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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不同意

    罗毅急忙回头,只见一名巴蜀将领越众而出,一把抓住刚才插在幢将身上的长矛,低喝一声,直接向着罗毅扑过来,手中的长矛向上一挑,眼见得就刺到了罗毅的脖颈上!

    这一下可以说来的又快又狠,几乎是夺命杀招。

    罗毅瞳孔骤然一缩,飞快的向后退,而那人一招用到老,没有丝毫的停顿,紧接着罗毅再一次向前两步,手中的长枪再一次向上一挑,如果罗毅的动作再慢一点儿的话,就算是刚才那一招能够堪堪躲过去,也非得直接被这一招刺伤不可。

    而罗毅脚步一顿,手中刀横在身前,挡住了长枪的去路,微微喘着气,罗毅看着眼前的对手。

    对方也在看着他,微微一笑:“能够挡住某这两下的,倒是少有,当初贺娄子干手底下几个偏将都是死在这两枪下面了,你倒是让某刮目相看。”

    罗毅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你是谁?”

    “李迅。”

    罗毅顿时神情大变,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甚至可以说如雷贯耳。苍溪谷一战,李迅和杜齐这两个李荩忱麾下巴人士卒的统帅可以说一战成名,作为当时亲历者的罗毅,当然记得这两个人。

    此时再一次看到那一场噩梦的缔造者,罗毅只觉得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盯着李迅。

    而李迅冷喝一声:“不过不管怎么样,留下吧!”

    他手中的长矛直接向着罗毅刺过来,没有什么花里胡哨,没有什么招式,就是直直的刺过来,卷动着周围的风,长矛没有丝毫的停顿,当李迅动手的时候,这长矛随之而动,下一刻好像就要顶在罗毅的面门上。

    李迅能够称雄人部落,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

    罗毅屏住呼吸,一刀直接向着李迅的矛头劈过来,没有任何的变化,同样是这么直直的一下。

    在战场上,这种最简单的、比拼力量的招式,有的时候或者说在大多数情况下才是最致命的。至于武学和江湖上的那些招式,对于沙场上的人来说,或许还没有耍完,敌人就从各个方向杀上来了。

    “当!”一声脆响,李迅和罗毅都向后几步,不过李迅脚一撑地面,很快就稳住了身形,然而罗毅却是连连踉跄后退。显而易见,罗毅在这一回合中落了下风,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一把刀已经斜地里刺过来,罗毅正想要躲闪,李迅的长矛也突兀的出现在眼前,直接点向他的胸口。

    罗毅顿时脸色大变,这两下都是杀招,自己不管躲哪个,都肯定会死在另一个手中。

    “当!”又是一声,罗毅手中的刀挡住了那把刀。

    而李迅的长矛正停在他的甲胄前,只要稍稍向前一点儿,这皮甲根本抵挡不住长矛的突刺。

    罗毅苦笑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刀。

    对方明显是手下留情了,自己自然就没有继续抵抗的必要。

    卢青,也就是刚才从罗毅身边出刀的人,哼了一声,一脚踹在罗毅的腿弯处,罗毅一声不吭的跪倒在地,而几名李迅的亲卫已经冲上来将罗毅绑了个结实,拽起来带走。

    卢青这才对着李迅一拱手:“将军,营寨之中差不多都已经肃清,不过还有十余名敌人从另外一边逃走了,弟兄们已经追了上去。”

    李迅淡淡说道:“追不追的上倒是没有多少关系,相比这营寨之中和定军山上肯定也有消息往来,看到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李询肯定也就知道这边已经丢掉了,更何况估计李询现在也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有镇西将军顶在门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卢青顿时一笑,而李迅扭头看向不远处被亲卫押解着的罗毅:“不过这个家活看上去倒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先押解到镇西将军那边去,说不定能够说服他归降。”

    显然卢青也有和李迅差不多的想法,笑着一点头。

    李荩忱麾下现在虽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缺少人才,但是随着李荩忱的向外扩张,可想而知这个问题肯定很快又会出现,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前补充人才,对李荩忱来说,当然是何乐而不为。

    李迅沉声说道:“南山战事已平,现在就看镇西将军的了。”

    孟津渡,从蓝田撤退之后,宇文宪就在洛阳城北的孟津驻扎下来。此地地处洛阳北侧,向西是崤山,向东是虎牢关,算是大河上重要的渡口之一。宇文宪选择这里,自然也是为了方便兵力调度,同时也好让各处将领赶来商议。

    “还请殿下三思!”

    北周军队大营之中,几名将领一齐拱手。

    宇文宪紧紧盯着眼前的舆图,若有所思。汉中的战报晚了很多天才送到宇文宪的手中,这还是因为杨坚军中依旧有心向着宇文宪的人。

    定军山告急,阳平关告急,虽然襄阳那边依旧还没有动静,但是可想而知萧摩诃肯定不会作壁上观。可以说北周潜心经营两代人的防线,这个时候已经摇摇欲坠。

    虽然很清楚杨坚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反过来和自己联手,但是宇文宪还是想要尝试着联络一下杨坚,毕竟一旦南陈军队四面出击,那么北周很有可能要面对更大的危机,相比之下杨坚和宇文宪之间的争斗终究只是内部的矛盾,内部矛盾是可以坐下来解决的。

    然而宇文宪只是刚刚提出了自己这个想法,就遭到了麾下将领一致的反对,此时以陈王宇文纯为首,尉迟迥、王轨等大将分列其后,坚决不同意宇文宪的提议。

    宇文宪虽然知道他们担心的在理,但是他更知道现在正是唇亡齿寒的时候,一旦汉中彻底失守,关中也会门户大开,以李荩忱的本事,肯定不会只是拘泥在汉中和巴蜀,进取关中是可想而知的。

    单单凭借杨坚现在在关中混乱的兵力安排以及面向中原方向的兵力展开,想要阻拦李荩忱几乎是痴心妄想。真正能够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的,也就只有宇文宪了。

    身为北周臣子,宇文宪不能原谅自己见死不救啊。

    毕竟这是当初兄长带着他们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江山,宇文宪当然不想就这样拱手让人。可是当他现在想要站出来守护这江山的时候,却发现有人站在他的面前,并且他没有办法和那人联手。

第七百六十五章 牵扯利益

    宇文宪在心中暗自叹息,如果这个时候兄长还活着就好了,只要兄长在,那个杨坚还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普六茹,而自己也能够放开手脚和李荩忱好好的较量较量。

    只可惜

    察觉到宇文宪阴晴不定的脸色,宇文纯朗声说道:“兄长,现在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汉中战局糜烂、关中危险,这是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现在就应该直接去和杨坚寻求合作。杨坚想要的是什么,难道兄长心里不清楚么?!”

    宇文纯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跟随着宇文宪南征北战,对宇文宪最是恭敬和佩服不过,这一次诸多地方有实权的皇族之中,也是他第一个起兵响应,直接率领大军南下蒲坂津,包围了这个长安东北最重要的渡口,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进攻长安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说话如此严肃,当然并不是真的想要和宇文宪针锋相对的意思。

    宇文宪微微颔首,他当然也清楚杨坚是个什么货色,正是因为杨坚的一再蛊惑,陛下才会将一切的矛头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也正是因为杨坚的处处紧逼,才会让宇文宪最终不得不和杨坚撕破脸皮,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所以对于和杨坚联手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不过相应的,宇文宪相信如果自己主动示好的话,在这等危急情况下杨坚不可能不做考虑。

    不过看着宇文纯等人坚持己见的神情,宇文宪只能低低叹了一口气:“也罢,那就暂时先这样,估计杨坚现在也没有心思对付我们。”

    宇文纯等人却并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宇文宪的态度分明在告诉他们,宇文宪这只是向他们做出了妥协,但是在内心中对于这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不过话已至此,他们作为臣子自然也不可能步步紧逼,宇文纯当即一拱手:

    “遵命。”

    便带着几个人一起离开。

    宇文宪看着他们的背影,默然不语。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的想法都和自己不一样,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每一次自己认为对的,可是事实总是证明自己错的很离谱。

    或许是因为对于政治和官场,自己终究是很糊涂吧。

    尉迟迥走在最后面,缓缓放下营帐的帷幕,正好看见站在前面的宇文纯,宇文纯见到尉迟迥便迎了上来,似乎是专门等他一样。

    尉迟迥怔了一下,急忙拱手:“殿下。”

    宇文纯伸手虚托尉迟迥的手臂,微笑着说道:“老将军无须客气。”

    顿了一下,宇文纯直接沿着营帐旁边的小路向营寨深处走去,声音压低:“现在的局势老将军怎么看?”

    尉迟迥斟酌说道:“从现在看来,李荩忱进攻阳平关甚是猛烈,而定军山那边的战况尚不明朗,但是出阳平关就是关中,所以李荩忱走阳平关长驱直入的可能很大,襄阳这边固然会面对萧摩诃的进攻,甚至李荩忱也可能不,是极有可能会派遣一支偏师支援,但是可想而知,依托襄阳的城防,我们可以支撑足够的时间。”

    “按照老将军的意思,我们暂时不应该向杨坚妥协了?”宇文纯斟酌说道,顿了一下,似乎觉得尉迟迥可能诧异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宇文纯又补充了一句,“本王身为将领,年纪尚轻,考虑这些问题也只能从战事的角度以及皇室子弟的角度出发,不知道会不会存在偏颇,还请老将军不吝指正。”

    尉迟迥点了点头:“殿下之前所说便在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也得考虑。那就是如果我们现在和杨坚重新联合,那么会有多少人听从于我们的命令,甚至对于杨坚来说,又还会有多少人依旧追随他?”

    宇文纯一挑眉,神情愈发凝重、

    他知道尉迟迥是什么意思。宇文宪和杨坚大打出手,这背后当然是很多世家以及文臣武将暗中支持的结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在手中,宇文宪和杨坚怎么可能有实力掀起这样的争端?

    因此这一场内乱到底能不能停下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实际上并不是宇文宪和杨坚说说就可以的,这一次宇文宪有所提议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就是典型。

    这些人大多数都已经位居高位,他们想要的当然不是宇文宪和杨坚大闹一场之后重新作为到谈判桌前,甚至重新联手,这对于他们来说不啻于折腾了一圈最后什么都没有获得,只是消耗了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此一来其意义又何在?

