀再到和南陈朝廷已经势同水火,李荩忱就已经尽量让自己将那深深藏在心底的剪影忘掉。自己已经不再是南陈的臣子,而变成了南陈的敌人,自己想要实现一统天下的梦想,南陈是必须要击败的对手。

    乐昌却是南陈的公主,她的世界恐怕没有那么大、她想要守护的东西恐怕也没有李荩忱那么多,但是守护南陈的皇室和血脉却是她想要做的。

    当李荩忱不顾一切的向北进攻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和南陈无法维持原来的君臣关系,那一刻他和乐昌也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李荩忱很清楚乐昌的心思,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从来不介意在往来的信件之中表达自己的态度,而且李荩忱也知道陈顼曾经许诺乐昌,要她自己来挑选如意郎君,所以李荩忱总是担心乐昌公主不管不顾的做出什么傻事,最后把她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李荩忱干脆一直在想办法疏远她。

    甚至到最后乐昌公主递来的信件李荩忱也不回,一直到四五封积攒在一起,他方才以战事紧张为理由回复当然这也是事实,但是战火之余李荩忱还没有至于连信件都没法回之后乐昌也没有信件继续送过来,但是李荩忱相信,这个倔强而沉默的姑娘肯定依旧在默默地向着西方眺望。

    辜负了乐昌的痴心,让李荩忱很是惭愧。自己不想负了天下,自然就只能负了她。

    只是李荩忱怎么都没有想到陈顼竟然会赐婚,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乐昌自己的心愿,还是陈顼的命令,甚至李荩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一份夹杂着太多家国情仇的爱情。

    “世忠,你这面子可是大得很啊,陛下登基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给谁赐婚,这一出手就是将最疼爱的乐昌殿下许配给你,我等羡慕有加啊。”萧世廉微笑着说道。

    李荩忱却只能苦涩一笑,他并没有想要拒绝陈顼的赐婚。

    与公,陈顼赐婚可以让李荩忱和南陈之间的关系稍稍缓和一下,至少现在李荩忱麾下的巴蜀百废待兴,他还不想直接就大张旗鼓的和南陈作对,若是能够在北周和南陈之间维持一个平衡,安心稳定局势和发展几年,固然是最好的。

    与私,又有谁愿意拒绝自己心爱的女孩,让她继续没有期限的等候下去?

    看着李荩忱的神情,裴子烈意识到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拽了拽萧世廉的袖子,萧世廉急忙收敛起来笑容。

    李荩忱的心思他很清楚,现在陈顼主动向李荩忱示好,正好给李荩忱最想要的缓冲和喘息机会,不知道李荩忱为什么并不高兴?

    而李荩忱转瞬便挤出一丝笑容:“某等着接旨就是,能够得到朝廷如此嘉奖,还是依赖于诸位拼命啊,荩忱不才,在此先行谢过。”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对着堂上的文武官员一拱手。

    在场的这些都是李荩忱起家的班底,说好听一些都是李荩忱的心腹,说难听一些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李荩忱的功劳簿递上去,他们身上“李荩忱一党”的标签自然就洗不掉了。

    所以在场的官员们也纷纷笑着还礼。无论怎么说,朝廷这一次一反常态的大肆封赏,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终归不是什么坏事,加官晋爵的事情,大家还是期望的。

    李荩忱紧接着正色说道:“顾先生,朝廷的使者估计很快就会到,顾先生出身光禄卿,相比于某更懂礼数,接待使者的事情交给顾先生来操办可以么?”

    顾野王环顾四周,一帮年轻人对此都没有什么经验,确实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所以他也不含糊,一拱手郑重说道:“属下遵命。现在属下添为益州刺史、镇西将军主簿,将军以官职称呼之即可,‘先生’之名是万万当不起的。”

    李荩忱一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六百零一章 天下为之动

    不过当手指触碰到画卷的时候,乐昌的手却轻轻颤抖一下,反而闪电般缩了回来。

    原本的李荩忱,相见总是在画中,相逢总是在梦中。可是现在陈顼却将自己许配给李荩忱,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女人了。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让乐昌有些茫然。

    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乐,都注定不可能追随着自己一起出现在未来的生活之中,而自己也不可能像是一只小猫蜷缩在李荩忱的怀抱中,而是要成为这个如山一般的男人的敌人。

    想到这里,乐昌就只有浓浓的绝望。

    她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样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陈顼,更不清楚当初自己是怎么和李荩忱互生情愫。

    还不如就在那华容道上一死了之呢!

    至少这样也不用要自己为了大陈、为了家族血脉,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勾心斗角。

    想到这里,乐昌愤恨的就要伸出手将这一幅画撕扯下来,不过当她的手落在画上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或许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已经习惯轻柔的抚摸它。乐昌熟悉这幅画的每一个细节,清楚每一个纹路。

    她期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有如抚摸这幅画一样抚摸李荩忱的脸颊,那注定饱经风霜、却时时映衬在自己心中的脸颊。

    轻轻地叹息一声,乐昌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她似乎想到什么,霍然回首,看向身后依旧挂在不远处墙上的《爱莲说》。

    “同予者何人”五个字落入乐昌的眼帘之中。

    李荩忱是无所畏惧的,却又是孤单的。

    无论自己想要对他做什么,至少应该先了解他。乐昌心中暗暗想着,这么长时间来,思念是思念,可是自己真的了解他么,了解他到底都在想什么嘛?

    连自己都不了解,那父皇就了解、徐相就了解么?

    想到这里,乐昌重新转过身,静静看着眼前的那幅画,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乐昌方才有所动作,她快步上前将墙上其余的山水画全都摘了下来。

    雪白的墙壁上,只剩下白色背景的李荩忱画像。

    空无一物,但是又似乎有太多的东西。

    看着画像上的那个男人,乐昌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笑容。

    巴蜀,蜀郡。

    天府之国,当真如其名,刚刚进入四月,天气就已经完全回暖,甚至有一种快要入夏的感觉。

    李荩忱快步穿过大堂,萧湘带着几名婢女追在后面:“夫君,且等等,外面还有些风,把衣服披上。”

    李荩忱似乎恶作剧一般骤然一顿脚步,整个人回过身子,干脆利落的张开了手臂。

    萧湘跑得有些急,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撞在了李荩忱怀里,被李荩忱一下子搂住。

    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萧湘微微喘息着,感受着李荩忱环过来的手臂,娇嗔一声:“夫君,走得那么着急干什么!”

    李荩忱眨了眨眼睛:“这时候可不早了,某可不能让他们久等。到时候被这帮手下笑话不准时,可是有损某的威望的。湘儿刚才怎么没有想到,现在又要追上某呢?”

    萧湘顿时不满意的戳了戳李荩忱:“明明是自己爬不起来床,火急火燎的就往外面走,现在反倒是怨起来我了。”

    李荩忱微微一笑,拥了一下萧湘,转身向着议事堂走去。而萧湘踮着脚尖看着李荩忱的身影,突然想起来什么,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夫君,等你回来吃午饭哦!”

    “没问题!”李荩忱回头冲着她笑了笑。

    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萧湘方才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看着萧湘的身影逐渐变小、模糊,李荩忱也露出一抹笑容。她不知道之前的萧湘和另一个时空中的萧湘都经历过多少磨难挫折,但是他知道只要萧湘跟着自己不经受苦难,那就足够了。

    对于这个阴阳差错就追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李荩忱知道他无法多做太多,成为枭雄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道路,所以他也就只能给萧湘一个平安的生活。

    相比于之前的飘零和另外一个时空中的起起落落,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适合萧湘的。

    李荩忱一边想着,一边走入议事堂。

    这不是李荩忱来到蜀郡之后第一次议事,之前包括犒赏将士、安顿巴人等已经开了几次会,在这些之前就已经有所定论的事情上,李荩忱麾下的文武官员自然是很容易达成一致,而尤其是巴人各部对于李荩忱的分配很是满意,做起事情来自然也更积极。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李荩忱在苍溪谷一战中最后对北周军队网开一面,并没有真正影响到李荩忱和巴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李荩忱和巴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情谊或者所谓的恩情,在这乱世之中,单纯的感情往往都是最不值钱的,真正联系着他们的更多的恐怕还是利益。

    李荩忱需要巴人兵力的补充和巴人劳动力对荒废土地的开垦,而巴人也需要李荩忱的支持和统领,同时他们更需要李荩忱给他们的土地,这是从其余势力、尤其是北周那里得不到的。

    或许这也是让很多巴人头领觉得荒谬的地方,他们的父辈当时起兵造反、挣扎厮杀到最后,一点儿土地都没有得到,反而被硬生生的赶入了大山之中,可是到了他们这一代,帮着李荩忱击败了北周人,不但报了仇,而且还获得了一切恩怨之源的土地,可谓“一举两得”。

    因此有的时候人生和命运就是这么的戏剧,永远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荩忱走入议事堂的时候,已经来了几个人,让李荩忱惊讶的是,在平时一向不会早到的萧世廉,今天竟然来的这么早,正和裴子烈以及戴才、杜齐等李荩忱的麾下重将们低声讨论着什么。

    而文官之中的唐亦舜和徐德言也不知道怎么凑到了一起,同样是脸上带着笑容。

    除此之外,一向是端着架子当然学富五车本来就受人尊重的顾野王,竟然也站在不远处轻轻捋着胡子,一向一丝不苟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笑容。

    李荩忱有些诧异,昨天他在城外视察了一圈,甚至疲惫,所以回到家就睡着了,即使如此早晨还是睡过了,因此早上起来李荩忱都没有来得及看新送过来的几份消息,现在反而是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看到李荩忱过来,萧世廉笑着一拱手:“驸马,恭喜了!”

