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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三章 林盻的磨难

    有人过来,年轻人抬起头来。

    看清了年轻人的面孔,卢小闲吃惊道:“吉捕快?原来是您呀!”

    喝羊杂汤的是万年县的捕快吉温,他没有穿公服,正吃的过瘾呢。

    见是卢小闲,吉温也笑了:“这么巧,又见到你了,对了,你上次说过,你叫卢什么来者。”

    “卢小闲!”卢小闲笑着道。

    “哦,对对对,是叫卢小闲!”

    黎四看见吉温,面上变了颜色,正要悄悄溜走,却被吉温发现了。

    吉温瞅了一眼黎四,嘿嘿一声冷笑,对卢小闲道:“我上次就说你们是一伙的,你还不承认,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卢小闲陪着笑道:“吉捕快,您误会了。他是小偷没错,上次我也是头一次见他。他摸走了您的银袋,被我发现,当场便教训了他。他知错却不敢将银袋还给您,我便代劳了!现在他已经改邪归正,请吉捕快大人不计小人过,此事就莫再放在心上了!”

    “改邪归正了?”吉温满脸都写着不信,不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吉捕快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刑部的冷卿,他能证明我说的是真话!”卢小闲面不改色道。

    吉温是万年县的捕快,而冷卿是刑部总捕头。卢小闲拉虎皮作大旗,他知道冷卿的名头肯定能镇住吉温。

    “你认得冷总捕头?”果然,听了卢小闲的话,吉温很是惊异。

    “嗯!”卢小闲点点头道:“冷总捕头和我是亲戚!你可以去问他!”

    卢小闲随口编了个谎。

    “不必了,不必了!”吉温脸上露出了笑容:“卢公子能让他浪子回头,也算积了德,我怎会不信!”

    说罢,吉温指了指一旁的长条凳道:“不用客气,请坐!”

    与黎四坐定后,卢小闲笑着问道:“吉捕快,您也喜欢吃羊杂割呀?”

    吉温喝了一口汤,眼睛看向了掌柜的方向:“卢公子初来乍到却也识货,别看这地方不起眼,我敢说整个长安城没有一家羊杂割做得比这地道。”

    卢小闲也向掌柜那边看去,掌柜已经利索地把案板上小山一般堆着的羊杂码在两只碗里,手上拿着一只勺子在几个碗里点了几下,就看各式调料在空中拉出或白或红或黑的线,长了翅膀一般分别落进两只碗里,接着大勺一转,老汤浇进。哧啦一声,那诱人的霸道香气就冲鼻而入。

    吉温问道:“卢公子,你看掌柜这几手怎样?”

    卢小闲点点头:“不错,很能勾起食欲,我已经迫不急待了。”

    掌柜把两碗羊杂割端了过来,卢小闲也不客气,趴到桌子前稀里呼噜便大口喝汤,却烫得龇牙咧嘴。

    吉温笑了:“卢公子,这汤急不得,得慢慢喝!”

    吉温来的早,吃饱了准备结账先走,卢小闲主动抢着替吉温付账,吉温哪能愿意,二人你推我让。黎四趁着他们二人拉扯之际,悄悄付了钱。

    一碗羊杂割值不了几个钱,但卢小闲的举动让吉温对他很有好感,他对卢小闲道:“卢公子,上次给你说的是客套话,这回我说的

    可是实诚话,还是那句,有什么难处到万年县衙来找我!”

    “有事一定去找您,吉捕快,您慢走!”卢小闲客气的地将吉温送出了门。

    ……

    在医馆的后院,华云峰专门为林盻和卢无瑕准备了一间屋子。

    卢小闲走进屋子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虽然仅仅几日没见,卢小闲还是被林盻丑陋之极的脸庞刺激的一哆嗦。他感觉今天的林盻,与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也说不清楚。

    “卢公子,这几天跑哪去了,连影子都见不到!”卢无瑕不满道。

    卢小闲苦笑道:“无瑕,我去找落脚地,腿都快跑断了!”

    卢无瑕还要说什么,卢小闲赶忙岔开话题,向林盻问道:“华郎中给你治病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盻点点头道:“华郎中让我浸泡在装满药水的木桶中,三个时辰后身上的浓毒排尽,至少可以维持一个月!”

    卢小闲张大了嘴,傻傻问道:“什么药水?”

    “石胆,绿矾,硝石,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材!是华郎中专门为我特制的药水!”

    卢小闲听罢,彻底惊呆了。

    来自后世的他心中清楚,石胆,绿矾,硝石,虽然都是自然界的物质,可带着强腐蚀性,在这样的药水里浸泡三个时辰,那还不得脱一层皮呀!

    等等!

    卢小闲瞪大了眼睛。

    刚才进门的时候,卢小闲就觉得林盻似乎有些不同,此刻他终于发现,林盻的脸上和露出的皮肤,都是红红的嫩肉,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天哪!

    华云峰竟然用这样的办法,让林盻脱了一层皮!

    每个月都要强忍着痛楚脱一层皮,为了生存,林盻要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卢小闲可以想象到,今后林盻要经历怎样的磨难。

    ……

    一连三天,黎四带着卢小闲大街小巷转了个遍。

    当卢小闲再跨入黎四家小院的时候,果然有了大变样,卢小闲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很是满意:“黎四呀,这才像人住的地方,比你以前住的猪窝可强多了!”

    卢小闲和卢小逸搬到黎四家中,当晚他们美美睡了一夜。

    早晨醒来之后,黎四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你还会做饭?”卢小闲觉得很奇怪。

    黎四腼腆道:“会做一点,以前一个人懒得做,凑合凑合就过了,现在师父您住在这儿了,我当然要给师父您做饭了!”

    吃过早饭,黎四带卢小闲去看皇城,顺着朱雀大街便到达了正对着皇城的朱雀门。

    皇城护城河边,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河水悠闲清澈,将一朵朵白云揽在怀里,好像要清洗一番。

    皇朝是朝廷三省六部衙门办公的地方,朱雀门前有金吾卫的军士守卫,寻常百姓是不可能进入的。不时可看到官员出入,有步行的,有坐骄的,甚至还有急匆匆出来的太监,一看就是身负紧急公干。

    皇城再往里,那便是宫城了,也就是皇宫。

    皇宫在任何朝代

    都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它不仅仅是皇室居住、处理政事的宫殿,更象征着无上的皇权和不可动摇的皇威。

    卢小闲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显、上官婉儿、杨思还有秦俊,他们都住在皇城里面,不过这跟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良久,卢小闲才对黎四缓缓道:“好了,我们走吧!”

    “师父,我们去哪?”黎四问道。

    “去西市!”

    说罢,卢小闲率先离去。

    黎四赶忙追了上来。

    来到西市,卢小闲几经打听,终于的找到了岑少白买下的那间铺子。

    看着牌匾上“岑氏花饰”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卢小闲觉得有些奇怪,岑少白怎么做起花饰生意了。

    店铺里很热闹,有许多年轻女子正围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图样,忙碌的制作各式花饰。

    “这里应当明暗搭配,整体就看着有生气了!”

    “这里缀上小块珠宝,是不是就如同画龙点睛一般了?”

    “这里应该用鲜花和绢花相组合……”

    岑少白来回走动着,在一旁给这些女子一一指点,看上去这些人不像是顾客。

    见卢小闲进店来,岑少白赶忙过来招呼:“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是东家,我怎么就不能来?”卢小闲打趣道。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图样,仔细端详,只见图样中花饰画工精美、色彩艳丽、栩栩如生,忍不住惊叹道:“岑掌柜,这是何人所画?”

    “是我画的!”岑少白淡淡道。

    “你画的?”卢小闲惊异的瞅着岑少白。

    平时没注意,只以为岑少白擅长做生意,没想他还有这一手。

    “我自幼喜好绘画,连先生都夸我在这方面极其有天分,只是家境贫寒,父母无力供给,中途放弃了。”说到这儿,岑少白微微一笑:“现在正好用上了!”

    卢小闲又看了看岑少白做好的成品,都是上好的丝罗绸缎,用各种方式进行搭配点缀,各不相同,却又恰到好处,卢小闲不禁感慨岑少白居然有这样好的想象力。

    “杨珂!”岑少白突然朝着里屋喊道。

    一个后生从里屋出来,他俊朗憨厚,穿的干干净净,看上去让人觉得很舒服。卢小闲从他的目光感受到浓浓的忧郁,是那种让人觉得心悸的忧郁。

    后生看着岑少白,声音柔缓道:“东家有何吩咐?”

    “我可不是东家,他才是东家!”岑少白指了指卢小闲。

    “东家好!”后生向卢小闲施礼。

    “你在这里盯着点,我和东家到后院去!”岑少白吩咐道。

    “放心吧,我会招呼好的!”

    岑少白带着卢小闲、卢小逸与黎四到了后院的厢房。

    几人坐定后,卢小闲与岑少白聊起天来:“那些姑娘和那个伙计都是雇来的?”

    “那些姑娘都是周围人家手巧的,她们到我这帮忙挣点零花钱,算不上是雇的。伙计叫杨珂,是上任掌柜留下的,身世可怜,没有去处,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胭脂

    卢小闲突然想起,刚才见到杨珂他那忧郁的眼神,忍不住问道:“你说杨珂身世可怜,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杨珂来,我算是又捡到宝了!”岑少白一脸兴奋,“我租下这个铺子,专门和他聊过,他虽然是个伙计,但对制作胭脂相当在行!”

    卢小闲笑着道:“你原本就是经营胭脂水粉的嘛!”

    岑少白点头道,“花饰和胭脂一样,都是女人离不开的,胭脂比花饰更有市场,只是原来的伙计要么在洛阳要么在幽州城,我现在精力有限,在长安经营胭脂还得往后放放!有杨珂在,这是迟早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卢小闲赞同道,“这样的人才当然要留住,他可是摇钱树呀!”

    岑少白苦笑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本打算让他做这铺子的掌柜,我腾出精力再置办些产业的,可他死活不肯!”

    “这是为何?”卢小闲觉得奇怪。

    “他心事末了,不想做掌柜,现在做伙计也是因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

    夜幕已经降临,微风轻拂而过,连成摇曳碰撞了一天的树叶也疲倦了,人们也如同倦鸟一般归了巢。

    岑少白的店铺也关了门,店内却灯火通明,岑少白、卢小闲、黎四和杨珂四人坐在方桌前。

    岑少白举起了酒杯:“公子,来,我们干一杯!”

    岑少白果然是做生意的行家,虽然只是个普通店铺,却让他做的风生水起,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

    “该庆祝庆祝!来,我们干了!”卢小闲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岑少白、卢小逸与黎四都喝了,而杨珂却动也没动杯子。

    卢小闲皱着眉头问道:“杨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珂勉强笑了笑:“东家,我不胜酒力,扫您的兴了!”

    卢小闲心中一动,对对杨珂道:“杨兄弟,没什么扫不扫兴的,你碰上什么难处了,可否说来听听?”

    杨珂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卢小闲知他心中有顾虑,笑着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你觉得是难事,或许我们能帮到你,这事就解决了!”

    岑少白在一旁也劝道:“你说说吧,说不定东家真有办法呢!”

    听了岑少白的话,杨珂有些心动了,他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说说吧……”

    ……

    杨珂六岁时,在江边捡到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吃力地抱回家。

    杨珂的父亲是淘漉胭脂的脂粉匠,看他抱回个婴儿,怒斥说:“养活你就够难了,哪儿还有钱再养个娃娃?抱回去!”

    杨珂固执地站在门口,倔强地看着父亲:“抱回去她会饿死,江边好多人只是看,都不要她。”

    见儿子梗着脑袋,胭脂匠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快要落到儿子头顶,却又收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说:“你娘没了,你自己照顾她,我没工夫。”

    见父亲答应,杨珂头点的像鸡啄米一般。

    杨珂为她取名胭脂

    ,开始喂她米汤。

    胭脂六岁,杨珂已跟父亲学会了淘漉胭脂膏,将精心采集来的整朵红蓝花放到石钵中反复杵槌,胭脂则蹲在一边双手托着小脸看。槌累了,杨珂再去净缸里取些蜀葵花,当他拿着花回屋,却见小胭脂已经把手伸进胭脂缸,红红黄黄的胭脂汁儿顺着她的小脸儿流下来。

    看着满脸油彩的妹妹,杨珂忍不住哈哈大笑。

    胭脂望着哥哥,也“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胭脂十二岁,已经能淘漉上好的胭脂。

    胭脂十五岁,杨珂不甘心像父亲一样做一辈子胭脂,要去外面闯荡世界。临走,杨珂默默地站在熟睡的胭脂身边:“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说罢,杨珂走出了家门。

    躺在床上的胭脂流下泪来,她劝不住他,他要走谁都拦不住。

    一晃四年过去,杨珂怀揣着二百两银子兴冲冲回家,家却没了。

    辗转找到从前的邻居,询问父亲和妹妹的下落。

    父亲两年前去世了,父亲病重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胭脂头插草标,卖身葬父。父亲葬在乱石口的一块小墓地,胭脂被一个富商买走带去了长安。

    邻居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杨珂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拜祭了父亲后,坐船乘车,直奔长安。

    到了长安,杨珂一边做伙计,一边打听胭脂的下落。

    可是,长安太大了,他在长安待了三年,也没打听到胭脂的下落。

    ……

    杨珂是个有情人,卢小闲觉得无论如何也应该帮帮他。

    想到这里,卢小闲向杨珂问道:“你可有胭脂姑娘的画像?”

    杨珂不解卢小闲何意,疑惑地看着他。

    岑少白当然明白卢小闲的心思,笑着对杨珂道:“公子想帮你找到胭脂姑娘,还愣着做甚?”

    杨珂感激地看向卢小闲:“有!东家,您稍候!”

    杨珂匆匆而去,不一会便进屋来,递给卢小闲一幅画像:“这是我闲暇时自己画的,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卢小闲接过细细观看,虽然画得粗糙,但眉眼神韵逼真,看得出来杨珂是用了心的。

    卢小闲对杨珂道:“这画先留在我这,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

    “多谢东家!”杨珂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哽咽着道,“东家,我想出去一会!”

    卢小闲理解杨珂此刻的心情,点点头:“去吧!”

    从屋内出来,杨珂站在门口忍不住悲从中来。

    十几年前,杨珂当宝贝一样捡回了胭脂,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她。老天不长眼,偏偏让他们天各一方。

    卢小闲的出现,让本已绝望的杨珂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胭脂,你在哪里?”杨珂仰脸望天,潸然泪下。

    ……

    永和坊的小巷边上,有一块青石板,长约四尺,宽约两尺,厚约半尺,方方正正。

    青石板上斑驳的痕迹像老

    树身上脱落的树皮,看上去虽不起眼,但细看却也是有年头的东西,岁月的柳条无情的鞭打它的时候,它只是那样静默着。

    卢小闲蹲下身来,抚摸着苍凉又不失温润的青石板,头也不回轻身问道:“这便是朝天石么?”

    黎四点点头:“正是!”

    黎四给卢小闲讲过“朝天石”名字的来由,正是取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之意。虽然讲的简单,但卢小闲大概也可以还原出当时的场景:许姓和秦姓的两个恶少,为了永安坊的把头之争,曾经有过一场血淋淋的火并。

    自古以来,各个城市的街巷都有把头存在,把头和他们的手下,是市井社会中的一个特殊群体,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所以伴随着偷盗、拐骗、勒索、强暴、嫖赌、伪诈等诸多见不得光的事。

    与大唐别处不同,长安城各坊的把头基本上都是有来头的恶少,有些人的父兄还是官吏。这些人因门户可恃、涉世尚浅、血性不定,年纪轻轻便学了坏样。

    他们要么剃着光头、皮肤上雕着各种花纹的恶棍,手执羊骨,臂缠长蛇,在街上上横冲直撞,客商或百姓稍有不满,便举起羊骨殴人。

    独木不成林,恶少要把持里坊各项事务,光凭一己之力是不行的,自然也需要手下。于是,恶汉和青皮便理所当然成了他们笼络的手下。

    恶汉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惹是生非,寻机勒索,连官府也治不了他们,里坊地百姓遇见他们都会远远躲开。

    青皮则聚在庙会勾栏三瓦两舍起哄闹事,大打出手的同时趁机抢夺受害者随身携带的财物。许多从外埠来跑码头卖艺的江湖艺人,照例要先受此辈勒剥后,才能摆场子,否则一顿痛打,让你站不住脚滚蛋。青皮们多同偷儿联手作恶,殴辱衣冠,调戏妇女,样样都干。有时他们也凭勇力凶狠,分享局骗、帮闲、赌棍、偷窃等其他流氓的油水。

    “就是这儿了!”卢小闲满意地点点头,指着朝天石对黎四道:“把咱的招牌竖在边上!”