    他们想要的是通过支持宇文宪也好、杨坚也罢,最终能够取得一定的甚至是巨大的利益,这样才让他们消耗的人力物力物有所值,而不是投入了一切之后,最后获得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结果。

    对于投靠杨坚一方的人来说,他们想要的是宇文宪以及宇文宪麾下这些人手中的权力和财力,反之亦然,当什么都还没有得到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不会允许和谈出现的,这样就是从根本上断绝他们从中获利的可能。

    所以不管宇文宪怎么说,下面人都不会同意,即使是尉迟迥和宇文纯这些战将,也同样有着他们的利益诉求,尉迟迥何尝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彻底击败韦孝宽,成为老一辈将领之中的第一人,而宇文纯又何尝没有想过将宇文宪送上皇位之后自己成为今日宇文宪这样的人。

    世上本来就少有彻彻底底大公无私的人,更何况尉迟迥也好,宇文纯也罢,可都不是圣人。

    只不过似乎现在宇文宪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暂时的妥协可能会让他短期内不会有这个想法,但是随着战局的变化,他的这个想法很有可能重新出现。

    想到这里,尉迟迥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作为一名战将,他不得不承认宇文宪这样思考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的宇文宪不能单纯的以将领的身份去思考问题,他必须更习惯于怎样成为一个朝臣,一个和杨坚那样冷酷无情、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

    对于尉迟迥来说,如果他只是孤身一人,那么他肯定会全力支持宇文宪。

第七百六十六章 誓死进攻

    可惜他不是。

    在众多的官职加身之前,尉迟迥更是尉迟家的家主。

    这是一个家族的命运和未来要远远比朝廷的命运更为重要的时代,只要能够保全家族,那么就算是成功,至于保全朝代,那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但并不是一个家主应该做的,而家主的身份永远都应该在臣子之前。

    家主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保全家族。

    因此尉迟迥必须得考虑在整个宇文宪和杨坚的争斗过程中,尉迟家到底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而相应的还有自然便是本来应该出现在襄阳的军队,不能出现在关中,那样尉迟家经营日久的襄阳很有可能会出现危险,这对于尉迟家的打击是致命的,尉迟迥身为一家之主,不能用家族的未来去开这个玩笑。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中军大帐的方向,尉迟迥缓缓摇了摇头。

    而宇文纯默默看着尉迟迥的动作,他知道尉迟迥在想什么,但是尉迟迥就算是有多想,都没有办法逆着这潮流。

    他终究不是李荩忱那个没有任何牵挂的年轻人,可以在整个朝代掀起来滚滚潮流而不管不顾。

    尉迟迥不是,宇文宪和杨坚也不是

    这几乎是一个为李荩忱量身打造的、独一无二的时代。

    想到这里,宇文纯不由得微微抬头,看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如果真的这样说的话,他甚至已经不知道到底是李荩忱,还是他们这些人在逆流而上。

    蒙蒙细雨笼罩着整个定军山。

    山上天气一向捉摸不定,这定军山夹在米仓山、秦岭等群山之间,一场山雨说来就来,洗刷着这些天的征尘和鲜血。

    整个上山道路已经被再一次清理出来,不过看着满地散落的箭矢、盾牌以及刀枪,甚至还有烧焦的云梯和冲车,就知道之前这里曾经爆发了怎样激烈的战斗。

    这已经是李荩忱率军攻山的第三天,前两天李荩忱的进攻就一直没有停过,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可以说没有任何的花巧,就是在一寸一寸的争夺、一寸一寸的拼杀,整个山坡上和营寨内外,都已经被双方将士的鲜血洗礼过一遍又一遍。

    甚至在昨天夜里,李荩忱直接下令挑灯夜战,充分发挥自己的兵力优势,硬生生拖着守军不睡觉,在这里血战,而李荩忱不得不承认,李询也是一把硬骨头,竟然真的硬撑了下来,最终守军在付出了大量伤亡之后,总算是将陈智深率领的前锋赶出了营寨。

    不过这一战或许是守军和李荩忱部伤亡数量最接近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守军面对轮流进攻的敌人,终究还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当然了,陈智深的前锋也死伤惨重,陈智深自己身上带了三处伤,虽然他眼睛瞪得铜铃也似,不过还是直接被李荩忱下令轮换了。

    李荩忱可不想直接在这里折损一员大将,本来陈智深执意要带队进攻就已经是李荩忱特许的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天空一片灰蒙蒙,李荩忱策动战马,穿过人群。这些都是刚刚从之前的战斗之中退下来的将士,正在休息,有的靠在石头或者大树边上,有的三五成群在一起啃着干粮,而不远处火头军正在紧张的埋锅造饭。

    在他们的前方,风雨中依稀可以听见口号声,一名名士卒正向山上转运物资,进攻所需要的盾牌、箭矢等等都必须得及时搬运到半山腰的阵地,而之前就已经用过饭的士卒则在仗主和幢将的带领下向山上移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战歌在山坡上回荡,一队队士卒冒着风雨大步向前。

    “将军,是将军来了!”不知道哪一个眼尖的先看到了李荩忱,顿时山坡上下,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活计,看着这个他们只是远远见到过的年轻统帅。

    李荩忱策马在人群之中穿行,此时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敬佩和信任的目光,而他也更清楚,这目光背后是沉甸甸的压力。这一战自己说什么也得带着他们取得胜利。

    “用力!”前面几名士卒正在艰难的将一架床子弩抬着向山上搬运。

    在之前的战斗中,苦于山路狭窄,这些巨弩都没有用武之地,也使得进攻的将士一再被敌人密集的箭矢压制,所以李荩忱干脆下令将床子弩拆分成几个重要部件抬上去,至少能够起到些作用,否则还没有碰到营寨就已经损失了大量的兵力,当然是得不偿失。

    “小心!”因为下雨的缘故,山路湿滑,一名士卒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直接趴倒在地,而他们抬着的床子弩的基座也随之落在地上,好在地上并不算坚硬,而其余几个士卒又及时加了一把力气,所以才勉强稳住没有让这基座直接滚下山。

    李荩忱见状径直从马背上翻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拽起来那名摔倒的士卒,然后直接去抬那基座:

    “大家一起用力!”

    李荩忱都已经如此,李平等人当然不敢怠慢,纷纷下马跟上,有这些亲卫们帮助,基座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连拉带拽通过这一小段陡坡。而那名摔倒的士卒追上来,有些羞愧的伸手托住基座,让李荩忱可以腾出手来:

    “将军,属下”

    李荩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小心点儿,这东西摔坏了还能再造,某的袍泽弟兄们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某可上哪里去找?”

    周围的士卒们都怔了一下,只觉得一股暖流一点一点的爬上心头。

    而李荩忱大步走上半山坡,看着前方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却步的山寨,在风雨中,那山寨伫立在那里。

    沉默而冷酷。

    这几日的战斗,有太多的将士倒在这山寨的面前,而经过他们的努力,前方的寨墙上也出现了很多破洞,可想而知,寨墙后面的李询也是在苦苦支撑,到了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斗志。

    雨顺着李荩忱的甲胄肆意流淌,他霍然抽出佩剑,直指向那山寨。

    “将军,我们誓死进攻!”一道声音拔地而起。

    “誓死进攻!”片刻之后,整个山坡上都响起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无数的将士看着那一道站在山坡上的身影,振臂高呼。

第七百六十七章 随风云而动

    风雨之中,震天动地的呼喊声足够震动每一个人。

    李询默默地看着那些模糊的轮廓,他清楚,那里聚集的都是敌人,在他们那个年轻统帅的带领下,他们气势如虹,大有直接将整个山寨淹没的气势。而可以想象,一场同样震天动地的进攻即将到来。

    这一刹那,李询甚至已经没有了继续抵抗下去的勇气。回头看向营寨内,即使是风雨之中,依旧有很多人七横八竖靠在辎重车辆这些空车主要是用来堵住寨门上休息,根本不在乎雨水将他们浑身都浸湿。

    李询清楚这是为什么,多日的鏖战已经抽空了营寨之中这些士卒最后一点儿力气,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力量支撑着自己重新站起来找一个干净的地方躲雨,就这样蜷缩在血和水混合在一起的泥泞之中,宁肯用身体的最后一点儿热量来对抗这秋雨的阴冷。

    或许唯一还能人欣慰的,就是营寨之中的粮食还很充足,可是粮食充足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之前准备得足够多,而是因为这些天消耗粮食的人正在急剧减少。

    相比于山下震天动地的呼喊声,现在整个营寨之中或许只能用死寂来形容了。李询的手无意识的在寨墙上轻轻敲着,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也清楚为什么将士们会如此。

    不仅仅是因为疲惫和这鬼天气,还因为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名又一名的袍泽倒下,只能看着敌人一轮又一轮不知疲倦地发动进攻,但是他们却看不到一点儿有援兵赶过来的希望,看不到一点儿除了战死在这里之外其余的选择。

    “咚咚”的鼓声再一次响起,而细密的雨这个时候也逐渐平息。

    山雨一向是来得快,走得也快,此时一抹阳光甚至已经刺破了阴云,洒在群山之间。

    雾气随之缓缓退却,而李询已经可以看见那一道散兵线。

    这山坡地势陡峭,李荩忱并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列阵前行,而是下令以散兵线的方式向前推进,与此同时,好不容易搬运上来的床子弩已经准备待发。

    李询默默看着这一切,身后自家营寨之中的鼓声也响起,不过一名名士卒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怎么看都要比李荩忱那边狼狈得多,也零散的多。

    “你赢了,李荩忱。”

    李询喃喃说道。

    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已经可以让他预见这一战的结果。

    自己输得很彻底,定军山是李荩忱的了。只是无论如何对于这个结果,心中都有些不甘啊。

    李询看着山坡上向前推进的巴蜀士卒,相比于营寨之中的北周兵马,他们更加年轻,充满朝气,浑身有使不完的干劲,就像是他们的那个年轻统帅一样。

    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他们所到之处就象征着涌动的风云。

    而自己

    “萧摩诃,你是个聪明人。”

    李询低低的叹息一声,下一刻,箭矢呼啸。

    --

    萧摩诃缓缓放下从汉中送过来的战报。

    就在一天多前,李荩忱率军突破定军山,韦孝宽麾下重将李询被生擒,至此,汉中境内除了毗邻关中的阳平关之外,其余所有地盘已经尽数落入李荩忱的手中。

    李荩忱出现在定军山而不是阳平关,就已经足够让很多人惊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突破了定军山的李荩忱,并没有直接前去和萧世廉汇合,而是以一直在定军山南休整待命的裴子烈部为前锋,直接向着房陵杀了过来!