    顿时堂上哄然大笑。

    大陈太建十年四月十二日,南陈朝廷颁布圣旨,李荩忱加封镇西将军,汉中侯,尚乐昌公主。

    余下部将皆大封赏。

    圣旨颁布,天下为之动。

    --第七卷星汉转完

第六百零三章 各项事务

    现在的李荩忱不仅仅需要和手下的这些官员打好关系,而且还要保持自己的威望,毕竟李荩忱以后是要越走越高的,他不可能永远都和自己麾下的官员们没大没小。

    而顾野王这个宦海浮沉大半生的老爷子,虽然没有多少心术权谋,但是这点儿还是能注意到的,他的经验在这里,自然相比于其余的文武官员就更能够揣摩到李荩忱的心思,刚才这主动地向李荩忱表示谦恭自然也就正中李荩忱下怀。

    李荩忱需要一个榜样和模板,顾野王就送了上来。顾野王尚且将自己的架子放了下来,其余的将领和官员们自然也清楚该怎么做。

    “启禀将军,朝廷派来的宣旨使者是许善心,此人与将军同岁,性格坚毅,一向认准了目标软硬不吃,”顾野王紧接着沉声说道,“属下虽未曾与他共事,但是也了解到知道此人虽然不善于口舌,但是总是凭借自己的一股韧劲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所以朝廷派遣许善心作为使者,也算是挑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荩忱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人肯定不仅仅是徐陵等人选的,必然也是经过陈顼认可的,弱冠之龄就担当宣旨之重任,尤其是还是来巴蜀这已经和南陈非敌非友的地方,朝廷对许善心放心的背后自然也是许善心能力的体现。

    李荩忱不知道的是,许善心十五岁就曾经写文章上呈徐陵,被徐陵称赞为“才调极高,此神童也”。

    而在历史上,南陈灭亡之后,作为使者留在隋朝都城的许善心嚎啕大哭,不接受隋朝给予的官职,隋文帝对此甚是赞赏,几次下旨赐官,令其遵从陈后主投降入隋之命,许善心方才哭拜更衣,受命入隋为官,隋文帝因此称赞:“我平陈国,唯获此人。既能怀其旧君,即是我诚臣也。”

    许善心也确实没有辜负隋文帝的器重赞赏,之后宇文化及之乱,他怒斥宇文化及,为隋炀帝死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刚毅正直的臣子。能够得到徐陵和杨坚这两个人的交口称赞,许善心的能力也可见一斑。

    虽然李荩忱不知道许善心在另外一个时空之中的英雄事迹,但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届时随机应变,”李荩忱斟酌说道,“恐怕还要顾刺史多多操劳。”

    顾野王急忙一拱手应是。

    而李荩忱转过来看向唐亦舜:“伯贤,巴郡那边的粮草开始准备转运了么,还有南部郡的工坊是否已经抽调出来足够的人手?”

    “一切皆如将军安排。”唐亦舜站出来应道,“之前从荆州运过来的粮食消耗的七七八八,不过还有不少,应该可以在十天之内运到蜀郡,另外工坊那边已经集结了二十名骨干,具体事宜欧阳大匠会在近日赶到蜀郡和将军商量。”

    李荩忱微微颔首,巴蜀两地之中肯定还是蜀郡更适合成为李荩忱的根基所在,因此之前囤积在巴郡的粮草肯定要开始逐步向北转移。

    实际上这些粮草也没有多少,多数都是东宫和萧摩诃通过私下里的渠道转运过来支持李荩忱的,李荩忱在前线消耗的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有聊胜于无,李荩忱还是想要将这最后的粮食调到蜀郡来填充已经空荡荡的府库。

    否则再这样下去蜀郡这边更难支撑。

    说到这些粮食,李荩忱自然想起来东宫的沈君高他们,毕竟这些粮食当中也有他们的功劳。但是李荩忱并没有真的对东宫众多曾经的同僚有所愧疚,想要和南陈分道扬镳本来就不是李荩忱主动的,朝廷如此施加压力,容不得李荩忱再多犹豫,而东宫作为朝廷的一部分,既然没有力量阻挡朝廷的旨意下达,那自然就要和朝廷一起承受这样的恶果。

    李荩忱相信沈君高等人在之前肯定就有心理准备,但是李荩忱自问自己为东宫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包括粉碎陈叔陵的阴谋以及拿下江陵,这些东宫一步步崛起的重要环节背后都有李荩忱的身影,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李荩忱在主持。至于李荩忱进攻巴蜀,也是得到了东宫和陈叔宝的认可,李荩忱不觉得自己对东宫还有所亏欠。

    造化弄人,无从谈论孰对孰错。

    当然对于东宫一点点援助的这些粮食,李荩忱自然毫不客气的收下来了,毕竟大部分都已经落入肚子里了,李荩忱也不可能再还给萧摩诃。

    而且或许这一点儿粮食已经是李荩忱和东宫势力之间最后一点儿联系,之后东宫入主南陈之后,双方是敌是友还难说。

    至于工坊,之前李荩忱挑选南部郡,是因为那已经是李荩忱在巴郡群山之中能够找到的唯一的比较平坦的地方。可是现在蜀郡拿下来之后,可以让李荩忱选择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李荩忱自然也不想继续将工坊主要安置在南部郡,毕竟南部郡距离白帝城这巴蜀入口距离太近,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什么风险。

    当然工坊的选址、规模以及人手数目等等,唐亦舜自问不懂,自然也就不多插手,具体事情肯定要等到欧阳莫赶过来之后和李荩忱商谈确定。

    李荩忱微微颔首:“流民和巴人安置的怎么样了?”

    唐正良和杜齐同时站出来,唐正良沉声说道:“启禀将军,流民已经逐步开始安置,之前战乱,不少州府的百姓都被周人迁移到了蜀郡左近州府以坚壁清野,现在正在安排他们回家,趁着今年天回暖的晚,加紧一些还能赶得上春耕的尾巴。”

    而杜齐紧接着说道:“巴人八部正在下山,很多小部落都在深山之中,现在才刚刚通知到,等到聚集起来依次安排估计得二十天左右的时间,第一批下山的已经开始春耕,请将军放心。”

    李荩忱的目光旋即落在萧世廉和裴子烈的身上,裴子烈当即站出来一步:“启禀将军,韦孝宽和尉迟迥退入汉中之后并无反复之异动,倒是开始逐步向房陵调集粮草。某已经下令斥候严密监视。”

    房陵是从汉中前往襄阳的必由之路,调动粮草到房陵,说明韦孝宽和尉迟迥应该是打算支援襄阳了。

第六百零四章 礼仪教化

    之前李荩忱和韦孝宽达成的口头协议,接下来韦孝宽应该转移矛头进攻襄阳,韦孝宽应该是在执行当时的承诺。

    毕竟对于北周来说,襄阳城中的存粮和兵力都不多,如果任由萧摩诃继续包围下去的话,难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这个时候先将巴蜀战事放下,先行解襄阳之围,对于北周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李荩忱给了韦孝宽一个台阶,韦孝宽当然不会放过。

    “让斥候注意敌人的动向,尤其是蜀道方向的,同时把敌人调集粮草的消息报给骠骑大将军。”李荩忱淡淡说道,“另外葭萌关、剑阁等地的破损城防尽快修复,米仓山中的几处重要关隘多派兵马巡逻,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诺!”裴子烈当即拱手。

    而李荩忱看向戴才:“子栋,你是白帝城守将出身,白帝城到巴郡的防务还是交给你,一切照旧。”

    李荩忱将“一切照旧”咬得很重,戴才会意,同样应了一声。

    之前李荩忱对于南陈也不是没有一点儿防备,南部郡、巴郡等地的守军都抽调北上,但是白帝城的守军却从来没有动过,对于三峡和夔门这入蜀的屏障,李荩忱可是很重视。

    现在明面上说着“一切照旧”,但是事实上大家都清楚,李荩忱不但不会减少防备,反而会不断地增加兵力,毕竟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就算李荩忱不对南陈下手,南陈也很难成为李荩忱的盟友。

    “朋友”李荩忱喃喃重复一遍。

    他不知道怎么评价现在自己和南陈之间的关系,不过显然陈顼想要将这关系变得更为复杂。这样的羁绊多了,李荩忱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南陈的臣子。

    不管陈顼怎么想,自己的想法是不会因为外物而转变的,既然陈顼还想要主动向自己示好,那自己不妨先趁此机会稳住巴蜀内部的局势,至于之后和南陈朝廷还有多少官司,那是之后的问题。

    李荩忱虽然不是不喜欢放眼未来的人,但是现在有更多比放眼未来更为重要的事情。

    “伯清,子栋,新兵的招募和训练交给你们了。”李荩忱沉声说道,“另外泸州、阆中以及合州等地的新兵招募工作在春耕之后也得抓紧准备落实。”

    萧世廉和戴才同时应了一声,现在李荩忱倒是也不缺兵员,从北上合州开始,各地的北周降兵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而逐渐从深山之中走出来的巴人各部同样给李荩忱提供了足够的兵源。李荩忱现在并不着急需要太多的兵马,但是一支五万人以上规模、能够征战南北的军队还是必须的。

    旋即李荩忱扭头,目光落在骆牙的身上:“骆刺史!”