    “师父,真要竖在这儿吗?您不再考虑考虑了?”黎四犹豫着提醒道。

    黎四不知卢小闲是怎么想的,非要把招牌竖在朝天石旁边。这地方看起来是两不管,可也是最敏感的地方,许、秦两伙人都盯着呢,谁都不敢打朝天石的主意,卢小闲却偏偏不信这个邪。

    “考虑什么?”卢小闲瞪了一眼黎四,“怕了就回家睡觉去!”

    “师父,我不怕!”

    嘴上虽说不怕,可黎四心却一直在扑通扑通乱跳,不怕才见鬼呢,那些恶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黎四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将刚刚做好的布幡插入青石板旁边的缝隙里。

    说是招牌,其实与算命先生常用的那种白幡并无二致。

    一根竹竿,竿杖上挑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的字是卢小闲亲手写的。

    上方是个龙飞凤舞大大的草书“赌”字,下面则是一行正楷:骰子十文一把,每人仅限三次。赢了庄家赔一两银子,输了分文不再收取。

第五百八十五章 开赌档

    白幡上的这话说的很大,就像武林中人摆擂台,挂出“拳打五湖四海,脚踢四面八方”对联一般,这是犯忌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了,用十文铜板搏一两银子,对很多人还是有诱惑的。

    ……

    吴青皮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顺着永和坊的大街逛悠。

    吴青皮本名叫什么大家已经记不得了,他的行径让大伙只能称他为青皮,他也乐得被这样称呼,似乎格外荣光一般。

    正悠悠然的工夫,吴青皮猛听前边传来一片吆喝声。

    “满贯!满贯!满贯!”

    听喊声,应该是有人在赌钱。

    果然,吴青皮抬头看时,朝天石边上围了一圈人,圈里的喊声颇为整齐,像有人指挥一般。

    朝天石是永和坊老少纳凉的地方,时不时也会有小叫花赌钱戏耍,吴青皮没在意,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叫花赌钱玩,怎么可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

    吴青皮推开众人挤进去一看:果然是赌钱的,不过不是玩耍,而是有人挂了招牌设赌档!

    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在这时开局设赌。

    再一细看,吴青皮发现朝天石边上蹲坐着十来个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看他们一身的破烂和肮脏,就知是小叫花子。他们显然不常在永和坊活动,在永和坊讨生活的人,吴青皮没有不认识的,这几个都是生面孔。

    朝天石正中坐着一个白衣年轻人,看样子便是设赌坐庄之人。

    年轻人设赌的规则很简单,钵中两个骰子 一人掷一次比大小,谁大算谁赢。他面前放了一大堆铜钱,显然都是赢来的。

    坐庄的年轻人吴青皮不认得,但站在年轻人身后的少年,吴青皮却认得,是住在永和坊的黎四。

    吴青皮悄悄将黎四喊了过来。

    “这人是谁?“吴青皮沉着脸问道。

    见吴青皮脸色不善,黎四赶忙陪笑道:“吴爷,这位是我刚拜的师父,叫卢小闲,他有一手好赌术呢!”

    “刚拜的师父?”吴青皮上下打量着黎四,“不会也是个偷儿吧?”

    “吴爷说笑了,怎么会呢!”黎四吹嘘道,“我师父厉害着呢!天通赌坊的胡掌柜请他去做庄家,我师父愣是没答应!”

    “这是真的?”吴青皮瞪大了眼睛。

    天通赌坊是长安第一赌坊,能让天通赌坊请去做庄的,水平一定差不了。

    “那当然了,我亲眼见的!”黎四一脸神气。

    “你去吧!”吴青皮摆摆手。

    盯着场中的卢小闲,吴青皮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许把头在永和坊有一家野赌坊,是来钱的主要渠道,秦把头同样也在永和坊开着一家赌坊,抢去了不少生意。

    一个坊有两家赌坊,银子自然不好赚,偏偏许把头的赌坊一直没个好庄家,更影响生意了,靠抽头能挣几个钱?许把头对此很恼火,多次让吴青皮物色个好庄家,查一直也没着落,为这事吴青皮没少被许把头埋汰。

    听了黎四一番话,吴青皮顿时上

    心了,若年轻人真像黎四所说的那样,岂不是做庄家的上好的人选。

    此时,圈内已经没人与卢小闲掷骰子对赌了,小叫花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要么是没有铜板了,要么是已经掷够三把了。

    吴青皮正斟酌着,是不是出手去试试卢小闲的赌技,却瞥见三个人从人堆里挤了进来。

    前面两人是俊俏的年轻公子,跟在后面那人年岁大些,看上去像是伺候着二人的老仆。

    两个年轻公子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都是一身白衣,腰围玉带,头戴皂罗折上巾,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个头矮些的那人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藏着古怪刁钻。

    个头稍高些的公子人淡如菊,雪白脸庞,眉弯嘴小,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显得颇为文静。

    老仆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板挺的笔直,脸上不怒自威,一看便是经过大风大浪的。

    吴青皮虽然是个混混,可一双招子却很毒,一眼便看出这三人不简单。两位白衣公子定是达官显贵家娇生惯养的浪荡子,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声脂粉气,明显是在女人堆里扎惯了的。

    哪些人可以随意揉捏,哪些人见了要躲远远的,吴青皮门清。至少眼前这两个俏公子,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很知趣缩了回来。

    吴青皮没有发现,离朝天石不远的地方,停着一个青色小轿。

    小轿内的魏闲云正顺着轿帘的缝隙向卢小闲的方向张望,他也看到了那两个白衣公子,自言自语道:“咦?怎么会是他们?”

    卢小闲在这里开局设赌,自然有人给魏闲云汇报,他知道卢小闲已经开始实施计划了。

    为了不惊动卢小闲,魏闲云悄然坐轿子来,躲在远处观望。

    矮个的刁钻公子背着手,瞅着卢小闲身旁白幡上的字,眼睛亮闪闪的,脸上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

    他对身旁的高个的文静公子道:“啧啧,长安城还有如此嚣张之人,真是有趣的紧呀!”

    文静公子微微一笑:“嚣张不嚣张没看出来,不过这字倒写的很风雅!”

    老仆见刁钻公子跃跃欲试,赶忙小声劝道:“公子,这些市井之地您还是少出头,被老爷知道了,恐怕又要责怪了!”

    “你不说老爷怎会知道?”刁钻公子嘻嘻一笑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就算老爷知道了,责怪就责怪吧,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说罢,刁钻公子伸出手来,对老仆道:“刘伯,给点铜钱!”

    “公子……”老仆还待再劝,刁钻公子已经撒起娇来,“刘伯,求你了,就是玩玩嘛!”

    刘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掏出一把铜钱递于刁钻公子。

    刁钻公子接过铜钱,喜笑颜开地来到朝天石边上,丢下十文铜钱,正眼也没瞧卢小闲一下:“来,陪本公子玩几把!”

    这三人出现,卢小闲一直冷眼打量着他们,刁钻公子目空一切的模样让他很是不屑。

    以他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这二人是女扮男装?

    卢小闲面如止水,也不言语,潇洒地做了请的手势。

    刁钻公子拿起骰钵,煞有介事地将骰子摇的噼叭作响,然后重重地往青石板上一扣。

    骰钵打开,众人忍不住哄笑了起来:刁钻公子竟然掷了一个一点和一个两点,加起来总共只有三点。

    卢小闲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从青石板上拿起骰钵。

    “这把我认输了,你不用掷了!”刁钻公子满面通红,又丢下十个铜板:“我们重来!”

    “认输了?”卢小闲盯着刁钻公子,故意道,“掷骰子赌的就是运气,不到最后见分晓就认输,这可是大忌,会让你手气全无的!”

    “我想认输就认输,干你什么事,哪来那么多话!”刁钻公子蛮横道。

    “好,好,好,既然认输,我也不说什么了!”卢小闲轻摇着手中的骰钵道:“我试试自己的手气,总可以吧?”

    说罢,卢小闲将骰钵扣在了青石板上。

    提起骰钵,围观的人群人顿时发一片惊叹声:原来卢小闲竟然掷出个最小的两点来,比刁钻公子还少了一点。

    众人齐齐瞅向刁钻公子,目光中带着惋惜和戏谑,他要不早早认输,这一把就赢了,而且堪称经典。

    刁钻公子被众人的目光盯的不自在了,可认输的话已经放出去,怎能再收回来,他咬着嘴唇自顾自拿过骰钵,开始摇第二把。

    骰钵打开,众人再一次发出惊呼:刁钻公子这次手气非常好,一个五点一个六点竟掷出了十一点,这是相当大的点了,除非满贯否则卢小闲输定了。

    卢小闲面色如常,稳稳拿过骰钵,轻摇了两下,随意便扣在了青石板上。

    打开骰钵,赫然是个满贯。

    众人再一次齐齐发出惊呼,太匪夷所思了,竟然真的是满贯。

    卢小闲笑着道:“我就说嘛,轻易认输会把手气都带走,怎么样,应验了吧?”

    刁钻公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恶狠狠瞪了一眼卢小闲,再一次丢下十个铜钱,拿起了骰钵。

    这一次,刁钻公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掷出了个七点,这是个不大不小很尴尬的点数。

    卢小闲掷出了个八点,毫无悬念便赢了刁钻公子。

    “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再来!”刁钻公子又扔出十个铜板。

    卢小闲指着白幡道:“你若不识字,那我可以念给你听,每人只限三把,你已经够三把不能再赌了!”

    “为什么只能赌三把?”刁钻公子本来心中就窝火,见卢小闲不让再赌,便耍起赖来。

    卢小闲正色道:“不为什么,这是定好的规矩,你既然来赌,那就是认可这规矩,所以你只能赌三次!”

    “不就是个游戏嘛,本公子有的是银子,偏要继续赌!”刁钻公子气势汹汹道。

    看刁钻公子的架势,是要耍赖到底了,卢小闲正色道:“是游戏没错,可游戏也有游戏规则,我可不愿意和不讲规矩的人玩下去。”

第五百八十六章 撕破脸皮

    见刁钻公子又要发作,卢小闲指了指旁边那几个花子,抢先道:“前面赌的人都只赌三把,你若坏了规矩,对他们岂不是不公平?”

    卢小闲的话,很巧妙地让刁钻公子引起了众怒。

    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叫花子也不例外,他们齐齐怒目瞪向刁钻公子。

    一旁的文静公子见势不妙,赶忙上前小声劝道:“别和他们一般计较,咱们走,再待下去人可就要丢大了!”

    刁钻公子当然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有些灰溜溜的味道。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让他颇为尴尬。

    卢小闲怎会不知刁钻公子的心思,也看出刁钻公子非富即贵,并非寻常市井中人,不想因此事而结怨,便笑着打圆场道:“公子屈尊与在对赌,是看得起在下,在下设此赌档本就是以赌会友。公子还想赌,不妨明日再来,在下还在这里恭候公子大驾!”

    卢小闲这话说的很得体,刁钻公子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就算再浑也知道见好就收,于是点头道:“那就说好了,明日不见不散!”

    说罢,刁钻公子气呼呼掉头便走,老仆人刘伯赶紧追了上去。

    文静公子瞅了一眼卢小闲,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好赌术,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文静公子说话文质彬彬,卢小闲对他的印象不错,很客气地回答:“在下卢小闲,刚才得罪了您的朋友,请多包涵!”

    “卢小闲!”文静公子点点头,“很好!”

    说罢,文静公子施然离去。

    眼前的一幕,吴青皮瞧的分明,看上去卢小闲是险胜了刁钻公子,其实每一把都在卢小闲的掌控当中,就连第一把掷出的那个两点,也是有意为之。

    高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吴青皮心中不由暗乐:捡到宝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想到这里,吴青皮从围观的人群中走上前去。

    卢小闲看了吴青皮一眼,笑着问道:“这位客官也要赌吗?”

    “我不赌,我肯定赌不过你!”吴青皮意味深长道,“我找你是为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卢小闲有些奇怪。

    卢小闲正待细问,身后的黎四赶忙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卢小闲听罢,急忙起身向青皮施礼道:“哦,原来是吴爷呀!您放心,永和坊的规矩我知道!”

    说着,卢小闲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于吴青皮:“这点银子算是见面礼,到了月底该交多少份子钱,我如数奉上!”

    卢小闲这礼数算是做到家了,吴青皮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是来请卢小闲给许把头做庄家的,怎么能收人家的银子呢?若是让许把头知道了,还不得怪罪自己?

    吴青皮正打算收回手说明来意,却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喝道:“吴青皮,你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吧!”

    吴青皮循声望去,一个壮汉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看见来人吴青皮不禁暗自叫苦。

    这壮汉被坊中人称作

    严恶汉,如同吴青皮是许把头的心腹一样,严恶汉是秦把头的铁杆心腹。

    永和坊有两个把头,以朝天石为界,一个管着东边,一个管着西边。

    两个把头虽然不对付,但面上却还过的去,他们二人的的手下素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没有人在朝天石上讨生活,所以双方也没有什么冲突。

    朝天石上有人设档开赌,早被手下的混混报告给了严恶汉。

    严恶汉听报也觉得奇怪,便赶了过来,正巧也看见了卢小闲与刁钻公子对赌的场面。

    刁钻公子走后,吴恶汉本待要上前去,没想到却被吴青皮抢了先。

    卢小闲识趣地掏出见面银子给吴青皮,这让严恶汉心中很不爽。

    千不该万不该,收惯银子的吴青皮竟然真的伸出手来,正好让严恶汉抓了个正着。

    要知道,当初双方约定以朝天石为界,各管一边,朝天石不算秦把头的地界,那也不能算是许把头的地界。

    这不是简单一块石头的问题,这关系到双方的颜面。

    吴青皮这么做,明显坏了规矩,是对秦把头的挑衅。

    吴青皮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若放在以往,他会主动向严恶汉赔个不是,这事也就算结了。

    可今日不行,卢小闲就在跟前,若吴青皮服了软被卢小闲看轻了,请他给许把头做庄家的事就有可能泡汤。

    想到这里,吴青皮横眉瞪着严恶汉:“我这手就长了,你待怎样?”

    吴青皮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万万没想到,严恶汉居然和他抱着同样的心思,严恶汉也想把卢小闲请到秦把头开的赌坊里去做庄家。

    许把头开着野赌坊,秦把头同样开着野赌坊。但凡在赌术上有些造诣的人,基本上都被那些大赌坊给搜罗去了,像他们这些野赌坊的庄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卢小闲有如此精湛的赌术,谁不想要?

    严恶汉为秦把头招揽卢小闲的心情,甚至比吴青皮更为迫切。再说了,一山不容二虎,就算秦把头得不到,那也不能让许把头把人招揽去。

    严恶汉本想着借吴青皮挑衅一事,让吴青皮服个软,等吴青皮走了之后,严恶汉再带卢小闲去见秦把头。没想到吴青皮却如同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让严恶汉顿时心头火起。

    严恶汉决定教训教训吴青皮,他二话没说,上前两步照着吴青皮的面门便是一拳打去。

    吴青皮也不是吃素的,一翻腕子反而抓住了严恶汉的手腕,严恶汉只觉手腕一阵酸疼,使劲拽了几下没拽出来,他知道眼下只能拿拳脚说话了,冲着众人大喝一声:“都给我闪开!”

    围观的人呼啦散开,腾出了场子。

    卢小闲坐在朝天石上,像是看戏一般,一动也不动瞅着场中二人。

    黎四吓的浑身如筛糠一般,再偷眼打量可卢小闲,却见卢小闲饶有兴趣地坐在朝天石上没有动弹,也只好继续站在卢小闲身后。

    坐在轿里的魏闲云,对卢小闲的计划已经心中明了:他这是以自己的为饵,让许把

    头和秦把头争斗起来。

    半年前,许把头与秦把头虽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但彼此都不服气。双方都憋着一股劲,就想浇了油的干柴一样。如今,卢小闲的出现,恰好点燃了干柴,这后果……

    魏闲云不是第一天认识卢小闲了,知道他不打无准备之仗。果然,现在看他的计划非常缜密,让魏闲云不由暗暗称奇。

    吴青皮和严恶汉拉开了架势,严恶汉先下脚为强,飞起右脚向吴青皮踢来。

    吴青皮知道严恶汉的厉害,身子一矬避开他的右脚,同时一指戳向他的腰眼,严恶汉身子一闪躲了过去。

    吴青皮见他防着自个的手,顺势一个扫堂腿向他腿上扫去,谁知严恶汉却没有躲闪,只听“砰”地一声,严恶汉纹丝儿没动,倒把吴青皮弹了个趔趄。

    严恶汉趁势腾身跃起,空中转身连环腿,吴青皮躲过了左脚没躲过右脚,只觉腮帮子一震,“吧唧”摔了出去,骨碌碌一直滚到墙根儿,脑袋里轰轰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吴青皮挣了好几下也没爬起来。

    现在该用嘴来说话了,严恶汉双手抱拳,朝着吴青皮嘿嘿一笑道:“承让了!”