    战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李荩忱的目的已经显露,沿着沔水直下房陵的李荩忱部将会和萧摩诃所部形成左右夹击的局势,而没有多少兵马的襄阳城注定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李荩忱直下襄阳而不是进攻关中,恐怕是很多人之前都没有想到的,单单从宇文宪部到现在还驻扎在孟津就可见一斑,等李荩忱攻破守军早就已经被韦孝宽抽调一空的房陵、进攻襄阳的时候,恐怕尉迟迥还没有来得及从中原抽身而出。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老将军淳于量快步走过来。

    这里是襄阳城南的章山郡,是当初李荩忱一战成名的地方,而现在这座城池经过淳于量的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一座固若金汤的要塞,高大的城墙经过重重夯土,分外坚实,城下的壕沟内外遍布陷阱,城头百步弩、床子弩以及城墙后的投石车一层一层组成整个城墙的防御纵深。

    同时这里也是每一次萧摩诃提兵北上的粮草转运基地,整个城池的大半都已经空了出来,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荆湖虽然比不上江南,但也是富饶之地,密布的水网让粮食尤其是水稻的种植分外方便,经过九年的休养生息,再加上上一次萧摩诃西征之战波及范围并不广,所以荆湖一带粮食的生产能力很快就展现出来,为萧摩诃大军北上准备的粮食已经将半个章山郡城堆得满满的,说这个城池是一个大粮仓也不足为过。

    经过淮南和江陵两次大战的胜利,南陈总算是从侯景之乱留下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并且逐步调动国力,否则别说是九年、二十年之前,就算是两三年前刚刚拿下淮南的南陈,都没有能力拿出来这样的阵容。

    看着眼前的章山郡,萧摩诃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一声,如果当时李荩忱抵挡尉迟迥的时候是拥有这么一座城池,或许死伤还会更小。

    不过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李荩忱通过一场实打实的血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从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而现在同样是在这章山郡,萧摩诃也要开始自己的征程。

    李荩忱已经帮着萧摩诃卷动起来这风云,而萧摩诃需要做的,就是随风云而动。

    “我们的粮草足够八万大军支撑一年的,就看襄阳城里的人能不能坚守一年了。”淳于量看上去也很有斗志,作为一名老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够趁自己年轻的时候建功立业,而现在机会总算是出现在眼前了,不再需要和以前那样束手束脚,北周主力的远离让襄阳城从原来蜷缩成团的刺猬变成了一块再有人不过的肥肉。

    萧摩诃微微颔首,李荩忱已经逼近房陵,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狂风卷地

    身为一名南陈将领,也是南陈军队的统帅,萧摩诃还是想要自己亲手拿下来襄阳。无论怎么说,襄阳都是控制荆州和中原之间最重要的咽喉通道,将襄阳交到李荩忱的手中,在萧摩诃看来,当然比不得放在自己的手里。

    就算是萧摩诃和李荩忱之间的关系再好、合作再密切,自己的和别人的还是有区别的。这一点萧摩诃很清楚。

    “传令各部,进围襄阳,同时命后方辎重队伍抓紧转运攻城器械,另外派出斥候探查北岸樊城的动静,”萧摩诃沉声下令,“水师迅速北上,封锁沔水!”

    “诺!”几名负责传令的亲随同时答应。

    而萧摩诃微微侧头看向淳于量:“老将军觉得这一次胜算几何?”

    淳于量淡淡说道:“胜券在握。”

    “老将军倒是信心满满啊。”萧摩诃不由得一笑。

    淳于量也是报之以笑容:“万事俱备,而西方也有狂风卷地,如何不能胜券在握?”

    “狂风卷地,落叶飘零,但愿我们的进攻也犹如秋风卷落叶一般。”萧摩诃大笑道,“老将军,我们该上战场了。”

    “愿追随大将军。”淳于量郑重一拱手。

    --

    “萧摩诃部出章山郡,以淳于量为前锋,直指岘山。任忠部出漳川郡,扫荡襄阳以西。”裴子烈站在营帐之中,伸手在舆图上一指,“骠骑大将军的这一次进攻和以往的进攻差不多,但是这一次携带了充足的粮食和器械,同时荆州水师也是倾巢而出,大有不破襄阳誓不还的气势。”

    李荩忱静静看着舆图,在心里吐槽一句,萧摩诃的气势是从来没有小过,只不过进攻襄阳依旧是按照原来的方法,固定的套路或许方便于粮草和器械的转运,但是也无疑会让对方可以采用固定的防守方法,未必是好事。

    不过话说回来,襄阳地处群山之间,扼守沔水,又和樊城互为犄角,连通襄阳的道路本来就不多,萧摩诃选择这最为宽敞也是最常走的两条道路作为进军方向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李荩忱的心中,萧摩诃的主要作用还是牵制敌人和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襄阳城最终还是李荩忱的。

    对于襄阳,或者说整个沔水防线,李荩忱可以说势在必得,因为只有拿下了襄阳,李荩忱才能够对中原形成钳形攻势,否则无论是兵出斜谷、岐山还是阳平关,说到底都只能面对陇右和关中这很局限的目标,而在这一带怎么打仗,前人留下来的经验太多了,李荩忱能采取办法进攻,敌人也能够依葫芦画瓢想办法防守。

    尤其是在关中李荩忱最重要的对手可是杨坚,此人有多么厉害,李荩忱心中多少有数。

    有本事作为开国皇帝的,没有一个好惹的。

    所以李荩忱依旧还是打算拿下襄阳之后迂回包抄中原和关中,至少两路齐发可以让本来就混乱的北周应接不暇。

    裴子烈又粗略的介绍了一下襄阳的城防布置,现在襄阳的守将是尉迟迥的二子尉迟宽和六子尉迟顺,另外还有曾经追随尉迟迥征战于巴蜀的曹孝达。

    可以说这个阵容并没有什么问题,尉迟宽本身就是骁勇善战之辈,尉迟顺跟在尉迟迥的身边也算是历练得当,更不用说还有曹孝达这个出了名的稳重之辈,他们三个在襄阳,显然尉迟迥也没有指望这能够凭借着襄阳剩下的守军做出来什么丰功伟绩,只要他们可以守住这座城就行。

    只要守住了襄阳,就算是局势恶化,也有挽回的余地。至少尉迟家的根本还在,尉迟迥本人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在这个家族要比王朝重要的时代,尉迟迥首先选择要保全的,肯定还是家族。

    “房陵、上庸和新城从南到北共同构成了连接襄阳和武关的通道,现在武关尚且在周人大军掌控之中,我们无须在意,所以上庸和新城这两个几乎已经废弃的城池暂时只派出斥候探查即可,”李荩忱沉声说道,“但是房陵不同,此处尚且有敌人守军一千余人,作为襄阳北侧的重要屏障,显然韦孝宽也没有跟尉迟迥小气。”

    将领们都会心一笑。

    汉中是韦孝宽的地盘,而襄阳是尉迟迥的地盘,双方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像宇文宪和杨坚之间的矛盾也不是这几个月才显现出来的,甚至早在宇文邕时期双方就已经互相提防,否则宇文邕驾崩之后,杨坚也好,宇文宪也罢,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拉出来这么大的阵容、找到这么多的拥趸。

    毕竟这种残酷的政治斗争都是需要合作双方之间的信任和层层利益纠葛牵绊的,甚至有的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情况下后者都要比前者重要的多,而明知道对方想要对付自己确没有一点儿准备的话,一旦事起,那么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宇文宪就算是之前一直没有想着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或许对于他来说更多的还是不敢想也不得不考虑自己解甲归田或者退居二线之后会不会被清算,所以至少在宇文邕时期,他和宇文纯等皇亲国戚以及尉迟迥等将领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而韦孝宽和尉迟迥同样都清楚对方的存在是一种威胁,不过也知道当时并不是内讧的时候,所以双方在汉中和襄阳交界的房陵等地保持了一定的克制和退让,而房陵作为隔着沔水和襄阳相连的要塞,长久以来一直都在尉迟迥的掌控之中,而上一次尉迟迥回兵救援襄阳,韦孝宽不由分说率军殿后。

    萧摩诃当时听到风声,转身就撤,所以仗是没打,等尉迟迥缓过气来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房陵已经落入韦孝宽的手中,虽然尉迟迥很气愤,但是人家是打着支援的旗号来的,这个时候当然不好算账。

    之后北周朝内,宇文宪和杨坚终于扯破了脸皮,而尉迟迥和韦孝宽在同僚的身份之上又多了一个“政敌”的身份,这房陵就算是尉迟迥想要,韦孝宽也不可能直接拱手相让的。

    抓住了房陵,就等于抓住了襄阳的北面门户,在现在襄阳的东、南、西三面都已经被南陈军队包围的情况下,一旦切断了房陵和襄阳之间的联系,那么襄阳最终就会变成一座孤岛。

第七百六十九章 战争的目的

    到时候战火一起,有尉迟迥来求韦孝宽转运兵马粮草的时候。

    韦孝宽虽然一向公允,也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大公无私,帮助尉迟迥就是在危害自己,所以韦孝宽不会做这种傻事,他的公允也只是限制在自己的利益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

    而显然韦孝宽也清楚房陵有多重要,在随后的关中之乱爆发后,韦孝宽从房陵提兵北上,上庸、新城等地的守军都抽调一空,唯有房陵留下了一千兵马,这一千兵马看上去人数不多,但是想想韦孝宽在汉中也就只是留下了李询和两千兵马,就知道韦孝宽对房陵的看重了,更重要的是相比于汉中的两千老弱士卒,这一千兵马可都是韦孝宽的中军嫡系,也是当初巴蜀之战中韦孝宽赖以突进在前的绝对主力。

    此时萧摩诃已经在南方开动,就算是萧摩诃不动,有这么一个家伙虎视眈眈,襄阳守军也不敢贸然去招惹房陵的军队,还是这样保持名义上的友军来得好。当然了也因为现在的襄阳城中粮草充足而兵马不足,所以还用不到房陵来转运粮草。

    当然了,现在李荩忱率领大军南下,兵锋直指房陵,襄阳的守军也没有北上支援的意思。

    所以李荩忱的话里,更有几分是嘲讽之意。

    这北周的内乱现在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虽然大规模的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是看现在双方互成体系的指挥就可想而知,这一场内乱不管什么时候爆发,都已经不可避免。

    杨坚也好,宇文宪也罢,要么就咬着牙顺应这潮流,不管被潮流卷动向何方,至少性命暂时还能够保住,要么就咬着牙看着历史的车轮在自己的身上碾压而过,血肉成泥。

    “抽调一队轻骑,占领上庸和新城,”李荩忱紧接着说道,“武关别人不想要,某可得考虑考虑。”

    将领们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进攻襄阳还要进攻武关,自家将军到底在想什么?虽然现在宇文宪的主力在洛阳,而杨坚的主力在三辅,并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关中南面的事情,但是一旦李荩忱打开了武关,那么就意味着他要正式踏足关中了。

    “样子还是要做的。”李荩忱叹息一声,“关中和洛阳的那二位,早晚都得打起来,稍稍派些兵马让他们能够感受到危机,自然动手的就会早一些。”

    将领们有些茫然,将军到底是想要打关中,还是不打?