    骆牙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在这个时候喊到了自己的名字,打了一个激灵急忙站出来:“在!”

    “随着百姓逐渐安置下来,各地的学堂务必要逐步开设,”李荩忱沉声说道,“之前顾刺史已经招募了不少寒门士子入蜀,现在对付朝廷使者的任务交给顾刺史,因此这件任务你们交接一下,毕竟现在主要也是在巴郡等地开设学堂,在你的辖区内。”

    骆牙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对开设学堂的事情如此重视,当下里也不敢怠慢,一拱手答应。

    而李荩忱点了点头。开设学堂、普及教育实际上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李荩忱很清楚基础教育对于全民素质的提高有多么重要的作用,但是现在毕竟还是在战乱之中,李荩忱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因此他想要做的实际上是通过学堂来加强对本地百姓以及巴人的教化。

    也就是圣人所说的“礼仪教化”。

    说的难听一些,只有这样李荩忱才能从思想上控制自己麾下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刚刚从深山之中走出来的巴人,因为李荩忱也不知道这些巴人部落的思想和信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会不会发生改变毕竟巴人部落实在是太分散了,李荩忱亲自见到和感受到的终究还是在少数。

    因此李荩忱要通过读圣人书的方法来加强巴人对于自己这个统帅的认同感,进而使得巴人彻底融入自己的统辖范围内,和其余的汉人没有明显的区别。

    也只有这样,李荩忱才能尽量确保自己的麾下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巴人、汉人之间明显的对峙。

    手下互相竞争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未尝不是好事,但是现在的李荩忱还不需要这些,巴蜀尺寸之地,现在依旧被夹在北周和南陈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李荩忱真的可以说是虎口拔牙,占据了这么一块地方,因此现在还不是李荩忱团体内部出现矛盾和内讧的时候。

    “其余按照之前的安排一一落实,”李荩忱沉声说道,“伯贤,大士,你们两个和某到城里巡视一下。”

    众人齐声应诺,而唐亦舜和裴子烈并没有举步,等着其余人都离开了,方才快步迎向李荩忱。

    李荩忱沉声说道:“几处城防修缮某想要亲自看看,另外府库也得转一圈,还有城中新开的商铺若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

    唐亦舜诧异的说道:“将军,这些细枝末节交给手下人去负责就可以了,将军何必亲自前往?”

    而裴子烈并没有说话,李荩忱的心思他大致能够明白,所以根本没有指望能够拦住李荩忱。

    李荩忱淡淡说道:“某入主蜀郡以来,这座城不过是草草的逛过一圈,了解的可不多,如果连麾下的百姓到底在谈论什么、在思考什么都不知道,那某的命令就算是颁布出来恐怕也很难让他们如意。”

    顿了一下,李荩忱一摊手:“更何况如此新气象,不去看一看,岂不是太可惜了。”

    李荩忱知道自己很难做到将自己麾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巡视一遍,但是如果连眼皮子底下的蜀郡都不在乎的话,那他和深宫之中的孤家寡人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世间冷暖,更在市井之间,李荩忱不想闭着眼睛颁布政令。

    唐亦舜抬头看了一眼李荩忱:“将军胸怀万民,属下佩服。”

    “伯贤,你就不要夸赞了,且换上便装一起走吧。”李荩忱笑着摆了摆手。

    而唐亦舜却躬身下去,郑重说道:“属下此言,发自内心。”

第六百零五章 许善心的烦心事

    站在裴忌府邸的门外台阶上,许善心很烦躁。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徐陵和裴忌分配了去巴蜀宣旨的任务,如果让许善心自己选择的话,他并不想去。

    谁都知道现在巴蜀那位镇西将军和朝廷是怎样的情况,可是谁都不知道双方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稍有不慎、甚至一句话说错了,就有可能酿成大错。

    许善心对自己不是没有信心,而是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李荩忱。因为对于李荩忱这个未来有可能面对的对手,许善心了解的太少了。

    从坊间传言中,他知道了李荩忱太多的侧面。

    曾经义气干云追随陈庆之北伐的“始兴枪王”李成的后代、挑动荆州之战的奇才、孤军死守章山郡阻拦尉迟迥的骁将、轻兵入蜀硬生生拿下整个巴蜀的枭雄甚至还有李荩忱和宫中那位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

    李荩忱带给建康府百姓茶余饭后太多的谈资,而这样的谈资显然不足以让许善心来判断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骁勇善战的将军、阴险狡诈的枭雄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爱江山更爱美人的痴情种?

    许善心并不害怕和任何人为敌,他相信自己的坚持和倔强可以击败任何难缠的对手,可是在不了解对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许善心自问怎么都不可能战胜对手。

    更重要的是许善心甚至都不知道朝廷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是想要继续维持和李荩忱这样有些怪异的君臣关系,还想趁着这一次机会彻底将李荩忱当成新崛起的势力而进行拉拢?

    因此许善心非常想要征求徐陵的意见,可是徐陵这个把他选为使者的老狐狸显然并不打算直接面对许善心的问题,所以很干脆利落的闭门谢客,躲得就是许善心。

    许善心虽然在官场混迹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徐陵的这一点儿心思,恐怕他前脚离开建康府,徐陵后脚就恢复健康了。所以在徐陵府邸门口吃了一个闭门斋之后,许善心毫不犹豫的直接向着裴忌的府邸过来。

    他至少要知道朝廷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否则这一趟过去,许善心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如果裴忌也不见自己的话,那许善心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名仆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家主人请许君入内一叙。”

    许善心感激的一拱手,拾阶而上。

    而此时裴忌正站在议事堂外,脸上带着几分忧色,他的儿子裴蕴恭敬的垂手侍立在一旁,相比于自己的父亲,此时的裴蕴看上去却更平添几分冷静和稳重,也不知道是他对于大势毫不了解还是已经胸有成竹,所以毫不慌乱。

    裴忌当然清楚许善心是为什么而来,因为许善心作为使者的命令是他和徐陵一起决定的,现在徐陵这个老狐狸竟然闭门谢客,把责任全都推了过来,裴忌虽然很无奈,但是也做不到对站在门外着急的团团转的许善心熟视无睹。

    真的把这个年轻人逼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裴忌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或许自己还不如徐陵那么狠心和决绝,又或许这才是能成为左仆射和成为都官尚书的人之间的区别。

    看着许善心走进来,裴忌当即快步迎上去:“许君!”

    “裴尚书!”许善心有些激动,此时他太想要从裴忌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而裴忌看着许善心微微颤抖的手,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许君里面叙话。”

    “将军能够如此,当真是令人佩服。”唐亦舜手中端着茶杯,坐在街边的茶摊上,不由得感慨说道。

    这是蜀郡的闹市,周围车水马龙,不少行旅客人在这里歇脚,周围满满都是嘈杂喧闹的声音,这让成长在世家之中的唐亦舜多少有些觉得不自在。

    而坐在他身边的裴子烈微微笑着顺着唐亦舜的目光看过去,就在不远处,李荩忱正和几个脚夫还有邻桌的商人、士子高谈阔论说的难听一些或许“吐沫横飞”更加合适几个人说到畅快的地方,端起手中的茶碗,以水代酒一口喝掉。

    他们讨论的事情无非就是蜀郡的新主人以及这座城池的未来,几名脚夫向李荩忱吐槽几处街道没有青石板铺路,着实是泥泞;几位商贾提议或许可以降低北面几处关卡的税收,否则没有商队愿意向北方剑阁等地走;而士子们显然对于现在已经开始在巴郡等地建设的学堂很是感兴趣,在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下,教书育人来传播圣人学说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荩忱同样一身士人打扮,一边笑着应和几个人的提议,一边招呼旁边的店小二继续添水。

    如果说别的上官做出这样的事情,裴子烈肯定会对他另眼相加,但是李荩忱这样做并不在裴子烈的意料之外。

    这也是裴子烈至始至终都追随着李荩忱的原因,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那种上位者“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感,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可能更愿意和麾下的将士、百姓打作一团。

    似乎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注视,李荩忱冲着裴子烈和唐亦舜悄悄眨了眨眼睛。

    而唐亦舜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也知道李荩忱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只是悄悄地将李荩忱刚才和那些商人、士子讨论的问题记在心中。

    唐亦舜不得不承认,这些问题相比于整体的政策,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但是往往决定成败的偏偏就是这些细节。比如刚才有商人说北方关隘的过路税收高,那么时间一长,通往剑阁、葭萌关等地的商旅就会减少,久而久之,这些地方和蜀郡这核心城镇的联系自然就会减弱,这对于李荩忱建立对这些关隘的统治没有多少好处。