    长安市井也有讲究,双方争执就像狗抢骨头一样,赢了的独占,输了的只能干看着。

    打狗看主人,严恶汉赢了便不再紧逼,再逼下去可就得罪许把头了。

    说罢,严恶汉不再理会吴青皮,而是向卢小闲走去。

    吴青皮也知道,严恶汉脚下留了情,不然这一脚早把自个腮帮子踢碎了,光棍儿输人不输面儿,吴青皮硬挺着爬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走了。

    ……

    从秦把头家中出来,黎四腿肚子还在打转,卢小闲却跟没事人一样。

    黎四奇怪地问道:“师父,天通赌坊的胡掌柜请您,您都没答应,为何秦把头这里,你却答应的这么利索?”

    “我什么时候答应秦把头了?”卢小闲莫名其妙。

    “我听的真真的,秦把头请你做赌坊庄家的时候,您不是说没问题吗?”黎四认真道。

    卢小闲笑了:“你光听后面这句了,难道没听我说的前半句嘛?我说只要许把头不来找麻烦,那就没问题!”

    “这,这不是一回事嘛!”黎四有些迷惑道,“吴青皮都输给严恶汉了,许把头也是要按规矩来的,怎么会找麻烦呢?”

    “未必!”卢小闲淡淡道:“我估计秦把头也是这么认为的,你没听秦把头说嘛,这事他办好了会通知我的!至于最后办成个什么结果,还不好说呢!”

    黎四吃了一惊:“师父,您的意思是说,许把头不会善罢干休?”

    “也许吧!”卢小闲不置可否。

    黎四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在卢小闲的掌控当中。

    他心里不由暗中嘀咕:自己这个师父很不简单呢!

    “师父,那我们怎么办?”黎四又问道。

    “静观其变,还是继续设我们的赌档!”卢小闲轻飘飘丢下了一句话。

    ……

第五百八十七章 身份尊贵

    第二天,黎四跟着卢小闲来到朝天石的时候,远远便看到昨日那两个白衣公子与老仆,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三位早呀!”卢小闲笑嘻嘻打着招呼。

    三人瞅着卢小闲,神色各异,却没有吱声。

    卢小闲不再理他们,指挥黎四将白幡竖好,像模像样地坐在了朝天石正中间,闭目养起神来。

    刁钻公子沉不住气了,率先对卢小闲道:“来,我们再赌三把!”

    “好啊!”卢小闲睁开了眼睛,将骰钵向前一推。

    昨日,卢小闲对刁钻公子还留了些颜面。今日,卢小闲没有丝毫客气,干净利索地连续掷出三个满贯,杀得刁钻公子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掷完三把之后,卢小闲朝着刁钻公子笑了笑:“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赐教吧!”

    说罢,卢小闲又闭上了眼,不再看刁钻公子一眼。

    被晾在一旁的刁钻公子脸都绿了,眼眶红红的,像受到莫大的委屈,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了。

    良久,刁钻公子一跺脚,扭头跑了。

    文静公子瞪了一眼卢小闲,赶紧去追刁钻公子。

    刘伯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可卢小闲连眼都不睁,只得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刁钻公子走了,卢小闲这儿依旧热闹。

    长安城各坊的奇闻轶事向来传的很快,昨日卢小闲才设档开赌,今日就有很多人知道了。

    一赔一百的赌局,这让很多好赌又没钱的好事者慕名而来,朝天石边上围的人明显比昨天要多出不少。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能从卢小闲手中赢一把。

    场内热闹,场外也不消停。

    吴青皮和严恶汉带了十几个汉子,各自站在朝天石的两边,如同楚河汉界一般分明。

    双方像斗鸡一样,怒目相视,却都没有动手。

    按理说,吴青皮与严恶汉斗输了就应该退出,可这一次吴青皮却偏偏不讲规矩。

    吴青皮这么做,并不是输急了眼,而是有许把头给他撑腰。

    吴青皮被严恶汉整治丢了面子,许把头很快就知道了。

    许把头在长安城各坊中名气很大,论起勇武悍斗来,他可能比秦把稍差一些。可论起头脑来,他就比秦把头聪明多了。

    许把头派人将吴青皮招到自己家中,吴青皮在客厅内恭恭敬敬地行礼,许把头叫人给他赐座上茶,待吴青皮坐定,许把头开门见山便问:“朝天石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

    吴青皮不敢隐瞒自个丢脸的事儿,一五一十从头道来。

    许把头听完就闭上眼入了定,好半天才睁开了眼:“这事你做的对,别把姓秦的放在心上,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人我要定了,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说罢,许把头让人给吴青皮拿了两百两银子,打个哈欠便离开了。

    有了许把头的交待,吴青皮才会不顾规矩,肆无忌惮与严恶汉撕破脸皮。

    吴青皮心中很清楚,许把头看上

    去一团和气,其实心狠手辣,这次自己再办砸了,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吴青皮和严恶汉之间对峙,让黎四紧张的要命,他偷偷瞅了一眼卢小闲。卢小闲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受影响。

    第三天,黎四跟着卢小闲来到朝天石的时候,刁钻公子三人依然早早在候着他们了。

    黎四觉得奇怪,这刁钻公子也不知哪根筋撘错了,愣是与卢小闲耗上了。

    当卢小闲再次把骰钵和骰子推到刁钻公子面前的时候,刁钻公子摇了摇头,从随身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骰钵和两粒骰子,放在青石上,冷冷道:“这次用我的骰子!”

    卢小闲眉头一挑:“这里是我做庄我说了算,为什么要你的骰子?”

    刁钻公子针锋相对:“我怀疑你的骰子有问题,为了防止你作弊,所以我决定换成我的骰子!”

    卢小闲摇摇头,不再理会刁钻公子。

    “不敢了吧!”刁钻公子洋洋得意道:“不敢就说明你的骰子有问题,你要向我磕头赔罪!”

    “磕头赔罪?”卢小闲觉得好笑,淡淡道:“就依你,用你的骰子!”

    刁钻公子放入钵中正待摇骰,却听卢小闲道:“等等!”

    “怎么了?”刁钻公子愕然。

    卢小闲咄咄逼人道:“你总得让我看看你的骰子吧,万一你要是用骰子作弊了,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这回轮到刁钻公子不语了。

    卢小闲学着刁钻公子的神态和语气,促狭道:“不敢让我看,就说明你的骰子有问题,你要向我磕头赔罪!”

    “你!”刁钻公子气结,脸上挂不住了,连骰子带骰钵递给卢小闲:“给你看就给你看,有什么了不起!

    卢小闲接过骰钵,将骰子取出,他看的很仔细,而且时间还很长。边看还边打量着刁钻公子。

    不仅是刁钻公子,就连文静公子和老仆刘伯,都紧张地望着卢小闲。

    良久,卢小闲笑了,他笑的很灿烂。

    刁钻公子愣愣看着卢小闲,不知他这是何意。

    “嘿嘿嘿!你这骰子……”卢小闲顿了顿,将骰钵递还于刁钻公子,“你这骰子没问题,开始吧!”

    听了卢小闲这话,刁钻公子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其实,骰子一入手,卢小闲就觉察出有问题:是灌过铅的。

    骰子灌铅必须将里面掏空,一般是灌在一个侧面,而不是灌在中心位置,这样掷出的点数基本是固定的。譬如要让六点朝上,那么铅就得灌在一点的背面。就像不倒翁一样,头总是朝上。灌完铅后再把孔口用黄蜂蜡封住,用漆油上,外行一般是看不出破绽的。

    当然,骰子就那么大,灌的铅毕竟有限,这里面也需要一定的技巧才能做到全是六点。

    刁钻公子拿着灌了铅的骰子来与卢小闲赌,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卢小闲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对付这种雏对卢小闲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有了灌铅的骰子,刁钻公子手气好了许多,掷出的多是十点、十一点,甚至还掷

    出了两个满贯来。

    赌技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虽然刁钻公子做了充分准备,可与卢小闲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卢小闲可以每把都准确无误地掷出满贯。

    总共掷了五轮,五轮下来,有两轮二人都是满贯算是平局,而剩余的三轮都是卢小闲胜出。

    “这位公子,今日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再准备一番,明日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卢小闲意思很明白,不管刁钻公子使什么手段,只要放马过来,他都会接着。

    刁钻公子没有像昨日那般掉头就走,他盯着卢小闲看了好一会,叹了口气,好半晌沉默不语。

    见刁钻公子神色黯然,卢小闲心中有些不忍,对刁钻公子开解道:“公子,这等小事你也莫放在心上,术有专攻,掷骰子不是你的长项,你只当娱乐怡情便是,若过于沉溺执着于其中,既伤身又伤性,便得不偿失了!”

    文静公子在一旁,不由有些诧异,卢小闲这席话虽然浅显,但却十分在理,市井之人有这样的见识,也算难能可贵了。

    刘伯对卢小闲的话深为赞同,他对刁钻公子道:“公子,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你就当玩玩便是了,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刁钻公子对卢小闲笑了笑:“没错,你说的有道理!”

    刁钻公子本就长得俊俏,这一笑比女子还妩媚些。

    卢小闲笑着接口道:“这就对了,人嘛,就应该开开心心的,说句实话,你笑起来比苦着脸可爱多了!”

    刁钻公子突然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本公子向来不愿服输,你等着瞧,不管用什么法子,本公子不赢你绝不罢手!”

    刁钻公子变脸如此之快,卢小闲愕然。

    瞅着卢小闲哭笑不得的模样,刁钻公子觉得出了口气,脸上又有了笑意,背着手一摇三晃转身走了。

    文静公子与刘伯赶紧追了上去。

    文静公子追上了刁钻公子,牵着他的手,小声嗔怪道“盈盈!你是不是着魔了,跟一个穷小子较什么劲?”

    盈盈,文静公子对刁钻公子的称呼,像是女人的名字。

    没错,刁钻公子的确是个姑娘家,名叫李持盈,是相王李旦最疼爱的小女儿,因身份尊贵被封为玉真郡主。

    以前在洛阳,卢小闲很少去相王府,所以从没见过李持盈。

    李持盈从小便古怪刁钻,成天在外惹事生非,让相王李旦头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每每李持盈出府,李旦都会让王府的刘管家跟着,生怕她又惹出什么是非来。

    李持盈白了一眼文静公子:“奴奴姐,什么着魔不着魔的,我只是逗他玩呢!”

    被李持盈称为奴奴的文静公子,同样也是女儿身,她叫李奴奴,是雍王李守礼的女儿,身份同样尊贵。

    雍王李守礼的父亲李贤是李显的亲哥哥,很早便被武则天立为太子。调露二年,有人告发李贤谋反,李贤被武则天废为庶人,与家人被流放到偏僻的巴州,不久后李贤被逼令自杀。

第五百八十八章 搬救兵

    垂拱元年,武则天诏令恢复李贤爵位,家人得以返还长安,李贤的几个儿子只有李守礼熬过血雨腥风活了下来。李显登基后将李守礼封为雍王。

    李显有感于哥哥李贤的悲惨命运,为了寄托哀思,便将李守礼的女儿李奴奴接到宫中做自己的养女,封李奴奴为金城郡主。

    与李持盈不同,李奴奴高贵优雅,从不惹事,在宫中口碑很好。

    按理说,李持盈与李奴奴性格截然不同,根本就不可能处到一起。可恰恰相反,她们二人很亲近,几乎无话不谈。

    李奴奴今年十七岁,李持盈十六岁,二人都是活泼好动、喜欢新奇的年纪。特别是李持盈,就像个野小子,经常撺掇李奴奴和自己满长安城去玩,大街小巷几乎都被她们转遍了。

    为了避人耳目,二人每次出门都会乔装改扮成男人的模样。

    前几日,李持盈与李奴奴偶然经过永和坊,恰巧遇见卢小闲在朝天石上设赌。

    最初,李持盈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谁知,却被卢小闲搞的下不了台,让她心里很不爽,自然想要挽回颜面。

    李持盈是屡败屡战,可结果却是屡战屡败,次次灰头土脸。

    李持盈的执念,让李奴奴觉得很忧心。

    听了李持盈的回答,李奴奴这才松了口气:“你若是仅仅逗个乐子,我也就放心了!”

    “奴奴姐,你没发现吗?和他逗着玩至少要比刘玉、宗暄那帮草包有意思的多!整日被那些人缠着,你不嫌烦呀?”

    李持盈口中的刘玉和宗暄,都是当朝权贵家的子弟。

    刘玉是辅国大将军刘景的嫡长孙,宗暄是当朝首辅宰相宗楚客的嫡长孙。

    这帮权贵家的公子哥,整日就像苍蝇一般围着李持盈与李奴奴,阿谀奉承,甜言蜜语,极尽讨好之能事,早就让二位郡主腻歪了。

    “说的也是,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早就烦死了!”李奴奴点头道。

    “逗乐归逗乐,不过……”李持盈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小子也太嚣张了,我得想办法教训教训他!”

    “到底是谁嚣张?”李奴奴白了一眼李持盈,“我觉得他不卑不亢,倒是你嚣张的紧,出丑了吧?”

    “奴奴姐,你这胳膊肘儿可往外拐了啊,别是春心萌动,看上这小子了吧!”李持盈笑着打趣道。

    “呸!你这个死妮子,这么不知羞的玩笑你也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李奴奴满面绯红,恶狠狠地向李持盈掐去。

    李持盈了解李奴奴的心性,知道说了这话她肯定要恼,早就有防备,一说完便跑开了。

    李奴奴哪能放过李持盈,在后面紧追不放,逮住了她便不客气地挠起痒来。李持盈哪能招架得住,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告饶。

    看着行人怪异的目光,李奴奴赶忙停下手来,二人身着男装,两个大男人在大街上如此亲昵打闹,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盈盈,明日还去永和坊吗?”李

    奴奴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李持盈想也不想便答道。

    “去了也是个输,真搞不明白,你是咋想的!”李奴奴忍不住摇头。

    “谁说我一定会输,明日我就不会输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持盈似乎成竹在胸。

    李奴奴警惕地瞅着李持盈:“盈盈,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李持盈使用灌铅骰子的事情,卢小闲肯定已经知晓,但他并没有揭穿,这也算给了李持盈面子。

    李奴奴本以为李持盈会有所收敛,可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打算善罢干休。

    “我想过了,凭我的实力,肯定斗不过他!我斗不过他,不代表别人也斗不过他!”说到这里,李持盈像个小狐狸般笑了,“所以,我要去般救兵,明天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

    天通赌坊,胡掌柜的屋里,他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胡掌柜当年在长安城号称赌王,这名头也不是白来的,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最近却栽到家了。

    几天前,赌坊中来了几个赌客,一晚上便赢去了上万两银子。

    作为在赌桌上打滚多年的老手,胡掌柜什么场面没见过?却偏偏看不出对方使了什么手段。

    对方已经连赢三天了,加起来至少也有五万两银子。

    明知这些人是出千使诈,可胡掌柜却抓不住把柄。

    对天通赌坊来说,五万两银子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天通赌坊号称长安第一赌坊,这面子是绝对挂不住,他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笃笃笃!“屋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起来。

    “进来!“胡掌柜皱起眉头。

    余宝官轻轻走进屋来,小声道:“掌柜的,玉真郡主来了!”

    一听是李持盈这个煞星来了,胡掌柜不由有些头疼。

    李持盈有事没事经常会来天通赌坊,胡闹瞎赌一阵才会离开,她是太平公主的亲侄女,胡掌柜对她无可奈何,只能陪着笑好生伺候。

    “按老规矩吧,给郡主支一千两银子!”胡掌柜吩咐道。

    这个法子是胡掌柜想出来的,李持盈每次来,胡掌柜都会给她支一千两银子。以李持盈蹩脚的赌技,要不了多久,这些银子便会如数又回到赌坊的银柜中,虽然麻烦,但却好使。

    “可是,郡主这次不要银子,她说要见您!”余宝官小心翼翼道。

    “见我?”胡掌柜正焦头烂额,哪有心思与李持盈周旋,想也没想便道:“你告诉郡主,就说我不在!”

    “就说你不在?”胡掌柜话音刚落,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李持盈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好歹也是当朝郡主,竟敢这样打发我,当我是好欺负的么?信不信我告诉太平姑姑,有你好看的!”

    李持盈这架势,让胡掌柜顿时懵了。

    以往胡掌柜这么糊弄李持盈,没见她有什么火气,谁知今日李持盈却发飙了,胡掌柜有些措手不及。

    胡掌柜

    能主持天通赌坊,也算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可与李持盈比起来,就差的远了。

    人家是血缘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而胡掌柜呢,说的不客气点,就是太平公主的一条狗。真与李持盈闹将出来,傻子也知道太平公主会向着谁。

    再说了,这事是胡掌柜做的欠妥,对郡主不敬在先,让李持盈抓了个正着,他也无话可说。

    胡掌柜是老江湖了,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必须先稳住李持盈,只要她的气消了,一切就都好说。

    想到这儿,胡掌柜赶忙恭恭敬敬地向李持盈赔着不是:“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做的不对,要打要骂郡主随意发落,只是求您不要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我可担待不起呀!”