    只有裴子烈低笑一声,李荩忱这个家伙,还真是阴损。

    北周这一场内乱看来是不可避免了,而李荩忱并不打算插手关中的战事,最终使得事情横生变故。但是显然李荩忱现在对于杨坚和宇文宪对峙却一直不动手又很是不耐烦,所以干脆再去武关门口逛一圈,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再不动手的话,那李荩忱可不介意直接去到关中和北周较量较量,到时候三方混战可就有趣了。

    估计杨坚和宇文宪也不想让局势变得这么混乱吧。

    李荩忱并没有想要过多解释这个的问题。有些问题李荩忱并不想要跟下面的人解释,本来解释清楚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李荩忱也不需要这些将领在这个时候就过多的明白上层的政治斗争,这对于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的李荩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现在在外人看来李荩忱团体上下一心向前进,但是李荩忱自己却清楚,这只是因为生存的压力逼迫着他们必须要团结一心,不然的话江南派系、巴蜀派系以及巴人之间的矛盾肯定就会被无限放大并且有一天有可能有如北周那样爆发。

    现在李荩忱拿下了汉中,并且在可想而知的以后拿下襄阳之后,就不再是之前在一隅之地挣扎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年轻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给整个时代带来影响。

    所以李荩忱在现在就得盘算一下之后,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得潜心收拾一下内政。

    或许很多人并不知道,李荩忱或多或少的对北周的内乱推波助澜,并不是想要从中获得无数的利益,甚至重点不在于夺下多少土地。李荩忱需要的是时间,能够让他休养生息的时间,能够让他调整内部结构,将混乱的内部体系捋顺的时间,这对于李荩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很多人都认为空间和兵力对于李荩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实际上是时间,只要有无限的时间,李荩忱可以在这个时代复制出来一个崭新的现代文明,当然这需要很久,但是至少给李荩忱两三年,他可以让整个巴蜀和汉中休养生息,让天府之国名副其实,同时也让那些应该超出于时代的器械和思想帮助整个巴蜀腾飞。

    这每一点时间都需要李荩忱一点一点的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从杨坚等人的手中抢过来的,李荩忱不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但是他得尽量的再争取一些。

    想到这里,李荩忱心中有些感慨,自己这个堂堂汉中侯,硬生生的将原来的虚封变成了实封,可是到头来甚至连汉中城都没有进去走一遭,就急匆匆的南下了。

    看来这辈子就是个劳碌的命了。

    感慨完了,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当下李荩忱一摆手:“明天进攻房陵,今天都早回去操练一下士卒,几天都是行军,明天若是让某看到谁麾下作战不用力,那某可就跟你们不客气了!”

    将领们顿时哈哈大笑,纷纷拱手退下。

    而裴子烈落在最后面,等到前面的人离开了,并没有着急离开,顿住脚步,回身说道:“世忠,这一次进攻襄阳,你真的这么有信心么?”

    李荩忱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句实话,没有。”

    裴子烈显然已经料到李荩忱会有这个想法,微微一笑。

    而李荩忱无奈的一摊手:“可是有些地盘是咱们说什么都得抢下来的,有些仗必须得要去打啊。”

    顿了一下,李荩忱看着那已经不知道被自己打量过多少遍的舆图,喃喃说道:“战争有的时候并不是朝堂的延伸,而只是单纯的为了生存”

    裴子烈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

第七百七十章 霹雳车

    有的时候战争就是这么的简单而残酷。

    一群人为了生存而挣扎。

    裴子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现在是乱世,是人命如草芥的时候,就连士族有的时候都会横遭屠戮,更不要说平民百姓的,有的时候一条人命甚至都比不过畜生重要,至少畜生还能够养活更多的人。

    身为一个出身士族,哪怕只是小士族的世家子弟,裴子烈当初也很少考虑到这些,对于他来说,战争更多的是朝堂意志的延伸,是为了保护国家的利益。

    而他现在却并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看,战争的目的更单纯,也更惨烈。

    李荩忱拍了拍裴子烈的肩膀,淡淡说道:“大士,破而后立,想要结束这一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裴子烈怔了一下,微微颔首。

    李荩忱似乎对于裴子烈的回答并不甚是满意,回头说道:“大士,有一件新的东西,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裴子烈有些诧异,而看到李荩忱有些神秘的神情,郑重一点头。

    对于萧世廉,李荩忱是很放心的,那个家伙秉承了萧摩诃的性格,一向是胆大妄为、一往无前,可是裴子烈明显就是和萧世廉相反的人,这或许和吴明彻有一定的关系。

    吴明彻本来就是稳重有余而进取不足,让他培养出来的学生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李荩忱也不指望着裴子烈能够变成和萧世廉一样的人,他只期望裴子烈能够对眼前的战事更多几分信心。

    不管双方的实力如何,又会发生什么,李荩忱必须要打赢这一战,别无选择。

    裴子烈不知道李荩忱到底想要给他看什么,有些迷迷糊糊的跟着李荩忱穿过大营,走到后方的辎重营,这更让裴子烈感到诧异,辎重营之中的器械和粮草对于裴子烈来说再熟悉不过,这里又会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见到李荩忱走过来,正在带着几名工匠上下检查器械的吴凭冲着李荩忱一拱手,吴凭是欧阳莫到了巴蜀之后方才收的弟子,之前也是巴蜀地方小有名声的工匠,通过欧阳莫的提点,自然很快就成长起来,这一次后方的辎重器械维护都是依靠吴凭带着人维护。

    蜀道崎岖艰难,这些器械都只能拆成小零件搬运,而且即使是经过了蜀道上的颠簸,让这些零件多少都有磨损,这样自然更少不得吴凭等人的存在。

    这些弓弩和投石机有多么重要,巴蜀军队的这些士卒心中可都清楚,所以对于这些工匠很尊重。

    “霹雳车组装起来了么?”李荩忱微笑着问道。

    而他身后的裴子烈下意识的张大了嘴。

    霹雳车?

    作为一名将领,裴子烈可是很清楚霹雳车意味着什么,这一种在汉末争霸之中曾经崭露头角的大型投石车,不但具有便于移动的特点,而且巨大的石块抛射出去,真的是毁天灭地。

    发声如霹雳,所以称之为“霹雳车”。

    相比之下现在的那些投石机都像是过家家用的。

    只可惜后来随着战乱一年又一年,制造霹雳车的图纸和懂得此道的工匠都已经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南下的北方胡骑显然也不适合用投石机来对付,所以霹雳车就逐渐退出了世人的视线。

    在当初刚刚问世的时候,霹雳车的主要作用还是攻坚,比如其一战成名的官渡之战,而之后霹雳车的出场次数越来越少,也主要是起到威慑的作用,实际上时至今日,和霹雳车的作用效果类似的其余投石机,也就是在进攻营寨和摧毁敌人盾阵的时候效果比较好,毕竟从天空之中抛落下来的石头,虽然来势汹汹,但是都是肉眼可以看到的,一些老兵油子听到风声就知道应该如何躲避,最多也就是对那些没有经验的新兵蛋子有点儿威胁。

    裴子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想着有一天霹雳车可能会重返战场,失传的技术和越来越少的使用空间无疑让霹雳车很难发挥出来其真正的作用,就算是制造出来也会是白白浪费。

    然而裴子烈也不得不承认,面对襄阳这样的坚城,少不了霹雳车这种强大的攻城器械。

    想到这里,裴子烈不由得瞥了一眼旁边的李荩忱,真的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盘算襄阳城的,要知道霹雳车这种已经失传了的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说能够造出来就会出现在眼前的,至少裴子烈知道,欧阳莫没有这个本事。

    而现在呈现在裴子烈眼前的,也确确实实是一台庞大的投石机,而军中其余的投石机在这一台面前,就像是趴在猛虎身边的猎犬。

    李荩忱伸手轻轻抚摸着巨大的车身,这一台投石机实际上从他开始进入巴蜀之后就研制,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之后李荩忱还需要面对中原的一系列坚城,而襄阳只是第一个。

    李荩忱不得不承认,蜀中的木头的确是质量不错,“蜀山兀,阿房出”,当初秦始皇一眼看中蜀中的木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好在巴蜀群山茫茫,并没有被他祸害干净。

    这种结实的百年老木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至于这一台霹雳车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实际上很简单。

    当初一代奇才马钧改造过的霹雳车李荩忱是没有见过的,但是通过研究这个时代的投石机大致的特点,李荩忱就已经能够琢磨出来其中的关窍。

    投石机的基本原理实际上很简单,就是杠杆原理,只不过杠杆原理说的轻松,但是真的想要把握其中的度却没有那么容易,力矩的计算对于后人来说不是专业的人都有可能睁眼瞎,更不要说根本就没有完整力学体系的古人了。

    这也就使得投石机的规模只能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才能够尽量确保投石机的质量,否则偌大的一个霹雳车建造出来之后根本起不到作用、甚至将石头直接丢到自己人头上的可能性更大。

    这也是为什么霹雳车在历史上只是惊鸿一瞥,显然并不是所有工匠都有当初霹雳车的设计者刘烨或者改造者马钧那样的本事,所以霹雳车的消失或许也有这一层原因。

第七百七十一章 威风

    随着历史车轮的向前碾动,霹雳车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一直到东汉的一千年之后,在那一场南宋和蒙古围绕襄阳展开的六年血战中,这种巨型投石机方才再一次展露身影,只不过那个时候,经过精通计算和打造的回回人几度改进,这种投石机更加稳定、更加庞大,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回回炮。

    当然了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有李荩忱这一个有着两千多年经验的人来到这个世上,自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欧阳莫说到底也是南陈国中数一数二的大匠,李荩忱只是大致的讲述了一下杠杆原理以及相应的计算方式,欧阳莫就已经听懂,当然他不会傻乎乎的去问李荩忱为什么会明白这些,将军本来就是一个神奇的人,自然有他不能说的秘密,欧阳莫不傻,他知道将军肯定已经把能告诉的都告诉他了。

    蜀郡工坊建造完成之后,欧阳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巨大的霹雳车建造了起来,这一台霹雳车既是欧阳莫这一辈子监督建造过的最大的投石机,也是蜀郡工坊自主建造的第一台投石机。

    所以蜀郡工坊上下对于这一台投石机抱有很大的希望,只要它能够在接下来的襄阳之战中表现优异,那么蜀郡工坊肯定就可以在将军那里获得更高的地位以及更多的资金。

    研究这些器械,最需要的还是钱财和原料啊。

    随着李荩忱拿下汉中,欧阳莫已经带人进入汉中考察,无论是寻找到矿产还是木材,都是好事。更重要的是,欧阳莫还想要在汉中建立一座工坊,这样建设完成的器械,尤其是大型器械就不需要经过蜀道转运的长途跋涉。

    对此李荩忱倒是没有多少异议,工坊和军队驻守的边疆如果保持太远的距离也不一定是好事。李荩忱很清楚工坊的重要性,从很大程度上来讲,这也是现在李荩忱能够利用的少数的优势之一。

    军队之组建和训练,古往今来不同的名将都有不同的办法,有的擅长于大军推进,气势大开大合,所以在训练士卒的时候以阵列为主要,有的擅长精兵长驱,所到之处无人能挡,所以在训练的时候更注重于士卒本身素质的打磨。

    而对于李荩忱来说,现在的巴蜀并没有充足的兵员,刚刚开垦的土地需要太多的劳动力,其余荒废的城池、工坊等等想要恢复元气,单单凭借妇孺老弱显然也是不可能的。这一次能够凑出来这么多兵马,实际上已经是将巴蜀的战力压榨到了极致。

