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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一二章 骗不了我

    杨丽华和独孤氏的担心,李荩忱也能猜测到,但是现在他是占据上风的胜利者,长安在李荩忱的手中,甚至就连杨坚的女儿都在他的床上,他没有什么好害怕杨坚的。

    不能提起这个名字,的确有些夸张和不近人情了。

    李荩忱可没有胆小到听到这个名字就两腿打颤。

    而就连自己父亲都不能提起,也只会给杨妙的心灵带来不小的创伤,让她在后宫之中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也是李荩忱不愿看到的。

    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在碧纱橱里,委曲求全和心甘情愿,可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现在的杨妙显然还在这中间来回摇摆,李荩忱并不想让她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当然杨丽华不一样了,她很清楚自己和李荩忱之间是一场交易,并且心甘情愿的完成这一场交易,所以李荩忱也不打算再怎么改变她的想法。

    “谢谢陛下。”杨妙缠上李荩忱。

    在她的心目中,李荩忱的形象依旧是很高大的,或许是因为十几岁年纪的叛逆,所以她本来就很崇拜能够战胜自己阿爹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对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年轻人早就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她也倾向于将李荩忱想象为英雄而不是会吃人的恶魔。

    事实证明,李荩忱也的确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设定。

    尤其是今天李荩忱的承诺,更让她放下心来。

    说明在陛下的心中,自己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玩物,陛下也在顾及自己的心情,为自己考虑。有这么一点,杨妙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睡觉吧。”李荩忱打了一个哈欠。

    你们姐妹两个是真的能折腾,一个大半夜做噩梦,一个盘肠大战之后还哭鼻子。

    杨坚你打不过我,就让一大一小两个闺女来打败我么?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心里的郁结疏通了之后,再加上哭了一场,早就已经累了,转眼就睡了过去,微微张开的唇角,口水都开始向下流淌。

    李荩忱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样向后一倒。

    北方和杨坚的战事,东方和宇文宪战事,还有西北不老实的吐谷浑,沉重的压力压在李荩忱的肩膀上,他反倒不是那么容易就睡着了。

    杨丽华的目光很锋利。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她还是能够拿出来几分威风凛凛的架子的。

    尤其是当看到妹妹眼睛还微微有些泛红的时候。

    李荩忱伸了一个懒腰,正对上杨丽华的目光,一脸无辜。

    朕又没把杨妙怎么样。

    杨丽华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这一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收起来自己露出的愤怒,上前一步:“陛下,时候不早了,骠骑将军已经着人送安固郡公前来面见陛下,人应该快到长安了。”

    李荩忱点了点头,而杨妙虽然睡眼惺忪,但还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赤着脚就跳下床,要给李荩忱拿衣服。

    “妹妹,我来吧。”杨丽华伸手拦住杨妙。

    杨妙笑着说道:“没事的,姊姊也辛苦了。”

    杨丽华有些诧异,自家妹妹好像懂事了不少。

    等杨家姊妹伺候李荩忱离开,杨丽华方才走到正在对镜梳妆的妹妹身边,很是不解:“妹妹,是不是昨天陛下欺负你了?”

    “没有啊。”杨妙有些生疏的想要把秀发扎起来,不过却失败了,她嘟着嘴看向杨丽华。

    杨丽华无奈的摇了摇头,上来亲自帮她收拾,自己反倒是成了这位新上位的娘娘的婢女,毕竟李荩忱已经下了封号,徐素进昭仪,杨妙进昭容,为四妃之下九嫔之首。

    大汉后宫妃嫔制度承袭南朝,而南朝制度承袭自两汉魏晋,但是实际上南北朝末年后世常用的妃嫔制度已经形成,只不过是借用了汉代的名号,和两汉的实际制度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现在大汉的后宫之中,皇后之下为贵妃,之后为淑妃、贤妃以及新封沈婺华的德妃,另外还有一个延承自南朝时期的贵妃位置空缺,大家也都清楚这个位置应该是之后三妃之中有一人进位,然后宁远补上去的。

    三妃之下自然就是九嫔,但是现在李荩忱的后宫之中根本就凑不满九嫔,因此徐素和杨妙自然是先到先得,占上了最前面的位置。至于杨丽华、孔氏、陈月仪等人,虽然都已经和李荩忱有关系,但是她们的身份更为敏感,而且也很难和沈婺华那样回家兜一圈之后就在大家心照不宣之下改换身份,所以最多也就是到贵人一层便算不错的了。

    百官,尤其是礼部,是绝对不会允许前朝亡国之妃入本朝还位居高位的。当初冯小怜入北周皇宫,即便是宇文再怎么宠幸,也就只是一个贵人罢了,因为百官不会允许这么一个红颜祸水上位的。

    皇帝和百官各退一步,大家和气生财。

    更何况现在杨丽华就是一个李荩忱身边的女官罢了,伺候新上任的昭容还真是合情合理。

    帮妹妹扎了头发又重新教了她一遍之后,杨丽华低声说道:“你的眼眶都是红的,骗不了姊姊的。”

    杨妙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说道:“那是高兴的原因,昨天陛下允许我给爹爹写信了。”

    杨丽华手上的动作一僵,诧异的看向她,旋即苦笑一声。

    陛下不仅仅是要来硬的,显然还要来软的啊。

    只是不知道自家爹爹还能够在这样的内外侵蚀之下坚持多久?

    自己这个单纯的妹妹可能并不明白,自己和母亲并不让她提起爹爹,可并不仅仅是因为爹爹现在站在李荩忱的对立面杨丽华也不认为李荩忱会害怕杨坚,这位年轻的陛下对战胜对手一向信心十足还因为她们也不愿意让李荩忱注意到杨妙的身份,然后横加利用。

    在这纷飞的战火之中,家书的确价值连城。

    而她们这些身陷囹圄之中的家眷的家书,显然更容易挑动人的神经。尤其是杨丽华很清楚,自己的爹爹并不是真正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枭雄,他很重视亲情的,甚至因为尊重母亲的意愿,根本都不纳妾,对自己这些兄弟姐妹也很是疼爱。

    因此这一封家书,必然会狠狠的伤害他,动摇他的立场。

第一四一三章 心境不同

    李荩忱给了她们这个机会,但是一旦她们寄托了思念,自然也就动摇了父亲的立场。

    杨丽华轻轻叹息一声,她不知道李荩忱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单纯只是想要给她们这么一个表达父女亲情的机会,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算助纣为虐还是算为和平略尽绵薄之力。

    每一次自己总是被推到这样的尴尬地位上,难以抉择。上一次面对父亲和宇文之间的冲突时候是,现在也是,似乎自己永远都在面对着冲突和矛盾。

    杨妙并没有意识到姊姊神情的变化,抓住她的手:“姊姊,我们一起来写好不好?”

    杨丽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当然不想让妹妹看出来自己的犹豫和纠结,甚至不想让妹妹意识到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种身在中间的煎熬,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可以了。

    反正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看着杨妙期待的眼神,杨丽华也只能微微颔首。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也只能先答应下来,至于之后事情会发展向什么方向,至少不是现在应该让妹妹去担心的。

    这一封信,写是可以写出来,但是送不送的出去,那自己必须要和李荩忱好好谈一谈。

    至少这位陛下并不是和宇文那样喜怒无常,至少他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话,即使不是在床上。

    想到这里,杨丽华的脸微微发红。

    她隐约能够明白自己和李荩忱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内容自然是整个家族内眷的性命。

    可是自己这一次,又要用什么去和李荩忱交易呢?

    杨妙笑嘻嘻的披上外衣就要招呼侍女们准备研墨,而杨丽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心中暗暗叹息。

    妹妹和自己的心境俨然已经完全不同。

    她还年轻,还沉浸在对爱情的美好期待之中。

    而自己,已经经历过太多波澜曲折,也不再相信这些虚妄的情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妹妹还太幼稚,还是应该说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姊姊?”杨妙回头问了一句。

    “这就来。”杨丽华笑着说道。

    --

    再入长安城,再入未央宫,尉迟顺恍如隔世。

    自从杨坚和宇文宪决裂之后,尉迟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大殿上的北周士卒已经换成了汉家侍卫亲军,他们的手中拿着那个曾经给尉迟顺留下噩梦一样记忆的新式武器,目光锋锐,直勾勾的盯着尉迟顺,似乎只要尉迟顺有任何不轨的行为,他们就会立刻扑上来直接把他制服。

    尉迟顺神情凛然,他能够感觉出来这些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

    李荩忱的手中,到底有多少这样的虎狼之士?

    尉迟顺逐渐发现,天下大多数的人,尤其是站在宇文宪那边的人,似乎都已经忽略了李荩忱的真正力量。大汉的军队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血战成长起来的,而且他们经历的这些战斗多数都是胜利,无论是对于士卒的经验还是对于他们征战的信心,都有着极高的影响和提升。

    当然尉迟顺并不知道,现在大汉军中不仅仅只有这些,并且已经形成了司马、主簿和长史共同辅佐将领统率军队的格局。

    司马就相当于副主官,负责帮助将领统带军队,并且在将领离开军队的时候负责控制军队,可以说流水的将领,铁打的司马,司马实际上才拥有掌控军队的能力。

    而相对应的,负责行军谋划和上下通传的长史,也就起到类似于参谋长的作用,他们传递命令、辅佐主帅谋划战略,同时起到对司马的牵制作用。

    主簿自然也就更不用说了,军中的思想基本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虽然负责做好思想工作、传授忠君爱国的理念,但是实际上他们手中是没有多少实权的,而且大多数的主簿都是投笔从戎的书生担任的,士卒们会尊敬他们、听从他们的指导,但是在战争真的来临时候,他们并不会倾向于相信书生的指挥。

    可以说现在汉军军中的这三个职位各自存在短板,但是又互相弥补、互相牵制,同时他们合在一起又能够完成对主将的牵制,相对应的,因为主将的存在,即使是这三个官员达成一致,也很难真的带着军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样的军事管理体制可以说已经非常接近于后世了,后世的军事职位体制也是整个世界经过几千年的战争之后进化出来的制度,虽然不能说完美无缺,但是绝对要比这个时代的好很多。

    正是在这种体制之下,士卒们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将军们也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接战。尤其是经过长期的思想渲染和教导,士卒们的精神面貌和原来也大不相同。

    身为精锐的汉军将士们期待着更上一层楼,而普通的将士们也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成为和侍卫亲军之中的前辈那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每个人也都能够在这个团体之中找到归属感,并且愿意为这个团体的目标而奋斗。

    这才是大汉军队战无不胜的根基所在。

    因此不管什么时候,尉迟顺看到的汉军将士都是斗志昂扬的模样,也并非不能理解。

    隐隐已经明白了什么的尉迟顺,这个时候也只能扼腕叹息。

    北周军队显然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那些被强拉过来的壮丁,尤其是那些汉人们,本来就对于鲜卑家族没有什么认同感,而且他们就算是征战,最后也很难获得什么,他们的功劳经过将领们的层层盘剥,落到他们手中的已经寥寥无几。

    再加上连年的战败和兵荒马乱,这些士卒哪里还有奋战之心?

    刚刚以主将的身份参加了鸿门之战并且被俘的尉迟顺很清楚,即使是最精锐的鲜卑骑兵对上精神气很高、手中装备也不差的汉军将士的时候都占不到便宜,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士卒又如何能上战场?