    “哼!”李持盈怒气冲冲道,“你当我不知道,平日里我来,你就耍些小心眼,给我银子然后又赢了去,还让我欠你个人情!我懒得跟你一般计较,想不到你还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放肆,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和你没完!”

    说罢,李持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胡掌柜心中暗暗叫苦,只得不停的陪着笑,说着好话。

    李持盈却翘起了二郎腿,脸扭到一边,看也不看胡掌柜一眼。

    胡掌柜说的口干舌燥,但李持盈就是不肯放过他。

    看着胡掌柜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旁的余宝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极了。

    李奴奴常陪李持盈来赌坊,胡掌柜知道李奴奴好说话些,无奈之下,只得向李奴奴求救:“金城郡主,求您帮我说说情吧!”

    李奴奴见胡掌柜可怜,便对李持盈道:“盈盈,胡掌柜也不是故意的,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李持盈这才转过头来,对胡掌柜恨恨道:“若不是奴奴姐替你说情,我今天绝不会放过你!这次我就不计较了,不过,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你得依我一件事情!”

    胡掌柜忙不迭点头道:“郡主请说,我一定照办!”

    “我向你借个人!”

    “借人?”胡掌柜一头雾水,不知李持盈这话是何意。

    “怎么?你不答应?”李持盈又瞪起眼来。

    “不不不!”胡掌柜摆手道,“郡主,我不是这意思,借什么人,请郡主明示!”

    “你把赌坊内掷骰子最好的庄家借给我使使,明日我要带他去和别人赌骰子!”李持盈终于说明了来意。

    听了李持盈的要求,胡掌柜顿时松了口气,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胡掌柜爽快地答应道,“郡主,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说罢,胡掌柜对愣在一旁的余宝官吩咐道:“你明天陪着郡主,郡主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若伺候不好郡主,那你也别回来了!听明白了吗?”

    余宝官刚见识过李持盈发飙,哪敢说不行,赶忙点头应允。

    李持盈上下打量着余宝官,疑惑地看向胡掌柜:“他能行吗?我要对付的这人可是个掷骰子的高手,寻常人可不是他的对手!”

第五百八十九章 高手

    胡掌柜拍着胸脯道:“郡主放心,余宝官可是天通赌坊内掷骰子的第一高手,若他不行,那整个赌坊就没人能行了!”

    听了胡掌柜这话,李持盈才点点头:“那好吧,明天就让他跟着我!”

    说罢,李持盈起身便往外走。

    李奴奴朝胡掌柜点点头,与刘管家一起也跟着出去了。

    “两位郡主慢走!恭送二位郡主!”胡掌柜施礼道。

    李持盈与李奴奴出了赌坊的大门,走了没几步便停了下来,二人回头看了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持盈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揉着肚子对李奴奴道:“奴奴姐,我这戏演得还像吧!”

    来天通赌坊之前,李持盈便与李奴奴商量好了,二人唱一出双簧,逼着胡掌柜给她们派一个高手,明日与卢小闲一较高下。

    “像,像,像!简直是太像了”李奴奴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盈盈,你这拉虎皮作大旗的功夫不赖呀!真有你的,连这种主意也想的出来,胡掌柜算是被你整惨了!”

    李持盈一脸得意,咬着嘴唇自言自语道:“哼!让你再神气,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本郡主的手段!”

    李奴奴提醒道:“盈盈,先别高兴的大早了,万一明天他再赢了,你就可就笑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李持盈信心满满,“长安第一赌坊的第一高手,若赢不了一个在路边设赌档的野小子,岂不成笑话了!”

    胡掌柜的屋内,余宝官向胡掌柜征询道:“掌柜的,我明天真跟她去吗?”

    “去,当然要去!”胡掌柜苦笑道:“不但要去,而且还把这位姑奶奶给伺候好了,你刚才都看见了,再惹恼了她,估计连活剥了我的心思都有!”

    “可是,那件事情怎么办?”余宝官问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胡掌柜没好气道,“只能一件一件来了,你只管伺候好郡主,那事我来想办法!”

    ……

    卢小闲与黎四刚吃过晚饭,吴青皮便登门了。

    “什么?许把头请我师父去?”

    黎四听了吴青皮的来意,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卢小闲。

    卢小闲面色如常,似乎早就预料到吴青皮会来请他。

    “黎四,你在家里等着,我去去就来!”卢小闲对黎四吩咐一声,就要跟吴青皮出门。

    “哥,我跟你一起去吧!”卢小逸在一旁道。

    “不用!”卢小闲摇摇头。

    “师父,我也去!”黎四想也没想便跟在了卢小闲身后。

    卢小闲狠狠瞪了一眼黎四,黎四吓的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卢小闲。

    见黎四目光中透着紧张和担心,卢小闲拍了拍黎四的肩头:“许把头请的是我,你去不合适,还是在家等我吧!”

    出门前,卢小闲回过头来,冲着黎四笑笑:“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不会有事!”

    卢小闲随吴青皮来到了许把头的府第,大院子里灯火通明,许把头正坐在太师椅上,身后站着几个个彪形大汉。

    看着许把头这阵势,卢小闲心里觉得好笑,既然是演戏就得演像了,他有板有眼的向许

    把头施了礼。

    “我是许鑫!”许把头盯着卢小闲打量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就是卢小闲?”

    “正是!”卢小闲点点头,原来许把头的名字叫许鑫。

    许鑫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掷得一手好骰子,咱俩比划比划?”

    此时不是谦虚的时候,卢小闲微微一笑点头道:“请许把头赐教!”

    许鑫排场摆的很大,但赌术很滥,比李持盈强不了多少。

    卢小闲也不客气,连掷了十几把都赢了,而且不多不少,每次只赢许鑫一个点。

    高手练掷出满贯不算什么,像卢小闲这样,想掷出几点就掷出几点,比每把都掷出满贯可要难的多了。

    许鑫赌术不怎么样,眼光却不错,他看的出来卢小闲绝对是高手。

    许鑫问道:“卢公子,你赌牌九怎么样?”

    “和掷骰子差不多吧!”

    卢小闲回答的很巧妙,让许鑫生出无数想象来。

    果然,卢小闲没有吹牛,一连几把许鑫都输了,而且每副牌的两组都是刚好输卢小闲一道。

    要知道牌九有三十二张,可以搭配出无数组合,能掌握对方的心理就会胜面大一点。

    可是,像卢小闲这样,不仅能洞察对方的心理,似乎还能看透对方手中的牌,想怎么赢就怎么赢,许鑫这还是头一次亲眼见识。

    服。

    绝对服。

    服到五体投地。

    不仅是高手。

    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许鑫对卢小闲非常满意。

    卢小闲揣着许鑫给的一百两银子,悠悠然回到了住处

    黎四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呢。

    卢小闲将银子递给黎四:“好生保管着!”

    “师父,哪来的银子?”黎四接过银子傻傻地问道。

    “许把头给的!”

    “他为什么会您银子?”黎四还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因为他要聘我给他的赌坊做庄家!”

    “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给他的答复和给秦把头的答复一样!”卢小闲淡淡道。

    黎四这回不傻了,他猜测道:“师父,是不是许把头的回答与秦把头也一样,说这事由他来摆平?”

    “不错,你越来越聪明了!”卢小闲拍了拍黎四的脑袋。

    黎四还要问,却听卢小闲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

    不一会,卢小闲便睡熟了。

    黎四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不明白卢小闲为什么要脚踩两只船,这分明就是要挑起许秦二人的争斗,难道卢小闲就不怕……

    ……

    李持盈趾高气扬地向朝天石走来的时候,卢小闲老远便看见她了。

    卢小闲不禁摇摇头:还真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李持盈从人群挤进来,打招呼道:“小子,我又来了!”

    “欢迎!”卢小闲朝着李持盈微微一笑,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不知公子今日准备怎么赌?”卢小闲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持盈。

    “今日由别人代我与你掷骰子!”李持盈说话底气

    很足。

    “哦!”卢小闲腔调拉的很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搬了救兵来!”

    李持盈顶见不得卢小闲这副模样,咬牙道:“就是搬救兵了,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说罢,李持盈喊道:“余宝官,你过来!”

    喊了两声,却不见反应,李持盈回头一看,哪还有余宝官的影子。

    李持盈气呼呼地从人群中挤出去,四下张望,却瞥见余宝官正躲在墙根边上呢。

    见余宝官像做贼一般的模样,李持盈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本是让余宝官来替自己出气的,谁曾想却是这副窝囊模样,还不知会被卢小闲笑话成什么样呢?

    “我让你来掷骰子的,你躲在这里做甚?”李持盈怒声斥道。

    “郡主,我不能和他赌!”余宝官小声道。

    听余宝官这么说,李持盈更来气了,不由分说,上前便揪着余宝官的耳朵,直接把他扯到了卢小闲跟前。

    卢小闲看看李持盈,再看看余宝官,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救兵。

    虽然不知余宝官叫什么名字,但卢小闲几次去天通赌坊赌钱,都是在余宝官做庄的这一桌。难怪李持盈有恃无恐,原来她把天通赌坊的庄家给请来了。

    卢小闲站起身来,盯着余宝官缓缓道:“这位客官,这只是街边不起眼的一个小赌局,由我来做庄,您真要替这位公子与我赌,那我就得奉赔了!”

    卢小闲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第一,他是告知余宝官,这里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赌局,你是天通赌坊的庄家,就别不顾身份来掺和了!

    第二,他是警告余宝官,虽然这赌局上不了台面,可毕竟由我来做庄,你要掺和那就是来踢场子的!

    第三,他是威胁余宝官,你要真为那公子出头,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奉陪到底,看看最后是谁把人丢在这里!

    余宝官怎么会听不出卢小闲的弦外之音?可他的为难之处,卢小闲却并不知晓。

    “人家都向你挑战了,你倒是说句话呀!”李持盈不满地盯着余宝官。

    越不想让卢小闲看笑话,余宝官表现的越丢人现眼,若不是周围人都看着,李持盈恨不得上去就给余宝官两个大耳瓜子。

    李持盈在心里暗自咒骂胡掌柜:竟然派了一个窝囊废来糊弄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其实,李持盈冤枉胡掌柜了,余宝官的确是天通赌坊中掷骰子的高手。

    卢小闲前几次去天通赌坊,余宝官都是庄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卢小闲虽然每次都很低调,但余宝官心中如明镜一般,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卢小闲的对手。

    别说是余宝官,就是把号称长安赌王的胡掌柜请来,也不行。

    余宝官打死也不敢在这里和卢小闲赌,明知赌不过,为何要赌?

    再说了,余宝官代是表天通赌坊,输赢倒是小事,可传出去肯定要折了天通赌坊的名头,如果真是这样,估计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郡主,我赌不过他,上去也是输,还是别赌了吧!”余宝官央求道,他的声音小到只有李持盈能听到。

第五百九十章 变花样

    李持盈本以为搬来了救兵,没想到却是个怂货,让自己如此尴尬,她气的浑身颤抖,伸手指着余宝官咬牙切齿道:“连试都没试,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输,我不管,你必须去赌!”

    面对李持盈的威逼,余宝官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你到底去不去?”李持盈有些失去理智了,恨不得将余宝官给生吞活剥了。

    余宝官也不说话,拨开人群撒腿就跑。

    李持盈没想到余宝官竟会做出这般举动,顿时愣在了当场。

    卢小闲看着这一幕,不觉好笑,摇摇头又坐回到朝天石上。

    余宝官跑的比兔子还快,可还没跑几步却被人一把给拽住了。

    “掌柜的,你怎么来了?”余宝官一脸惊讶地看着胡掌柜。

    “我不放心你,跟着过来看看!”胡掌柜神色淡然。

    “掌柜的,我刚才……”

    余宝官话没说完,胡掌柜便接口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看见了,你做的对!”

    余宝官还要说什么,胡掌柜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半晌,李持盈才回过神来,她摸出十文铜钱,丢到卢小闲面前:“我跟你赌!”

    卢小闲还是一副笑模样:“公子,我的规矩改了,从今日起掷骰子不要铜板了,若是依我的规矩咱们就赌。若是不依,那就请便吧!”

    说话间,卢小闲还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白幡。

    李持盈向白幡看去,果然白幡上字与之前不一样了,她光想着如何卢小闲,却压根没注意到白幡的变化。

    白幡上方还是那个“赌”字,下面那行正楷却与之前不一样了:掷骰子吆喝一次赌一把,每人限三把。赢了赔一两银子,输了分文不收。

    李持盈看罢,奇怪地问道:“你这‘吆喝一次’是什么意思?”

    卢小闲解释道:“很简单,去找一个女的,不管是老妪还是小姑娘,不管是贵妇人还是青楼女,只要能对她吆喝叫卖一次就行!”

    “吆喝什么?”李持盈越发奇怪。

    “在这,我来告诉你!”

    卢小闲将白幡反了过来,指着白幡的上写着几行字念道:岑氏花饰,出于西市;有缘一试,赛过西施。

    这几天,卢小闲之所以在这高调设赌局,为的就是今天,他要通过无数人的口,以吆喝叫卖这种最简捷、最方便的方式,广为宣传岑少白的花饰铺子,以达到广而告之、招徕顾客的目的。

    当然,白幡后面写的这几句吆喝词,也是卢小闲瞎想出来的,不仅通俗押韵、朗朗上口,而且还紧紧抓住了女人的心理。

    女人,天生爱美!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道理,古语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不管自身条件如何,每个女人的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可爱、美丽、动人。

    李持盈也听明白了,这是要为西市一家名叫岑氏花饰的铺子吆喝,她有些犯难了。

    虽说李持盈经常变着花样的疯玩,可这样的事她还没做过。别说她做不到为了赌钱去满街吆喝,就算真敢做,被父亲知道还不得被打断腿?

    卢小闲见李持盈不说话了,也不放在心上,反而开始向周边围拢的小叫花们吆喝起来:“来来来,一句吆喝可以赌一把,赢了便有一两银子拿!”

    小叫花们也觉得新奇,个个跃跃欲试。

    其中一个花子问道:“是先去吆喝?还是赌完了再去吆喝?”

    “都行!”卢小闲笑呵呵道:“只要吆喝了就行,先赌先吆喝都行!”

    “那好,我先赌!”

    “我先来!”

    小叫花们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一拥而上,反倒把李持盈挤到了边上。

    李奴奴扯了扯李持盈的袖子,小声道:“好了,没咱什么事了,回去吧!”

    李持盈甩开李奴奴,盯着忙的不亦乐乎的卢小闲,似在琢磨着什么。

    李奴奴见李持盈如此模样,不由有些着急:“盈盈,玩归玩,可别太出格,不管怎么说咱也是皇室中人,不能做这事!”

    李奴奴也不言语,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一会儿,小叫花们就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显然他们还是没能赢卢小闲一把。

    至于他们离开会不会去吆喝,只有天知道。

    卢小闲终于停下手,李持盈这才上前道:“我也来掷三把!”

    “你愿意按我的规矩来?”卢小闲瞥了一眼李持盈。

    “既然跟你赌了,肯定是按你的规矩来!”李持盈没好气道。

    一旁的李奴奴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李持盈却似乎压根没听见,上前便拿起了骰钵。

    不出意外李持盈又连输三把,她似乎已经输麻木了,连气都懒的生,朝着李奴奴挥挥手:“我们走!”

    李奴奴赶忙追上李持盈,一边走一边责怪道:“盈盈,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现在可怎么好?”

    “怎么了?”李持盈满不在乎。

    “难道你真的要去吆喝?”李奴奴瞪大了眼睛。

    “谁说我要去吆喝了?”

    “哦!”李奴奴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要赖账的,反正吆喝没吆喝,他也看不见!”

    李持盈没好气道:“听你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谁赖账了?”

    李奴奴振振有词:“你既然答应人家,输了又不去吆喝,这不是赖账是什么!”

    李持盈突然停了下来,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瞅着李奴奴。

    李奴奴有些不知所措:“盈盈,怎么了?”

    李持盈一本正经道:“奴奴姐,我发现你每次总护着那个卢小闲,莫不是真看上他了!”

    李奴奴先是一愣,接着脸一红就要发飙,却突然瞅见一个人,她眉头一皱奇怪道:“咦!这不是胡掌柜吗?他怎么跑到这来了?”

    李持盈扭头一看,果然是胡掌柜,他身边还跟着余宝官。

    李持盈一看到余宝官,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正要上去找余宝官的晦气,却被李奴奴拉住:“盈盈,先别急,咱们看看这个胡掌柜要做什么?”