    相比之下,萧摩诃动辄就是七八万兵马北上,让李荩忱羡慕的眼红,更不要说还有宇文宪和杨坚那种拿着十余万军队对峙的家伙了。

    甚至同样因为这个原因,李荩忱都没有办法保证麾下将士的身体素质都很标准,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像当初操练那八百精锐的时候那样操练每一名将士。

    因此李荩忱仅剩下的办法也就只有加强这一支军队的武备,通过兵器的锋利和器械的强大来弥补人数和人员素质上的严重不足。

    在短时间内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毕竟兵刃和器械上的差距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明显,李荩忱作为一个后世人,虽然多了那么长时间的经验,但是这些经验主要还是集中在文科,理科方面的知识还停留在书本上,显然并不够用,但是这也不妨碍李荩忱开始自己琢磨。

    巴蜀之地盛产盐铁,当初秦国在得到巴蜀之后能够彻底超越六国称霸天下,和巴蜀富饶的物产有很大的关系,巴蜀的铁矿逐渐变成老秦人身上的甲胄和利刃,而东方六国的军队最终消散在这滚滚铁流之中。只可惜巴蜀的盐铁最终还是没有支撑住秦王朝的分崩离析。

    而现在李荩忱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天然的优势,甚至他已经主动派人南下到南中去,那边还有更多的矿产,尤其是铜矿等金属矿,对于李荩忱接下来发展冶炼都是必需的。

    这些铜和铁,最终会经过李荩忱和欧阳莫的调教,变成征伐天下的利器。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李荩忱的美好设想,在这之前他需要将襄阳拿下来,这样他才能让自己有一个除了汉中之外的进攻方向,同时也面向南方插下另外一颗钉子。

    李荩忱从来没有指望着南陈能够老老实实的和自己并肩作战,甚至没有指望着萧摩诃会在自己彻底和朝廷撕破脸皮之后依旧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历史上的萧摩诃可是一个出了名的老顽固,都已经在隋朝安安生生当臣子那么多年,听到南面自己的二儿子起兵,老爷子照样披挂上阵点兵反隋,哪怕他这样做多少有一些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感觉,但是也让后人记住了这个人的硬骨头和对于南朝的忠诚。

    所以李荩忱根本就不相信萧摩诃,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将襄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城池的城头上飘扬李荩忱的将旗才能够让李荩忱真正的安心。

    “霹雳车制成之后,辗转蜀道,现在总算是重新拼接了起来,接下来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让这霹雳车展现出来风姿了。”李荩忱微笑着对吴凭说道,“在进攻襄阳之前,你有一个不错的练手机会。”

    顿了一下,李荩忱冲着天边的房陵努了努嘴:“敢不敢?”

    吴凭当下里重重的一捶胸膛:“有何不敢,但听将军调遣!”

    而李荩忱看向裴子烈:“大士,明日这攻城之战就交给你了,若是霹雳车发挥得当,多长时间可以拿下房陵?”

    裴子烈斟酌片刻,沉声说道:“十二个时辰之内。”

    “八个时辰。”李荩忱淡淡的说道。

    裴子烈怔了一下,而看李荩忱根本就没有想要和他讨价还价的意思,当即干脆一咬牙,拱手应命:“遵命!”

    李荩忱眯了眯眼,走到裴子烈的身边:“大士,这一战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威风打出来,又快又狠。”

    裴子烈顿时明白过来,李荩忱将霹雳车给自己,又将进攻襄阳的首战功劳给自己,显然是想要激励自己速战速决,用一场足以让襄阳守军为之震惊的战斗,来宣告李荩忱的到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 苦力

    “都给老子快点儿,没吃饭么?!”监工的幢将骑在马上,手上的鞭子在空中挥舞,只要马下步履蹒跚前行的苦力谁的身形慢了,就是一鞭子直接抽上去,登时血点迸溅。

    有的苦力被抽打了之后还能够用喑哑的声音叫两下,而剩下的大多数则干脆一声不吭,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甚至愿意放慢脚步,通过这种刺骨的痛苦来让自己清醒一些,才能够继续向前走,至于不叫出声,那是因为他们清楚,与其费力去喊,还不如尽量把这些力气用在接下来注定会更为艰难的道路上。

    这些苦力全部都是北周战俘,巴蜀对于丁壮有很高的要求,战俘之中的棒壮小伙子早就已经转运到蜀中去了,那里有大片等待开垦的农田、需要人手的工坊在等着他们。而只有年岁大一些的才会直接留在军中作为劳役,毕竟大军前进也是需要民夫转运粮草器械的,对于很缺少民夫的巴蜀军队来说,这些战俘自然就是免费的苦力。

    对于这些苦力,李荩忱也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他很清楚这些实际上大多数也都是汉家子弟,但是李荩忱别无选择,这世上总得有一些人来做这些事,如果李荩忱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和麾下那些浴血厮杀的将士们残忍、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还没有所谓的“保护战俘”,甚至对于这些战俘来说,李荩忱没有杀掉他们,甚至还一日三餐不缺斤少两,已经算对他们很好了。

    当然了,如果在这一场大战之后他们还能活着,那么李荩忱也不介意在巴蜀之内将他们安置下来,至于回家?除非他们的家乡已经在李荩忱的掌控之下,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弟兄们,且跟上。”走在前面的劳役头儿不断地给后面的人鼓气,发现有人掉队之后还会微微放慢脚步。

    他们现在正在拖拽着巨大的霹雳车向房陵移动,而旁边不断有巴蜀军队唱着各式各样的战歌走过,士气高昂,和这些低着头艰难向前的劳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军,这李荩忱能够制造出来这么大的投石机,现在用在房陵这座小城上,显然是想要杀鸡儆猴啊。”另外一个劳役头儿一边向前,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不管他想要干什么,又与我们何干?”那人淡淡的说道,顿了一下,方才叹息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一次不只是房陵,恐怕襄阳城都要便宜李荩忱了。”

    “将军对于襄阳守军没有信心?”

    “在李荩忱面前,又有什么城池可以称得上坚固?”

    这句话落下,并没有回答,两个人都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显然想到了他们曾经被击败的过去。

    高大的定军山、坚固的营寨,在李荩忱的兵锋面前终究还是显得薄弱,那风雨之中孤傲直指前方的身影,那漫山遍野发狂一般的呼喊声,李询承认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

    而他身边的罗毅或许和他记住的场景不太一样,但是对于李荩忱的恐惧却是一样的。当真正和这个家伙交手的次数多了,就可以清楚的知道,他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那一向天马行空的作战指挥,而是李荩忱对于士气的调动。

    一场场大胜已经让李荩忱的威名在军中回荡,这个常胜将军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场胜利,这就让他麾下的将士们认为,眼前的挫折并不是因为李荩忱指挥失当,也不是因为敌人过于强大,而是因为他们自己还不够努力。

    这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转换,但是当千千万万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时候,当他们站在李询和罗毅的对立面时候,可就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想法了。

    他们可是曾经亲眼看到那些被李荩忱激励了之后的将士义无反顾的向上冲锋,生死早就被他们置之度外。

    千古最难一死,古往今来,从来都不缺不怕死的人,而往往在战场上最容易活下来的,也是这些不怕死的人,那些随时准备脚底抹油的家伙往往在一开始就被干掉了。

    毕竟说到底人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有箭矢跑得快,而对于弓弩手来说,最容易获得战果并不是那些举着盾牌向前冲峰的敌人,而是这些甚至直接将后背露出来的懦夫。

    显然在李荩忱的军中并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堂堂之阵,在他的手中照样给人一种轻兵决死的错觉,李询甚至不得不承认,自己上一次在定军山山脚之下输的那么惨,就是因为心中胆怯了。

    面对李荩忱很少布下的堂堂之阵,李询胆怯了。

    而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堂堂之阵才是李荩忱的“奇兵”。

    之后在从定军山的战俘营向房陵城艰难跋涉的道路上,李询方才逐渐想明白了这些道理。

    只可惜为时晚矣,他已经被李荩忱算计到了,也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而看看身边的罗毅,李询轻轻叹息一声,自己之前只是在劳役营中和罗毅匆匆打了一个招呼就被驱赶开了,算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他交谈。

    李询也知道为什么,战俘营之中的苦力虽然多,但是有不少都是上了年纪的,有如李询和罗毅这样的丁壮实在是少数,所以肯定不会让他们集中在一起干活。

    古往今来,被俘的将领会受到很多不同的待遇,好吃好喝准备招降的有,斩首示众来耀武扬威的有,而这种直接发配到战俘营中不管死活的也有,显然李询被俘之后就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就已经不错了,当亲卫们将他手中的刀夺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死的想法。

    这么多人都不想让自己死,自己如果死了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身边这些弟兄们了。

    “记恨某么?”李询一边吃力的向前走,一边低声问道。

    这句话是问罗毅的,哪怕李询此时是低着头,罗毅也清楚。

    当初在定军山的时候,罗毅坚持不能下山决战,结果李询否决了他的意见,最终在山脚下一战中折损半数兵马,损失惨重,直接导致之后的定军山防务空虚,被李荩忱以逸待劳,用车轮战一举拿下。

    罗毅微微一笑:“将军就算是不下山,这定军山又能够支撑多久?”

第七百七十三章 会好好考虑

    李询显然对于这个回答有些诧异,不过旋即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罗毅的话多少有些丧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在李荩忱的面前,定军山营寨失守与否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而李询的所作所为只是让这个过程变得更快了一些,并没有办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想到这里,李询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苍溪谷到定军山,可以说自己和李荩忱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双方在剑阁和蜀道对峙的时候,斥候之间的摩擦也是从来没有断过。

    可是李询发现只要是大战,自己就从来没有赢过,更或者说还没有人真的能够战胜李荩忱。李荩忱所参与过的唯一一场败仗,或许就是当初吴明彻从淮北撤退的那一场大战了,可是那一战李询很清楚,南陈并没有吃亏,得以保全下来的主力之后成为了取得更多胜利的保证,没有那一场撤退,就没有后来的荆州之战。

    更何况单纯从双方的战略意图以及兵马损失来说,也不算败仗。

    这就让李询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许自己真的不是李荩忱的对手,想到这里,李询下意识的向不远处正在滚滚前进的人群看去,就在那些巴蜀士卒的一侧,一座山坡上,李荩忱的将旗迎风飘扬,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年轻将军的身影。

    真的想知道,他每一次指挥作战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只可惜看来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

    前方已经到了出击阵地,劳役们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之后就无所事事,李荩忱并没有驱赶劳役攻城的癖好,更何况这些劳役多数都是战俘,本来就靠不住。

    但是转运投石机所用的石头以及箭矢、兵刃等等,还少不了这些劳役。李询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伸了一个懒腰,呼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却发现之前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换掉了,来了一批自己不认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战俘。

    至于罗毅,李询也没有找到,不过其他人都已经被驱赶着离开了,想必罗毅也是如此,战俘营中本来就是身不由己,能够见一面、说一句话,就已经算不错的了,声音大了,被监工的听到了,说不定还少不了一顿鞭子。

    李询麾下也不是没有劳役营,其中的规矩他清楚。

    只是李迅并不知道,罗毅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战俘之中,就在他刚才曾经看到的那座小山坡背面,罗毅已经换下了身上的破旧衣衫,一身轻甲披在身上,脸上的颓废一扫而空,看上去更多几分英气,他大步走到李荩忱面前:

    “末将参见将军。”

    李荩忱微微一笑,俨然也没有打算和罗毅寒暄,更或者他本来就知道罗毅为什么来:“怎么样?”