    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大殿。

    一名年轻的身影已经站在台阶的末端,微笑着看着他。

    尉迟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再一次到未央宫,皇帝已经换了人,这天,也要换了。

    而自己的心境,也已经不同。

第一四一四章 父女相见

    李荩忱没有再上前。

    尉迟顺重新提了一口气,走完了最后一个台阶。

    他低着头,却不想弯腰。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阳光下大殿前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影纤细修长,是个女子。

    尉迟顺下意识的抬起头。

    尉迟炽繁就站在李荩忱的身边,伸手捂着嘴,眼睛发红,看着披头散发的爹爹。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未央宫的大殿门口,恐怕尉迟炽繁已经忍不住扑了上来。

    上一次见到爹爹的时候还是在襄阳,尉迟家的少将军意气风发,安慰自己一定会把该死的敌人杀干净。

    可是再一次见到爹爹的时候,却是在长安,尉迟顺苍老了,身形都有些佝偻,而且是以阶下囚的身份。

    尉迟顺微微抬手。

    他的手脚并没有被挂上铁链,萧世廉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尉迟顺感觉自己的手上仿佛真的被铁链束缚住了一样,让他甚至都没有胆量和能力再往前走一步。

    尉迟炽繁轻轻扯了扯李荩忱的衣袖。

    她知道陛下也在等着尉迟顺先服软,陛下当然不可能会向自己的手下败将低头,尤其是这个手下败将之前的偷袭也的确让李荩忱很是愤懑,但是尉迟炽繁还是渴求着李荩忱能够抓紧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李荩忱心里也叹息一声,他的确是想要给尉迟顺一个下马威的。

    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给了尉迟家父子投降的机会,他们却毫不在意,甚至弃之如蔽履,那就不要怪自己现在无情了。

    不过尉迟炽繁已经快承受不住这种沉默和煎熬了,李荩忱当然也不可能委屈了自己老婆。

    当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尉迟顺终于撑不住了,跪倒在地:“罪人尉迟顺,叩见陛下。”

    “请起。”李荩忱淡淡说道,“进来叙话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推了尉迟炽繁一下。

    尉迟炽繁也终于忍不住了,扑上去抱住尉迟顺大哭:“爹爹!”

    尉迟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低头说道:“对不起,爹爹对不起你。”

    “爹爹快起来吧,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尉迟炽繁伸手想要扶起来尉迟顺,“地上凉。”

    尉迟顺却抱住自己的女儿,脸上也爬满了泪水:“爹爹无能,爹爹是个废物,甚至都不能保护你,你怪爹爹吧,打我,骂我,爹爹都能够受得了!”

    “爹爹快起来,是女儿不孝,”尉迟炽繁泪水纵横,已经哭红了眼睛,“我们去后殿叙话。”

    尉迟顺缓缓起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

    当初的黄毛丫头,也长大了,都为人母了。

    而自己,终究一事无成。

    李荩忱倒是并没有打算再以君臣之礼接见尉迟顺,而是直接让尉迟炽繁带着尉迟顺去了后宫。

    御膳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饭食,都是尉迟炽繁刚才亲自下厨。

    跟着忙前忙后也不知道是帮场子还是捣乱的萧湘,此时坐在李荩忱的身边,正悄悄地抹眼泪。

    “湘儿你哭什么?”李荩忱有些无奈。

    你爹在建康府活得好好的,朕都没有管过你去见他。

    要真的哭,也应该是宁远哭才对。

    “陛下不觉得很感动么?”萧湘吸了吸鼻子。

    李荩忱掏出来手帕递给她:“感动归感动,但是朕一想到这位老丈人之上还有一个,就感觉很头疼。”

    尉迟家多顽固,尉迟顺是小顽固,而他爹还是个老顽固。

    现在这个老顽固还带着大军屯驻在华阴,李荩忱不可能不在乎。

    “陛下请用茶。”杨丽华带着宫女上来倒水。

    尉迟顺正在和尉迟炽繁低声说话,骤然见到杨丽华上来倒水,惊讶的想要说什么,尉迟炽繁急忙说道:“这是陛下的女官杨氏,爹爹应该没见过吧。”

    杨丽华也微笑着躬身行礼:“见过尉迟将军。”

    尉迟顺张了张嘴,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李荩忱这位皇帝陛下,明显给宇文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当然尉迟顺并不知道,其实应该是好几顶。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尉迟顺还是想要起身还礼。

    而李荩忱此时轻轻咳嗽一声:“现在后殿之中,在座的便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尉迟顺点了点头,李荩忱这等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猜测。

    北周皇室的尊严,也等于被李荩忱踩在脚下了。

    不过自己现在也没有资格为宇文家哀愁了。

    而被李荩忱直接说成是一家人,杨丽华有些恼怒,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反驳,虽然她还顶着女官的名号,却和李荩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自己的妹妹又是李荩忱的人,所以一家人还真的没有叫错。

    顿了一下,他径直说道:“鸿门之战,岳父可服输?”

    这是李荩忱第一次以“岳父”两个字称呼尉迟顺。

    尉迟炽繁微微一笑,至少说明这两个男人应该不会直接吵起来。

    尉迟顺沉默片刻,对于李荩忱这个称呼算是默认了,缓缓说道:

    “某不得不说,你们手中的那个新式器械的确有逆转乾坤的能力。而且某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没有那些东西,在你们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一战胜负已定,你们的将士的确能征善战,是某从来没有见过的精锐。”

    李荩忱不由得哈哈大笑。

    侍卫亲军怎么说也是大汉一等一的精锐了,能够得到尉迟顺的赞扬也在情理之中。

    而尉迟顺紧接着说道:“但是北方齐王殿下身边尚且有带甲百万,良将千员,陛下想要轻易征服北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尉迟炽繁秀眉微蹙,刚想要开口阻止自己的爹爹,不料李荩忱径直问道:“那不知道岳父认为潼关之内,孰胜孰负?”

    尉迟顺叹息一声:“就鸿门之战来看,你们当胜,齐王在没有弄清楚你们手中到底握着什么武器的时候,应该是不会在自己根基薄弱的关内和你们决战的,所以一旦你们前进,齐王应当会选择后退,这一战不管打还是不打,都是你们胜。”

    李荩忱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奇怪。尉迟顺就算是再对自己人有信心,也不至于一点儿当今形势都看不穿,所以这个判断还算中肯:“宇文宪的使者刘休征昨天晚上已经见过朕了。”

第一四一五章 朕想要潼关

    尉迟顺很好奇的看过来。

    他清楚,齐王殿下应该不会坚持打下去了。

    但是他也很想知道齐王殿下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宇文宪所能给的,无非就是割地或者赔款,”李荩忱微笑着说道,“年年岁币,维持和平。”

    尉迟顺神情一黯。

    对于一向气傲的齐王殿下来说,这并不是能够轻易做出的决定。

    身为齐王的部下,尉迟顺也感受到了屈辱。正是因为自己这些人的无能,才逼迫着齐王不得不低声下气。

    顿了一下,李荩忱紧接着说道:“而朕的臣子也向朕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要华阴之地,或者要钱粮赔款。”

    尉迟顺冷声道:“齐王殿下就算是真的能给你这些,也不过只是暂时的退缩罢了,等到他稳定了北方之后,必然会报仇雪恨。”

    李荩忱哈哈大笑,对于尉迟顺的称呼也随之改变:“或许尉迟将军并不知道,朕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华阴之地。华阴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是给长安又加上了一道屏障罢了,可是这样的屏障长安城外已经有很多,冯翊是,灞水是,鸿门也是,朕不需要这样简单的屏障,朕需要的是一道大门。”

    尉迟顺惊讶的看着李荩忱。

    这是什么意思?

    而李荩忱的目光一冷:“朕想要的,是潼关,是一个完整的关中。”

    尉迟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宇文宪可以允许李荩忱拿走华阴,甚至会允许向李荩忱缴纳一定的钱粮以换取和平,但是绝对不会把潼关让给李荩忱。

    李荩忱淡淡说道:“朕或许并不会在第一次就拿到潼关,但是朕绝对不会放弃。潼关之后的天地,才算广阔。”

    尉迟顺一时默然。

    他知道战争并不可能真的停止,李荩忱也好,宇文宪也罢,都不可能真的会允许现在的这种局面继续维持下去。

    对于宇文宪来说,残破的中原和河北显然不足以给他安全感,冬天就会上冻的大河意味着他也根本不可能和南朝盘踞长江天险一样真的依靠大河构筑起来防线,因此他依然会尽量的向南方进攻。

    而对于李荩忱来说,显然也是相同的道理。

    当双方的君主乃至于臣子都缺少安全感的时候,战争只会暂停,但是绝对不会就此结束。

    李荩忱想要潼关,只不过是之后的目标罢了。

    尉迟顺不相信李荩忱能够直接从宇文宪的手中拿下来潼关,也不相信宇文宪会放任李荩忱直接打开这个从关中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

    要知道现在经过连年的战争以及黄河水患,函谷关的位置几经变迁,早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天险,作为曾经追随父亲参加过函谷关之战和洛阳保卫战的尉迟顺,对此很清楚,当初韦孝宽击败尉迟迥之后,并没有在函谷关被阻拦太长时间就直扑洛阳。

    因此潼关已经取代曾经的函谷关成为中原和关中之间最重要的一道门户。杨坚正是因为有潼关在手,所以长期以来都能够形成在中原战场上对宇文宪的优势,迫使尉迟迥和宇文宪只能依托桃林塞到洛阳的各处城池节节防守。

    这样的剧情也曾经一般无二的出现在北周和北齐围绕洛阳展开的争夺战上。

    后来如果不是因为杨坚的主力前去对付李荩忱并且被击败,恐怕中原的战斗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所以尉迟顺很清楚潼关的重要性。

    没了潼关,宇文宪将失去现在在战场上取得的最后一点儿优势,也等于宇文宪几年来围绕关中展开的一系列战斗和努力都付之东流。

    尉迟顺不希望看到李荩忱拿下潼关。

    可是现在自己不过是一个阶下囚,显然也已经无力改变什么。

    李荩忱紧接着说道:“现在华阴也好,潼关也罢,都掌握在尉迟老将军的手中,岳父可否打算劝说一下老将军?”

    尉迟顺眉毛一挑,这才是李荩忱着急想要见到自己的真实目的吧?的确,如果尉迟迥能够和韦孝宽等人一样率军投降,那李荩忱拿下潼关真的不算是什么困难问题。

    不过这不可能。

    “某对家父有信心,不管某说与不说,家父坚守华阴之心不变。”尉迟顺冷声说道。

    当然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把话说死。

    我尉迟顺不是不可以给你说,但是我爹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如果单纯只是自己作为阶下囚的话,尉迟顺并不害怕李荩忱任何威胁,可是现在身边还有女儿,一旦自己严词拒绝之后,李荩忱把这个问题又丢给了尉迟炽繁,那尉迟顺肯定是不想看到的。

    自己的女儿已经为尉迟家承担了太多,也做了太多。尉迟顺并不想再让女儿处于这种纠结和无奈之中,所以有什么还是冲着自己来。

    李荩忱显然也察觉到了尉迟顺的意思,不由的笑了一声。

    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绝对没有到不择手段甚至利用自己妻子的时候,正是因为不想让年幼的女儿也卷入上一代人的纠纷之中,所以李荩忱根本就没有带晋陵公主前来。而尉迟炽繁之前给尉迟迥他们写信,也是李荩忱征求过她的意见的,绝对不会说强迫。

    一直都集中注意于自家爹爹身上的尉迟炽繁当然明白爹爹的意思,轻声说道:“爹爹放心好了,只要爹爹不愿意的话,陛下是不会强迫爹爹,更不会强迫女儿做什么的。”

    尉迟顺怔了一下,看李荩忱似乎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只能苦笑道:“看来是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荩忱径直说道:“岳父远来辛苦了,御膳房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入膳吧。”