    而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都是之前唐亦舜根本没有想到的,毕竟唐亦舜也好,李荩忱也罢,都不是全能的天神,这样的问题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可能考虑的周全。

第六百零六章 吏员

    对此唐亦舜不得不承认,李荩忱这样在市井嘈杂之中走一遭,还是有用处的。

    虽然不知道李荩忱是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但是唐亦舜对李荩忱的评价更升高了几分。

    这位年轻的巴蜀新主人,显然并不仅仅擅长于打仗,对于处理庶政,李荩忱并没有多少经验,这从之前李荩忱安排任务只是粗略的布置就可以看出来,毕竟人无完人,唐亦舜等民政官员也不可能寄希望于李荩忱对军事和庶政都很清楚,那要他们也没有多少作用了。

    不过很显然李荩忱还是很愿意学习和发现问题的,至少现在唐亦舜自问自己做的就没有李荩忱好。这位年轻人似乎永远都有很多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

    更或者说唐亦舜发现,李荩忱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自己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李荩忱总是会寻找到唐亦舜从来没有发现和注意到的点,唤作平时,生长于世家的唐亦舜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会坐在这街边的茶摊上,从这些商贩和士子的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或许这和李荩忱的生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毕竟李荩忱不是从小锦衣玉食、生长于豪门望族,但是唐亦舜才不会天真的将一切都归于李荩忱的出身。

    在这乱世之中本来就是英雄辈出,不过尽管如此,寒门士子想要崭露头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南朝和北朝的朝政大多数终究掌握在世家的手中,因此李荩忱能够在南陈众多年轻小辈之中脱颖而出,一步步走到今天,唐亦舜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成熟,更让唐亦舜觉得他是一个活了四五十年甚至六七十年、已经习惯了宦海浮沉、看遍了人生百态的老狐狸。

    可偏偏李荩忱就是只有二十多岁,他的容貌也在证明这一点。

    因此让唐亦舜来形容的话,只能说“天意如此”。

    或许正是老天爷想要降下来这么一个妖孽,来彻底结束这纷繁的乱世。想到这里,唐亦舜只能庆幸,至少现在看来,峡江唐氏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错误。

    虽然不知道唐亦舜在想什么,但是看他的眼神也能够猜测到几分,裴子烈不由得低声说道:“世忠的心思和打算,总是出人预料。”

    “但是他总能证明自己做的是对的。”唐亦舜紧跟着说了一句。

    说到这里,裴子烈和唐亦舜相视一笑。

    跟着这样的主帅,不知道是他们的幸运还是挑战,不过至少裴子烈和唐亦舜相信,时间会来证明对错,而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紧紧跟着李荩忱,寸步不退。

    此时身在局中,他们也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

    而此时那边李荩忱意犹未尽的和几名着急想要启程的士子拱手告别,方才微微皱眉走过来坐下:“大士、伯贤,刚才的话想必你们也都听见了?”

    裴子烈和唐亦舜同时点头。

    李荩忱沉声说道:“看来还得召集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刚才那几个士子说的不错,我们现在着急建设学堂不假,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先生,那么只可能事倍功半,给地方财政平白增加压力。”

    裴子烈是军方将领,这本来就不是他分内的事情,此时唐亦舜又在身边,所以他谨慎的保持了沉默。而唐亦舜斟酌说道:“将李兄,归根结底这还是人才的问题,我们巴蜀经过几次战乱,这些年一直没有振兴的迹象,所以短时间内缺少人才也在情理之中。”

    实际上不仅仅是李荩忱说的学堂的问题,包括其余的工坊组建、百姓安置之类的,甚至小到解决蜀郡城中道路的问题,都需要人才,需要人来指挥和统筹,可偏偏现在李荩忱缺少这样的人才。

    峡江唐氏的年青一代之前都已经被李荩忱抽调一空,现在唐亦舜就算是想要从家族之中抽调人手也无能为力了。

    整个峡江唐氏早就已经融入到了李荩忱的体系之中,而李荩忱依旧需要更加新鲜的血液。

    李荩忱轻轻敲着桌子,压低声音:“这样,之前商讨过的招贤的事情不能放松,某相信巴蜀就算是经过战乱,这些年也应该恢复了一些元气,不可能一个人才都找不到,现在是有一个就是一个,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顿了一下,李荩忱又加了一句:“当然那种蛀虫是坚决不能要的。”

    唐亦舜脸色同样凝重起来,他知道李荩忱的担心,如果只是这样不分好坏的吸收人才的话,肯定会留下后患,现在他们还有时间,自然应该尽量保证人才的质量。

    所以这本来就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正在喝水的裴子烈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说道:“世忠,实际上有的时候没有必要需要那么多的人,或者说有一些人或许可以用起来。”

    李荩忱眉毛一挑:“大士你直说。”

    裴子烈将茶碗放下,沉声说道:“之前在石山郡的时候,某发现就算是没有官员,本地的一些吏员依旧将府库打点的井井有条,至少能够在我们入城的时候向我们移交完整的账簿和户口,因此某觉得这些有经验的老吏,甚至要比找一个没有经验的新官来的靠谱,世忠,何不尝试着将任务直接分配给他们,这样就少了一层的人,或许还可以办事快一些。”

    李荩忱和唐亦舜都怔了一下,所谓“流水的官,铁打的吏”,官员管着吏员,而吏员才是真正逐项操办各项事务的人,相比于那些可能没有多少经验的官员,这些吏员对于府库之中的粮饷存储、城池中的户口人数恐怕更为熟悉。

    因此在李荩忱现在缺少人才的情况下,直接将任务分配到这些吏员身上,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属下以为可行。”唐亦舜沉声说道。

    而李荩忱也点了点头:“安排一下,明天先让蜀郡的吏员过来见某,某好好问问他们。”

    唐亦舜应了一声,而李荩忱端起茶碗:“来,以茶代酒,庆祝我们又想到了新的办法!”

    唐亦舜和裴子烈一边端起碗,一边哈哈大笑。

    李荩忱喝了一口茶水,微皱的眉头松开了不少。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是他会一个一个解决的,否则以后又如何将整个天下掌握在手中?

第六百零七章 两条计策

    “向陛下举荐许君担任宣旨使者确实是徐相和我的意见。”裴忌端起茶杯,沉声说道,对此他没有任何想要掩饰和回避的意思,“许君年少有才、为人正直,自然是使者的不二人选,陛下对于这个选择也非常满意,这从陛下的圣旨之中就可以看出来。”

    许善心没有想到裴忌这么爽快的承认了,更没有想到裴忌竟然果断的将陛下给抬了出来。陈顼的圣旨之中确实将许善心夸了两句,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依照惯例走个过场罢了,谁都没有当真。

    然而不管当不当真,这都是事实,陛下确确实实颁布了这样的旨意,所以许善心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无处发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总不能去责备陛下吧。

    裴忌紧接着说道:“许君的担心,我能够理解,但是整个朝中的年轻翘楚本来就不多,而有如许君这样稳重的更在少数,因此这宣旨的任务许君是最适合不过的。”

    顿了一下,裴忌抬头紧紧盯着许善心:“此去巴蜀,注定多磨难,但是这也是陛下给予许君的新任,也是对许君的历练,许君能够明白这份重担的意义么?”

    许善心在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回不来了,还真是一份有意义的“重担”,不过他也知道,对于徐陵和裴忌来说,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毕竟宣旨使者这个职务也不是什么高位,自然不可能派遣朝中重臣前往,而那些老一辈的臣子想要和李荩忱周旋几乎是不可能的,以李荩忱的狡诈诡变,他们的下场可能不比苍溪谷之中的韦孝宽和尉迟迥好到哪里去。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一个年轻人,去和李荩忱一点一点的磨,并且随时能够应对李荩忱必然会有的刁难。

    这看上去兵行险招,却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也难怪陈顼对此并没有反对。

    许善心沉默良久,方才低声说道:“裴君,此去巴蜀,陛下肯定不仅仅是想要让我宣旨吧?单纯将这旨意送到李荩忱的手中,应该不是陛下想要的。”

    裴忌微微一笑:“许君聪明,陛下想要的是李荩忱的态度。”

    许善心微微颔首,这倒也在预料之中。而裴忌不慌不忙的说道:“现在李荩忱到底是怎么看待朝廷的,对于朝廷的示好还能不能接受,这些都是陛下想要知道的,而想必也是李荩忱不想明确表现出来的,所以这个任务才是最艰巨的,许君明白?”

    许善心皱眉说道:“想要试探李荩忱倒是容易,毕竟陛下将乐昌殿下许配给李荩忱,李荩忱必然要前来建康府完婚,所以仅仅是看李荩忱对这件事的态度,恐怕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裴忌不由得轻笑一声:“许君把李荩忱想得太简单了。”

    “此话怎讲?”许善心诧异地问道。

    裴忌淡淡说道:“据我所知,吴明彻从吕梁撤退、萧摩诃进攻荆州,以及东宫对扬州刺史的反击,这背后都有李荩忱的身影,或者换句话说,李荩忱都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也就是说这个人对于时局朝政的把握,更在你我之上。”

    许善心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传闻他是听说过的,没有想到竟然都是事实,如此说来这李荩忱当真要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的多。

    这乱世之中,怎么就出来了这样的妖孽?