    余宝官再次出现在卢小闲面前,卢小闲奇怪地看着余宝官,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难道是来找自

    己掷骰子的?。

    余宝官对卢小闲客客气气道:“卢公子,我家掌柜的要见你!”

    卢小闲知道,余宝官口中的掌柜的,肯定是天通赌坊的胡掌柜,他问道“你他为何要见我?”

    “卢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余宝官神秘兮兮道。

    卢小闲微微点头,跟着余宝官到了不远处的墙根下。

    果然,胡掌柜正等着卢小闲呢。

    胡掌柜见卢小闲这一幕,尽被躲在巷口的李持盈和李奴奴收入眼底。

    刚开始只是胡掌柜一个人说,卢小闲只是听。

    到了后来,卢小闲还时不时地问几句。

    二人的神色都很不正常,看起来有些神秘。

    李奴奴与李持盈离胡掌柜太远,胡掌柜与卢小闲说话的声音很小,她们什么听不到。

    “奴奴姐,你说他们二人偷偷摸摸在说什么呢?”李持盈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卢小闲与胡掌柜。

    “我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李奴奴斟酌道,“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持盈可不想与做贼一样,在这里干耗着,她撇撇嘴道:“奴奴姐,我们先走吧,待会到天通赌坊去问问胡掌柜,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奴奴点头同意,与李持盈悄悄离开了。

    出了永和坊,李持盈并没有往相王府的方向而去,李奴奴不禁奇怪地问道,“盈盈,你不回家,这是准备去哪?”

    “回家有什么意思,咱们先去一趟西市!”

    “去西市做甚?”李奴奴越发奇怪。

    “到那家岑氏花饰,去随便买几样东西!”李持盈满脸得意道:“他搞什么吆喝叫卖,不就是为了让岑氏花饰的生意红火些嘛,我虽然没有去吆喝,但买了岑氏的东西,当然就不算赖账了!”

    李奴奴一听,才知道李持盈原来打算用这种法子替代满街去吆喝,禁不住笑着打趣道:“还说我呢,盈盈,你对那个卢小闲也挺上心的嘛!”

    “什么呀?”李持盈白了一眼李奴奴:“我只是不想被他看轻了!”

    岑氏花饰很少有男子光顾,听说李持盈与李奴奴是卢小闲推荐来的,岑少白格外照顾,特意给她们打了六折。李持盈和李奴奴出手也很是大方,一次就买了五十两银子的花饰。

    “掌柜的,看来你与卢小闲关系不错呀!”李持盈随口向岑少白问道。

    “当然了!他是我们东家!”岑少白一边替二人住包裹里装着花饰,一边夸赞道:“他点子多,搞的这个吆喝设赌,效果出奇的好,一上午就卖出了平日两天的货。!”

    原来他也是铺子的东家,怪不得呢!李持盈与李奴奴这才明白,卢小闲为何要搞这个吆喝叫卖呢。

    “他的坏点子是不少!”一想到卢小闲那张可恶的脸,李持盈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位公子说的不对!”一旁的杨珂冷不丁道:“东家是个好人!”

    李持盈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也不想与一个伙计去计较,只是将装了各式花饰包袱递给刘伯。

第五百九十一章 踢场

    从西市出来,李持盈与李奴奴径直来到了天通赌坊。

    胡掌柜的屋内,胡掌柜正与余宝官商量着什么。

    门开了,李持盈、李奴奴和刘伯三人走了进来。

    胡掌柜与余宝官见了李持盈,顿时惶恐起来,尤其是余宝官,脸上都变了颜色。他们二人已经能预感到,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李持盈盯着二人,好半晌没有说话。

    终于,胡掌柜先忍不住了:“郡主,您先听小的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李持盈并没有发火,很平静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胡掌柜怔怔看着李持盈,这位主什么时候转了性,胡掌柜心中虽这么想,但嘴上却却应承的很快:“郡主请讲,小的知无不言!”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永和坊,与卢小闲都说了什么?”李持盈直截了当的问。

    “啊?”胡掌柜没想到李持盈问的竟然是这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胡掌柜不说话了,李持盈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实话,心头顿时火起,眼一瞪就要发作。

    胡掌柜见李持盈面色有变,哪还顾得上别的,赶忙抢先道:“郡主,我去见卢公子,是求他帮我解决一件棘手的事情!”

    “求他?你堂堂长安第一赌坊的掌柜,会去求他?”李持盈一听便来了兴趣,“跟我说说,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去求他?”

    胡掌柜不敢隐瞒,将自己遇到的烦心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李持盈与李奴奴对视了一眼,她有些狐疑地向胡掌柜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卢小闲能对付那帮人?”

    “不知道!”胡掌柜摇摇头:“我这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才去找他试试的!”

    “他答应了吗?”李奴奴在一旁问道。

    “他没有答应,只说晚上来看看是什么情形,然后再做决定!”

    “今晚吗?”

    “正是!”

    李持盈与李奴奴再次对视了一眼,毫无疑问,今晚天通赌坊有好戏看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二人怎会错过?

    ……

    傍晚时分,天通赌坊内又开始热闹起来。

    与平日相比起来,赌坊的人似乎多了许多,很多人都不下注,而是来看热闹。那些赌性甚重的赌客们,也不像平日那般大呼小叫,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赌坊门口张望。

    这几日晚上,总会有几个陌生人在这个时间来天通赌坊赌钱,而且每赌必赢,就连长安赌王胡掌柜亲自出马也毫无办法。

    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就是来踢场的。

    天通赌坊号称长安第一赌坊,不仅是因为它的来头大,更重要的是赌坊内高手云集。

    多年来,也不是没有来踢场的,因为有胡掌柜领着众高手坐镇,来踢场之人个个都铩羽而归。像这一次的情形,赌客们还是头回遇到,当然要大饱眼福了。

    李持盈与李奴奴混迹于赌客当中,二人同样在张望着。不过,她们并不是在等踢场之人,而是在寻找卢小闲,可连他的影子也没看到。

    “奴奴姐,他是不是不敢来了?”李持盈小声嘀咕道。

    “我哪知道?”李奴奴皱眉道,“我觉得他不像怕事之人,应该会来!”

    李持盈还要说什么,却听赌客当中一阵喧哗,有人兴高采烈小声道:“快,快看,他们来了!”

    李持盈与李奴奴向赌坊门口望去,果然看见几个人向里走来,看热闹的赌客们像是有人指挥一般,齐齐为这几人让开一条通道。

    那几人轻车熟路,来到每晚都赌的那张牌九赌桌前,胡掌柜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蓝衫年轻公子,顶多不超过二十岁,他手中折扇轻摇,俊美的脸上流露出轻佻和狂放,蓝衫公子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年文士、一名白发老者和四名彪悍的随从,排场还真是不小。

    双方没有多余的寒暄,坐定便直接开赌了。

    与之前一样,胡掌柜代表赌坊亲自坐庄。三十二张牌九被胡掌柜眼花缭乱地码好,然后推到对面蓝衫公子面前,对方随意扫了一眼,示意胡掌柜继续。

    李持盈终于发现了卢小闲,卢小闲与黎四正混在观战的赌徒当中,也不知他们是何时进来的。

    李持盈赶忙拉着李奴奴来到卢小闲身旁,卢小闲全神贯注盯着赌桌,根本就没发现她们二人。

    蓝衫公子表情很轻松,似乎对这种豪赌并不很在意,倒是与蓝衫公子同来的中年文士和白发老者,他们作为闲家全神贯注地盯着牌九。

    胡掌柜开始打骰子发牌,他们赌的是大牌九,每人四张牌,自由配成两组后,由庄家与三个闲家比牌。两组俱大加倍赢,一大一平赢单倍,一大一小算和局。由于事先不知对方的牌,所以配牌就比较讲究策略,拿到好牌不一定赢,拿到小牌也不一定就输。

    蓝衫公子与两个同伴对胡掌柜的牌似乎能完全洞察,每每针锋相对地巧妙搭配,将胡掌柜杀得狼狈不堪。

    蓝衫公子不在意赢了多少银子,也没有打算赶尽杀绝,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伸了伸懒腰起身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咱们再赌!”

    说罢,蓝衫公子起身,对同来的几人一挥身道:“我们走!”

    胡掌柜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根本没有用,蓝衫公子在谈笑风生中,轻松赢了两万两银子。

    望着蓝衫公子一行离去的背影,胡掌柜步履沉重地离开赌桌。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胡掌柜立刻让人去将卢小闲请来。

    不一会,卢小闲被人领进屋来,来的不止卢小闲一人,还有黎四、李持盈和李奴奴。

    胡掌柜心急如焚,他想问卢小闲是否看出些端倪,可李持盈与李奴奴不请自来,只好先向二人行礼:“小的见过两位郡主!”

    “郡主?”卢小闲扭过头狐疑

    地看着李持盈与李奴奴,他虽然看出二人是女扮男装,却没想到她们还有如此尊贵的身份。

    李持盈正要责怪胡掌柜不该暴露自己身份,却见卢小闲露出暧昧的笑意,顾不上去数落胡掌柜,插着腰蛮横道:“我们就是郡主,怎么了,你不服气?”

    “服气!服气!”卢小闲一副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模样,伸出两手又退后了一步,嘴里却自言自语嘀咕道:“我说怎么这么好斗,原来是只母老虎!”

    卢小闲口中说着服气,但李持盈怎么看都不像服气的模样。再听卢小闲说自己是母老虎,她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胡掌柜见卢小闲不知深浅,生怕他惹恼了李持盈,赶忙喝斥道:“卢公子,不得无礼,两位郡主都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哪能容得你冒犯?还不赶紧向两位郡主陪个不是!”

    胡掌柜这也是好心,道出李持盈与李奴奴的身份,让卢小闲知道个轻重,提醒卢小闲陪个不是赶紧将此事揭过,若李持盈真的较起真来,不但卢小闲要倒霉,恐怕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几日来,卢小闲没少折腾李持盈,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听胡掌柜这么一提醒,他有些回过神来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皇亲国戚,而自己只是个普通百姓,惹急了她似乎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儿,卢小闲朝着李持盈与李奴奴施了个礼道:“二位郡主,之前有所冒犯,请两位郡主见谅!”

    被卢小闲打压了多日的李持盈,见卢小闲服了软向自己道歉,别提有多高兴了,她故作大度地摆摆手道:“才懒得跟进你一般计较呢,好了,这事不提了!”

    胡掌柜趁机转移了话题,向卢小闲催问道:“卢公子,刚才赌牌九的情形你也见了,可看出什么端倪?”

    “大概看出些名堂!”卢小闲沉吟道,“但一时还没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胡掌柜叹了口气道:“这帮人肯定不是为了赢钱来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砸天通赌坊的牌子。卢公子,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若再这样下去,输银子事小,可天通赌坊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李持盈奇怪地问道:“胡掌柜,天通赌坊是长安第一大赌坊,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来砸场子?”

    胡掌柜苦笑道:“除了乾坤赌坊的人,在长安城谁还敢这么做!”

    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不对付,长安城人人尽知,天通赌坊与乾坤赌坊幕后的东家就是这二人。太平公主固然权倾一时,安乐公主难道就是吃素的么?

    乾坤赌坊早就对长安第一赌坊的钟头垂涎三尺,正因为有安乐公主的背景,乾坤赌坊才敢大摇大摆来踢场子,李持盈对此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

    也不知是不是对安乐公主不满,听胡掌柜这么说,李持盈突然冷笑道:“太平姑姑手下不是有个朱雀门嘛,堂中高手如云,派人将这些人除去不就成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磷粉作弊

    “郡主说笑了!”胡掌柜尴尬道。

    “什么说笑了!”李持盈冷冷望着胡掌柜道:“朱雀门的大名长安城谁不知道,你别告诉我,朱雀门没做过这样的事!”

    胡掌柜不知李持盈这是怎么了,说翻脸就翻脸,他惹不起李持盈,只能耐心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若他们在赌场输了之后,除去也就除去了,不会有人过问。可问题是他们现在风头正健,死死压着我们一头,在这个时候除去他们,正好就中了乾坤赌坊的奸计了。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人人都知道这是天通赌坊干的,谁还敢来赌钱呢?所以,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必须在赌桌上彻底赢了他们!”

    卢小闲突然问道:“胡掌柜,对方是否每次都像今日这样,刚开始只是互有输赢,直到十几把后才稳占上风?”

    “不错,几乎每次都是这样。”胡掌柜回忆道。

    卢小闲叹了口气:“从对方的表现来看,肯定是对胡掌柜手中的牌心知肚明,甚至连你如何配牌都能看穿,难怪胡掌柜总是输多赢少。”

    胡掌柜摇头道:“我开始也有这种怀疑,不过牌是我亲自挑选,一日一换,绝对不可能有问题。要说他们在拿牌的时候在牌上做了暗记,也不可能瞒过我这赌场老手啊。”

    卢小闲直截了当道:“胡掌柜,有一种用磷粉做成的特殊涂料,少量涂在牌背面,旁人根本看不出任何异状,只有经过苦练的神目,才可以看到磷粉那极淡的幽光。”

    老叫花临死的那晚,在忠悯寺大殿内法正说起当年他们师兄三人为小师妹而进行的那场赌局,承认用磷粉作暗记才胜了老叫花。当时卢小闲并没有在意,现在蓝衫公子就是用了这个法子。

    卢小闲在望云山天天都要练习目力,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来。

    李持盈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他们借拿牌之机,用磷粉涂在牌背面,做下了记号?”

    “十有**!”卢小闲斟酌道,“那个中年文士在赌牌时,很少看自己的牌,而是全神贯注去盯胡掌柜牌的背面,这就说明了问题。每次胡掌柜配好牌,他便会用独特的手势告知身旁的蓝衫公子和另外那个老者,他们三人针对胡掌柜的牌作针锋相对的搭配。虽然这方法不能保证把把俱赢,却大占赢面,时间一长,自然包赢不输。”

    “这不太可能吧?”胡掌柜似乎并不信,“我在赌坊打了一辈子滚,这目力也不算差,怎么就看不出什么记号?”

    卢小闲笑道:“这等神目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练这种神目通常并不是为赌,而是为了练暗器。若我猜得不错,那中年文士一定是个罕见的暗器高手。不过从对方的手法来看,却并不算道行高深的赌客,只是利用其特殊的本领作假罢了。”

    李持盈突然道:“要真是这样,那我有一个办法!”

    “郡主您说说!”胡掌柜惊喜地看向李持盈。

    李持盈得意洋洋道:

    “很简单,胡掌柜你换一种赌法或者换一副牌,这不就行了?”

    李持盈说的这是纯属外行话,卢小闲听了不由摇头笑了笑。

    李持盈最见不得卢小闲这副表情,她恶狠狠瞪着卢小闲:“我说的不对吗?你笑什么?”

    胡掌柜怕二人再次闹僵,赶忙主动向李持盈解释道:“郡主,咱们赌坊是开门做生意,客人有权选择赌坊中的任何赌具。另外,没有特殊理由咱们不能随便换牌,以免换走了赌客的好运。这规矩任何赌坊都不敢坏,不然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听了胡掌柜的解释,李持盈白了一眼卢小闲,不说话了。

    李奴奴在一旁问道:“卢公子,你既然能看出他们的手段,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卢小闲思忖了好一会,这才对胡掌柜道:“胡掌柜,麻烦你安排人把刚才你们用过的那副牌九拿来。”

    胡掌柜心中一喜,忙问道:“卢公子莫不是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

    卢小闲泰然自若地点点头:“我大概有个想法,但还需要验证一番,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卢小闲的镇定令胡掌柜信心倍增,立刻让人将那副牌九送来,他相信卢小闲一定有办法解决此事。

    李持盈与李奴奴再次对视一眼,很显然,她们都不想错过看这出好戏的机会。

    ……

    第二天傍晚时分,李持盈与李奴奴早早便来到了天通赌坊。

    胡掌柜的屋里,卢小闲与胡掌柜相谈正欢。

    胡掌柜已不似昨日那么忧愁,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喜色,李持盈心知卢小闲肯定已经有了对付那帮人的办法。

    李持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卢小闲将如何去做,卢小闲却摇摇头道:“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李持盈气的一跺脚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了你能死呀!”

    卢小闲不急不恼,气定神闲道:“你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管往下看,若不想看走人便是了,不会有人拦着你!”