    李荩忱显然在发现尉迟顺并不想劝说尉迟迥之后就不打算再强迫他,所以转移了话题。

    尉迟炽繁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而尉迟顺则起身正色拱手:“多谢陛下。”

    李荩忱脚步一顿,微微一笑。

    对于他来说,尉迟顺就算是写信劝说尉迟迥,实际上也是聊胜于无。李荩忱很清楚尉迟迥是那种意志非常坚定的人,而且他的仁慈之心可以用在百姓心上,却应该不会用到家人身上。尉迟迥可以为了百姓而退让,但是绝对不会因为家人的劝说就倒戈。

第一四一六章 不是让时代改变自己

    古人所谓的翩翩君子和儒将,应该就是尉迟迥这样的。

    因此李荩忱也不指望能够通过亲情就能改变尉迟迥的立场。

    如果尉迟迥是那种为了亲情就能改变立场的人,那尉迟家这么多人在李荩忱的手上几年时间,尉迟迥按理说早就应该已经改变立场了。可是到现在尉迟迥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让自己的儿子作为前锋进攻鸿门的汉军军营,并没有在乎自家内眷的死活。

    李荩忱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自问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或许因此自己很难真的成为一个合格的枭雄,乃至于成为一个合格的这个时代的英雄。

    不过李荩忱也从来没有想着自己能够成为那样的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不是为了让时代的风云变化最终改变自己,而是为了一手操控风云,最终改变这个时代。

    他不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坚持下来或者不去做是不是对的,只知道不管自己是生是死,是在哪一个时空之中,最终都会遵从于自己内心最初的选择罢了。

    李荩忱并不打算用“不忘初心”来称赞自己,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高尚,也不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野心。

    他是有野心的,甚至似乎他的野心更大一些。

    在乱世之中,别人都随波逐流,而他,却想要去掌握时代。

    李荩忱起身先向后走去。

    尉迟炽繁小心的想要搀扶自己的父亲。

    尉迟顺却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不用,为父还能走。”

    尉迟炽繁担心的看了一眼有些摇摇晃晃的父亲,她当然知道父亲的身体现在很健康,但是她更知道,父亲的精神恐怕没有那么健康了。经过这一次又一次的挫折,父亲恐怕也很难坚持下去了。

    似乎注意到尉迟炽繁担忧的神情,尉迟顺笑了笑:“不用担心为父,某还要看着呢。”

    一边说着,尉迟顺一边把目光投向李荩忱的背影。

    他要看着这个年轻人,从李荩忱的话里,他能够感受出来,李荩忱可不仅仅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单纯的只是把目光放在关中,他现在正在对杨坚用兵不说,也在向东压迫着宇文宪,可想而知,如果在谈判桌上得不到,那么李荩忱肯定会用刀剑来夺取。

    或许和这个年轻人为敌,尉迟家真的选择错了。

    可是以爹爹的性格,恐怕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吧?

    尉迟家的未来,又在何处,而这个年轻人,到底能够走到哪里?

    尉迟顺虽然因为几次战败也心神俱疲,但是他至少还有力量睁眼看,看这时事风云到底如何变化,而且他也想看自己的父亲和齐王宇文宪又会如何应对。

    至少现在齐王殿下和父亲应该很头疼吧?

    尉迟迥的确很头疼,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败得稀里糊涂,更因为萧世廉也的确一点儿都不老实。

    鸿门之战后,汉军虽然已经收兵,但是汉军的骑兵和更多数量的斥候却丝毫没有松懈,反而把北周的斥候一起拉扯进了残酷的斥候战之中。大批的北周斥候出营,最终却几乎只有一小半人能够回来。

    仅仅是根据那些跑回来的士卒,尉迟迥根本无从判断汉军的那种新式武器到底装备了多少,又有怎么样的威力。毕竟这些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的逃兵们肯定会夸大事实,而司马消难带着赶去支援的北周步卒又只是远远的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况,很多人更是描述不清。

    尉迟迥打了一辈子仗,当然不相信真的有一种武器能够让步卒这么轻松的就战胜骑兵,更不相信会有这么一种武器最终改变战场上的走向,甚至逼迫自家的步卒根本不敢向前。

    他在潜意识之中将这种武器归结于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东西,而且他也相信汉军应该并没有装备太多数量的这种武器,只是拉出来壮壮声势罢了。而尉迟顺之所以失败,主要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结果方寸大乱,更因为已经做好准备的汉军数量足够多。

    至于那些逃兵和司马消难的报告,明显就是在添油加醋。

    尤其是后来汉军斥候出击,也都没有携带这种武器,显然也在侧面证实了尉迟迥的猜测。不过即使是这样,尉迟迥也不敢让北周骑兵出击,现在他的手中就只剩下两三千骑兵,聊以自保罢了,要出击对付数量两倍的汉军骑兵,本来就是不可能的,而且尉迟迥也无从判断汉军会不会设下圈套就等着这些对手送上门来。

    因此在斥候战上,畏手畏脚的北周斥候自然而然就落了下风。

    当然单纯因为北周和大汉之间斥候的冲突,还不至于让北周斥候损失如此惨重,主要是汉军显然铁了心要算计北周斥候,所以都是汉军斥候在前面诱敌深入,然后埋伏好的汉军骑兵杀出,利用人数优势轻而易举的将北周人斩于马下。

    后来北周斥候也都学精明了,遇到汉军斥候撤退也不再追击,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和汉军骑兵之间巨大的人数差距,所以汉军骑兵很干脆的直接追杀,导致北周斥候满原野的乱跑,哪里还是什么刺探情报,根本就是慌乱逃窜。

    以至于现在北周斥候甚至都不愿意出营门了,每天斥候出去的时候,都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将军,再这样下去,我们军中的老斥候就要损失殆尽了!”华阴外的北周大营中军大帐里,北周将领们纷纷说道。

    “是啊,将军,今天又有二十多个人没有回来,南蛮都已经快要冲到我们营寨门口了。”

    “我们要不出去和他们拼了,否则这样也太窝囊了!”

    “将军,我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将领们七嘴八舌,而最终能拿定主意的,还是在主位上默然的尉迟迥。自从尉迟顺战败之后,似乎尉迟迥也随之消沉,北周军队主力龟缩在几个营寨之中都没有动弹过,所以将领们自然也都忍不住了。

    敌人到底有几斤几两,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斥候战不能停。”尉迟迥淡淡说道,“但是任何人不可擅起战端!”

    其余的将领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也太憋屈了吧?

第一四一七章 老帅的反应

    莫不是老帅已经吓破了胆?

    在列的将领多数都是尉迟迥的老部下,对于尉迟迥也都熟悉。老将军这一辈子虽然不算顺风顺水,但是基本上没有经历过什么大败。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就连尉迟顺少将军都战败被俘,四千多北周骑兵一战葬送,这是大家之前绝对不敢想象的。

    尉迟迥站起来,环视四周,将领们顿时缩了缩脖子。

    而尉迟迥径直说道:“斥候战终究只是我们和萧世廉那边的小摩擦,只要还局限在斥候战,一切都还好说,但是一旦双方因为冲突而爆发战争,那敢问列位,谁能负起这个责任?”

    将领们哑口无言。

    他们的确不害怕战争,但是他们也知道在没有齐王殿下的命令准许时,自己就贸然挑起战争,显然不啻于给自己甚至齐王殿下惹麻烦,大家能够混到这个位置上的,情商终究还是有的。

    尉迟迥叹息一声,也得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诸位杀敌报国的心情某是能理解的,但是诸位也要看清眼前的形势,我们现在恐怕很难直接和李荩忱正面交锋,即使是齐王殿下,现在也在谋求和李荩忱谈判以求喘息的机会,而我们作为齐王的部下,应该做的不是挑衅生事,而是克制自己,现在让萧世廉嚣张,不代表以后也让他嚣张。”

    将领们无奈的对视一眼。

    他们实际上也只是想要一个说法罢了,否则现在的战局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很窝囊。大家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让手下的弟兄们送命的。

    “将军,可是现在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派出斥候了,”一名将领忍不住说道,“派出斥候也不过是羊入虎口罢了。徒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何苦来哉!”

    尉迟迥沉默片刻,他当然也知道现在在斥候战上吃亏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

    对于大多数的将领来说,汉军这明显就是有图谋的绞杀,所以他们期待着尉迟迥能够下令闭门不出或者让北周骑兵冲出去也找找场子。而对于骑兵将领来说,他们自然也不想被同伴们以胆小鬼和懦夫的眼神来看待,期待着尉迟迥能够给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尉迟迥苦笑道:“诸位,老夫也知道诸位的难处,但是我们现在必须要咬紧牙关,既然和谈还没有落实下来,那么这场战争就还没有结束,身为大周的将领,我们必须要维护大周的存在,如果我们真的闭门不出的话,那谁还相信我大周尚且还有能力守住关中?”

    将领们顿时都忍不住哂笑。

    守住关中,试问现在中军大帐之中的所有人,有谁还认为能够守得住关中?

    关中五分之四的土地都已经落入了李荩忱的手中,一个华阴和一个潼关,难不成还真的能够起到什么阻拦敌人的作用?李荩忱最终拿下这些地方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长安丢了,大周的里子也都丢的差不多了,还要什么面子。

    尉迟迥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过是敷衍,今天这么多将领前来,肯定是下定决心要一个说法的:“斥候战我们不能停下,但是大军不可轻动。不过为了掩护斥候,老夫会派出骑兵前去支援,既然南蛮以骑兵绞杀我们的斥候,那我们就以暴制暴。”

    将领们这才算得到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答复,大家毕竟都还是尉迟迥的属下,今天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否则也等于明摆着和老将军唱反调。

    一个个人掀开帘幕走了出去,走在前面的几名将领回过头看了一眼营帐,尉迟迥并没有跟出来,其中一人方才忍不住说道:“就算是派遣骑兵,又真的能够派遣多少?现在我们大营之中总共就只有两千骑兵,而汉军的骑兵足足有三四千,再加上他们那不知名的新式武器,我们这两千骑兵就算是出去也不过是给人家送人头罢了!”

    “别说两千骑兵了,就算是三千、四千乃至于五千六千又有什么用,要我说啊,除非把蒲州的骑兵给调过来,否则根本就没有胜算。”

    “窝囊啊,我们大周骑兵纵横天下这么多年,竟然有一天就连一群南蛮都打不过,要我看”开口的将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还是小了下去,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旁边的人倒是没有注意到同伴的神情变化,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是啊,面子,面子,都这样了,照我看最简单的办法,要么就是冲上去轰轰烈烈的打一场,要么就灰溜溜的走人,总比在这里憋屈来得好!”

    “几位慎言啊!”他们旁边的一名将领压低声音说道,“老帅和那边的关系难道你们还不清楚么,那边的皇帝陛下以及现在就在鸿门的萧世廉可都是老帅的孙女婿。”

    几名将领顿时脚步顿住,这件事他们之前还真的从来没有说过。尉迟迥和南蛮皇帝的关系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大家心里都清楚,而且对于尉迟迥的怀疑虽然或多或少的都有,但是也都存在心里。

    毕竟质疑主帅让别人知道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而且尉迟迥也的确在向大家证明自己,比如之前派遣尉迟顺带领骑兵作为前锋。

    只不过尉迟顺全军覆没,却让军中将领们的心思再一次出现变动。

    尉迟迥到底是真的不知道南蛮那边早就有所布置,还是明知故犯,就是想要通过自己儿子的手把北周这些骑兵消灭掉,毕竟北周骑兵虽然全军覆没了,但是尉迟顺可没有死!