    罗毅急忙回答:“他对于败于将军的手中已经从最初的懊恼变成现在的感慨,属下觉得将军过些时日就可以和他谈谈了。”

    而旁边的裴子烈正拿着一份舆图不知道研究着什么,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并不感兴趣,但是心细的人就会发现,裴子烈的目光会时不时的飘过来。

    李荩忱想要通过罗毅拿下李询,这裴子烈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更或者说是一个可能会成功的主意,毕竟李询跟在韦孝宽身边那么久,韦孝宽每一次都是让李询断后,对于李询的信任可想而知。

    贺娄子干被放回去之后,毕竟有丧师辱国之罪名,所以早就已经剥夺了职位,而韦孝宽的儿子韦寿又战死在剑阁下,因此李询就成了韦孝宽手下最信任的将领,这一次无论是首先带兵北上关中还是反身留守汉中,都能够证明韦孝宽的信任和李询的忠诚。

    因此在裴子烈看来,这样一个人想要让他投降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既然李荩忱都已经安排布置下去,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萧世廉和裴子烈虽然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但是对于李荩忱的意见和命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接受。

    李荩忱微微颔首,他知道罗毅说的没有错,因为在那些劳役之中也不是只有罗毅一个人可以为自己所用,李荩忱在通过罗毅监视李询的时候,也在通过其余人监视罗毅,对于这个降将,李荩忱同样不是很放心。

    而罗毅这些天的表现一直中规中矩,显然他自己也清楚现在是李荩忱考验他的时候。

    “多做一下战俘的工作,你能够拽出来多少幢将以上的将官,某就能够给你几百兵马。”李荩忱微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吧,时间可不多了。”

    罗毅一听,顿时眼睛放光,急忙郑重的一拱手。他知道这几乎是李荩忱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身为降将,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轻松的再一次出人头地,他自问没有李荩忱这等妖孽的本事,而且这样的身份,没有直接被杀掉就已经算不错的了,何谈别的?

    而现在李荩忱竟然直接将这样一个直接统带兵马的机会给他,让罗毅怎么可能不兴奋。

    这些劳役之中有很多实际上都是幢将以上的将领,甚至还有两个偏将军,无疑这些人的忠君思想更多,而且多数都有妻儿老小在北方,所以都憋着一口气不想直接投靠李荩忱,若是能够从他们当中招揽到几个人,那至少自己麾下就有了兵马。

    乱世之中,有兵马才能够建功立业,否则一点一点的重新开始打拼,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而自己已经这样走过一遍了,老天爷难道还会给自己第二次在尸山血海之中活下来的机会么?

    罗毅不想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他很有干劲的换好衣服回去了。看着罗毅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往脸上抹两把灰,裴子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世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风险?”

    “都是汉家子弟,只要他们能够从某这里获得他们想要的,又有什么区别?”李荩忱似乎早就料到裴子烈会有如此一问,“只要在当时没有死的,现在多数都已经没有了死的勇气。给他们一条或许更好的活路,他们会考虑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是个聪明人

    裴子烈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李荩忱这话让他听着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换做自己,或许表现并不会比这些人好到哪里去。

    李询这么一个追随韦孝宽转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的猛将,现在在战俘营之中不也是老老实实的干活么?

    求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一般第一次求死失败的人,当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的时候,就很难鼓起勇气再来一次,李询显然也在这个范畴之内,更不要说那些或许根本就没有打算将自己的性命献给北周的偏将和仗主们。

    李荩忱显然已经拿捏准了这些人的心思,所以他不介意通过战俘营的劳役来打磨一下他们的锐气,告诉他们,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有李荩忱的话才具有最高的权威,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听从李荩忱的命令、追随李荩忱的旗帜。

    裴子烈大致知道李荩忱想要干什么,对于李荩忱的想法他并不反对。随着巴蜀军队的扩充,军中缺少经验丰富的将领,这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之后李荩忱少不了要引兵北上,若是有熟悉北地情况的将领在军中,一切自然都会变得方便很多。

    这个时候裴子烈竟然有些兴奋,从原来的从来跟不上李荩忱的思路到现在大致明白李荩忱想要干什么,裴子烈觉得自己和这个妖孽一般的同伴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少了。

    不过当看到正在准备的霹雳车时候,他又只能叹一口气。

    差距终究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裴子烈多少有些气馁,不过话说回来,普天之大,也不是人人都能够成为李荩忱,所以他裴子烈能够从李荩忱那里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然后化为己用就可以了,因此裴子烈很干脆的转移了话题:

    “世忠,你觉得罗毅此人如何?”

    劝降罗毅是李荩忱亲自出马的,显然李荩忱对于这个李迅口中颇有几分战力的北周将领还是很感兴趣的,裴子烈并不知道中间具体的过程,只知道结果是罗毅重新回到战俘营,以李荩忱的谍者的身份。

    一个将领变成了谍者,能够让罗毅接受这样的身份,裴子烈觉得李荩忱很厉害。而能够接受这样的命令,这个罗毅肯定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李荩忱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是个聪明人。”

    裴子烈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而李荩忱举步向着山坡上走去,随着两台霹雳车就位,这一场大战也即将要开始了。李荩忱回头看着裴子烈:“大士,难道你不打算到前面去指挥么?”

    裴子烈急忙颔首,招呼自己的亲卫。

    看着裴子烈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李荩忱不由得一笑。

    自己的左臂右膀,裴子烈和萧世廉,都是典型的将才,如果说有什么不足之处,那恐怕就是这两个家伙,一个对自己太不自信,一个对自己太自信了。

    当然李荩忱也知道,不可能对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要求太多,按照古人的传统,他们根本没有继承家业和独当一面的能力,现在已经坐在统带大军的位置上,已经算青云平步了,说好听一点儿,可以称之为少年英才,说难听一点儿,恐怕在那些一直没有得到挪升的老将嘴里,已经变成了“怪物”。

    想到这里,李荩忱自失的一笑。

    相比于有缺点的裴子烈和萧世廉,或许在大多数世人眼里,自己才像是一个怪物吧。

    有的时候,当聪明人很累啊。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山坡上鼓声咚咚响起,投石机抛掷石弹的声音破空,打断了李荩忱的思绪,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山坡,裴子烈的将旗已经出现在了中军,而前锋和左右两翼陆续展开,向着前方低矮的城墙推进。

    石块和箭矢呼啸着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去,密集的砸在城头上,即使是站在这远离城墙的山坡上,李荩忱照样能够感受到万箭齐发、石弹如雨的气势。他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站在城头上,这个时候又会是怎样的绝望。

    动用数万主力进攻只有一千士卒和大致相同数目的民夫把守的城墙,对于李荩忱来说无异于杀鸡用牛刀,可是李荩忱就是要这样做。

    经过苍溪谷一战之中还没有并肩作战过的陈智深、戴才以及裴子烈各部,还有李迅麾下的巴人等等都需要磨合和配合,同时新打造的床子弩、霹雳车等等也都需要实验。

    李荩忱可不想将这都留到进攻襄阳的时候,面对那一座在中国历史上、尤其是战争史上留下了赫赫威名的城池,李荩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作为一个聪明人,李荩忱很清楚藏拙有多么重要,更清楚家里有好东西不能总是拿出来显摆,但是作为一个年轻人,李荩忱不介意显露出来自己的锋芒。这一次李荩忱就要用自己强大的军队和强大的器械来告诉天下,他并不是好惹的。只有他李荩忱打其余人主意的份儿,谁都别招惹到李荩忱的头上来!

    “飞扬跋扈,并非一无用处。”李荩忱喃喃自语一声,伸手抽动战马,声音也随之提高,“走,我们去前面!”

    年轻的将军在山坡上纵马飞驰而下,红色的披迎风舞动,分外夺目,而他的亲卫们紧紧簇拥着他,手中的刀枪马槊银光闪闪。这一队人数并不多的骑兵掠过山野、掠过投石机和床子弩的阵地,穿行在万军丛中。

    一道道目光追随着李荩忱,追随着李平手中紧紧攥着的那一面旗帜。李荩忱并没有在中军停下脚步,冲着点将台上的裴子烈一颔首,他依旧向前,一直到大军的最前方。

    李荩忱手中的子云枪霍然扬起,狠狠一拽马缰,战马人立,一声嘶鸣!无数的刀枪剑戟在李荩忱的身后举起,有如竖起的钢铁森林。

    而恰在这个时候,裴子烈手中的令旗猛地落下!

    这种早就已经养成的默契自然不需要李荩忱在之前和裴子烈多说什么,两个人自然而然的配合完美。

    “万胜!”无数的将士振臂高呼,从原来的便步变为奔跑,原本有如黑云向前移动的军阵骤然加速!

第七百七十五章 自知之明

    而点将台上的裴子烈看着狂呼向前的军队,不由的苦笑一声。

    这个李世忠来的还真是时候,最后这一点关键的士气,被李荩忱恰到好处的调动了起来,让这些本来因为之前的一场场胜利而变得有些懈怠的将士们一下子打起精神。

    李荩忱并没有指挥,也不需要他指挥,他只是在军前出现,就已经让整个军阵沸腾。陈智深、戴才等将领都毫不犹豫的带着亲卫冲在了最前面。

    裴子烈即使是站在点将台上,也觉得自己都没有多少存在感,一切光芒都被李荩忱夺走了。

    不过对此裴子烈只是微微一笑,这个家伙一向喜欢出风头,更何况他才是大军的真正灵魂,就让他带队在前面吧。

    反正等这个家伙再往上走走的时候,估计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了,当然不能阻拦他。想到这里,裴子烈就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甚至忍不住捂住了小腹。

    而周围的亲卫们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家将军笑的如此没有风度,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问,而裴子烈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挥了挥手:“这里安全得很,留一半人在某身边就好了,其余的估计也都忍不住了吧,你们现在再不去的话,可是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台子上的人都撤下去吧,人影幢幢的遮挡视线。”

    随着亲卫们离开,裴子烈方才伸手扶住栏杆,看着前方的战场。

    显然李荩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几次战斗李荩忱总是身先士卒,这种在战场上纵横的快感已经不多了,李荩忱也想要好好珍惜这属于少年人的特权。

    “世忠,我们最终又会走到什么地方?”裴子烈喃喃说道,“这一战之后,我们还需要打多少仗,这太平天下,又还需要多久?”