    而此时一直恭敬站在裴忌身后的裴蕴低声说道:“许君实际上也不用太过担忧,李荩忱身在巴蜀,恐怕也没有大家想象中过的那么逍遥自在。”

    “哦?”许善心一直没有注意到裴蕴,此时裴蕴一说,让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裴忌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显然在许善心到来之前他就和裴蕴在争执这个问题,而且两个人应该没有达成一致,不过此时裴蕴再一次说出来,裴忌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阻拦他。

    而裴蕴肃然说道:“巴蜀天府之国,李荩忱又有巴人相助,肯定不会缺少人手,这样在未来粮草赋税也会越来越多,但是有一个是李荩忱肯定会缺少的,那就是人才。毕竟培养人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李荩忱自己的手下也不过是一群从之前的边角位置上提拔上来的新人,真正有丰富经验的恐怕也就只有顾野王等寥寥可数几个人。”

    “人才?”许善心皱眉说道。

    “而人才的缺少势必会使得李荩忱在短时间内一些政令很难完整的实施下去,进而使得李荩忱对巴蜀的掌控很难在短时间内到位,”裴蕴斟酌说道,“因此这样我们就有了两个选择。”

    裴忌此时想要开口说什么,不过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忍住了。

    而许善心霍然站起身,郑重的向着裴蕴一拱手:“还请裴少君不吝赐教。”

    裴蕴恭敬地拱手还礼,沉声说道:“一个就是拿捏住李荩忱的这个弱点和李荩忱进行谈判,朝廷可以让李荩忱自行挑选官员入蜀,当然作为相应的条件,这些人才之中应该有少量人是朝廷中指定和挑选的,这样自然就可以保证向巴蜀这个完整的李荩忱体系之中插入钉子,至少可以让李荩忱很难受。”

    顿了一下,裴忌有些无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不过是给李荩忱一顿美食然后在其中掺了些沙子罢了,李荩忱只要小心提防这些人就可以,实际上是饮鸩止渴的办法。”

    许善心眉毛一挑:“饮鸩止渴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话不假,”裴蕴微笑着说道,“但是有的时候饮鸩止渴还能够支撑一小段时间,如果不喝的话可就一点儿都支撑不住了,万一在这个时候能够找到解药呢?”

    许善心顿时沉默了,而裴忌轻轻敲了敲桌子:“伯敛(裴蕴表字),不得无礼。”

    裴蕴急忙微微后退,向着许善心做出一个无奈的神情。

    许善心急忙伸出手摆了摆:“公子所言颇在理,裴尚书何不令公子将话说完?”

    裴忌冷哼一声:“阴谋诡谲之计策罢了,有什么好说的。李荩忱岂是这么容易被算计的?”

    而许善心苦笑一声:“裴公,现在横竖无策,少公子虽然有言辞过激之处,但是也不是话皆不可取啊。”

第六百零八章 小心为上

    不料裴忌站起来有些愤怒的瞪了裴蕴一眼,旋即一摆手:“一些小儿杂言,许君还是不要多听了。此去巴蜀,若是能够试探到李荩忱的态度固然最好,若是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许君也无需自责,问遍朝中,有这样本事的人也没有几个。”

    虽然不知道裴忌为什么坚决不允许裴蕴说下去,许善心也只能一拱手表示感谢。至少裴忌把他请进来回答了他的几个问题,总比徐陵直接闭门谢客来得好。

    而裴蕴还想要多说什么,正好看到自家爹爹凌厉的目光,急忙乖乖的把嘴闭上。

    他可很清楚爹爹发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裴忌径直走到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许善心也知道这是人家要送客了,自己当然不能继续赖在这里,当下里他也不多犹豫,一甩衣袖走过。

    当许善心在裴忌身边走过的时候,裴忌低声说道:“许君,此去巴蜀一定要小心为上,凡事多斟酌而行。”

    许善心顿时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的一颔首。

    看着许善心离开,裴忌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到头来也没有帮助许善心多少,该说的话不过是点到为止,接下来许善心自己能够领悟到多少,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在这乱世之中,裴忌可没有那么多好心去救每一个人。

    裴蕴快步走过来,有些诧异的说道:“爹爹,现在李荩忱在巴蜀依旧立足未稳,甚至一些偏远州府只能依靠周人原本的官吏进行管理,对他不满或者怀疑的肯定大有人在,许善心虽然不是什么聪明厉害的人物,但是如果稍微流露出来那么一点儿拉拢的意思,自然会有人眼巴巴的找上门去,到时候这巴蜀说不定就先乱成一锅粥了,这才是孩儿觉得比较靠谱的”

    “可以了。”裴忌此时淡淡的说道,打断了裴蕴。

    裴蕴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爹爹到底在担心什么,之前许君在的时候不让孩儿说出来,现在甚至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允许孩儿阐述一下么?”

    此时裴蕴显然已经有点儿生气,他对于自己的计策还是有些信心的,自家爹爹虽然是长辈,但是总该听自己说完吧,原来的爹爹可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这些话你最好是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裴忌声音更是变得冰冷了几分,“最好不要和其余人说。”

    “这”裴蕴更是迷惑。他才不相信自家爹爹所谓的什么“有损阴德”,这不过是官场上很常见的挑拨离间罢了,李荩忱行军打仗的时候,这样的计策使用的最多,现在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按理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宦海浮沉这么久,这样的手段对于初入官场又性格耿直的许善心来说,或许还想不到,但是对于已经身处高位的裴忌来说,就算是想不到也不可能不会接受。

    尤其是还找出来道义上的理由,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裴蕴才不相信这个时候自家爹爹竟然在考虑什么道义伦理的问题。

    裴忌轻轻叹息一声,侧头看过来:“孩子,你想的没有什么错,真的用起来应该也足够李荩忱消受的,可是这样的阴谋不应该拿来用在李荩忱的身上,明白么?”

    裴蕴顿时怔住了,直直的看着自家爹爹的目光,良久之后方才不由得苦笑一声:“爹爹,你们现在都已经开始盘算到那么久之后,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死罪可免怕也是活罪难逃啊。”

    这一次裴忌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向天空。

    四五月份,正是江南多雨的时节,这眼看着又有一场雨要来了。

    有的时候,未雨绸缪可不是什么坏事。现在的李荩忱就已经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打开这样的局面,枭雄之姿态暴露无遗,谁能保证以后李荩忱就不会飞黄腾达、真的问鼎天下,而到时候算起账来,给许善心出过坏主意的裴蕴甚至裴忌恐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裴忌显然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乱世之中,裴忌优先考虑的当然不是如何保全这个王朝,而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家族,只要家族的势力和地位不受到影响,那么效忠于哪一位君王实际上没有什么区别。

    整个南朝四五个朝代更迭,这些掌权的世家也是轮流换,曾经的王谢豪族,现在已经消散在历史的烟云之中。所以裴忌自问自己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也没有那么多的耿耿忠心,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不为玉碎,而为瓦全”罢了。

    新的势力正在崛起,江南的这一支裴氏困顿数代,到了裴忌这一代总算是有所起色,说什么也不能辉煌不了几年就烟消云散,这样裴忌自问愧对于列祖列宗。

    看来是时候和李荩忱谈一谈了,至少现在李荩忱应该对建康府的情况比较感兴趣。想到这里,裴忌径直转身向书房走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自己的儿子脸色有些不对。

    裴蕴的手握紧又松开,多少有些不甘心,自家爹爹这是在为后路考虑,他觉得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这样放任李荩忱,让裴蕴有一种被鄙夷和压制的感觉。

    大家都是同岁的年轻人,如果换做他站在李荩忱的位置上,有李荩忱的机遇,谁知道会不会做的比李荩忱更好?

    可惜命运造化,自己终究没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那个当时在石头山上白衣动公卿的年轻男子,裴蕴的牙就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难道李荩忱真的比自己优秀?

    ---

    风从半掩的窗户中吹进来,烛火微微摇晃。

    而李荩忱正一笔一划的写着委任命令,实际上李荩忱的这些命令怎么看都有些僭越了,身为镇西将军,李荩忱本来就没有资格插手地方民政,更何况是地方官员的委任。

    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巴蜀已经是李荩忱一个人的天下了,此时就算是他折腾出来什么祥瑞,然后“顺应天命”登上皇位,恐怕也不是不可能的南陈和北周会不会联手来进攻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在巴蜀内部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应该不多。

    当然了,李荩忱很清楚现在还不是他去想这些的时候,巴蜀终究只是一个根基之地,不是李荩忱这辈子走不出去的地方。

第六百零九章 来信

    巴蜀地形崎岖,面向外面的几个方向都有雄关漫道,北方有葭萌关到剑阁、又有蜀道,而东方则有三峡和夔门,有白帝城这样扼守大江咽喉的重镇,因此常人想要进入巴蜀不容易,想要从巴蜀出去也不容易,巴蜀自成一体,独立于世外。

    但是李荩忱并不想被困在这里,等到巴蜀内部局势稳定了,他肯定是要对外出手的。

    如果给李荩忱充足的时间,李荩忱保证自己可以做到,毕竟他有着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行政管理思路,有着不少历史经验,一点一点的发展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他现在却没有这么多时间,李荩忱必须用最简单而有效地办法将巴蜀的局势稳定下来,然后腾出足够的力量去对付北周或者南陈,更或者同时和这两个势力为敌。

    李荩忱的眼前骤然暗了下来,他只道是蜡烛被吹灭了,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一道绰约身影站在烛火前。李荩忱笑了笑:“湘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萧湘一边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李荩忱,一边走过去轻轻的给李荩忱捏肩膀:“夫君,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夫君今天在城里城外各处地方跑了一整天了,不要累着。”

    李荩忱点了点头,反正这些委任令也要等明天自己见到了那些地方的吏员才能决定是不是要颁发下去,这个时候倒是不用慌张。他反倒是对萧湘手中的信比较好奇,接过来只是看到信封上的笔迹,就已经知道是谁写的了。

    娟秀的笔迹曾经是李荩忱很乐意见到的,可是现在李荩忱却觉得自己没有脸去面见这信的主人。

    萧湘淡淡说道:“夫君,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封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正在路上,你难道真的不打算回信么?”