    “你!”李持盈气的眼中冒火,正要反唇相讥,却被李奴奴劝住了。

    要换作以往,李持盈早就一气之下离开赌场了,可现在却不同,她很想看看卢小闲如何出奇招治服那帮人,只能气哼哼不言语了。

    胡掌柜在一旁看了不禁暗暗称奇,卢小闲竟然把李持盈这个煞星治的服服帖帖,真应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

    蓝衫公子跟以往一样,带着两个同伴,在众赌客羡慕和膜拜的目光中,大咧咧坐在赌桌前,胡掌柜则站在那里,满面微笑地盯着他们。

    比起前几日来,胡掌柜今日精神焕发,蓝衫公子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见胡掌柜并没有开赌的意思,蓝衫公子有些沉不住气了,拍着桌子道:“胡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拒赌吗?”

    胡掌柜呵呵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开赌坊哪有拒赌的?我只

    是想告诉公子一件重要的事情!”

    “哦?”蓝衫公子饶有兴趣道:“什么重要的事情,胡掌柜只管说来!”

    “今日赌牌九,这庄不是由我来做,而是由敝坊的卢宝官来做庄!”说罢,胡掌柜朝着一旁的卢小闲招招手道:“卢宝官,来见见客人!”

    卢小闲笑嘻嘻地来到胡掌柜身边,朝蓝衫公子作了个揖:“今日就由我来陪几位客官玩玩吧!”

    蓝衫公子瞅了一眼卢小闲,心知肯定是胡掌柜请来的帮手。他心中暗忖:能让长安赌王看得上眼的,岂是等闲之辈,看来自己得小心应付了!

    胡掌柜接着道:“卢宝官不但赌术精湛,对各种出千的伎俩也知之颇深。胡某也有些薄名,向来不服人,但对卢宝官却佩服的五体投地。胡某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公子,待会若公子落败了,希望也常来天通赌坊玩,胡某将一如既往的欢迎公子!”

    听了胡掌柜这一席话,蓝衫公子心中再次“咯噔”一下,心中暗忖:莫非胡掌柜已经知道自己出千了?按说不可能呀?那胡掌柜为什么要说这一番话呢?

    一般来说,赌坊里赌术再高的庄家,也不敢说自己稳赢,可胡掌柜却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难道这个姓卢的宝官赌术真的高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蓝衫公子有些心虚地向卢小闲看去。

    卢小闲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蓝衫公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阴谋的味道,卢小闲的笑容里分明有种狐狸般的狡黠。

    越看心中越是没底,未赌先怯这可是赌场大忌,蓝衫公子狠狠晃了晃脑袋,努力稳住心神,对卢小闲道:“既是如此,本公子倒要领教领教,卢宝官请!”

    胡掌柜一直打量着蓝衫公子,蓝衫公子的神色变换也都瞧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暗一笑。

    听蓝衫公子这么说,胡掌柜点点头:“你们玩,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胡掌柜施然离开,将赌台留给了卢小闲。

    卢小闲码好牌,掷了骰子,然后中规中矩地发牌,四人正式开始厮杀起来。

    蓝衫公子这几日名头很响,已是赌客们心中不败的赌神了。

    刚才,胡掌柜将卢小闲捧的那么高,认定卢小闲做庄必会赢蓝衫公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精彩的龙虎斗,赌客们没有人再去别的赌台下注,将这张赌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持盈与李奴奴哪挤得过这些粗野汉子,被毫不留情挤出了圈外。

    正着急之际,却见胡掌柜缓缓踱步过来,见李持盈与李奴奴的窘状,笑着道:“二位郡主,请随小的来,小的给二位安排了一个观战的好地方!”

    听胡掌柜这么说,李持盈与李奴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胡掌柜带着二人从侧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天通赌坊的赌台都设在大厅内,小厮、账房、还有那些庄家和宝官住在二楼,胡掌柜和高级宝官则住在赌坊的后院里。

第五百九十三章 较量

    卢小闲那张赌台正上方的楼廊位置,早已放好一张方桌与三张木椅。

    桌上不仅沏了上好的茶,而且还摆放着各式点心。

    显然,这胡掌柜是专门为李持盈、李奴奴准备的。

    胡掌柜指着座椅对李持盈与李奴奴道:“两位郡主请坐,咱就在这里看好戏吧!”

    与灯火通明的大厅比起来,二楼的楼廊显得暗了许多,虽然远比不得大厅热闹,但居高临下,赌台内的一切情景尽收眼底,不能不说是个观战的好地方。

    李持盈对胡掌柜的安排满意到了极点,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向赌台内看去。

    与昨日的随意不同,蓝衫公子今日明显慎重了许多,配牌考虑的时间也比昨日长了许多。

    李持盈眼睛瞅着赌台,嘴巴却没闲着,向胡掌柜问道:“胡掌柜,你刚才说那番话,也太抬举他了。他的赌术是不错,可未必就能赢得了那三人!若是他输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胡掌柜当然知道李持盈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正要答话,却听李奴奴道:“我倒觉得胡掌柜是有意这么说的,这里面恐怕有深意吧?”

    胡掌柜赞赏地看了李奴奴一眼:“金城郡主说的没错,是卢公子教我这么说的,这里面的确有深意!”

    “真的有深意?”李持盈扭过头来,盯着胡掌柜问道,“什么深意!”

    “这是卢公子对付这帮人六管齐下的第二招!”胡掌柜笑着道。

    “六管齐下?”李持盈吃了一惊,她听说过双管齐下、三管齐下,这六管齐下还是头次听说。

    李奴奴也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问道:“胡掌柜,什么是六管齐下!”

    此刻胡掌柜心情不错,没有再卖关子,缓缓道:“昨日卢公子的猜测,两位郡主也听到了。卢公子拿了昨日对赌用过的那副牌九看了,果然不出所料,牌的背面涂有磷粉。于是,卢公子对症下药,针对他们专门设计了这六管齐下!”

    “你说详细些!”李持盈来了兴趣。

    胡掌柜正要说话,却听到楼下众赌客喝起彩来。李持盈与李奴奴向下张望,原来是第一局已经结束了,卢小闲作为庄家,通杀了三个闲家。

    “你别说,他还真有一手,这么轻而易举便赢了!”李持盈神采奕奕道。

    李奴奴却不这么认为,她反驳道:“盈盈,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第一局那几个人没法作弊,以他的赌术自然可以轻松赢了他们。可再往后就不一样了,他们暗中在牌背涂了磷粉,要想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没错,真正的较量是从第二局才开始的!”胡掌柜赞同道。

    李持盈看了看赌台,果然那三人神色自若,似乎根本不在意第一局的输赢。

    卢小闲也是不动声色,码牌,掷骰子,然后发牌。

    李持盈又回过头来问道:“胡掌柜,你刚才说那番话有深意,深意何在?”

    “卢公子让小的说那番话,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扰乱他们的心

    神。要知道,赌牌九全在一个‘稳’字上,心态要平和,若心神乱了,出错几率就大,高手对决容不得半点疏忽!”

    原来胡掌柜刚才说那一番话,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神,让他们的心理发生变化。

    李持盈与李奴奴齐齐点头,刚才蓝衫公子的确有些慌乱,看来这一招算是奏效了。

    李奴奴似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胡掌柜,你说这是六管齐下的第二招,那第一招是什么?”

    “第一招其实早就布好了,只是没人注意罢了!”胡掌柜顿了顿,突然问道:“二位郡主,你们看看这大厅,与昨日有何不同?”

    李持盈仔细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与昨日有何不同,只能茫然地摇摇头:“没什么不同!”

    李奴奴虽然看出端倪,却也不敢肯定,试探着问道:“胡掌柜,这大厅似乎比昨日里亮了许多!”

    “金城郡主好眼力!”胡掌柜伸出了大拇指,“卢公子这第一招,就是让这大厅越亮越好!以往之大厅也就点了二十来盏灯,今日足足点了七十盏大灯笼,自然要比平日里亮了许多!”

    “这又是为何?”李持盈好奇地问道。

    “两位郡主可听说过鬼火?”胡掌柜突然问道。

    在夏天夜晚,郊原旷野或古古坟地附近,常会出现蓝绿色的火焰,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在农村有这样一种传说,人死后会变成鬼,鬼害怕光,所以白天不敢出来,只在晚上出现。在坟地或荒野,有时在夜里会出现一团团绿幽幽或浅蓝色的火焰,跳跃不定。

    李持盈和李奴奴同时点点头,鬼火她们听说过,但没见过。以她们金枝玉叶的身份,也不可能见过鬼火。

    “其实,鬼火就是由磷引起的。郊野中的兽骨和坟墓中的人骨中都含有磷,人、兽死后被埋在地里,尸体腐烂,磷被烈日灼晒、雨露淋洗后逐渐渗入土中,夏天的温度高,便会产生蓝绿色的微弱光芒,只不过白天日光很强,看不见鬼火罢了。”

    二人恍然大悟,胡掌柜在大厅点了那么多灯笼,为的是让光线变的强一些,作弊那几人再去看牌九背面的磷粉,自然就困难了许多。

    想不到卢小闲鬼点子还真不少。

    此时,赌台上又进行了两把,全是庄家输。

    见卢小闲不过如此,蓝衫公子又恢复了之前潇洒。

    赌客们也不住摇头,看来胡掌柜说大话要闪了舌头,姓卢的宝官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卢小闲也很是懊恼地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今日这手气怎么这么臭?”

    他四下张望了着,冲着小厮喊了一嗓子:“送条毛巾来,我得擦擦这臭手,换换手气!”

    早有小厮过来,送上两条热气腾腾的毛巾。卢小闲接过毛巾,也顾不得烫,狠狠地擦起手来,似乎真的是想把手气转换过来。

    擦完手之后,卢小闲手法熟练地码好牌九,打好骰子开始分牌。

    一直盯着牌九背面的中年文士突然睁大了双眼,只见那些本就

    隐约难辨的莹光记号,在卢小闲码完牌之后,一张也看不清楚了,磷粉竟被抹去了!

    这下,中年文士乱了方寸。

    卢小闲发完牌后,随手便将自己的牌配好,笑眯眯地看着三个闲家。

    蓝衫公子和白发老者都看向中年方士,只要中年文士一个小小的动作,他们就可以配牌了。可是,中年文士像中了邪一般,没有任何动作。

    蓝衫公子知道情况有异,可又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随便配了牌。

    待三个闲家都亮了牌,卢小闲这才翻开自己的两组牌。

    赌客们又是一阵惊呼:“庄家两大,通杀!”

    “哈哈哈!”卢小闲得意地大笑道,“我就说嘛,擦擦手可以转换手气!赶紧的,给我再多备几条热手巾,我要大杀四方!”

    李持盈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眨,但没看明白卢小闲是如何轻而易举赢得这一局的。

    李奴奴若有所思道:“胡掌柜,莫不是那毛巾有名堂?”

    “没错,卢公子这第三招就在这毛巾上!”胡掌柜解释道:“磷粉涂在牌背上很难擦掉,但是遇热就很容易擦掉了!”

    二人明白了,刚才卢小闲要毛巾来,说是要擦手换换手气,那只是说辞,其实是为了用热毛巾擦了手后,将那磷粉抺去。

    抺去了磷粉,对方就没有了作弊的手段,以卢小闲的赌术,要赢他们简直是太轻松了。

    “等等!”李持盈还有一件事情没搞明白,她向胡掌柜问道:“不是说那磷粉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到吗?他怎么知道哪张牌上涂了磷粉,能准确的将那磷粉抺去,总不能将所有的牌都抺一遍吧?”

    “这便是第四招了!”胡掌柜微微一笑:“卢公子便有这种眼力,对方能看得见磷粉,他也能看的见,只不过他假装看不见,故意迷惑他们!”

    李奴奴不由感慨道:“不能不说,他在赌术上的造诣,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辈子也达不到的!”

    李奴奴这话,是有意说给李持盈听的,意思是劝李持盈以后不要再在赌上面去触卢小闲的霉头了。

    李持盈却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往下看。

    自第三把开始,卢小闲每次都要擦过手后,再继续做庄,一连通杀了三个闲家好几把。

    那些旁观的赌客不禁啧啧称奇,想不到用热毛巾擦手,还真能把手气擦好。

    中年文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不由有些沮丧。

    庄家有码牌和发牌的权利,中年文士每次手中的牌做好了记号合,都会被卢小闲借着码牌的机会将记号准确的抺去,这样下去,他们三人肯定是输多赢少。

    难道卢小闲也能看见这磷粉,可这不应该呀?

    卢小闲将牌分好推到三人面前,然后拿起自己的牌看了看,很快配成两组覆在桌上。

    中年文士郁闷不已,他向卢小闲打量过去,却突然发现,卢小闲牌背后的记号依然还在。莫不是这一次他疏忽了没来得及擦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新的身份

    中年文士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着卢小闲的牌背后看了好半天,终于确信,这的确是用磷粉作过暗记的。

    中年文士大喜,立刻根据对方的两组牌分好自己的牌,并用手势告诉身旁的蓝衫公子和白发老者。

    二人心领神会地配好牌,三人胸有成竹地翻开了自己的牌。

    卢小闲嘿嘿一笑,亮出自己的牌,又是庄家两大,通杀。

    中年文士一见之下,面色陡变,不由失口惊呼:“这牌不对!”

    卢小闲冲着中年文士笑问道:“不对,这牌有何不对?莫非你知道我手中的牌?”

    中年文士哑然无语,虽然他记得方才卢小闲拿到的不是这两张牌,却苦于无法说出来。

    “这牌有何不对?”蓝衫公子目视中年文士,一脸不满。

    “方才是我一时看错了!”中年文士愧然道,“我不会再看错了。”

    “有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卢小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开始码牌。

    李持盈与李奴奴看的目瞪口呆,这一次没等她们发问,胡掌柜便主动道:“二位郡主现在看到的,便是卢公子的第五招开始发威了。卢公子不仅可以将对方做的暗记抺去,还可以自己将磷粉抺在其他的牌背面,起到迷惑对方的作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持盈与李奴奴眼前一亮。

    只不过是一场赌局,卢小闲竟然能把对手算计到如此份上,可见他是下足了工夫。

    李持盈与李奴奴不禁有些同情起蓝衫公子三人了,选择与卢小闲这样的人对赌,是他们所犯的最大错误,他们现在的外境,说不好听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只有任卢小闲宰割的份了。

    卢小闲手法熟练地码牌打骰子,中年文士则全神贯注地盯着牌面和骰子。

    分完牌,卢小闲抓起自己的牌,刚看了两张就大呼小叫连称“好牌”。

    中年文士再次瞪大了双眼,只见卢小闲手中那几张牌的背后,一会有暗记,一会又没了暗记,就想玩杂耍一般。

    他指着卢小闲惊呼:“你、你……”

    “我怎么了?”卢小闲望着一脸惊讶的中年文士,意味深长地眨眨眼,“不必担心,咱们之前商量好的,我保证说话算数,你只管放心做好你该做的便是了。”

    “什么商量好的?谁跟你商量了?”中年文士对卢小闲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中年文士虽然明知卢小闲这是在以极快的手法在不停的换牌,但苦于没有当场抓住,只能打落了牙往肚里咽。

    听了卢小闲模棱两可的话,蓝衣公子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中年士。

    难怪蓝衫公子会怀疑,之前他们想怎么赢就怎么赢,可现在却莫名其妙输的一塌糊涂,对此中年士却没有任何动作,换作谁都会觉得他有问题。

    中年文士与蓝衫公子的目光一触便躲开了,他知道蓝衫已经对自己有疑心了,想要解释,当着这么些人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急得满头冒汗。

    中年文士越不敢看蓝衫公子,蓝衫公子对他的疑心就

    越重。

    蓝衫公子与中年文士的举动都落入了卢小闲的眼中,他淡淡一笑,已将自己的牌配好推到桌子中央。

    蓝衫公子敲着自己手中牌九,目视中年文士,淡淡道:“先生这次可要看清楚自己的牌。”

    中年文士知道蓝衫公子是在等待自己的暗示,可卢小闲的牌别说没记号了,就算有记号他也不敢认,天知道那记号是谁作的,就算是自己做的,以对方换牌的水平,想换哪张就换哪张,这不是等着输是什么?

    可也不能就这么干耗着,不然蓝衫公子心中的想法就更多了,中年文士不由抓耳挠腮起来

    卢小闲不阴不阳地笑道:“先生这次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不用在下提醒了吧?”

    在蓝衫公子的催促下,中年文士只得估摸着庄家的牌比了个手势,谁知一开牌,卢小闲的牌与估计的大相径庭,大杀四方。

    卢小闲哈哈笑道:“先生果然不负众望,天通赌坊定不会亏待你。”

    中年文士急得满脸通红,却无从辩白,蓝衫公子则将牌一推,恨恨地瞪了中年文士一眼,愤然拂袖而去。

    中年文士忙与白发老者赶紧追了出去。

    围观的众赌客有些惋惜,一场好戏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在二楼观战的李持盈与李奴奴,久久无语。

    好半晌,李奴奴才幽幽道:“胡掌柜,他这六管齐下的第六招,便是离间计吧?”