    即使是大家都知道尉迟老将军对于北周的忠诚,但是在现在这复杂的情况下,谁能够贸然下定论,尤其是尉迟迥和大汉那边也算是有关系,更重要的是还有韦孝宽、李穆他们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

    这些历经了好几个朝代的老狐狸,政治嗅觉可都敏锐地很,当初西魏变成北周的时候,尉迟迥没有反抗,现在北周变成大汉,难道尉迟迥就会抗争到底了么?

    而且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和韦孝宽他们那样把整支军队都带到李荩忱那边去,或者直接把军队给葬送掉?

第一四一八章 就算是一群猪

    一旦尉迟迥倒戈,那大家不过就是这之中的炮灰罢了,就算是真的能够活下来,又要何去何从?

    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什么斥候战和率军出击,不过是大家找来试探尉迟迥的借口罢了。现在尉迟迥这样的态度,却让他们真的不得不怀疑。

    或许这位老帅,真的要反了?

    那么他们又应该如何做?

    将领们不知不觉凑成一团。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有间隙,不过眼前已经关乎到所有人的根本利益,就算是有间隙也不在乎了。

    命比别的矛盾都重要。

    或许针对老帅尉迟迥的不作为,他们需要有所作为了。

    将领们交头接耳,已经达成一致。

    而此时中军大帐之中,尉迟迥缓缓坐下,大帐的帷幕似乎隔绝了他和外面,但是他并不是不知道外面都在发生什么。

    中军大帐中并非只有尉迟迥一个人,行军长史李惠就站在大帐柱子的阴影中,他低声说道:“将军,这样下去军中难免会有一些谣言和猜忌的,将军难道就不打算澄清一下?”

    “澄清,如何澄清?”尉迟迥叹息道,“当李荩忱把某的孙女纳为妃子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无法澄清了,而且这些年从邺城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难道长史还不清楚么?”

    李惠沉默不语。

    他是去过邺城的,甚至是亲耳听到过类似的谣言的,当然这背后到底是谁在作怪并不是很难查出来,汉人的使者许善心和那些早就看尉迟迥不顺眼并且想要将其取而代之的山东士族们绝对不会介意散播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的。

    尉迟迥依然能够稳定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来是因为宇文宪的麾下除了王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能够和他相比肩的将领,二来也是因为宇文宪对尉迟迥的信任。

    但是这种信任终究是有限度的。再坚固的堤坝也挡不住洪水不间断的冲刷和碰撞,宇文宪对尉迟迥的信任也正如这堤坝。

    原来的时候,尉迟迥直面的是杨坚,是韦孝宽,所以就算是有这些谣言中伤,尉迟迥也可以不管不顾。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的正面敌人已经是自己的孙女婿,在舆论压力以及战况进展不利的情况下,尉迟迥能不能依旧在宇文宪那里保持信任,恐怕谁都不能确定。

    “索性老夫向齐王殿下乞骸骨吧。”尉迟迥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军中的将士现在肯定也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今天这些将领们前来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意思在,既然已经不能服众,那自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将军不可。”李惠径直说道,“将军固然有和南蛮沟通的嫌疑,但是将军毕竟也是现在齐王麾下唯二的两员老将,其余诸如陈王等人已经可以证明至少难以独当一面,若是将军告老还乡的话,那又让齐王殿下怎么想,让百官怎么想,岂不是就等于将军自己默认了这些流言蜚语并且心中有愧么?”

    尉迟迥狠狠的一拍桌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夫现在徘徊于此,又将如何是好?!”

    李惠本来还想说什么,不过尉迟迥已经霍然起身离开,让他已经快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他看着尉迟迥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

    其实老将军你明知道还有更好的道路可以走,只不过即使是韦孝宽他们都已经给你做了榜样,可是你依然不愿意选择罢了。

    这又是何苦呢?

    不仅仅是尉迟迥现在很头疼,杨坚也很头疼。

    他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会发生现在这样的变化。

    汉军过了洛川之后所向披靡,宇文盛所部溃不成军,现在汉军已经越过了延州,宇文盛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抵抗的作用,就和他的儿子宇文述一起成为了汉军的俘虏。

    杨坚可没有指望着这一对父子能够为了保护大周而浴血奋战直到战死,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已经弱到了甚至连阻挡汉军哪怕是半天的功夫都做不到。

    延州丢了,朔方郡的梁睿已经派了传令兵前来告急,如果杨坚不抓紧前去救援的话,朔方郡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毕竟朔方那边的守军数量可不是非常多。

    可是现在的杨坚手中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兵马,元谐已经率军从五原出发直扑灵武,现在围绕灵武的战斗应该也已经打响了,想要从灵武撤军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而这银州城中的将士,可战之兵固然不少,但是杨坚是绝对不会再把这些兵马派上前线的,因为这几乎是他最后保命的力量了,如果这些兵马也折损掉,那杨坚和光杆司令还有什么区别?

    他毕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梁睿和元谐等人的忠诚上。

    因此现在杨坚除了让梁睿严防死守之外,也只能站在银州的城楼上大骂宇文盛父子无能。

    “足足四五万人,就算是四五万头猪,南蛮也得抓上两三天吧,可是两三天,南蛮用了两三个时辰就拿下了延州,这宇文盛难道连猪都不如?!”杨坚愤懑的拍着城墙上的城垛。

    “殿下,我们不应该小看南蛮这一次使用的新型武器,现在我们虽然只是从溃兵的只言片语当中知道一些,但是几乎可以断定正是这种新式武器最终打断了宇文父子的脊梁骨。”骨仪面带忧色,“属下认为我们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我们能提前做什么准备,”杨坚很无奈,“一直到现在,我们对于这种武器到底是什么样子都不得而知,那些所谓的什么声如雷霆、形如闪电,本王是不信的,若是李荩忱真的掌握了雷公电母的能力,那这天下早就已经是他的了。”

    骨仪也微微颔首:“这种武器至少现在应该还是有弱点的,至少我们眼前还有一个朔方郡,可以让我们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几斤几两。”

    杨坚径直说道:“不过既然能够让宇文盛父子闻风丧胆,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尤其是将士们的士气不可掉,若真的是什么如同当初黄巾教的那些鬼把戏,那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另外既然要让将士们安心,那我们就做的彻底一些,找一些和尚来做法事吧,给大军驱魔。”

    第一四一九章又要交易?

    骨仪应了一声,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信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是至少也可以让军中将士们安安心。

    毕竟因为之前的延州之败,听到传闻的军中将士也都心神不宁,不管敌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还是真的造出来了什么新的武器,军心不能未战先乱。

    “鸿门之战,尉迟顺也败得惨,十有**也是败在了这种东西之下。”杨坚紧接着说道,他为了以防万一,派出了很多斥候来往打探消息,果然就打探到了尉迟顺兵败被俘的事情。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遭遇一场惨败,汉军不用想也知道应该也是用了那种武器。毕竟杨坚和尉迟父子交手的机会也不少,当然知道尉迟迥和尉迟顺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刚正不阿的父子两人直接放水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是说宇文盛的大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无能,还因为这种武器的确有不小的威力。

    杨坚甚至有些嫉妒李荩忱了,他不知道李荩忱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能够得到这种东西,除非是老天保佑。

    难道自己的运气就真的比不过李荩忱么?

    从长安到这银州,自己已经再狼狈不堪了,老天爷难道就不能开开眼帮帮自己么?

    “既然这种东西能对付骑兵,那我们的骑兵就不要贸然行动,到时候各部依托城池和壕沟防守,不可轻举妄动。”杨坚斟酌说道,他看着脚下的城墙,至少自己对这还算高大的城墙有信心。

    老天爷不帮,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

    骨仪领命去了,而杨坚下意识的向南眺望。

    围绕朔方展开的战斗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而朔方更往南,就是长安。

    不知道自己的家眷现在怎么样了,儿女们还小啊

    想到家人,即使是一向铁石心肠的杨坚,也觉得心中一痛。

    长安城中,杨丽华也的确正在经历一场煎熬。

    李荩忱从杨丽华不自然的动作中就猜测到她肯定有话要说。

    但是李荩忱并不打算开口问。

    他当然知道杨丽华想要说什么,因为杨妙写好的那封家书就在李荩忱的案头上,明天就要被送走了。

    杨丽华的目标肯定是这个,因为自从进了御书房之后,她的目光就时不时的向这上面看。

    李荩忱存心想要捉弄她,只是匆匆翻看着奏章。

    杨丽华轻轻咬了咬唇,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李荩忱又放下了一本奏章。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杨丽华低声说道。

    “嗯,那你退下吧。”李荩忱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杨丽华似乎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只能鼓起勇气开口:“陛下,这封信明天就要寄走么?”

    “哪封信?”李荩忱装作不知情。

    “就是奴的妹妹写给家父的信。”杨丽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呀,”李荩忱拿起桌子上的信,扬了扬,“没错。”

    杨丽华急忙说道:“那可不可以交给妾身保管。”

    李荩忱笑着问道:“这是你妹妹给你爹爹的信,就算是写的时候你在旁边有所参谋,好像也不能就直接给你吧,朕可是答应了妙儿的,要是被妙儿发现了怎么办?”

    杨丽华径直说道:“陛下明知道这封信寄出去对妙儿和家父都不好,又为何会应允?”

    李荩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你就算是扯谎的话也不要扯着妹妹,妙儿写信是她愿意的,朕同意的,而且就算是有什么意外,朕也会护她周全,轮不到你来担心。你担心的实际上是你的爹爹,对不对?”

    杨丽华脸色一变,急忙拜倒在地:“妾身有罪。”

    毕竟杨坚在是自己的父亲之上,更是大汉的敌人。

    李荩忱笑道:“你又何罪之有,亲情本来就是人应该有的,若是连父母养育之情都丢到身后了,那这人和牲畜还有什么区别?”

    杨丽华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李荩忱饶有兴致的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真的觉得这么一封信送到杨坚的手上是在害他么?”

    杨丽华秀眉微蹙,低声说道:“陛下此话何意,奴婢不懂。”

    “不,你懂,”李荩忱径直道,“只不过你还心存侥幸。要说妙儿那个小姑娘看不透,朕尚且能够理解,你说你不明白,朕不信。”

    杨丽华迟疑片刻,唯有苦笑。

    的确,战局已经演变成眼前这个样子,杨坚就算是等在银州,也不过是自寻死路,大汉厚积薄发所囤积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杨坚的那些兵马能够抵挡的,火枪也好,那些还没有上场的新式火器也罢,都将把杨坚彻底击败。

    身为李荩忱身边的女官,杨丽华的确接触到了很多和火器相关的奏章等等,对于火器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只不过现在她也不可能把这些有用的消息传递出去,只能每天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北方的战争结果。在火器面前,杨丽华知道杨坚已经必然没有胜算。

    所以现在与其期待着杨坚能够继续抵抗,还不如期待着杨坚能够向李荩忱低头,至少那样不是必死的结局。

    这样一封家书,当然能够起到劝说杨坚低头的作用,哪怕杨丽华明知道以父亲骄傲的性格,应该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至少在这乱世之中,活着也比死了好。

    李荩忱伸手将那一封信推到杨丽华的身边:“朕知道你之前很想撕毁它,但是只是害怕朕怪罪。现在朕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并且还可以帮你告诉妙儿,信已经寄出去了。”

    杨丽华瞪大眼睛看向李荩忱,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荩忱会选择这么做。

    手轻轻颤抖着放在信上,手指抖动了一下。

    不过终究她还是用力将信向着李荩忱的方向推了一下,低下头:“妾身妾身不能欺骗妙儿,更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毕竟这是她的心愿,她有权让爹爹知道。”

    李荩忱似笑非笑的看向杨丽华,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杨丽华的选择:“想不想让杨坚活?”

    杨丽华霍然抬起头,直勾勾看着李荩忱。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又要交易?