    李荩忱将信放在桌子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信某也都没有拆开,因为某真的不想去面对这些如果有谁是某愧对的,乐昌必然是其中之一,所以能够逃避未尝也不是一件对我和她都好的事情,总比继续伤她的心来得好。”

    萧湘轻笑一声:“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镇西将军,也有害怕和不想见的人啊。”

    如果是换作原来,李荩忱肯定会打趣两句,但是现在他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只能缓缓说道:“不得不说陈顼对人的心思把握的还是很准确的。”

    李荩忱和乐昌之间的情感恐怕他们两个都很难说的清楚,那应该是一种在绝境之中油然而生的依赖和依存之爱,这种骤然形成的羁绊深藏在心底,当上面更平添“家国”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显得沉重万分。这也是李荩忱现在甚至不想去面对的原因。

    李荩忱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胆怯说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乐昌这个女儿家更加主动但是李荩忱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因为现在李荩忱也不过是刚刚有了一片稳定的立足之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跟随着自己的这些人能不能好好地,李荩忱的肩膀上承担的东西太多,他并不想要逃避责任,而是觉得自己继续承担更多的话,只会辜负更多的人。

    萧湘直接拿过来那一封信,却并没有拆开,声音凝重了几分:“陛下赐婚,以后乐昌姊姊就是家中大妇,现在妾身僭越礼数,就替乐昌姊姊问夫君一个问题。”

    李荩忱对于萧湘突如其来的严肃有些诧异,他沉声说道:“你且说吧,可能某得考虑考虑。”

    萧湘秀眉微蹙:“夫君可喜欢乐昌姊姊?”

    李荩忱已经料到萧湘有可能会问这个问题,轻轻伸出手抓住萧湘的手。其实他也知道,萧湘问其余的问题也没有多少意义,因为归根结底还是这一个问题,如果李荩忱喜欢乐昌、想要守护这一份独特的情感,那么他就算是犹豫和担心,最终还是会上前的。

    有的时候李荩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就会努力去将其变成现实,甚至觉得做不到的也要努力去挑战一下。

    或许大多数情况下,理想主义者都跪倒在了残酷的现实面前,但是至少现在李荩忱正踉踉跄跄走在一条坎坷崎岖的道路上。

    虽然历经艰辛,但是他依旧在向前。

    现在萧湘问他是否还心甘情愿的在身上披上一根荆条,李荩忱一时间也只能沉默。

    这荆条加身,疼痛是必然的。

    可是李荩忱依旧愿意,因为作为交换,他可以得到自己爱的人。

    相比于那些飞蛾扑火的爱情,这样的爱情虽然依旧沉重,但是对于李荩忱来说,并不是不可以。

    “喜欢。”李荩忱淡淡的说道,“这个没有什么好撒谎的。”

    萧湘微微颔首,显然并不诧异于李荩忱这个答案,而且她更清楚,李荩忱打算承担这个责任,那么必然会承担到底,自家夫君总是有这么一股倔强劲头。

    而李荩忱一本正经的说道:“湘儿你可要考虑好了,某的时间本来就是有限的,若是乐昌来了,留给你的可就更少了。”

    萧湘只是静静攥着李荩忱的手,俯下身凑到李荩忱的耳边,吹气如兰:“只要夫君觉得开心,那妾身就开心,至于其余的,只要我们的心牵绊在一起,时间多少,重要么?”

    李荩忱摇了摇头:“同样重要,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对于某来说都很重要。”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轻轻的一拽萧湘,萧湘顺势坐入李荩忱的怀中,女孩的几丝秀发顺着额头滑下来,落在李荩忱的肩头。而李荩忱静静的揽着萧湘,萧湘的声音很低,俏脸也因为李荩忱不老实的手而微微发红:

    “如果说妾身一点儿私心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妾身也想要将夫君在家中的时间占为己有。但是妾身相信夫君,一定不会因为有了乐昌姊姊就会冷落妾身,对么?”

    李荩忱愈发紧的搂住萧湘,攥住萧湘的小手指晃了晃,郑重的说道:“好!”

    而他的目光盯着萧湘的侧颜。

    红颜祸水,此话不假啊!

第六百一十章 润物细无声

    “这几项事宜先落实下去,”李荩忱对几名跟着他快步走过回廊的吏员吩咐道,“从城中粮草的统计再到那边几个街道的修缮,都不可忽视。”

    “诺!”几名吏员急忙答应,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激动的神情,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得到李荩忱的召见真的是少有的荣幸,毕竟现在李荩忱是什么身份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已经俨然是巴蜀的土皇帝了,而能够得到这样的人的召见,这可不是之前一个小吏能够想象的。

    因此李荩忱安排吩咐下来的任务,他们更是要竭尽全力去完成。

    实际上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主要还是李荩忱势力接收蜀郡之后的善后,但是李荩忱能够在诸多事务之中敏锐的察觉到这些细节,就已经足够让这些吏员惊讶,似乎李荩忱每时每刻都在和他们一起工作,否则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疏漏是怎么被李荩忱发现的。

    这更让这些吏员们打起精神,说什么下一次不能让李荩忱找到瑕疵和纰漏。

    几名吏员快步离开,而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唐亦舜微笑着说道:“现在看来这些家伙都充满斗志啊,将军这一次直截了当的指出了他们工作上的欠缺,定然让他们之后不敢松懈。”

    李荩忱摇了摇头:“这也是从市井之中听到的一些言论罢了,毕竟有时候高处不胜寒,想要温暖自己,还是得主动跳入到凡尘中去啊。”

    “高处不胜寒”唐亦舜咀嚼着李荩忱这句话的含义,若有所思。

    此言不假,为君者、为上官者,往往会因为身在高位而被奸佞和昏庸之辈闭塞视听,因此只有主动融入到红尘之中,才会知道自己颁布的政策错误在哪里,又有多少不符合社会规律的。

    养在深宫中的皇帝,总是很难取得有如开国帝皇那样的丰功伟绩,有的时候变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们久在高处,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百态。

    李荩忱沉声说道:“能够发现这几点问题也是因为凑巧罢了,不过也说明这些问题在民间也不是一次两次讨论到了,能够尽快解决终究是好事。”

    唐亦舜微微颔首,而李荩忱紧接着说道:“某看这几个官吏都是老成稳重之人,倒是可以托付给他们一些更重的任务,而类似的人选在各处州府也要开始挑选。”

    “遵命!”唐亦舜急忙应了一声。

    李荩忱微微眯了眯眼,抬头看着天上的云。说句实话,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更倾向于先在蜀郡这一处展开这样实验性的委任和提拔,在一年甚至两三年之后可以确定效果还不错,再推行下去。可是现在李荩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必须要尽快通过这种办法来稳固自己尚且脆弱的统治根基。

    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要让巴蜀的百姓知有李荩忱,而不知有南陈,让他们从心理上认可李荩忱是他们的统治者,甚至李荩忱还想要通过自己正确的政策在这些百姓的心中建立对自己的拥戴乃至于信仰,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真正有外侮的时候,整个巴蜀,无论是汉人还是巴人,无论是文官商贾还是士子将士,都能够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李荩忱清楚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但是他想要一步步的去实现这些。巴蜀是他的根基之地,他要将巴蜀彻底团结成一个整体,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整体。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李荩忱在没有足够的人才和资金支持下,很难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只能先通过尽量完善这些现有政策上的缺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是不知道这种悄然的改变是否真的能够让民心随之而变,不过不尝试一下又如何知道?