    听了李奴奴的问话,胡掌柜重重点了点头。

    此刻,胡掌柜深深舒了口气,这几日压在心头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消散殆尽了。

    ……

    为胡掌柜解了围之后,卢小闲并没有继续留在天通赌坊,又回到了永和坊。每天还是在朝天石上设赌局,不遗余力地为岑氏花饰赚吆喝。

    卢小闲没闲着,许鑫与秦把头二人同样也没有闲着,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永和坊流言传的飞快。

    有人听说,许把头要聘卢小闲做庄家。

    还有人听说,秦把头连做庄家的聘金都已经给了卢小闲。

    永和坊的老少爷们儿都知道,许、秦二人闹到了这一步,出乱子是迟早的事!

    果然,这一天刚到吃晌午饭的时候,许、秦两帮的手下人就出来净街了。

    他们挨着门告诉沿街的商家店铺,午后都要停业上门板,街上无论有多大动静都不许出来,等到明天照样做买卖。这就是两帮今天要拼个输赢,街上商家店铺都是交了例银的,先打招呼免得误伤,打完了再把战场收拾干净,不能血糊淋啦地搅了人家的买卖。

    傍晚时候,两帮人在永和坊大街的朝天石跟前,摆开了战场,许、秦两个把头在后面督战。

    严恶汉与吴青皮打头阵,这俩人仗着本事不拿家伙,而其他的混混们则拿着大棒斧子扎枪。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混混们平时吃的喝的都是由把头提供,此里把头一声令下,就得玩儿命,玩死了把头管埋管养家。

    阵势摆好,严恶汉冲吴青皮一招手,吴青皮

    大喝一声冲了上去,两帮人跟着一涌而上,捉对儿厮杀起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双方见了分晓,秦把头这边输了,许鑫也是惨胜。

    据说,秦把头的脚筋都被许鑫给挑断了。

    秦把头这边的混混儿们都知道,永和坊自此不再有两个把头把持的局面了,往后还想混下去,他们就得要改换门庭。

    正是为了让卢小闲做自己的庄家,许鑫才下决心与秦把头火拼的。

    火拼一结束,许鑫就让人把卢小闲喊进了府里。

    最终,卢小闲也没做得成许鑫的庄家。

    据说,卢小闲前脚刚进了许府,他的徒弟黎四就风一样去报信了。

    随后,天通赌坊的胡掌柜亲自登门,将卢小闲的聘书丢在许鑫面前。

    天通赌坊是什么来头,许鑫心里跟明镜似的,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天通赌坊抢人。

    许鑫也算识时务,给了卢小闲二百两银子,恭恭敬敬将胡掌柜与卢小闲送出了门。

    卢小闲秦把头与许鑫的争斗,本想着让许鑫栽在里面,也好为卢无瑕出口气。

    谁知,最终却是秦把头栽了跟头,许鑫只是伤了些元气而已。

    虽然卢小闲心中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将来再等机会了。

    ……

    如今,卢小闲是天通赌坊的供奉了。

    什么是供奉?

    说穿了就是供在赌坊内,以备不时之需。

    供奉的职责也很简单:有厉害的角色前来踢场子时,把人搞定就行。

    卢小闲吃住都在赌坊的后院,每个月有二百两银子的薪酬,在赌坊内仅次于胡掌柜,比余宝官整整多出一倍。

    卢小闲不用像余宝官那样,每天上赌台做庄家,更不用像胡掌柜那样,日日为赌坊的正常运转而操劳。他只需要每日背着手,在赌坊大厅内四下转转,算得上赌坊内第一等清闲之人。

    赌坊人人都羡慕卢小闲,却没人嫉妒他,毕竟这是靠本事吃饭。

    供奉不是谁都能当的,有人来踢场,供奉若搞不定,就只有卷铺盖滚蛋的份了。

    每天晚上,卢小闲例行在赌坊大厅内转上几圈,便回到后院去蒙头睡觉,大厅内有事,自然会有人来喊他。

    与晚上相比,白天赌坊相对冷清,卢小闲的时间就更多了。

    每隔几日,卢小闲都会去华郎中的医馆去看卢无瑕和林盻。华郎中虽然还没制出解药,但林盻的毒暂时算控制住了。只是想到林盻每隔一月,便要泡在药水里脱层皮,卢小闲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卢小闲也去永和坊,虽然吃住都在天通赌坊的后院,在他心里,还是把黎四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黎四拜师这么久,卢小闲什么也没教他,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有了空闲就会传授黎四几招赌技。

    短短月余,岑少白将一个小小的花饰铺子,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连西市内经营了数年的老店,也没他这里这么红火。每日去到岑氏铺子里看看人来人往,也成了卢小闲的一种习惯。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中秋

    卢小闲偶而还会去陈松的家中探望一番,当然也少不了去玄都观去看望冯曼。

    陈松夫妇没有子嗣,对待卢小闲就像亲儿子一般,只要卢小闲来了,于氏便会亲自下厨,为他们爷俩弄几个好菜,看着他们喝着酒聊着天,这对于氏来说,也是一种快乐,卢小闲也把陈松夫妇当作亲人一般。

    卢小闲也不是没有烦心事,让他最头疼的,便是李持盈的纠缠不休。

    自从卢小闲到了天通赌坊之后,李持盈便每晚都要来赌,每次不输个精光绝不罢手,赌急了还会指名道姓要卢小闲做庄。

    开始的时候,卢小闲还好言相劝。到了后来,卢小闲索性不再理会她了。

    李持盈哪里能依,大闹了几次,甚至找到胡掌柜那里。

    胡掌柜也是一脸无奈:“他连郡主您的话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话呢?”

    本以为李持盈会就此知难而退,谁知她却锲而不舍,日日不辍,如同点卯一般准时。

    卢小闲只能采取走为上计,一见到李持盈,便两脚抺油,飞快的溜走!

    日子就在这么不瘟不火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已至中秋。

    氤氲的凉风,吹醉了踱步的游人,也让卢小闲想念起远在幽州城的张猛和吟风弄月了。

    他轻轻叹息一声,心中透过丝丝的凉意。

    当卢小闲和卢小逸来到陈松后院时,陈松和于氏早已在院里等他了。

    见到二人,卢小闲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于陈松:“叔,过节了,这是我孝敬您的!”

    在卢小闲心中,早已经把陈松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前几次来的时候,已不再称呼陈松为陈掌柜,而是改口叫了叔。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买这么贵的东西!”陈松故作不悦道。

    陈松真的是发自内心喜欢卢小闲,他觉得与卢小闲非常有缘,卢小闲身上有着自己当年的影,他甚至与于氏偷偷商量过,想把卢小闲收为义子,在他们百年之后,也好将永和楼交到卢小闲手上。

    基于这样的心思,于氏自然也对卢小闲疼爱有加。

    卢小闲给陈松送了礼物,自然也不会忘记于氏,他恭恭敬敬递上一个精致的小盒:“婶,这是您的,彩云坊的上等胭脂!”

    “你这孩子,婶都这把年纪了,哪还用得上这些玩艺!”口中虽然这么说,可于氏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陈松指着里屋道:“快,进屋!你婶做的菜已经上桌了,咱爷几个今儿可得要好好喝几盅。”

    “咱爷几个?”卢小闲奇怪地地问道:“叔,今日还有别人吗?”

    “进屋你便知道了!”陈松神秘兮兮道。

    进屋便看见了三个人,卢小闲顿时愣住了。

    “公子,我跟着沾你的光了,顺道把杨珂也带来了!”岑少白笑着道。

    “师父!”黎四小心翼翼道,“陈掌柜硬拉我来的,您不会生气吧!”

    陈松夫妇笑吟吟地望着卢小闲,卢小闲心中不由淌过一阵暖流,陈松夫妇竟考虑的如此周详。

    他冲着几人笑道:“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本想着看了叔和婶再去看你们呢,这下省事了,咱们大团圆了!”

    说到这里,卢小闲朝陈松夫妇深施一礼道:“叔,婶,小闲谢过二老了!”

    陈松拍着他的肩头道:“傻孩子,叔和婶都当你是自家人,谢个什么劲?”

    卢小闲笑道:“说的上,今日过节应该高兴不是,你们且等着,我去买酒,咱一醉方休。”

    “叔这早备好了!”陈松故作不满道,“叔是开酒楼的,还能让你去买酒,这不是打叔的脸吗?”

    众人在桌前坐定,于氏将桌上扣着的菜盘子揭下,香气顿时传来,让众人馋涎欲滴。

    卢小闲也不客气,率先撕了一只鸡腿,三两下就吃光了。

    吃罢鸡腿,卢小闲用袖子擦擦嘴,便又瞄向了下一道菜。

    见卢小闲如此,卢小逸也同

    样大快朵颐,一点也不亚于卢小闲的风卷残云。

    岑少白本来还很斯文,可架不住如狼似虎的卢小闲与卢小逸,在他们的感染下,也加快了速度。

    与他们三人比起来,黎四拘谨了许多,只是夹着菜慢慢品尝。

    杨珂似乎心事很重,也吃的很慢。

    卢小闲不经意瞅了杨珂一眼,他猜得出来,杨珂肯定是在思念胭脂姑娘。

    陈松与于氏基本没动筷子,看着几人,脸上露出了一抺笑意,似乎看他们吃饭比自己吃都香。

    于氏在一旁嗔怪道:“小闲,慢点吃,婶的饭菜管够!”

    终于,卢小闲满意地拍了拍肚皮,陈松这才逮着了空,问道:“小闲,这些日子在赌坊过的如何?”

    卢小闲也不隐瞒,将自己近来的状况原原本本地讲于了陈松。

    末了,卢小闲叹了口气道:“按理说,这日子也算不错,可我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好象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

    于氏在一旁开解道:“小闲,人要知足,你现在的日子,好些人想要还没有呢,可莫贪心呀。”

    卢小闲听得出来,她是关心自己才会说这话。

    “婶说的是!”卢小闲吐了吐舌头,端起酒杯对陈松夫妇道,“叔,婶,小闲敬二老一杯!”

    三人将酒喝了。

    陈松神情凝重,对卢小闲道,“小闲,有一句话叔得要提醒提醒你,天通赌坊是魏先生名下的,也是太平公主的,在赌坊千万不要造次,犯了忌可是要惹下杀身之祸的。”

    卢小闲见陈松如此慎重模样,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说实话,不管魏闲云还是太平公主,卢小闲不想与他们打太多的交道,他也不能告诉陈松自己与他们以前的过往,他担心说了会吓着陈松。

    卢小闲赶忙点头道:“叔,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岑少白在一旁插言道:“我听说,整个长安城是两个半女人的天下!太平公主便是其中之一!想不到这天通赌坊竟是太平公主的产业!”

    岑少白每日只顾忙着生意,从不去赌坊,自然不会知道。

    卢小闲好奇地问道:“我只听说长安城是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这两个人的天下,怎么又冒出半个来?岑掌柜,这半个又是谁?”

    岑少白回答道:“那半个嘛,便是昭容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

    听到她的名字,卢小闲脑海中不由闪现出那个美丽而又端庄的面容。

    陈松对卢小闲劝道:“你只要莫去招惹是非,做好自己的本分,这些人与你何干?”

    卢小闲想想也是这个理,笑着道:“叔说的是,这些人咱躲还躲不起呢,怎会去招惹她们呢?”

    说到这里,卢小闲没来由地想起了李持盈,他不禁摇摇头,这些皇亲国戚确实很难缠。

    “来,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陈松见气氛有些压抑,便举起杯提议道。

    众人一饮而尽。

    卢小闲又单独给岑少白斟了一杯酒:“岑掌柜,你最近可是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多谢公子!”岑少白再次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呵呵笑道,“辛苦倒不怕,只要每日有银子赚,再苦我都高兴!”

    卢小闲看向陈松:“叔,你觉得岑掌柜这生意如何?”

    陈松笑道:“岑掌柜刚说了,长安城就是女人的天下,听说安乐公主光是做一条七宝裙,便花去了十万两银子,做女人的生意如何会差?”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同时也可以毁掉一个人。成为安乐公主的李裹儿,再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阿果了。

    卢小闲随口问道,“岑掌柜开业以来,进项有多少呀?”

    “刚才你没来,我已经问过了!”陈松替岑少白回答道:“岑掌柜开业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本钱与各项花销,净赚了四百两银子。啧啧,一个小小的花饰铺子,都快赶上我这酒楼的进项了,实在是不简单!”

    “四百两?”

    卢小闲没想到岑

    少白只是小打小闹,一个多月竟会有四百两银子的进项。

    岑少白一脸遗憾道:“若不是额外的开销太多,就算挣个一千两银子也不是问题!”

    “额外的开销?什么额外的开销要这么多银子?”卢小闲不解地问道。

    “小闲,你不做生意不知道,在长安城做生意,人人都得支出这额外的开销!”陈松解释道,“就拿永和楼来说,每月都要分出些银钱打点县衙与京兆府的差役,还要向坊里的把头交份子钱,再加上宫里公公的白吃白拿,哦,还有羽林、万骑那些军爷们,乱七八糟算下来,每月的利润能剩下十之二三就不错了。岑掌柜经营的是女人的花饰,比我这酒楼要好些,但也得要支出一大半开销。”

    “打点差役、交份子钱,这少不了的,我在幽州城也见过,军爷吃个霸王餐也说得过去,可是……”卢小闲有些不解道,“宫里的公公为何也来掺和?”

    陈松叹了口气,恨恨道:“这些断子绝孙的太监煞是可恨,他们在外采买,借着为陛下采购的名义强取豪夺,不付帐或仅付少少一点,借以中饱私囊,这已成为惯例,稍有不从,便会吃大亏!两年前,内府局的五坊太监来酒楼吃饭,要酒要菜,大吃大喝,吃得醉醺醺便要扬长而去。伺候他们是新来的小二,不懂规矩,上前讨要饭钱,惹火了他们,其中一人便把随身带来的一袋蛇交给小二道‘大爷没带钱,把它放在你这里做个抵押吧,过几天我拿钱来取。这些蛇都是宫里捉鸟雀用的,小心饲养,要是饿死了一条,小心脑袋。’幸亏当时我在,苦苦哀求这几人把蛇带走,酒钱也不要了。谁知这几人觉得没有了面子,借着酒劲将永和楼砸了。后来,我给他们赔了五百两银子,才算完事!”

    卢小闲愤然道:“难道就没有人管他们吗?”

    陈松苦笑道:“在外采买的都是低级太监,他们搜刮出来的财物,大多孝敬给了上面的人,收了他们的钱,谁还会再管他们?”

    卢小闲不由想起了杨思和高力士、秦俊,他们都是太监,会不会也和陈松说的一样?

    大家都不说话,岑少白见气氛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对陈松道:“陈叔,刚才小闲送给您的那块玉,让我瞧瞧!”

    “哦?岑掌柜还懂玉?”陈松将玉佩递上。

    “说来陈叔或许不信,岑家祖传有识玉的绝学,小时候家中还有不少藏玉,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唉,不说这些了!”岑少白掐了话头,专心看起玉来。

    看完后,岑少白问道:“小闲,这玉可是从西市买来的?”

    “正是!”卢小闲点点头。

    “花了多少银子?”

    “五十两!”

    “贵了!”岑少白摇摇头道:“这块玉佩最多只值十两银子!”

    “什么?”卢小闲苦着脸道,“怎么可能呢?店主可是开价二百两银子,我好说歹说才降到五十两!”

    “玉按产地分,有长白玉、岫岩玉、蓝田玉、昆仑玉、和田玉、祁连玉、吐蕃玉、青海玉等,其中和田玉最为名贵,岫岩玉价格最贱。小闲,你选的这块玉,正好是岫岩玉,又叫岫玉!”

    “难道岫玉中就没有极品了?”卢小闲觉得自己很冤大头,心中很是不爽。

    “当然,这岫玉当中也有极品,但还得看它的‘色、透、质、净’才能确定。”岑少白如数家珍,“岫玉分为绿、白、黄、蓝、红等色,一般来讲以红为佳,绿最次!你这块岫玉便是绿色的!岫王大多为不透明,但也有半透明与透明的,透明度好方显得更为珍贵。而这块玉根本就不透明。岫玉的质地,越均匀越好,而这块玉佩的质地一点也不均匀。还要看玉的杂质和瑕疵的多少,是否干净,若干净则是上乘,可是……。”

    “好了好了,岑掌柜,你不用说了,直娘贼,我知道上当了!”卢小闲打断了岑少白的话。

    本来卢小闲还不相信自己被骗了,听岑少白侃侃道来,十分便信了八分,亏了四十两银子倒不算多,但心里却很不爽。

第五百九十六章 挖墙角

    见卢小闲一脸沮丧,陈松笑着道:“小闲,岑掌柜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不在乎这东西值多少钱,我在乎你的这份心,只要有心,便是只值一两银子,我也会当作宝!”