第一四一九章 又要交易?

    骨仪应了一声,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信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是至少也可以让军中将士们安安心。

    毕竟因为之前的延州之败,听到传闻的军中将士也都心神不宁,不管敌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还是真的造出来了什么新的武器,军心不能未战先乱。

    “鸿门之战,尉迟顺也败得惨,十有**也是败在了这种东西之下。”杨坚紧接着说道,他为了以防万一,派出了很多斥候来往打探消息,果然就打探到了尉迟顺兵败被俘的事情。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遭遇一场惨败,汉军不用想也知道应该也是用了那种武器。毕竟杨坚和尉迟父子交手的机会也不少,当然知道尉迟迥和尉迟顺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刚正不阿的父子两人直接放水的可能性很小。也就是说宇文盛的大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无能,还因为这种武器的确有不小的威力。

    杨坚甚至有些嫉妒李荩忱了,他不知道李荩忱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能够得到这种东西,除非是老天保佑。

    难道自己的运气就真的比不过李荩忱么?

    从长安到这银州,自己已经再狼狈不堪了,老天爷难道就不能开开眼帮帮自己么?

    “既然这种东西能对付骑兵,那我们的骑兵就不要贸然行动,到时候各部依托城池和壕沟防守,不可轻举妄动。”杨坚斟酌说道,他看着脚下的城墙,至少自己对这还算高大的城墙有信心。

    老天爷不帮,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

    骨仪领命去了,而杨坚下意识的向南眺望。

    围绕朔方展开的战斗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而朔方更往南,就是长安。

    不知道自己的家眷现在怎么样了,儿女们还小啊

    想到家人,即使是一向铁石心肠的杨坚,也觉得心中一痛。

    长安城中,杨丽华也的确正在经历一场煎熬。

    李荩忱从杨丽华不自然的动作中就猜测到她肯定有话要说。

    但是李荩忱并不打算开口问。

    他当然知道杨丽华想要说什么,因为杨妙写好的那封家书就在李荩忱的案头上,明天就要被送走了。

    杨丽华的目标肯定是这个,因为自从进了御书房之后,她的目光就时不时的向这上面看。

    李荩忱存心想要捉弄她,只是匆匆翻看着奏章。

    杨丽华轻轻咬了咬唇,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李荩忱又放下了一本奏章。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杨丽华低声说道。

    “嗯,那你退下吧。”李荩忱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杨丽华似乎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只能鼓起勇气开口:“陛下,这封信明天就要寄走么?”

    “哪封信?”李荩忱装作不知情。

    “就是奴的妹妹写给家父的信。”杨丽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呀,”李荩忱拿起桌子上的信,扬了扬,“没错。”

    杨丽华急忙说道:“那可不可以交给妾身保管。”

    李荩忱笑着问道:“这是你妹妹给你爹爹的信,就算是写的时候你在旁边有所参谋,好像也不能就直接给你吧,朕可是答应了妙儿的,要是被妙儿发现了怎么办?”

    杨丽华径直说道:“陛下明知道这封信寄出去对妙儿和家父都不好,又为何会应允?”

    李荩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你就算是扯谎的话也不要扯着妹妹,妙儿写信是她愿意的,朕同意的,而且就算是有什么意外,朕也会护她周全,轮不到你来担心。你担心的实际上是你的爹爹,对不对?”

    杨丽华脸色一变,急忙拜倒在地:“妾身有罪。”

    毕竟杨坚在是自己的父亲之上,更是大汉的敌人。

    李荩忱笑道:“你又何罪之有,亲情本来就是人应该有的,若是连父母养育之情都丢到身后了,那这人和牲畜还有什么区别?”

    杨丽华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李荩忱饶有兴致的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真的觉得这么一封信送到杨坚的手上是在害他么?”

    杨丽华秀眉微蹙,低声说道:“陛下此话何意,奴婢不懂。”

    “不,你懂,”李荩忱径直道,“只不过你还心存侥幸。要说妙儿那个小姑娘看不透,朕尚且能够理解,你说你不明白,朕不信。”

    杨丽华迟疑片刻,唯有苦笑。

    的确,战局已经演变成眼前这个样子,杨坚就算是等在银州,也不过是自寻死路,大汉厚积薄发所囤积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杨坚的那些兵马能够抵挡的,火枪也好,那些还没有上场的新式火器也罢,都将把杨坚彻底击败。

    身为李荩忱身边的女官,杨丽华的确接触到了很多和火器相关的奏章等等,对于火器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只不过现在她也不可能把这些有用的消息传递出去,只能每天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北方的战争结果。在火器面前,杨丽华知道杨坚已经必然没有胜算。

    所以现在与其期待着杨坚能够继续抵抗,还不如期待着杨坚能够向李荩忱低头,至少那样不是必死的结局。

    这样一封家书,当然能够起到劝说杨坚低头的作用,哪怕杨丽华明知道以父亲骄傲的性格,应该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至少在这乱世之中,活着也比死了好。

    李荩忱伸手将那一封信推到杨丽华的身边:“朕知道你之前很想撕毁它,但是只是害怕朕怪罪。现在朕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并且还可以帮你告诉妙儿,信已经寄出去了。”

    杨丽华瞪大眼睛看向李荩忱,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荩忱会选择这么做。

    手轻轻颤抖着放在信上,手指抖动了一下。

    不过终究她还是用力将信向着李荩忱的方向推了一下,低下头:“妾身妾身不能欺骗妙儿,更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毕竟这是她的心愿,她有权让爹爹知道。”

    李荩忱似笑非笑的看向杨丽华,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杨丽华的选择:“想不想让杨坚活?”

    杨丽华霍然抬起头,直勾勾看着李荩忱。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又要交易?

第一四二零章 你是要行刺小皇帝啊

    清晨的曙光下,李荩忱伸了一个懒腰。

    杨丽华睡得正熟。

    李荩忱不知道她已经辗转难眠多少夜,至少这一次她应该睡得非常舒服。

    想到这里,李荩忱揉了揉腰。

    自己劳苦功高啊。

    这样一个心事重重的女子的确惹人怜惜,而且既要解决身体上的需要,又要解决心理上的需要,还真的累人。

    或许在杨丽华看来,自己和李荩忱滚(和谐)床单应该是一场不折不扣的交易,当然了昨天是第二场。第一场是关于杨家内眷的生死,第二场则是关于自己爹爹的生死当然前提是如果他能够在乱军之中侥幸活下来的话。

    但是在李荩忱看来显然不是这样的,他并没有兴趣将这些归结为交易,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欺负一个弱女子,而且更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请求和奉献就改变自己的原本想法。

    这些不过是李荩忱本来就打算做的,杨坚在长安这么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现在李荩忱虽然已经掌控了长安,但是谁都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多少心里对杨坚怀有侥幸的人在,所以李荩忱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的同时,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杨坚变成自己的阶下囚,然后再变成座上宾。

    更何况对于每一个意图在华夏的黑暗之中为汉人寻找光明的人物,不管他们是英雄还是枭雄,不管他们是出于自私自利还是大公无私的目的,李荩忱实际上都是心存敬意的。他自己所走的道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历史上杨坚的道路?

    虽然李荩忱还是对杨坚有所害怕和忌惮的,但是如果老天爷不想收走杨坚的性命,那李荩忱倒也不介意把他拉上岸。

    既然已经多了一个宇文,那就再多一个杨坚又何妨?

    回头看了一眼被半掩的帘幕盖住的床榻,李荩忱笑了笑。

    即使并没有想着真的和杨丽华通过这种方式交易什么,但是李荩忱不得不承认让这样的女人不管是出于本意还是曲意奉承,都是一个不错的享受。

    萧湘看着揉着腰出来的李荩忱,嘴角上扬:“陛下尽兴了?”

    “咦,这么浓郁的醋味?”李荩忱嘲讽道。

    “醋味?”并不知道这个梗的萧湘吸了吸鼻子,小巧可爱的鼻子忍不住皱了皱,“哪里有醋味?”

    李荩忱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这可不是真的醋味。而是原来的时候呢,有一个妒妇,她的夫君虽然德高望重,但是根本不敢纳妾。这件事被闹到了太守那里,太守便请那妒妇过来,给了她一个罐子,称里面是毒药,若是妒妇不想让自己的夫君纳妾那就喝下去,否则就等于默许了。”

    “然后呢?”萧湘皱眉问道,似乎还在努力搜索到底是从哪里见到过这个故事。

    “然后那妒妇就直接把毒药喝下去了,谁知道竟然是一罐子醋。”李荩忱大笑道,“太守自然只能作罢。”

    萧湘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李荩忱想表达什么意思,而是吐槽道:“这是陛下从哪个稗官野史看到的?”

    “朕也记不得了。”李荩忱笑嘻嘻的说道。

    这才不是什么太守,而是唐太宗和房玄龄老婆的故事,别说唐太宗了,李渊还在建康府读书呢,你要是真的听说过就怪了。

    而旁边竖起耳朵凑热闹的宁远终于忍不住扯了扯萧湘的袖子:“湘儿姊姊,陛下在骂你是妒妇呢。”

    萧湘这才回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去想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看到过这个故事,直接扑向李荩忱:“陛下!”

    “朕就是讲故事。”李荩忱矢口否认,瞪了宁远一眼。

    宁远背过手,吐了吐舌头。

    而萧湘扑到李荩忱怀里捶了他几下方才罢休。

    “你这是要行刺么?”李荩忱佯作生气。

    萧湘瞪着眼睛向下一摸:“陛下说呢?”

    李荩忱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要行刺小皇帝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果断的说道:“朕错了,手下留情。”

    “湘儿姊姊你”宁远也低呼一声。

    萧湘感受到了手中的颤动,又想到宁远还在旁边看着,俏脸微红:“陛下真是无赖!”

    看着一个劲擦手的萧湘,李荩忱一脸无辜。

    明明是你先动口嘲讽某的,又是你先动手的

    真冤枉啊。

    等李荩忱和萧湘等人打闹的声音小了,一只手才轻轻撩起帘幕。

    李荩忱起床的时候,杨丽华就已经醒了。

    但是她觉得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直面李荩忱,索性当一只沙漠之中的鸵鸟。

    裹紧被子,她轻轻叹息一声。

    被褥之中还有男人留下的余温,而昨夜的激情历历在目。

    这越来越不像是交易了

    自己,终究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要不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收到北方大捷消息的李荩忱,是不会这么早起来的。

    就算是秘书监和朝臣们,也不介意陛下睡个懒觉来庆祝这定心丸一样的大胜,毕竟这代表着汉军已经把战线向北推出了广义上的三秦范围内。

    项羽灭亡秦朝之后,分封章邯为雍王、董翳为翟王、司马欣为塞王,这三人都是秦朝降将,地盘又都是秦国故土,所以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三秦的概念。而等汉朝定都长安之后,人们又把左冯翊、右扶风和京兆尹并称三秦或者三辅,这也是狭义上三秦的概念。

    汉军攻破延州(今延安),也就拿下了曾经翟王董翳的地盘,广义上的关中三秦之地,除了华阴和潼关,都已经被汉军纳入掌控之中,所以自然也就让长安之中浮动的人心稳定了不少。

    大汉用实力证明自己的确有能力成为关中的主人。

    但是李荩忱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接见刘休征。

    现在的刘休征不仅仅是宇文宪的使者,还代表宇文宪的意思主持和大汉的谈判。

    宇文宪的反应实际上非常快,鸿门之战的结果出来之后,宇文宪就果断的派遣人表示这一切都是误会,并且愿意就坡下驴,和李荩忱就现在天下大势进行谈判。

    归根结底,大家都不愿意打了,都想歇口气,也只能坐下来谈。

    但是想要谈到一起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大家本来就对于现在天下大势的看法有很大的分歧。

第一四二一章 二十一条

    大汉这边负责主持谈判的杨素和陈叔慎虽然不对付,但是口径是完全一致的。

    割地,赔款,称臣!