    万军丛中的李荩忱似乎听到了裴子烈的喃喃自语,他的旗帜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紧接着继续向前,而前方的士卒已经开始攀爬千疮百孔的城墙。

    裴子烈看着那飘扬的旗帜,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笑了一声。

    房陵城很快就被拿下了,这本来就是必然的事情。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

    李荩忱出动的兵马数量已经是守军的三四十倍,想要拿下房陵城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李荩忱如此兴师动众的进攻房陵,目的也就那一个,现在应该也达到了。

    一个时辰之内拿下房陵城的神速以及巨大的投石机等等消息,估计很快就会被对岸的斥候送入襄阳城中,李荩忱才不相信襄阳守军不对李荩忱感兴趣。

    虽然他们没有派出援兵,但是斥候肯定派出了不少,甚至这个时候李荩忱站在河滩上,都能够看到对面山坡上的绰约身影。俨然对于这个骤然出现在北方的对手,坐镇襄阳城的尉迟宽和曹孝达等人肯定不敢怠慢,尤其是其中曹孝达、尉迟顺等还曾经参与过苍溪谷之战,知道这个敌人有多难对付。

    “大将军的兵马到哪儿了?”李荩忱看着麾下将士在河滩和码头上打造船只,问的却是南面的战局。

    “这一次曹孝达他们显然也知道大将军是准备来真的了,而且很有可能短时间内没有援兵,所以并没有和上次那样据城坚守,这个时候正沿着虎头山、鹿门山一线和大将军对峙,在这之后还有岘山,显然曹孝达也是准备层层布防了。”裴子烈沉声说道,“同时在西线,任忠老将军正在檀溪一侧安营扎寨,襄阳守军在檀溪上设置了大量障碍,一时间难以突破。”

    “稳中求胜,以空间换取时间,”李荩忱啧啧赞叹一声,他已经清楚为什么裴子烈会以“曹孝达”而不是名义上的襄阳城主将“尉迟宽”来代表敌人。

    这样稳重而又有体系的防御布置,一看就是曹孝达的手笔,这个追随着尉迟迥征战了半辈子的将军,性格着实是稳重,而他的眼力界和经验也不是尉迟顺等等下一辈人能够相比的,虎头山、岘山和檀溪等等襄阳城外的山水要害都在曹孝达的防御体系之中,连点成线,最终构成襄阳的外围防线。

    尤其是在知道李荩忱拥有了新型的投石机之后,可想而知曹孝达只会更加坚定的把守这些防线。

    “从这里到襄阳已经没有多少路程了。”李荩忱沉声说道,“我们更得抓紧。”

    房陵城在这个时代实际上并不叫房陵,而是称之为光迁郡,只不过这是北周的名称,作为南朝是坚决不予承认的,而房陵城外的这一条水是沔水比较大也是最重要的支流筑水,这条河在这个时代并不比沔水窄多少,更重要的是过了筑水,前方就是襄阳的西北屏障,历史上因为卧龙隐居而赫赫有名的隆中。

    而襄阳北侧的隆中和樊城北侧的邓塞,也就是邓州,共同构成了襄樊北侧防线。因为襄樊两城长期控制在北朝手中,所以这些襄阳北侧重镇多数都已经年久失修甚至被废弃,不过可想而知,当李荩忱出现的时候,曹孝达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些地方恢复战斗力。

    襄阳城南的虎头山、岘山等战略要点曹孝达一个都没有放过,就可以想象等待李荩忱的将是怎样的战斗。

    李平很有眼色的摊开了舆图,李荩忱伸手在舆图上敲了敲:“隆中依山,邓塞傍水,我们想要打开襄樊的北大门,就必须要把这两个地方拿下来。”

    裴子烈微微颔首,李荩忱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完,但是他已经大致揣摩到了他的意思:“你是打算分兵了?”

    “你要哪个?”李荩忱并没有想要回答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的问题的意思,直截了当。

    裴子烈直接伸手一敲:“当然是隆中。”

    李荩忱显然早就料到裴子烈会有这个选择,而裴子烈无奈的一摊手:“隆中直接庇护襄阳,攻破隆中就可以直下襄阳,相反进攻邓塞的话背后还有樊城,同时还得和北面武关等地随时有可能南下的敌人打交道,某自问办不来。”

    李荩忱顿时鄙夷的看了裴子烈一眼:“大士,你这是想偷懒。”

    “你让我选的。”

第七百七十六章 是不是绕圈子

    裴子烈下意识的顶了一句,不过旋即意识到不太对劲,而李荩忱此时也看向他。

    两个人显然都怔了一下,因为这俨然不是李荩忱和裴子烈一贯的说话语气,平时实际上更多的是李荩忱在偷懒,而裴子烈无情的戳穿他,对此李荩忱一般都会找各种理由让裴子烈无话可说。

    现在正好反了过来。

    李荩忱旋即忍不住大笑。

    而裴子烈摇了摇头,自嘲一句:“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李荩忱对于裴子烈的嘲讽只是哼了一声,直接转移话题:“戴才归我,陈智深你来带,李询我会把人放出去,隆中南面和邓塞北面的群山才是他们巴人应该发挥的地方。”

    “陈智深作战勇猛,你是怕某动作太慢了?”裴子烈一挑眉,他的性格特点自己心里很清楚,但是李荩忱非得要如此明白的说出来,就让裴子烈心中有些不舒服。他清楚李荩忱的性格,有话就得说出来,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陈智深是大将军麾下旧臣,让他和你搭档,到时候同大将军会师城下,也好说话,”李荩忱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一番裴子烈,“你这都是什么毛病,怎地疑神疑鬼的?更何况你作战是什么样的,某心中难道就没有点儿数么?物尽其用,人尽其力,如果某觉得你不靠谱的话,就不会让你去领军!”

    裴子烈怔了一下,冲着李荩忱郑重一拱手:“世忠,我”

    “行了!”李荩忱伸手托住裴子烈,沉声说道,“接下来我们在襄阳恐怕少不了要和大将军有龌龊事,所以你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某也能够理解,但是大士,你可要想清楚,以你现在的身份,可还有回去的可能?”

    裴子烈霍然抬头,顿时脸色张红,有些愤怒:“世忠,此话何意?!当初入蜀的时候,你我兄弟三人就已经约定了一起走现在这一条道路,纵然人心会变,但是我裴子烈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自从大家一起走开始,我就没打算会回去!”

    裴子烈觉得,自己和萧世廉的心思早就已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李荩忱这个时候问这等问题,分明就是在质疑他,如何能不气愤?

    李荩忱顿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得一起走下去,但是大将军肯定和我们的想法不同”

    看着裴子烈脸上的神情变化,李荩忱适时地闭上嘴,点到为止,他知道自己如果再说下去,裴子烈肯定会忍不住收拾自己,哪怕自己现在是堂堂的汉中侯。

    “敢情你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为了大将军。”裴子烈算是看穿了李荩忱,这个家伙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质疑自己,而是在用激将法,让自己先表明立场之后再把问题直接落在萧摩诃身上。

    说到底,对付南陈,裴子烈肯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建康府的情况他也知道,李荩忱可以说九死一生方才逃出来,而裴子烈的父母家人现在都在江州,和建康府以及建康府代表的南陈朝廷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了,真的杀向建康府,裴子烈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萧摩诃不同,可以说李荩忱他们有今日,都是因为萧摩诃,更不要说萧世廉是萧摩诃的嫡长子,而裴子烈现在也算是萧摩诃的准女婿,怎么面对萧摩诃,长久以来都是李荩忱团体在努力回避,但是大家都清楚早晚有一天会到来的问题。

    到现在,这个问题是怎么回避都回避不掉的了。

    “如果直接让你和大将军动手,你会么?”李荩忱看着裴子烈有些愤怒的神情,淡淡说道。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盆冷水,直接从头上浇了下来,让裴子烈从头到脚只觉得凉的通透。

    他脸上的愤懑已经逐渐消散,讷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一时半刻根本没有办法给李荩忱答案,只能喃喃说道:“难怪你会让伯清到北面去,现在就连我对于这个问题都没有办法回答,更不要说伯清了。”

    顿了一下,裴子烈苦笑一声:“说句实话,之前可能会和大将军产生摩擦,是在意料之中的,某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要说真的和大将军对阵,某是真的没有想过,不过看现在的形势,大将军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进入襄阳,到时候怕是势必少不了一番争端,”

    李荩忱静静看着裴子烈,裴子烈又这样犹豫不决的想法,并不让李荩忱觉得奇怪,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裴子烈说这件事。沉默片刻,李荩忱低声说道:

    “大士,我们前往襄阳城,恐怕大将军之前也没有想过,现在他心中的矛盾应该并不比我们少到哪里去,只要双方心中还有些犹豫就是好事,这样至少就有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可能,因此此去隆中,你的进攻一定要快,攻破隆中之后直插檀溪,抢占襄阳西北阵地。”

    裴子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舆图,郑重点头。萧摩诃的主力是从东南的岘山过来的,和西北的檀溪正好处于对角线上,可以说檀溪北岸已经是李荩忱所能够选择的最后一片阵地,所以李荩忱必须要在作为偏师的任忠抢占檀溪之前进入这里,只有这样,李荩忱才能占据对襄阳的攻击位置,也才有机会可以和萧摩诃对等的谈话。

    “明白,”裴子烈咬牙说道,下定决心一般,“世忠你放心,这些将士你交在某的手上,某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如果大将军真的想要挑起矛盾,那么某也不会一味退让!”

    李荩忱只是一笑,他相信裴子烈,这个家伙倒是有几分商君、季布的习性,重承诺。而李荩忱也知道,能够让裴子烈做出这么一个决定,也很考验他了。

    要知道寻阳郡太守裴猗奉命转运鄱阳一带粮食北上荆州,暂时就任萧摩诃的后军行军司马,这对于当了大半辈子员外散骑常侍的裴猗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谁都知道,大将军这一次对襄阳城是势在必得,只要能够参与到这一场大战之中,自然是少不了功劳。

第七百七十七章 鹅卵石和统筹

    只是在李荩忱看来,突然征辟裴猗作为后军行军司马,萧摩诃肯定不单单是看中了裴猗的能力,更多的十有**还是落在裴子烈身上,想到这里,李荩忱不由得叹息一声,让裴子烈狠下心来对付萧摩诃,李荩忱还是有这个本事的,但是让他去对付自己的父亲,那实在是太为难裴子烈的。

    如果对面出现的是李成,李荩忱自问也不敢的。

    百善孝为先,哪怕是战争和乱世,这也是一个讲究孝道的时代。如果不是还有孝道维系,整个社会纲常恐怕都已经彻底乱套,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乱世。

    似乎察觉到李荩忱脸上的神情为什么无动于衷,裴子烈苦笑一声:“世忠,相信我,我会尽力的。”

    李荩忱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一声:“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让你去了,只可惜”

    李荩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更多几分无奈。而裴子烈皱了皱眉:“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你和伯清都是我的好兄弟,这一次我也只能让你们之中的一个人不去面对这样的情况,”李荩忱叹息道,“相比于伯清,你更加成熟一些,我相信你会做得比他好。”

    “你做的没错,”裴子烈直截了当的说道,回过头看着粼粼流动的水面,“反正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一些问题是要面对的,这些问题我们来解决,总比让伯清为难来得好,更何况兵戎相见,恐怕大将军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李荩忱默然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萧摩诃是不愿意看到,可是萧摩诃真的能够代表所有人的意志么,可是建康府那云端之上的衮衮诸公真的会眼睁睁看着李荩忱和萧摩诃和平相处么?