    李荩忱在这个时代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尝试了。所以李荩忱并不害怕去尝试,他很清楚,如果不去尝试的话,自己更没有资格去挑战原本的秩序,去问鼎之轻重。

    唐亦舜领了命令,也不多犹豫,向李荩忱告辞之后快步离开。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现在李荩忱已经将任务安排给他了,唐亦舜当然不会再多于此处盘桓。

    说到底唐亦舜也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人,对于李荩忱逐渐勾勒出来的蓝图,他可是非常的感兴趣,并且很乐意能够在其中增添上自己的名字。

    目送唐亦舜离开,李荩忱正想转身返回书房,昨天写好的委任命令,今天看来是可以发下去了,而此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去,自己的亲卫队长李平正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见到李荩忱走过来,却并没有着急迎上。

    “怎么了?”李荩忱不由得好奇问道,李平这小子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样为难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将军,外面有人求见,”李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他的名剌。”

    名剌是古人拜会上官和长者时候递上去的帖子,可以理解为后世的“名片”,因此名剌一向讲究庄重大方,甚至有的富贵人家还喜欢用烫金名剌来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和重视。

    可是李荩忱眼前的这名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竹片,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字,龙飞凤舞,可见来者的潇洒。

    李荩忱只是看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人在哪里?”

    “门外相候。”李平急忙说道。

    ---

    春雨细细密密的下着,整个建康府都笼罩在这雨中。

    而沈君高端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摆着一杯清茶,清茶显然是刚刚沏好的,依旧冒着淡淡的雾气。

    脚步声匆匆响起,紧接着传来下人伺候更衣的声音,不久之后傅有些狼狈的走过来,他的衣服袖口沾染了些许水渍,不用想也知道,刚才肯定是直接披着蓑衣斗笠走过来的。

    沈君高见到傅走过来,笑着说道:“一向无争的傅傅公,怎地如此狼狈着急?”

    傅信仰佛教,平时总喜欢手中攥着佛珠子,也是东宫群臣之中性格最为平淡温和的,此时狼狈和无奈的样子倒是少见,也难怪沈君高会开口笑话他。

    “现在这天下风云激荡,都已经乱成什么样子,倒是沈公你在这里能够悠闲的品茶、稳坐钓鱼台。”

第六百一十一章 时也,命也!

    傅也不和沈君高客气,当即毫不犹豫的反口相讥。

    沈君高自失的一笑,做了一个请做的手势,同时将旁边的茶壶端起来,给傅倒了一杯茶:“天下纷乱不假,可是如果我们这些人的心都已经乱了,那天下只可能会更乱,所以还不如坐下来喝一杯茶,至少先把心平静下来。”

    傅瞪了沈君高一眼,不过终究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沈君高说得非常有道理,现在有些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算是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只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沈君高并不着急端起茶杯,而是微笑着看向傅。傅低低叹息一声:“你说咱们到头来是不是给大陈培养出来一个棘手的敌人?”

    沈君高知道傅说的是谁,这已经是现在的东宫文武们一直在尝试躲避,但是谁都清楚根本没有办法完全躲避开的话题。

    李荩忱的崛起可不仅仅是因为李荩忱一个人的努力,和东宫这么长时间来明里暗中的支持都分不开,甚至当初李荩忱进攻巴蜀的时候,计划是得到了陈叔宝以降包括周确和萧摩诃这两个东宫文武之首同意了的。

    甚至到现在李荩忱在名义上也是东宫体系之中的人,但是大家都清楚,以陈叔宝的名义或者东宫的名义发出去的命令显然已经不足以让李荩忱听从,之前李荩忱在和萧摩诃的通信之中,也是以一方主帅的身份平等的和萧摩诃对话。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谦恭之处,恐怕只是因为李荩忱的官职要比萧摩诃低,所以李荩忱依旧保持着下官面见上官的礼数罢了。

    现在的李荩忱甚至已经不再受南陈朝廷完全的控制,更不要说东宫这个南陈朝廷的一部分了。

    可是东宫也没有办法否认李荩忱的功绩,当时对付挑衅的陈叔陵,李荩忱确实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沈君高他们不敢相信,如果没有李荩忱的出谋划策,现在东宫是不是可以如此茁壮成长,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了南陈朝堂上最大的势力。

    而之后东宫想要对外扩张,也是李荩忱在背后策划了荆州之战,使得萧摩诃通过这一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彻底将兵权掌握在手中,之前意图和萧摩诃、和东宫唱反调的樊毅兄弟自然而然的被边缘化,现在只能在京城中担当闲职。

    更不要说李荩忱后来在乱兵之中救援陈叔宝,更是不折不扣的大功一件。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没有李荩忱,东宫至少没有办法走到现在的位置,有如此的规模。

    甚至包括沈君高和傅等人也没有办法此时坐下来相对喝茶。这也是东宫群臣最为难的地方,如果他们公开反对李荩忱、和李荩忱为敌的话,那多少有些“卸磨杀驴”的感觉,这让东宫群臣心中都有些别扭。

    可是现在李荩忱俨然已经是南陈的一个潜在威胁,动工不可能对此熟视无睹。随着陈顼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陈叔宝登基的日子甚至已经可以看到,而这就意味着东宫体系最终成为整个南陈朝廷体系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因此现在南陈的敌人也是不久之后东宫势力的敌人,东宫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姑息养奸。

    李荩忱和南陈之间的关系演变成今日,说句实话这至少是东宫群臣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局势变动、造化弄人,这样的变化对于已经见识过太多世态的傅和沈君高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有的时候时代的浪潮翻滚过来,人除了顺着潮流向前几乎别无选择,命运就是这样造化弄人,只能顺其自然。

    因此主掌各项事务落实的傅很无奈,这样落井下石让他多少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可是不做又不行。

    道义还是生存,从来都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和很难做出的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傅着急找到沈君高。现在陈顼对李荩忱的态度很暧昧,而东宫不可能继续不管不问下去。

    沈君高终于端起来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李荩忱一日不除、早晚是太子登基之后的祸患。”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说出来,而傅攥着茶杯的手忍不住颤抖一下。

    他知道沈君高已经下定决心,更清楚沈君高说出来这样的话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可是现在他们身为东宫臣子,效忠于南陈未来的君主,面对这已经明显露出来不臣之心的李荩忱,根本没有其余更多的选择。

    “我也知道必须这样做,狠下心来这样做”傅喃喃说道,“可是唉,当时的李荩忱李世忠,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若是他能够为东宫所用,以后之地位必然在你我之上然而对此我却是心服口服的,只可惜,只可惜!”

    沈君高径直说道:“傅兄此言差矣!”

    傅放下茶杯看向沈君高,显然想要知道沈君高的答案,或者说他今天专程前来,就是为了知道沈君高的看法。

    东宫群臣之中,萧摩诃征战在外且不用说,周确务实稳重却少远见,其余的孔范、江总等人更不用说,不过是跳梁之辈罢了,傅实际上从来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因此真正能够看穿眼前这变动之天下大局的,恐怕也就只有沈君高一个人了。

    沈君高沉吟良久,方才缓缓说道:“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当时的我们了,现在的李荩忱也已经不是当时的李荩忱的。当时的李荩忱是我东宫不可缺少的臂助,但是现在的李荩忱只会威胁到我们的存在!”

    傅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知道沈君高这样说对不对,但是他很清楚,现在只能这样去想,去安慰自己内心的遗憾和愧疚。

    沈君高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看着窗外的雨:“傅兄,时也,命也!李荩忱既然选择走上这样一条道路,肯定就已经和我们一刀两断,那实际上我们和他就已经不再是同僚,而是敌人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对付这样的敌人。”

    顿了一下,沈君高苦笑一声:“这可是个难题。”

第六百一十二章 北方来客

    雨依旧哗哗的下着,甚至风中只剩下了雨声。

    傅轻轻敲着桌子,却并没有有如沈君高那样站起来,他只是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的景象,一言不发。

    沈君高一挥衣袖:“傅兄,你可还有什么犹豫的?”

    傅却并没有着急回答这个问题,依旧直直盯着窗外,看着窗外的芭蕉叶在风雨中摇曳。

    他不知道这样的话为什么会从沈君高这样的人嘴中说出来,这让傅一时间有些惊讶,因为这不应该是他认识的沈君高。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前来这里找沈君高,可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喝茶听雨声的,就是想要沈君高刚才的答案。

    沈君高给了傅想要的答案,可是傅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直想要守护的一丝情义和道义在这一刻已经烟消云散了吧虽然李荩忱对东宫的贡献有目共睹,但是东宫对于李荩忱的支持也不少,双方勉强也能够算两清。

    除此之外,傅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低声说道:“沈兄言之有理。”

    沈君高微微侧头看向傅,傅的腰微微佝偻,似乎苍老了些许。再也不像是那个斗志昂扬的傅了。

    “这世事冷暖,最是消磨啊。”沈君高不由得低低叹息一声。

    傅人没有老,但是心已经有些老了。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请进来吧,”李荩忱低声说道,“某在议事堂,不,书房等着。”

    李平急忙应了一声,而李荩忱重新看向手上的名剌

    “北方来客”四个字写在名剌上,带着几分潇洒写意,可以想想对方应该也是一个洒脱豪爽的人。李荩忱很清楚这人是什么来路,之前他和韦孝宽达成的协议,之后韦孝宽会禀报朝廷派遣得力人手前来李荩忱这边,作为联络使者。

    北周人才济济,而能够从其中脱颖而出,并且被杨坚和宇文宪这两个当朝枭雄同时看中的,必然更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现在李荩忱更不知道北周朝廷的态度,自然必须要打足精神来应对。

    李荩忱刚刚走入书房,一名普通士子长衫打扮的中年人就在李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这中年人看上去风尘仆仆,但是一张国字脸上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之中带着几分凛冽寒意,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久经沙场之人。