    割地,割什么地?潼关以内,全部关中之地。

    赔款,赔什么款?河北半年赋税。

    称臣,称什么臣?宇文宪奉大汉天子李荩忱为帝,李荩忱封宇文宪为王,宇文宪向大汉俯首称臣。

    宇文宪自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他的条件也很简单,同样也不是大汉能答应的。

    不割地,不赔款,大汉奉还大周皇帝宇文,双方互为兄弟之国。

    要是杨素和陈叔慎答应了这样的条款,那么他们两个回去之后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否则还有何面目见人?

    不过有分歧归分歧,在如今的局势下,不谈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只能咬着牙关谈,努力为自己这边再争取到一丝一毫的利益。

    经过两天的口水战,双方在充分交换了意见、表达了看法、理解了对方的立场之后,总算是有一点成绩了。

    大汉的割地、赔款和称臣变成了割点地、赔点款和不称臣。

    所谓割点地,就是宇文宪向大汉移交华阴,但是保留潼关的控制权。所谓赔点款,就是宇文宪可以支付汉军驻扎鸿门半个多月来的粮草军饷,并且愿意接受汉军就鸿门之战的死伤开出来的抚恤金。而不称臣,就是很单纯的字面意思,宇文宪不向也不可能接受向大汉俯首称臣,不过在大汉提出的岁币概念上,宇文宪倒也愿意向大汉退让。

    岁币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物,虽然这种概念最终诞生在总是要向外族低声下气的宋代,但是实际上在汉代对外和亲的过程中就已经有给敌人贡献钱币的说法,只不过这种耻辱的事,大家也就是心知肚明罢了,很少有人拿出来张扬,自然更不会说给这种上贡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毕竟北周大军主力还在,宇文宪多少都还有一战之力,如果李荩忱不想和宇文宪拼个你死我活,那么最好还是不要逼迫宇文宪越过底线,因为那个时候宇文宪更有可能会选择和李荩忱打个你死我活。

    宇文宪能够允许向李荩忱缴纳岁币以及割地,实际上就已经是非常大的退让了,现在可不是李荩忱想打而宇文宪不想打,既然大家都不想打,那么实际上大家是处于对等的位置上的,此时宇文宪愿意让步,李荩忱也不可能逼迫的太紧了。

    因此最后杨素他们还是很容易和刘休征达成了一致,并且最终请求李荩忱定夺。

    “启禀陛下,双方和约总共二十条款。”杨素大步走到李荩忱身边,将手中已经拟定好的条款交给李荩忱。

    李荩忱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杨素的报告,这个时候也就是走个形式翻看一下。

    宇文宪承诺在十天之内调走华阴的大军,向大汉和平交接华阴,同时承诺将大汉和北周共同计算好数目的钱财和粮食在半个月之内于华阴交接。

    同时宇文宪答应每年给予大汉十万钱的岁币。岁币的数目对于掌控着中原、山东和河北的宇文宪来说当然微不足道,而对于坐拥从江南到西北的天下的大汉来说,更是九牛一毛,但是这其中的象征意义可是截然不同的,这代表着北周如果现在宇文宪所代表的还能称之为北周的话,正式向李荩忱服软。

    或许宇文宪还看不了那么远,但是李荩忱却很清楚岁币在历史上意味着什么。

    这是耻辱。

    宋代虽然富裕,但是因为年年岁币而被多少后人戳脊梁骨?

    实际上又有几个人知道,宋朝用岁币换来的双方边境榷场,每年的贸易顺差可要远远大于岁币的支出,也就是说宋朝用南方的货物换来的利润就已经足够支付岁币并且还有盈余。

    这些利润只会服务于一代或者几代人,但是向异族低头的耻辱,却会铭记几百代甚至几千代人。

    李荩忱绝对不会损害自己这一代人的利益,但是也不会让自己遗臭万年。不过他倒是不介意把宇文宪的名声弄臭。

    五胡乱华以来,曾经被汉族压着打的异族崛起,汉人转而沦为被奴役的阶级,自从那之后,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异族力量向汉人低头服软甚至还缴纳岁币,李荩忱应该很荣幸自己是第一个。

    这也说明风水轮流转,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现在他们也将夺回三百年前丢回的土地,也夺回祖辈们丢掉的尊严。

    除了这些明显是宇文宪向大汉低头的条款,也是双方争执最明显的地方之外,其余的倒是非常容易达成一致,最重要的还是大汉和北周之间将新开潼关、南阳等通商城镇,这对于宇文宪来说也不能算是让步,在双方互相贸易交流的这么长时间来,依靠向南方商人征税,实际上宇文宪的收入也不少,而且北方也的确需要依赖南方的茶叶、丝绸等物品。

    一旦双方断绝了通商的渠道,这些南方货物之中的必需品,价格自然就会水涨船高,到时候牟利的还是居中控制甚至于走私的南方商人,宇文宪当然也不会让南方人这么占便宜。

    除此之外,自然也就是双方加强对军队的约束,沿着现在的战线控制两侧驻军数量,避免出现重兵云集和军事竞赛。这也是现在的大汉和北周急需的,多年的战争让大家都在竭泽而渔,百姓和朝廷都想着能够喘口气,因此尽可能的减少驻军、避免冲突自然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

    和平从来不是在朝堂上拍拍桌子就能实现的,既然想要和平,自然就要付诸行动。

    对此李荩忱倒是并不在乎,以大汉军队现在的集结能力,也就是两三天就能把大军从内线拉到前线上去,再加上大汉第一线的重镇,要么就是诸如淮南的钟离、梁郡这样的军事重镇,要么就是南阳、长安这样的雄城深堑,所以用不到李荩忱担心防线会一触即溃。

    深吸了一口气,李荩忱提笔,又在上面加上了一条。

    双方以兄弟称,为兄弟之国。

    这样正好凑够了二十一条。

    条条款款,全部对大汉有利。

    这也算是李荩忱的一点儿恶趣味。

第一四二二章 寻求合作

    只希望以后只有华夏向别人开出二十一条。

    李荩忱亲自将墨迹吹干,看着这些不知道能够再把双方的和平持续几年的条款,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至少自己带着这个民族走到了这一步。

    至于剩下的大片故土,李荩忱并没有打算放弃收回,只不过现在他得先让大汉稳定下来,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同时想办法继续从依旧强大的北方抽血,否则现在的两败俱伤只会给别的敌人可乘之机。

    李荩忱宁愿稳扎稳打向前走,最后吞并天下,也不愿意现在操之过急,结果让子孙来面对残破的山河和渭桥之盟的耻辱。

    “便是这二十一条,朕准了。”李荩忱正色说道。

    杨素和陈叔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轻松神色。

    这一场谈判总算还是拿到了一个令人欣慰的结果,也不枉大家这些天的忙碌。而且他们也都清楚大汉是实打实的从中获得了不少利益,能够签订下来这样的条约,他们作为主持者自然也都与有荣焉。

    李荩忱把杨素和陈叔慎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关陇世家和东南士族现在已经开始寻求共同发展,这是李荩忱能够感受到的,至少对于现在百废待兴的大汉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李荩忱越来越需要整个朝廷拧成一股绳,好让自己有能力可以驾驭住大汉这个体型庞大的马车。

    毕竟乱世和命运如发了疯的马一样向前跑,如果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李荩忱自己也没有信心。

    尤其是现在朝堂之上已经有新的矛盾和对立正在形成,那就是新加入的力量和旧有力量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这主要体现在原来的北周臣子们开始得到任用。

    在陌生的新体系下,他们当然会倾向于抱团,这也就引起了原本朝臣们的警觉。

    这些北周文武是战败者,大家当然不会自己打的热闹,眼睁睁的看着曾经的敌人趁虚而入,因此东南士族和之前投靠大汉的北方世家开始谋求合作也在情理之中,他们也能够预料到,现在面对的是新来的北周官员的冲击和挑战,之后还必然要面临山东士族的挑战,因此与其到时候被各个击破,倒不如现在先团结起来。

    不过不管他们是如何团结,力量的源泉终究还是李荩忱。

    这也要求李荩忱自己要保持时刻的警惕和小心,万万不可把过多的权力放出去,也不能总是大权在握。

    帝王心术,从不简单。

    李荩忱的目光紧接着转移到了刘休征的脸上。

    刘休征看到李荩忱新加上的一条,先是松了一口气,显然他也不知道李荩忱会不会开出什么过分的条款,甚至有可能导致双方前功尽弃,那样的话,本来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刘休征真的要心理崩溃了。

    不过李荩忱显然只是要一点儿面子话,甚至都没有明确的指出谁是兄,谁是弟。

    这样必然也就是按照双方君主的年龄来计算了,现在宇文宪比李荩忱大,必然也就是宇文宪为兄,李荩忱为弟。

    这是李荩忱在给宇文宪面子,虽然这面子并没有什么用,根本不能当饭吃,不过有总比没有来得好,刘休征当然不会拒绝。当然了,从这二十一条来看,这也应该是李荩忱做出的唯一一点儿让步罢了,一点本来就因为年龄的关系而应该做出的让步。

    只不过刘休征比较好奇的是,李荩忱竟然直接用“兄弟之国”来称呼大汉和北周之间的关系了,不知道他可以要加上这一条,到底是想要强调什么,还真的只是无心之举?

    刘休征可并不相信李荩忱和宇文宪真的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他微微抬头,大汉的皇帝陛下带着笑容。

    刘休征却感觉这笑容分外的狰狞。

    既然签订了和约,双方使者用印之后,实际上一切都进行的很快。

    早在李荩忱接见了刘休征之后,萧世廉就停止了北周将领们每时每刻都仿佛身处地狱的斥候战,当然在萧世廉看来,斥候战的主要意义就是扰乱北周军心,让尉迟迥根本没有心思和胆量率军出战,同时也从最大程度上杀伤北周的有生力量。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北周人的脑袋掉得多了,以后面对的敌人自然也就少得多。

    萧世廉就信奉这么简单的道理,至于那些所谓的和约和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在他们武将们看来,就是一群文人对着舆图玩过家家,他们签订的那些东西,也不过就是一张白纸,想要撕毁的时候,连擦屁股的纸都比不上。

    因此萧世廉并没有因为双方开始要和谈就手下留情,等他收手的时候,和约都已经签订好了。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达成了战略目的,北周斥候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不说,甚至尝试找回场子的一队北周骑兵都差点儿全军覆没,也正是因此北周人分外的老实,到最后甚至都是汉军骑兵在原野上肆无忌惮的游荡,四处寻找落单的北周斥候,乃至于出现了抢夺人头的闹剧。

    当然萧世廉并不知道的是,因为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当然这些小动作也是相对于大规模军事行动来说,每一次小动作的背后其实也是一场杀戮和腥风血雨现在尉迟迥已经受到了太多的质疑,以至于北周大营之中不仅仅是下层官兵们心思波动,就连上层的将领们也都是各个人心思变。

    这是萧世廉没有料到的。

    现在他就要率军前往接收华阴。

    汉军在鸿门屯驻了这么久,就像模像样的打了一场仗,北周人就这么乖乖的把华阴给吐了出来,

    北周人的反应的确让大家很无奈。

    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受降的,更不是来接收城池的。

    就算是接收,也可以先好好打一场的。

    因为没有拿到什么功劳,所以汉军将士们都士气不高。

    倒是站在萧世廉身边的陈叔慎和蒋芒很高兴。

    这一次接收,军队只是陪衬,他们文官才是主角。

    华阴是旧名,实际上这里在北周的行政区划上属于华山郡,而上溯的话又属于弘农郡。汉末弘农被拆分,华阴和上洛等都是从弘农之中拆分出去的。

第一四二三章 读书人的事

    最早的弘农郡地跨渭水和大河,也就是将今天的渭南市、三门峡市、商洛市等地全部包裹进去,也正是因为这通衢要道的位置,所以弘农杨氏也能乘风而起、几代不衰。

    而进入南北朝之后,关中和洛阳之间成为枭雄们来往拉锯的地方,不同的势力也采用不同的行政区划。

    行政区划的混乱导致人们在谈论这里的时候,总是会新老地名夹杂在一起。同样混乱的还有地方的税收和吏治等等,有的地方税收已经收到了几十年之后,有的地方却是三不管地带。

    而类似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华阴,也出现在关中的其余地方。

    李荩忱拿到的的确是一个烂摊子。

    为了应对这样的问题,也是为了将大汉现在已经全面推广开来的州郡县三级制度重新确立起来,李荩忱很果断的准备以华阴这个新拿到的地方作为标杆,进而在新收复的北方土地上全面推行这个制度。

    因此他从朝堂之上抽掉了大批的年轻官吏准备进入华阴,让这里不仅仅是大汉之后和北周斗争的桥头堡,也要成为一个对外宣传大汉的政策、弘扬大汉的思想的阵地。

    签订了和约可不代表着战争结束。

    明面上的战斗结束了,但是暗地里的斗争,尤其是文化的侵蚀,李荩忱可并没有打算收手。还有什么比文化输出更廉价实惠而又能够取得良好效果的战略手段么?