    卢小闲点点头,朝着岑少白苦笑道“岑掌柜,下次我若再买玉,可一定先拉你帮我瞅瞅,免的再上当!”

    陈松也朝着岑少白竖起了大拇指:“岑掌柜,你可真有一套,以你的本事,开个玉石店肯定不会有问题!要知道长安城的富贵人家,可是人人都把玉当作宝的!”

    岑少白不嘿嘿笑道:“我是想要开家玉石铺子,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说到这儿,岑少白瞅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杨珂,摇摇头不说话了。

    卢小闲猜到,岑少白还是想先开胭脂水粉铺子,杨珂不出面,岑少白一个人做不了。

    想到这里,卢小闲歉意地对杨珂道:“杨珂,胭脂姑娘的事情,一直也没个着落,你不会怪我吧?”

    卢小闲心中有些愧疚,答应了杨珂这么久,却没有好好上心去帮他。看来下一步要把帮杨珂找人当作大事,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胭脂姑娘,让他们二人团聚。

    听卢小闲这么说,杨珂赶忙道:“卢公子愿意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会怪您呢?”

    陈松奇怪道:“小闲,你说的这是怎么回事?”

    卢小闲把杨珂的遭遇给陈松夫妇说了一遍。

    陈松夫妇听了,唏嘘不已。

    卢小闲从怀中摸出杨珂给自己的那张画像,递于岑少白:“岑掌柜,麻烦你把这画像多临摹一些给我!”

    岑少白疑惑地接过:“小闲,你要做什么?”

    “长安太大,光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找到胭脂姑娘。我要发动更多的人,一定要帮杨珂找到胭脂姑娘!所以,我需要更多的画像!”

    岑少白明白了卢小闲的意思,他点点头道:“小闲,你放心,需要多少我就给你画多少,也算是我为杨兄弟尽一份力!”

    “画好了也给我一张!”卢小逸接口道,“我没事时可以帮着问问!”

    “还有我!”黎四不甘落后,“长安城大街小巷有不少叫花子,他们消息最是灵通,有了画像,我可以让他们帮着去打听!”

    “我们老俩口也可以尽份力!”陈松与于氏异口同声道。

    听了众人这一番话,杨珂嘴唇哆嗦着,他突然站起身来,离开桌子,向旁边挪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各位的大恩,杨珂无以为报,杨珂向各位磕头了!”

    众人赶忙将杨珂扶起。

    杨珂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从永和楼出来,卢小闲准备回赌坊,走在半路上,突然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见挡住去路的五六个人一个也不认识,卢小闲心中不由生出警惕:“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是个华服男子,笑容可掬道:“你是卢宝官吧!在下有件事想和你聊聊,不知可否赏光?”

    卢小闲有些犹豫,华服男子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我们没有恶意,咱们一起找个茶楼,边喝边聊,如何?”

    见华服男子一脸诚恳,卢小闲没有多想,便跟着去了。

    他们来到一家茶楼的雅间,茶博士沏好茶掩门出去,卢小闲直截了当问道:“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华服男子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卢宝官果真是个爽快人,别急,我们先喝茶,慢慢谈。”

    听华服男子这么说,卢小闲反倒不急了,他点点头,不再言语。

    喝了一会儿茶,华服男子见卢小闲神色自若,没有半丝不耐烦的神色,先沉不住气了:“卢宝官可听说过乾坤赌坊?”

    乾坤赌坊?

    卢小闲听胡掌柜说起过,乾坤赌坊是安乐公主名下的产业,莫非这几人是乾坤赌坊的人?

    卢小闲心中疑惑,可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摇摇头道:“我来长安的时间不长,没听说过!”

    卢小闲的回答让华服男子一怔,看卢小闲不似在说笑,只好尴尬道:“那卢宝官可听说过安乐公主?”

    他岂止听说过安乐公主李裹儿,说起来卢小闲与李裹儿的关系还真不一般,但这些话与这些不相干的人根本说不着。

    卢小闲淡淡道:“安乐公主与太平公主两分长安天下,这个我听说过!”

    华服男子松了口气,万一卢小闲连安乐公主都没听说过,解释起来可就要费口舌了。

    华服男子道出了身份:“乾坤赌坊是安乐公主的产业!我们便是乾坤赌坊的人!”

    乾坤赌坊的人?

    卢小闲一下便看出对方是在说谎,他也懒得揭破,冷冷道:“同行是冤家,你们找上我,不会只是请我喝茶这么简单吧,莫非想挖天通赌坊的墙角?”

    华服男子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实话说吧,我们确实是想恭聘卢宝官去乾坤赌坊,不知卢宝官意下如何?”

    卢小闲哈哈笑道:“挖墙角就是挖墙角,别说什么恭聘不恭聘的,这话儿我不爱听。说说吧,你们掌柜出的什么价?”

    卢小闲的快言快语总是出乎华服男子的意料之外,他赶忙道:“卢宝官想要什么价,我们掌柜的都会答应!”

    华服男子话音刚落,卢小闲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冷笑一道:“你们把我卢小闲当什么人了!就算出再高的价钱,我也不会跟你们走,真的跟你们走了,以后我还怎么在长安城混?我可不是为了钱财而不顾道义之人!”

    华服男子不由一怔,追问道:“卢宝官,你不再考虑考虑?”

    卢小闲头也没回,便离开了茶室。

    从见到对方第一面,卢小闲就看出来了,对方绝不可能是乾坤赌坊的人。就算乾坤赌坊真的想挖墙角,也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方式,这么做根本就瞒不住天通赌坊。

    华服汉子刚才的表现,分明就是一种试探。除了天通赌坊的那边的人,还会有谁来试探他呢?

    ……

    第二日一大早,卢小闲来到岑氏铺子,岑少白眼睛红红的,递过一摞纸:“这是我连夜临摹的画像,总共十一幅,你先拿着,有空了我会再画的!”

    没想到岑少白对此事如此上心,卢小闲接过画像,一张一张翻看道:“太好了,有这些画像就好办了,我这就去找人分发!”

    杨珂在一旁看着二人,心中感激却没有说话,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只能朝着二人投来感激的一瞥。

    卢小闲对杨珂道:“杨珂,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珂赶忙道:“东家有话您直管讲,杨珂洗耳恭听!”

    卢小闲郑重其事道:“找胭脂姑娘这件事情,也许三五天就找到了,也许要找个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你可得有思想准备,能等的了吗?”

    杨珂坚定地点点头:“我能等,就算一辈子找不到胭脂,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我相信你!”卢小闲话音一转,“等待是一件很熬人的事情,没有好身体是不行的。像你现在这样,日日精神恍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要不了多久身体就垮了。杨大哥你想想,假如你身体熬不住,当有一天我们找到胭脂姑娘的时候,你却没机会再见到她,岂不是要留下终身遗憾了?”

    听了卢小闲的话,杨珂心头一震,讷讷半晌说不出话来。

    卢小闲趁热打铁道:“恕我直言,你若不尽快改变现状,还不如放弃去找胭脂姑娘!”

    岑少白插言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假若我们找到了胭脂姑娘,杨珂却撒手而去,他解脱了,可你们想过没有,胭脂姑娘怎么办?让她如何面对这种结局。与其那样,还如不找的好,这样对胭脂姑娘太不公平了!”

    “不!绝不能这样!”杨珂浑身颤抖,他紧紧抓住卢小闲的胳膊,颤声问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卢小闲能理解杨珂的心情,他问道:“胭脂姑娘的名字因何而来?”

    “因为我家是做胭脂的!”

    卢小闲又问道:“你想过没有,假若将来找到了胭脂姑娘,你们怎么生活下去?”

    “我们还做胭脂!”

    卢小闲微微一笑道:“那为什么要等到将来呢?”

    杨珂愕然地看着卢小闲。

    “你的本行就是做胭脂,若把心思放在做胭脂上,精神有了寄托,身体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这样你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找到胭脂姑娘的那一天了!”

    杨珂低头沉思。

    “岑掌柜本就打算要开一家胭脂铺子,想交给你来经营的,假若将来有一天,胭脂姑娘回来,这里不就是你们的家了吗!”

    杨珂抬起头来,瞅着卢小闲与岑少白,欲言又止。

    “找胭脂姑娘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要花不少银子,你经营好胭脂铺子,赚了银子,既帮了岑掌柜的忙,也算为找胭脂姑娘尽了自己一份力,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第五百九十七章 帮忙

    “东家,您不必说了,这事我做了!”杨珂深深吐了口气道,“以前是我钻牛角尖了,多谢东家提醒,我会经营好我和胭脂的家,等她回来!”

    岑少白意味深长的看了卢小闲一眼,自己一直无法说通杨珂,谁知卢小闲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杨珂,我相信你!”卢小闲拍拍杨珂的肩头,“不仅是胭脂铺子,将来你还要去开水粉铺、香粉铺,到了那时……”

    卢小闲觉得自己这张饼画的有点太大了,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

    杨珂轻声道:“不瞒东家,我对香粉的制作也很在行!”

    “啊?”这回轮到卢小闲发愣了,杨珂还会制作香粉。

    “杨珂解释道:“我离开家乡出去闯荡的那四年,没有做胭脂,而是跟人学做香粉。在这方面,连做了几十年的香粉匠都夸我有天赋呢!”

    说到这里,杨珂神色一黯:“若不是我痴迷于香粉制作,早些回到家乡,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听了杨珂的话,岑少白眼睛放出光来,杨珂不仅是宝,还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卢小闲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个香囊。

    这香囊是老叫花的遗物,老叫花在世的时候,片刻都不离身,现在这东西到了卢小闲的手中。

    卢小闲将香囊递于杨珂:“你帮我看看,这香囊里都是什么香料?”

    杨珂接过香囊并不打开,而是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对卢小闲道:“香囊中配的香料年代已久,至少也有二十年了,几乎没有香味了!应该有沉香、白檀香、丁香、麝香、苏合香、甲香、熏陆香、甘松香,共计八种。”

    卢小闲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杨珂。

    香囊是老叫花的师妹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二十多年了哪还有什么香味,没想到杨珂竟然能一一闻出来。

    卢小闲似有不信:“你真能闻出来?“

    杨珂将香囊打开,将里面的香料一一取出,放在桌上:“这是苏合香,这是甘松香,这是……,没错,刚好八种!”

    杨珂果然是个奇才,卢小闲彻底无语了。

    岑少白激动的满面通红,语无伦次地问道:“杨珂,你是如何练就这等技艺的?”

    “制香不算难,但要制出好香就不易了,关键要有好香匠。能不能成好香匠,灵敏的嗅觉是决定因素。为什么有些香匠做这行几十年,也制不出上好的香来,原因就在这里!”

    说到这里,杨珂腼腆的笑了:“那些香匠师傅们都夸我的嗅觉灵,说是百年难得一遇!”

    从西市离开,已是晌午时分。

    卢小闲心情不错,发现杨珂这么个奇才,不用好简直是暴殄天物。可找不到胭脂姑娘,终究还是杨珂心中的痛。

    卢小闲决定,从今日起先将其他事情放下,一心一意帮着杨珂去找人。

    快到天通赌坊,卢小闲远远便看见李奴奴与刘伯正立在赌坊门口。

    卢小闲觉得奇怪,李持盈她们一般都是晚上来赌坊,大中午来倒是头一回。

    卢小闲还是采取老办法,掉头就走。

    李奴奴眼尖,见卢小闲转身要跑,赶忙喊道:“你等等,别跑!”

    卢小闲哪会听她的,反倒跑的更快了。

    “你站住!”李奴奴急了。

    卢小闲心中暗乐,傻子才会站住呢。

    没跑几步,突然有一人挡在面前。挡住卢小闲的不是别人,正是刘伯。没想到刘伯看上去不显眼,却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轻身功夫不赖。

    李奴奴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一脸不满道:“叫你别跑,你跑什么呀?”

    卢小闲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们都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我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刘伯眼一瞪:“放肆,怎么与金城郡主说话呢,还不赶紧向郡主赔罪?”

    卢小闲看了一眼刘伯,理都不理李奴奴。

    刘伯正待发作,却被李奴奴止住。

    李奴奴上前,叹了口气道:“之前我和盈盈对不住的地方,请卢公子原谅,我向卢公子赔个不是!”

    李奴奴竟然向自己道歉,卢小闲当然也很大度,笑了笑:“我不会介意的!”

    李奴奴接着道:“今日专程拜访,是有事来找卢公子相商!”

    “有事相商?”卢小闲狐疑地打量着李奴奴:“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说话间,卢小闲四下张望着,不知李持盈躲在了什么地方。

    李奴奴叹了口气道:“卢公子不用找了,盈盈她没来,是我与刘伯瞒着她来找你的!”

    “什么事,说吧!”

    “卢公子,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李奴奴道。

    卢小闲不语。

    “卢公子,求你了!”李奴奴轻声哀求道。

    “好吧!”

    说来也巧,李奴奴领卢小闲来的,还是昨日华服汉子见他的那间茶楼。

    昨日卢小闲在这里看出天通赌坊布的局,今日不知会不会又是一个局。只有多听少说,以不变应万变了。

    三人坐定之后,卢小闲只顾喝茶,并不说话。

    李奴奴先开口了:“卢公子,昨天是中秋!”

    “我知道!”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

    “我知道!”

    “昨夜盈盈哭了一夜!”

    卢小闲没有接口,等着李奴奴的下文。

    “盈盈肯定是想她的阿娘了!”

    卢小闲嗤了一声:“想阿娘便要哭一夜,那像我这样没爹没娘的,岂不是要哭死过去了?”

    李奴奴气结,只能耐着性子道:“她和你不一样!”

    卢小闲不客气道:“当然和我不一样,她每天不愁吃不愁穿,从没经过风雨,想哭就哭,哭完了再变着法折腾人,何其悠哉!我当然比不了她了!”

    “卢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盈盈其实也挺可怜的……”

    李奴奴将李持盈的身世娓娓道来。

    当年,韦团儿向武则天告发李旦的妃子刘氏和窦氏行厌蛊妖法,结果二人都被武则天处死,窦氏便是李持盈的亲生母亲。母亲的去世让李持盈深受打击,就像

    脱缰的野马也不讲什么礼仪,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好赌成性,这让李旦头疼不已。念及李持盈丧母之痛,李旦对她疼爱有加,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韦团儿诬告李旦妃子这事,卢小闲当年非常清楚,只是没想到窦氏之死竟然让李持盈变成了这样。放在后世,李持盈应该应该被“问题少女”。

    卢小闲看向李奴奴:“你给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奴奴恳求道:“我想让卢公子帮帮盈盈!”

    “帮?”卢小闲不解道,“帮什么?”

    李奴奴幽幽道:“帮她转转性子,尤其是不要再赌,过上正常生活!再这样下去,恐怕一辈子就毁了!”

    卢小闲哭笑不得,敢情李奴奴是想让自己来挽救 “问题少女”。

    卢小闲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她是郡主,胡来惯了,我可帮不了她,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卢公子你肯定能帮!”李奴奴执拗道,“盈盈本质不坏,只是任性些,她听不进别人的话,唯独卢公子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她会听我的话?”卢小闲瞪大了眼睛,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良久,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折腾死我,已经算我命大了,她怎么会听我的话?”

    “那是因为她在意卢公子,才会缠着卢公子。我和刘伯分析过了,恐怕只有卢公子出手,才有可能改变她!”

    说到这里,李奴奴看向刘伯。

    刘伯点头附和道:“我是看着玉真郡主长大的,除了卢公子,还从没见她对谁如此在意,金城郡主说的不错,若卢公子不出手,恐怕没人能帮她了!”

    卢小闲依旧摇头。

    “卢公子,求你了!”李奴奴再次哀求道。

    刘伯甚至跪在了卢小闲面前:“卢公子,我也求你了!”

    刘伯一大把年纪,跪在卢小闲面前,他哪能受得了,赶忙将刘伯扶起来:“不是我不帮你们,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力有限,就算想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奴奴反驳道:“卢公子太客气了,上次有幸亲眼目睹卢公子用计为胡掌柜挽回败局,我就知道卢公子心思缜密,盈盈这事还请卢公子用心策划才是!”

    卢小闲没想到李奴奴竟然在这等着自己呢,他叹了口气道:“有你们二人如此关心她,也不知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既然如此,那我就勉强一试吧。赌场上的事情,和与人打交道不同,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万一无功而返,二位莫要责怪!”

    “只要卢公子尽心尽力,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呢?”李持盈欣喜不已。

    “不过,我得把话说到前面!”卢小闲话锋一转。

    “卢公子请讲!”李奴奴盯着卢小闲道。

    卢小闲斩钉截铁道:“既然让我做这事,就得一切都听我的,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能干涉,若做不到,那就免谈!”

    李奴奴与刘伯对视了一眼,然后对卢小闲道:“我们答应你!”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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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坑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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