    李荩忱没有那么天真,当双方的利益冲突剧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萧摩诃自己也有可能会主动出手。

    在这乱世之中,所谓的血缘和亲情终究都是在能够保证利益的情况下、保证自己可以过得更好的情况下。

    虽然很残酷,但是却也很现实。

    裴子烈看着李荩忱的神情,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李荩忱正在担心什么,身为一个团体的统领、身为未来注定要成为王者的人,他现在就必须考虑一些本来不应该是这个年龄的人去考虑的问题。

    从建康府到这房陵城外,裴子烈可以说看着李荩忱一步一步的从一个只有雄心壮志的少年成长为现在别人口中不世出的枭雄。

    裴子烈知道,李荩忱并不是一个枭雄,但是他为了带着麾下这些文武、这些将士和百姓艰难的活下去,必须要学会有如枭雄那样的思考和谋划。

    这样很累的,可是没有人能够代替李荩忱,因为李荩忱不可能也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陈叔宝那样的人。

    “世忠,霹雳车在攻城的时候效果确实不错,”裴子烈果断的转移了话题,他能够谈到的话题也就只有军事了,“但是只是有霹雳车还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多规模更小一些的投石机才能够起到更好的作用。同时现在的石弹数量虽然比较多,但是轻重不一,每一次都需要重新调试,否则很容易造成没必要的浪费,甚至有可能将石弹丢到自己人的头上。”

    李荩忱微微颔首,这些情况都在预料之中。霹雳车如此一个庞然大物想要运转起来都是需要一个完整体系的,从寻找石块、搬运石块再到投掷,绝对不是一个人或者七八个人就可以胜任的工作。

    李荩忱缓缓蹲下身,他的手中正拿捏着一个鹅卵石,经过千百万年的冲刷,这些鹅卵石的表面很光滑。裴子烈有些诧异的也跟着蹲下来,打量着李荩忱手中的鹅卵石,实在是没有看出来什么名堂。

    “对石弹进行打磨,”李荩忱随手将鹅卵石一丢,拍了拍手,“让吴凭根据经验制定出来五个可以区分石块大小的标准,记录下来这些标准石弹投掷出去应该需要的角度和力道,将不同大小的石弹分别打磨成各个标准的石弹,按照标准投掷。”

    裴子烈一怔,大致明白了李荩忱的意思。这样的思路实际上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在蜀中的工坊之中,所打造的兵刃和器械也都有类似的标准,比如弓弩,就会精确的区分出来弓弩射程和使用寿命等等。尤其是李荩忱在蜀中工坊使用的都是流水线形式的生产,使得标准更容易达成。

    而显然现在李荩忱打算将这种制定标准的方式也在军中贯彻下去。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看着裴子烈匆匆告辞之后就向着辎重营而去,李荩忱微微一笑。裴子烈这个家伙的心思终究还是在行军打仗上,不过这对于李荩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果萧世廉和裴子烈执意要掌控地方大权,李荩忱实际上很难拒绝,不过显然他们两个并没有这样的兴趣。

    更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会傻乎乎的和李荩忱说这种事。

    至于投石机的石弹李荩忱现在已经尽量将后世的生产和管理理念,尤其是这种统筹的思维贯彻下去,想要让自己麾下的这些工坊有着比别人的工坊更高的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也只有这样,李荩忱才能通过装备更加先进的兵刃和器械来达到和敌人相抗衡的目的。

    想要从根本上改变人的思维,尤其是根深蒂固的千百年的思维,是很难的,李荩忱一句话两句话的影响自然很难和几百年、几千年、一代代人传下来的思想所比肩,但是他相信当自己的这种思路展现出来优势的时候,这些工匠也好、将领官员也罢,也就会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至少现在李荩忱能够利用自己的强势将一切都推动着实行下去,就已经足够了,其余的就要交给时间来证明了。

    “若不是这乱世,真的想要在荒野之间做一个优哉游哉的种田翁,安心过这一生啊。”李荩忱伸了一个懒腰,自语一声,旋即抽出马鞭,招呼亲卫,“我们回城!”

    因为他知道,现在也好,未来也罢,自己都已经没有了这样的选择。当乱世的阴霾压在李荩忱的头顶上,当那些该死的周人将无辜的村民赶尽杀绝

    李荩忱就已经注定了无处逃避。

第七百七十八章 城里城外

    “裴子烈攻隆中,李荩忱攻邓塞,来的倒是快。”萧摩诃缓缓放下手中的战报,忍不住感慨一声。

    而站在他左右首的任忠和淳于量都是一言不发。这两个都快人老成精的家伙可都不傻,这一次北上襄阳,襄阳城中的孤军固然使他们的敌人,在襄阳城北突兀出现并且虎视眈眈的李荩忱,又何尝不是另外一支有威胁的力量?

    李荩忱这一次陡然转兵南下,一路突破定军山和房陵等薄弱的防线,直接扑向襄阳,可以说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不过如果不出乎意料,也不是李荩忱的一贯作风了。

    但是在场的大家心里可都清楚,这一头饿狼不是乖乖过来帮忙的,他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想要吃肉,少不得就是襄阳这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对于李荩忱这一只饕餮来说,恐怕也就只有将整个襄阳城一口吞下才能够满足他的胃口。

    关键在于这个家伙的胃口好,消化也不错,偌大的一个巴蜀,当初在南朝手中就一直是反抗中央的沃土,到最后甚至直接割据,而北周人进来之后,也弄的一片乌烟瘴气,变成了累赘,结果谁曾想到李荩忱到巴蜀之后,竟然统筹了一盘散沙一般的峡江唐氏,从而获得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同时又把巴人从山中引出来,自然而然的补充了足够的人力,让整个巴蜀竟然再一次变成了天府之国。

    甚至就连缺少人才的问题都被这个家伙通过集中培养胥吏给硬生生的缓和了。

    可以说李荩忱擅长打仗,也擅长将土地彻底变为己有。

    这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被他盯上的猎物还没有跑掉的。

    任忠和淳于量等人交换眼神,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李荩忱早在当初进攻江陵的时候就有拿下襄阳的企图,只不过当时就算是拿下了襄阳,那也是萧摩诃的功劳,所以李荩忱干脆先取巴蜀,通过这样一个弯弯绕的办法最终让一切变成了现实。

    不过转念想想,这个家伙甚至都可以硬生生的将自己虚封的汉中侯变成实封,这些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虎头山的营寨已经破败不堪,曹孝达死守的可能不大,估计过不了两天就会撤退,”淳于量沉声说道,“末将认为应该抓紧派遣斥候入岘山打探敌人下一道防线的虚实。”

    说完他还不忘瞥了任忠一眼。

    作为前锋,淳于量终于将虎头山这个外围防线攻破,接下来的岘山几乎是贴着襄阳城,因此可以说是冲到了襄阳的内圈防线了,相比之下任忠现在还在檀溪一带停留,没有多少进展,自然让淳于量有炫耀的资本。

    对于淳于量的眼神,任忠只是哼了一声,心中多少有些愤愤不平。曹孝达虽然在襄阳城南布置了两条防线,但是这两条防线或许是因为依托山丘的缘故,所以兵马并没有在西北的多。

    更多的兵马沿着檀溪摆开,挡住了任何任忠可以强渡的道路。

    檀溪虽然不算宽阔,但是水流湍急,很多地方根本没有办法泅渡,只能选择上游水流平缓和下游汇入沔水、水面宽阔的地方,而显然曹孝达对于这些地方更为熟悉,早早地安下了营寨。

    这些天任忠几次强攻,却只是让檀溪和沔水上飘了不少尸体,尤其是想到淳于量这些人在沔水岸边看着飘下来的尸体似笑非笑的嘴脸,任忠就心中有气。

    这个曹孝达,怎地就是和他过不去!

    任忠也好,淳于量也罢,都已经是军中颇有名望的老将,但是这名望终究没有办法当养家糊口的饭来吃,所以他们都想要趁着自己还没有解甲归田,抓紧赚取一些战功,这样才能增加俸禄、福泽子孙。

    相比于任忠,淳于量已经走在了前面,长子继承其爵位和食邑不说,其余的几个儿子也都有妥善安排,有的进了太学,之后少不了是一方太守,而更多的则散布在军中,其中最出色的还是第六子淳于岑,据说这个老家伙已经将自己这个儿子派到沔水北岸去了。

    相比于带领两三千兵马进攻樊城,任忠更相信这是淳于量在通过这个方式和李荩忱联系。

    在徐陵果断的将徐德言送入李荩忱麾下之后这么久,淳于量终于也坐不住了,让自己最有实力的儿子前去接触李荩忱,已经足够表现出来这个老将军的诚意。

    想到这里,任忠只能暗暗咬牙,只可惜自家儿子现在还在淮南军中,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调动,任忠也没有胆量直接让他回来,毕竟任家也就只有这一个子嗣,一旦离开了南陈军队,那就只能投奔李荩忱,这对于任家来说不啻于将整个家族的未来都赌上了。

    任忠自问自己现在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已经玩不起如此心跳了。淳于量的儿子多,他任忠可舍不得。

    看着任忠阴晴不定的神情,淳于量只是一笑,并没有说话。而萧摩诃也同样将自己麾下这两个老将军的神情尽收眼底,不过他并不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任忠为什么进攻受困,实际上萧摩诃和淳于量心里都清楚,作为曾经李荩忱手下败将的曹孝达,自然而然的会将更多的兵力安排布置在李荩忱有可能前来的西北侧,而任忠实际上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当然如果真的一语道破的话未免有点儿伤面子,这个道理任忠自己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明白,只不过这个老将军也多少有几分傲气,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继续进攻,岘山虽然不大,但是山体陡峭,这里已经是襄阳城南的最后一道屏障,曹孝达不会轻易放弃的,”萧摩诃沉声说道,“五天之内,某要看到大陈的旗帜插在岘山山顶上!”

    “诺!”淳于量当即郑重一拱手。

    “叔父,”尉迟宽快步走上襄阳城头,冲着曹孝达一拱手,“探马来报,淳于量所部已经在岘山外下寨,而敌人水师在岘山下游拦江扎寨,萧摩诃的大营也已经过了虎头山。”

    曹孝达本来就是尉迟迥的老部将,这个时候又是襄阳城防实际上的总指挥,所以尉迟宽用“叔父”来尊称也没有什么不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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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