    更何况现在李荩忱打着大汉的旗号,手中又握着北周的皇帝,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具有绝对的道义上的优势,如果真的打文化战争的话,李荩忱现在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不介意通过一些手段来让宇文宪更加难受。

    当宇文宪已经无法掌控北周的军心和民心的时候,李荩忱就算是只发动兵马做做样子,恐怕北周内部就要先起大乱了。

    华阴城已经越来越近。

    萧世廉并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进入华阴。

    北周大军已经在一天前全部撤离,但是作为主帅的尉迟迥并没有走,他将向萧世廉移交华阴。

    萧世廉并没有见过尉迟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白发苍苍的老将军。

    尉迟迥并没有戴头盔,头发在风中舞动,让人觉得这老人看上去分外沧桑。

    萧世廉勒住战马,身边的黄玩已经上前一步:“前面可是尉迟将军?”

    尉迟迥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夫尉迟迥。”

    黄玩正想要说什么,萧世廉向前,伸手拦住了黄玩,径直说道:“在下大汉骠骑将军萧世廉,见过老将军。”

    尉迟迥神情复杂,让开道路:“骠骑将军请入城吧。”

    “城中贵军可都已经撤退了?”萧世廉微微眯眼。

    这话说得就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似乎是萧世廉在怀疑北周人不讲信用。

    尉迟迥看过来,声音之中多少有些愤怒:“难道骠骑将军认为齐王殿下和老夫是言而无信的人?”

    萧世廉哈哈大笑道:“那当然不是,只不过某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对老将军俯首听命,某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一边说着,萧世廉一边策马向前,一直走到尉迟迥的身边,方才压低声音说道:“贵军之中似乎有些人对老建军也不甚满意啊。”

    尉迟迥冷笑一声:“不知道骠骑将军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无稽之谈,不过是一些小人散播的谣言罢了。”

    但是尉迟迥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知道萧世廉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而且这件事甚至就连汉人那边都已经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将军可要小心为上!”萧世廉大笑道,径直向华阴城中走去。

    而尉迟迥脸色变了变,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萧世廉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向他说这件事,有人不信任尉迟迥,对于汉人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事,按理说萧世廉不应该这样张扬着说出来的。

    萧世廉这样做的目的,主要还是要营造出来他和尉迟迥很亲密的假象,若不是双方之前本来就有联系,为什么见面就会说悄悄话?

    而且两军主帅之间,能有什么悄悄话,悄悄话又会是关于什么的?

    至于说什么,并无所谓。

    不远处的那些北周将领们已经将信将疑的看了过来,显然尉迟迥和萧世廉之间的对话,尤其是那一段悄悄话,已经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但是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尉迟迥。他们很感兴趣,尉迟迥和自己的这位孙女婿,到底说了什么?

    尉迟迥冷哼道:“骠骑将军当真是足智多谋。”

    “老将军过奖,也多谢老将军提点!”萧世廉大笑着扬了扬手“既然华阴城中没有贵军了,那老将军就请回吧,咱们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尉迟迥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勒住战马。

    而萧世廉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心上,让尉迟迥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解释。他能够感受到身边北周将领们的目光已经越发怪异。

    多谢提点?提点了什么?

    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什么时候两军主帅能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萧世廉这一段话,信息量很大啊。

    萧世廉并没有在乎身后的这些周人的动作,对于他来说,算计一下尉迟迥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尉迟迥上不上当,这些北周将领们又怎么想,萧世廉可就不管了。

    他们要是真的上当了,那萧世廉自然是高兴,而如果他们无动于衷,萧世廉自然也没有什么损失。

    就算是真的要开打,萧世廉也不害怕他们。

    陈叔慎策马落后萧世廉半个身位,笑着说道:“骠骑将军几句话就扰动了他们的心思啊。”

    “他们若是心中有别的想法,不管某说还是不说,都会有多动作的,某不过是加一把火罢了。”萧世廉一摊手,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华阴,紧接着说道,“墓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是你们读书人的事了。”

    剩下的文化输出和打造一个大汉政治制度的模板,也的确不是萧世廉的能力范畴内了。

    陈叔慎大笑着一拱手:“必不辱命!”

第一四二四章 韩擒虎的犹豫

    “砰!”

    这是撞木冲击城门的声音。

    朔方郡并不是什么大城,而且北方的城镇年久失修,也算不上坚固,若不是之前杨坚北伐的时候曾经修缮过这里,恐怕就是城墙上的那些缺口也足以要人命了。

    当时的杨坚恐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还要依靠这朔方城。

    守在朔方的是梁睿和阴寿。

    一个是主帅,另一个虽然顶着朔方郡守的名号,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实际上相当于监军。

    朔方争夺战已经到第二天。

    梁睿第一次见识到了汉军的火器,不过好在之前他们就已经从宇文盛的溃兵那里对这种新式武器有所了解,总算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最后和宇文盛父子那样被打的落花流水。

    城头上的北周士卒三三两两的站着,他们手中举着盾牌,这些盾牌或许很难阻挡石弹和火枪弹的组合,但是至少能够起到不小的心理安慰作用。而城头上的守军实际上就是装装样子罢了,真正的守军主力都在城下。

    梁睿可不是宇文盛那样的平庸之辈,既然已经知道了敌人的厉害之处,他便早早地做好了城头上根本无法立足的准备。

    城中的兵马被分为了好几个预备队,敌人一旦开始攻城,这些人就躲在城墙下,反正石弹也好,箭矢和火枪弹也罢,根本打不到他们,而等到汉军登城之后,这些人再杀出去,直接短兵相接。

    这个时候就算是经历了火枪的短暂打击,士气还是在的,凭借人数优势,梁睿竟然硬生生的支撑过去了第一天,让城下负责主攻的韩擒虎暴跳如雷。

    不过之前韩擒虎和牛弘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梁睿不可能是宇文盛父子,宇文盛父子虽然也不算没有胆量,但是谋略却远远比不上梁睿的。

    梁睿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想到妥当的应对之法,也不能算意外。

    尤其是洛川之战后,汉军已经不允许火枪手冲在最前面,所以当真正短兵相接的时候,冲上城头的汉军本来就不占优势,被憋着一口气的北周士卒打下去也在情理之中。

    被点燃的云梯车在熊熊燃烧,车上的汉军将士只有一小半侥幸存活,而这也是汉军火枪手第一次出现伤亡,最顶层的十多名火枪手只有四五名跑了出来。当然了为了击毁这么一辆云梯车,北周人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城头上的所有大型防守器械都被汉军用投石机拆了个干净,而梁睿也只能下令守军后退。

    趁此机会,汉军的冲车也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冲到城门下拼命撞击城门,也就是刚才的一幕。

    不过韩擒虎也知道这不过是心理安慰,因为根据线报,城门早就已经被堵上了,梁睿和阴寿是做好了和城池共存亡的准备。

    冲车就算是能够撞开城门,也撞不开堵在城门后面乱七八糟的那些杂物,更何况在那些东西的阻拦下,根本就撞不开城门。

    梁睿直接放弃了出城野战甚至是出城的可能,就铁了心闭门死守。

    因此突破点终究还是在城头上。

    “舅舅,用震天雷吧。”李靖站在韩擒虎的身边,沉声说道。

    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初的一介白丁,李荩忱上一次接见他之后,给他封了个千牛备身的官职,所谓千牛备身,就是皇帝禁卫武官,官职在侍卫亲军体系内,是不折不扣的皇帝身边人,历史上李渊也是因为担任这个官职才崭露头角的。

    当然了李荩忱倒并没有打算把李靖留在身边,反而继续让他跟着韩擒虎完成北上进攻杨坚的作战,一来也是为了增加一些他的实战经验,二来李荩忱也对李靖的看法很感兴趣,所以很想知道他回报的前线战局和自己通过其余渠道得到的有什么不同,更想看看李靖对前线的看法是怎样的。

    而且有了北方之战历练的经验,李靖之后自然也可以顺理成章的以将领而不是白丁的身份进入还在组建的军事学院学习。

    军事学院的培养是分为两类的,一类是把一些没有接触过战争的年轻人们培养成基层军官,另一类自然就是对已经身在将官位置上的将领们进行培训,不用想也知道,在以后大规模冲突和战争注定会越来越少,所以有在书院培训过的经历,自然也就更容易得到提拔。

    李荩忱可没有打算让李靖从白丁干起,那样就未免太浪费人才了,所以给他一个千牛备身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将领,并且他也有资格在韩擒虎指挥战斗的时候插话,不用再担心任何人说三道四。

    韩擒虎倒是有些犹豫。

    震天雷是昨天晚上才送到军营之中的,裴子烈自己率领后续的汉军大队才刚刚从延州启程,就先让人快马加鞭把震天雷送了过来,由此震天雷的效果,就算是韩擒虎等人没有见过,也能够猜的大差不差,毕竟能够和火枪形成搭配的,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是韩擒虎并不倾向于使用震天雷。

    对于这种新式武器,他并不知道效果,所以他不能冒险。

    一旦使用震天雷而效果不如人意那还好说,万一出现什么危险,那真的会出乱子的。韩擒虎更倾向于使用传统的方法稳扎稳打的把这座城拿下。

    “如果再不拿下朔方,恐怕会横生变故。”此时牛弘也忍不住说道,这才是他和李靖同样都担心的根本所在。

    他们的对手可不是孤立无援的宇文盛父子,而是杨坚。

    杨坚的手中,应该还有不少兵马,谁能断定他就不会前来救援?

    更或者说,见死不救应该才有问题吧?