    而他见到李荩忱,率先一拱手:“弘农杨素,见过李将军。”

    李荩忱骤然听到“杨素”这个名字,直接怔了一下,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的主人。不过转念一想,李荩忱也能够释然。

    放眼整个北周朝中,能够同时被杨坚和宇文宪认可的,恐怕就只有杨素了。

    杨素一向站在杨坚这一边,没有少帮助杨坚出谋划策,在名义上一直都是杨坚的人,杨坚对他自然也是信任有加,曾经多次向朝廷举荐杨素。而后来杨素追随宇文宪进攻北齐,几次身先士卒、立下赫赫功劳不说,还曾经在战役的关键时候帮助宇文宪找到敌人的弱点,使得宇文宪能够长驱直入,最后一举击破北齐主力,让北周可以击败这个宿敌。

    因此宇文宪对于这个来自于政敌阵营之中的家伙出奇的并没有多少反感,反而多次征求杨素的意见,使得宇文宪这边的诸多将领官员也对杨素客客气气的。

    这也是为什么杨素能够代表北周前来,这个人虽然被夹在中间,但是却能够准确的表达两边的意思,自然是最公平合适的人选。

    而对于杨素此人,李荩忱并不想和他成为对手,在历史上杨素真的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杨素经历了太多的起伏,也因为自己的武断而几次受到责罚,但是最终在政坛上屹立不倒,当真可以说声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文官之首。

    和这样把天下局势看的透彻的人作为对手,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在历史上就是杨素第一个认识到了从巴蜀顺流而下的重要性,所以主动请求入巴蜀,主持操练兵马、打造战船,最终顺流而下击破南陈的荆州防线,将南陈的主力封锁在建康府。

    可以说杨广率领的大军打下了建康府,而建康府以外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在杨素兵锋之下。

    这个人对局势的洞察力和对天下地形地势的了解程度,让李荩忱只能百般小心。甚至可以说李荩忱在之前走的道路就是逆着杨素进攻并且灭亡南陈的道路在走,逐步的填充那些南陈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曾经暴露出来的错误。

    而显然杨素也在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来之前他专门赶到了房陵面见韦孝宽,询问韦孝宽的看法,但是杨素依旧没有想到站在眼前的李荩忱竟然是这样的。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想象中的虎背熊腰,也没有那么英武不凡,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杨素背后就微微发凉,他和太多的人打过交道,包括现在北周朝堂上的两根支柱杨坚和宇文宪,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少有的给他一种危机感的人。

    而李荩忱不慌不忙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久仰弘农杨氏之名,杨将军又是个中翘楚,今日得见,当真是李某的荣幸。”

    “杨某不才,当不起李将军如此称呼,将军称呼‘处道’(杨素表字)即可。”杨素急忙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荩忱笑了一声:“远来是客,处道兄既然这么说了,那某恭敬不如从命,来,处道兄请坐,这里有上好的江南新茶,正好请处道兄品尝一下。”

    顿了一下,李荩忱想到什么:“对,某更年轻处道兄,处道兄直接称呼某的表字就可以。”

    杨素这一次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世忠兄客气,之前世忠兄和韦将军所谈,韦将军已经一一禀报朝廷,朝廷经过商议,决定派遣某前来作为使者和世忠兄商谈接下来的安排。”

    一边说着,杨素一边从衣袖中拿出来一个令牌:“这是我家陛下的令牌,如果世忠兄不相信的话可以看此令牌。”

第六百一十三章 另有目的

    李荩忱微笑着摆了摆手,他当然知道杨素不可能是假的,因为就算是别的能假,但是杨素的眼神还有那超出俗人的气质就是普通人模仿不来的。

    而且现在的杨素还没有经过灭陈之战,在北周朝廷也不是什么真的举足轻重的人,所以就算是冒充的话也不会冒充他。

    李荩忱的目光落在杨素的身上,微笑着说道:“这个某也知道,没有想到贵国竟然会派遣处道兄前来。”

    李荩忱除了表示自己的惊讶和诧异之外,自然还在对杨素的才能有所嘲讽。这一语双关的意思,杨素当然不可能听不明白,当即微微颔首:“余一向无才无德,朝廷派余前来,解决和李将军之间的些许细枝末节的任务应该也差不多了。”

    此时李荩忱正端着茶杯,手登时停在了空中,没有想到杨素竟然如此直接的怼了回来,这家伙当真和历史上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性子。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因为管不住嘴巴而起起落落,也或许是为什么被踢到李荩忱这里来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的原因之一。

    毕竟前来李荩忱这里联络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做的这些只有北周皇帝的密旨,甚至连官服都不能穿,而且一旦传递消息以及传达意思的时候出现偏差,导致李荩忱和北周之间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那么这责任肯定要承担。

    因此李荩忱觉得北周朝廷让杨素这个毒舌的家伙前来自己这里,多少也有些排挤的意思。

    杨素说完就微笑着打量着李荩忱,实际上他刚才那话说出来也有几分故意的成分,他也想试探一下李荩忱的深浅,如果李荩忱因此就生气的话,那杨素会觉得轻松很多,因为自己的这个新朋友和新对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肚量,有弱点就是好对付的。

    而李荩忱显然并没有让杨素如愿,他只是微微颔首,沉声说道:“处道兄此言不假,处道兄当是心细之人,一些小事的监督和落实让处道兄来做倒也无妨。”

    杨素此时正在慢悠悠的品茶,听到这一句话险些将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不知道李荩忱这到底是不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是杨素很清楚,李荩忱这分明是在嘲讽他,而且变本加厉。

    而李荩忱这一次似乎并没有再给杨素喘息和反击的机会,紧接着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军戍守葭萌关和剑阁等地,但是不加强葭萌关的防备,这在处道兄前来的道路上都应该已经看到了。而贵军按理说应该集中撤退到汉中,转而前往房陵,可是为什么现在李询部依旧在蜀道入口?”

    这些韦孝宽和李荩忱的口头约定名为“口头”,实际上都在另外一份密约上,这是双方之间最大的秘密,在李荩忱这边也就只有萧世廉和裴子烈知道,而在北周那边应该也只是局限在韦孝宽和尉迟迥以上的北周高层,当然还包括杨素这个使者。

    按照这些“口头”约定,李荩忱只能修缮加强剑阁的防务,而葭萌关和梓潼等阆中的入口要塞只能派兵把守,但是不能继续修缮和加固,从而减弱其作为雄关的作用。

    而作为交换,北周军队应该撤退到汉中和新郑等地,并且逐步转移前往襄阳。可是现在尉迟迥部已经抵达樊城以北,而韦孝宽也将自己的中军转移到了沔水上游的房陵,可是韦孝宽的部将李询依旧率领七八千兵马驻守在蜀道的入口处。

    这当然不是如约而行。

    杨素显然早就已经料到李荩忱会有这个问题,对李荩忱的称呼也变的严肃起来:“李将军无须担心,既然约定如此,那么我们大周是不会违背约定的,只是李询所部在撤退的时候一路殿后,有很多粮草和辎重需要转运,所以撤退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李荩忱冷笑一声,如此拙劣的借口他当然不相信。而且李荩忱也知道,就算是李询慢慢悠悠的率领所部撤退到汉中,肯定也会留下来一定的兵力在蜀道入口处,否则李荩忱直接率军冲出蜀道,汉中一带当真是没有多少屏障。

    沔水和定军山这些地方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当然相对应的,李荩忱也不会遵守约定,他之所以现在提起来这件事,是因为李荩忱还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调集起来前去修缮有些残破的梓潼和葭萌关等地,所以现在趁此机会先逼迫一下北周,如果能够让李询抓紧撤退固然好,就算是李询真的赖着不走李荩忱也不在意。

    毕竟接下来一旦他开始修缮这些北侧要塞和屏障,北周的兵马也会闻风而动,和现在的局势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所谓的合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给大家一个喘息的机会,然后拿出来撕毁的,这个道理李荩忱很清楚。

    而杨素显然也知道李荩忱想要表达的意思,这些都在韦孝宽等人的意料之中,所以杨素也不觉得奇怪,这个话题说道:“之前约定的互通商贾之事,朝廷已经答应,但是局限在汉中,商队不过阳平关和房陵。”

    李荩忱紧接着应道:“我们也选定梓潼和阆中,商队不过剑阁和天宫院。”

    杨素点了点头,李荩忱划定的范围也在预料之中。

    大家都心知肚明,双方互通商贾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方便两地的交流沟通,而是为了能够更容易的派遣间谍和密探,因此互通商贾是有必要的,但是也不可能将全境都放开,能够划定一个范围就已经可以了。

    有总比没有好,不能得寸进尺。

    退兵和互通商贾是密约上两个重要内容,现在不管双方是否想要履行,至少面子工程已经做完了,这也让杨素轻轻松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李荩忱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这个年轻人展现出非常强的进攻欲,让杨素更加警惕。

    当然对于杨素而言,此次前来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北周和李荩忱之前密约的落实。

    他还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和李荩忱商量,不是作为北周臣子的身份,而是作为弘农杨氏的家主。

    这是杨素对于朝廷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的原因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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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