    裴子烈这么着急的让人把震天雷送过来,应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需要韩擒虎抓紧把城池拿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韩擒虎一挥手:“霹雳车,换装震天雷。”

    而牛弘和李靖也都紧张的把目光投向城墙。

    鸣金声和鼓声同时响起,汉军开始缓缓后退,而霹雳车则开始向前移动。

    工匠们开始计算射击诸元。

    大队的汉军火枪手和弓弩手也开始列阵。

    当所有人就位,击鼓和鸣金同时停下。

    风吹过。

    城上城下,出奇的安静。

第一四二五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北周士卒已经很熟练的开始后退。

    他们知道汉军的投石机又要开始咆哮了,既然自己这边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制手段,那就老老实实躲着。

    梁睿站在城门上,这里也是整个战场的制高点。

    看着汉军的霹雳车已经稳住,他深吸一口气。

    “将军,走吧。”他身边的阴寿沉声说道。

    作为一军主将,梁睿不能站在上面冒险,汉军的石头可不认人。

    “罗云(阴寿表字),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梁睿低声说道。

    阴寿皱了皱眉:“是南蛮的进攻方式么?这一次南蛮就连城头还没有撤退了,的确有些不对。”

    “这一次他们的进攻势头的确比不过昨日了。”梁睿斟酌说道,“所以韩擒虎着急想要用投石机再一次打击我们来提高士气,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某总觉得哪里不对。”

    阴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将这些归于老将军无凭无据的臆测。

    “走吧。”梁睿苦笑道,“或许是老夫多虑了。”

    一边走下城门,他一边低声说道:“天佑大周。”

    而他的身后,已经熟悉了的呼啸声再一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投石机抛出去的东西落在城头上,却不再是梁睿等人之前熟悉了的石弹的闷响声。

    “砰!”爆炸轰鸣,卷起烟尘滚滚。

    城墙上三三两两留守的北周士卒,被掀起的气浪硬生生卷起,再重重的丢下城墙!

    梁睿站在上城步道上,眼睁睁的看着一名士卒跌落在自己的面前,七窍流血。

    这又是什么武器?

    梁睿敢保证自己从任何一个逃兵或者斥候那里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消息。

    爆炸接连起伏,夯土做成的城墙根本支撑不住这样的炸裂,整个墙体都在剧烈的晃动,惊慌失措的北周士卒从城墙下的藏兵洞中跑出来,每个人身上都落满灰尘,看样子就知道此时藏兵洞之中应该已经是尘土哗哗的向下落了。

    灰头土脸的北周士卒们根本来不及也不想回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如果说之前火枪的声音和威力还能够理解和接受,那么眼前的这种东西,就真的超出于他们的理解范围了。

    那爆炸的声音还有爆发出的火光,当真只有天神下凡才会有这样的威力。这些汉人,他们的背后一定站着天!

    梁睿紧皱眉头,他能够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天而降,落到城头的女墙上,而黑黢黢的东西一下子炸裂,女墙也随即被硬生生的炸出了一个缺口。

    他不知道汉军到底是什么时候拥有的这种武器,但是他可以肯定,今天这座城已经没有坚守下去的必要了。

    汉军的投石车肯定还在向前移动,因为这些东西丢的越来越响城里,不断有这种东西落在四处奔跑的人群之中,和落在城头上单纯的只是震荡起来一些尘土不一样,落在人群之中,这东西便展现出了自己狰狞的一面,四散破开的铁片卷携着风扑向人,而人体在这样威力的武器之下显得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助。

    或是铁片直接插入身体,或是爆炸引来的震荡直接把人掀翻在地,而这些人基本上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梁睿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凉,他此时靠在城墙脚下,并没有走。相比于直接被从天而降的怪异铁球给炸死,他倒是倾向于被倒下来的城墙给压死。

    不过至少从现在来看,城墙只是在晃动。梁睿几乎已经有定论,这种汉军新式的武器显然就是之前那种同样能够爆炸的东西的放大版,只不过那种需要用一支木杆子来发射在梁睿来看火枪自然就像是一个木杆子,而这种则可以直接用投石机抛射。

    梁睿不知道汉军到底还有多少撒手锏没有用出来,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算是自己打造出来了这个时代的铜墙铁壁,面对汉军这些几乎已经是来自于另一个时代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抵抗之力。就像是上古炎黄部落披着兽皮的士卒去迎战现在全身披挂的精锐骑兵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战斗。

    “将军,我们突围吧。”阴寿的神情阴晴不定。

    显然汉军的这种新式武器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抨击着他的内心底线。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倒不如先突围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一个道理,关键的还是要把这种武器的消息告诉隋王殿下。

    就算是没有应对之策,至少也要有心理准备。

    这是现在他们做臣子的唯一还能做的。

    梁睿苦笑一声:“突围,现在又能向哪里突围?”

    这句话一说出来,阴寿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攻城讲究的是围三缺一,韩擒虎确实并没有派兵从北门进攻,而城中的守军如果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话,在封堵城门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封堵没有敌军进攻的那面城门。

    但是阴寿当时在城中是做好了和朔方共存亡的打算的,在他的坚持下,即使是没有战斗的北门也被封堵了。所以现在北周军队要是想要突围的话,还至少要先把城门口的杂物清理干净。

    而汉军此时已经开始登城,丧失了斗志的北周军队根本就没有勇气再冲上去将他们撵下城头,因此时间根本就不够了。

    怎么看阴寿都有一种搬起来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因此这个时候面对梁睿还有其余北周将领的目光,阴寿怎能不尴尬?

    “活捉梁睿!”也不知道汉军到了哪里,但是他们的声音已经从城墙上传来。

    梁睿苦笑着回头。

    赤色的旗帜已经出现在城头。大队的汉军将士从城墙上冲下,越过尸体遍地的街道,追杀已经吓破了胆的北周军队。

    梁睿并没有搭理阴寿,而是走向府衙:“关上府衙的大门,我们和敌人决一死战!”

    阴寿跺了跺脚,也只能跟上梁睿。

    这个时候自己还有别的选择么?

    府衙的大门闭上,此时府衙之中剩下的也就只有两个人的亲卫。大家屏住呼吸,盯着府衙大门。

    他们很清楚,当大门被冲破的那一刻,也唯有用战死来报答老将军这些年的提携之恩了。

第一四二六章 梁睿之死

    梁睿倒是并没有在乎大门那边的战事变化,他径直走到议事堂上。

    一名亲卫已经端了一壶酒走过来。

    梁睿回头看了一眼阴寿:“罗云,打算陪老夫喝两杯么?”

    阴寿看着那一壶酒,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梁睿显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和城共存亡的准备,长期以来倒是自己乃至于隋王殿下都冤枉和错怪他了。

    叹息一声,阴寿郑重一拱手:“之前错怪老将军了,恳请老将军谅解,有些无心之举,还请老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梁睿哈哈大笑,他的亲卫已经给他倒满了酒,他就直接端起来酒杯:“喝了这杯酒,什么忧愁烦恼可不就都忘了么,现在说这些又何必呢?”

    阴寿也是大笑一声,伸手抄起来酒杯:“满上!”

    “给罗云老弟满上!”梁睿也是一挥手。

    那亲卫迟疑片刻,还是也给阴寿也倒了一杯。

    阴寿端起酒杯,梁睿对他做了一个敬酒的手势。

    “妙也,妙也!”阴寿一饮而尽,感受到了酒火辣辣的味道。

    是上好的酒。

    而梁睿也干了之后,将酒杯随手丢在地上:“这煌煌大周,现在已然是大厦将倾,老夫是看不到隋王殿下东山再起了。这江山分崩离析,也终究要有人为之牺牲。”

    “若是连个殉葬的人都没有,后人又如何看我大周,又如何看隋王殿下?”阴寿点了点头:“那就让你我两人来吧,老将军腿脚还不错,记得黄泉路上且等等某。”

    梁睿笑了笑。

    而阴寿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再说别的都已经是徒劳,反正命运也已经无从更改。

    酒劲下去,药劲上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向后倒下。

    府衙的大门,也被轰然撞开。

    梁睿的亲卫们涌上去,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火枪手的排枪。

    --

    韩擒虎很快就见到了梁睿和阴寿的尸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战局都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有人会愿意为杨坚殉葬。

    阴寿作为杨坚的死党,这样选择尚且在情理之中,免得自己沦为阶下囚之后备受耻辱。可是梁睿却不一样,这个老将军终究还有资历摆在这这里,又有韦孝宽等人作为榜样,如果他真的选择投降,那么李荩忱虽然或许不会直接给予他什么实际的权力,但是颐养天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活够了啊。”牛弘看着闭着眼睛的梁睿,脸上的神情很安详。相比之下阴寿瞠目欲裂,临死之前两个人的心境和所想的事情必然也有所不同,“而阴寿似乎还心有不甘啊。”

    亲卫们切下来了梁睿和阴寿的首级,这是这一战最大的功劳。

    韩擒虎看着两具无头尸体:“现在就没有那么多差别了。”

    牛弘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开:“我们这么顺利的拿下了朔方,不知道杨坚那边又会是什么反应。”

    “这里距离银州已经很近了,杨坚在整个朔方之战中并没有派遣任何援兵前来,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这说明要么援兵已经在路上了,只不过是我们的动作更快,要么是杨坚根本就另有企图。”韩擒虎沉声说道。

    而不等他说完,一名斥候快步进来:“启禀将军,前方哨探,杨坚主力出五原,攻灵武!”

    韩擒虎一怔,大步走到舆图前:“竟然放弃银州而求灵武,杨坚这是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的估计不仅仅是灵武,而是整个大西北。”旁边的李靖此时也忍不住说道,他虽然也接触过血腥的战场,对于杀戮也并不算陌生,但是当看到梁睿和阴寿的尸体时候,还是脸色苍白,或许他从未见过如此重要的人物也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又或许他并没有想过当自己直面死亡的时候,心里又会是怎样的波澜起伏?

    不过随着西北的消息传来,李靖的注意力也再一次集中到了当下的局势上。

    牛弘出身西北,当然也看出来了这其中的端倪:“对于杨坚来说,银州的背后就是河套和草原了,就算是守住银州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他终究不可能和鲜卑人一样,至少还有草原这么一条退路,所以他与其集中兵力和我们在银州进行一场几乎已经能够看出结局的战斗,倒不如先向西北打开局面,如果他真的能够占据灵武,说不定就能够沿着大河一路南下,最终占领我们的西北!”

    顿了一下,牛弘紧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杨坚应该也已经和吐谷浑沆瀣一气,等杨坚突入西北,吐谷浑肯定也会在我们集中兵力对付杨坚的时候趁虚而入,到时候杨坚就算是无法全有西北,但是西北富饶之处,诸如安定、天水等地都有可能会落入他的手中,如果再掌握了萧关,那到时候可就有的我们头疼了。”

    韩擒虎神情也是肃然。

    一旦让杨坚拿下的西北,大汉在关中难以立足不说,汉中和巴蜀都会受到威胁,那杨坚再一次进入关中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韩擒虎不得不承认,放弃银州而集中力量重新在西北打开局面,杨坚的确非常有魄力,也是现在唯一一种能够让他起死回生的办法了。

    “但是杨坚要冒的险可不少,”李靖微笑着说道,“能不能拿下就连突厥人都折戟沉沙的灵武尚且两说,大军奔袭征战,单单凭借河套一地,能不能供给足够的粮食恐怕也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我们拿下朔方,银州和河套都已经近在眼前,今年秋收算是便宜了杨坚,可是杨坚真的以为自己还能够拿到明年夏收的粮食么?”

    韩擒虎和牛弘对视一眼,对于汉军在灵武的防守,他们还是有信心的,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凭借手中火器的强大,拼命向前!

    韩擒虎微微颔首:“没错,今年冬春之交,就是杨坚的忌日。”

    牛弘紧跟着补充了一句:“请示一下车骑将军,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也没有那么多了,必须得抓紧。”

    而韩擒虎和李靖这一对现在俨然已经成为汉军北伐里起到中流砥柱作用的舅甥看着舆图上张牙舞爪的北周军队形势,若有所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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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