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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坑王全文阅读

作者:吉日     大唐坑王txt下载     大唐坑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唐坑王全文阅读

第一章 穿越

    卢小闲,男,二十四岁,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七十一公斤,未婚,公司小职员。

    休假的时候,卢小闲向来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徒步探险。在他看来,要去何处,何时动身,这些都是自己说了算,不仅非常洒脱,而且还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拖延症”!

    事实上,在一场场说走就走的徒步探险归来后,除了没少花钱,该拖延的事情继续拖延着,甚至被拖延的更久了,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此刻,卢小闲正行走在一个无名大峡谷中。峡谷很窄,两侧山势陡峭,一条小溪顺着峡谷缓缓流淌。

    蓦的,卢小闲感觉脚下踩到异物,细瞧竟是一坨屎,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

    人生自古谁无屎,每天一坨保健康。这话说的没错,可问题是看踩在谁脚下了,这并不代表狗屎运。

    卢小闲就像打了败仗的将军,打败他的不是天真,而是天真热。本就体力透支,又碰上这样的倒霉事,他嘴里骂骂咧咧:这哪个哥们干的,一点公德心都没有,真特么倒霉。

    对卢小闲来说,倒霉是一种永远也不会错过的运气。除了一半是倒霉,另一半就是处理倒霉的事情,他不得不捂着鼻子低头开始清理。

    清理完毕后,卢小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取出香烟点着,美美的吸了一口。作为一名烟客,必须具备三个条件:烟、打火机、及抽烟时露出的那种无耻韵味!

    就在此时,大地却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不好,地震了!

    卢小闲心中一惊,将手中的香烟扔掉,急忙站起身来,双眼紧盯着两侧山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地震不可怕,但两侧山峦上,“哗哗啦啦”向下滚落的巨石可就危险了,砸中必死无疑。他地震大约持续了十秒钟,滚落的山石大多被树木阻住,呼啸而下的几块飞石,被卢小闲险之又险的躲过。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如果可以的话,卢小闲不希望再有下次体验这种死门关归来的感觉了。他长吁口气,拿出手机准备自拍留个纪念。

    刚摆好姿势,却觉脚踝传来刺痛,卢小闲低头一看,脸都绿了:脚下踩着一条蛇,蛇昂头吐信,一双小眼睛正怒目瞪着自己。

    很明显,蛇是在吃痛之下对卢小闲采取了正当防卫措施。他赶忙抬脚后撤,蛇不再纠缠,倏忽蜿蜒逃走,银白色的蛇鳞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卢小闲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早已绝迹的银环蝮蛇。

    他曾经看过关于银环蝮蛇资料,在唐宋时期,岭南位于荒僻之地,毒虫让人谈闻变色,尤其是银环蝮蛇,更是毒虫之首,毒性甚至比眼镜蛇还要厉害。

    时至今日,当年横行一时的银环蝮蛇几乎绝迹。这个峡谷正位于古代岭南地界,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地震,恐怕他也不会有幸见到银环蝮蛇。

    卢小闲知道银环腹蛇的厉害,赶紧取下背囊,经常在外行走,背囊里当然备有蛇药。

    但他没想到毒性发作之快,远远超乎了想象,他只觉四肢无力,眼前一片模糊,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背囊的锁扣。

    瘫软在地的瞬间,卢小闲明白了一个道理:踩上大便算不上倒霉,踩到千年难遇的银环腹蛇才真是倒霉……

    ……

    不知过了多久,卢小闲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挣扎着坐起身来,四下打量。显然他已经不在大峡谷了,应该是在一个茅草屋内。屋子看上去年代久了,屋顶破旧,连茅草都露了出来。屋内的陈设和物品,处处透着怪异,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背囊不见了,手机不见了,身上的冲锋衣变成了怪兮兮的麻布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被打劫了?

    卢小闲脑袋有些晕,突然一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去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脸了。

    稍一顿,卢小闲又将手伸进被里又一阵乱摸。

    终于,他停了下来。

    穿越?

    这个词从脑海中跳出来,卢小闲像被雷劈中一般,面色潮红,目光呆滞, 胸脯上下急剧起伏,只觉得头顶的天在旋转,脑袋轰隆隆地响。

    好半晌,卢小闲才回过神来,下床时他发现,床边放的并不是自己的徒步鞋,而是一双破草鞋。

    奶奶的,这还用问吗?

    除了思想是他自己的,从头到脚再没有任何东西和卢小闲有关。

    似乎为了证明这个现实,卢小闲穿着草鞋站起身的进修,他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一米八的身高,缩水了近三分之一,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本来还有一丝的怀疑,现在卢小闲真的相信自己是穿越了。确凿的事实活生生的摆在面前,让他整个人彻底懵掉了。本来完整的生活,突然被切割成了碎片,无依无靠惶恐不安。

    扪心自问,卢小闲似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误踩了一条蛇,至于被惩罚去穿越吗?

    这等于被判了无期徒刑,而且还不允许减刑,老天爷这个法官有些太狠了吧?

    在后世的世界,卢小闲是原创,可穿越后却成为了盗版。他狠狠甩了甩脑袋,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卢小闲占据了这个古代男孩的躯体,躯体还保留着原来模糊的记忆片段,加上卢小闲从后世带来的清晰记忆,二者相互交织,乱的就像一团麻。

    理了理思路,从躯体残存的记忆中,卢小闲大致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现在是武则天天授元年三月,男孩的名字也叫卢小闲,今年十岁,早年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住在南巴县苦水村。

    在后世,父亲给卢小闲所取的名字,是出自于南朝谢庄的《与江夏王笺》:“今之所希,唯在小闲。”他父亲希望儿子将来能过的安逸清闲。

    这个小男孩和卢小闲同名,或许男孩父亲取名时,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穿越这事,摊在不同人身上,肯定会有不同想法。有的会茫然,有的会痛苦,有的会绝望,有的甚至会寻死觅活。

    卢小闲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穿越不仅没让他觉得沮丧,反而在心中生出了一丝欣喜来。

    在后世,卢小闲过的很不如意。

    长相平常,不属于美女喜欢的那种帅哥,二十好几连个女朋友也没谈成。

    能力平平,大学毕业好不容易应聘有了份工作,但天天都得加班还要看别人脸色,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猫晚,赚的比秃子的毛还少。

    家境一般,没办法拼爹,注定只能做苦逼的穷?潘俊?/p>

    如今,老天爷给他机会,让他换种活法,当然让他很期待了。

    除了后世生活的不如意之外,卢小闲还有一大优势:熟知历史。

    穿越前,卢小闲对大唐盛世非常推崇,是铁杆的“唐粉”,经常在网络上单枪匹马与“汉粉”、“宋粉”一干人等互喷,以实际行动捍卫大唐荣誉。

    当然,卢小闲既不胡搅蛮缠,也不胡说八道,而是以理服人,以事实服人。他一边读有关唐史的书籍,一边和人掐架,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唐朝历史卢小闲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俗话说:早知三日事,富贵一千年。

    既然穿越到了唐朝,卢小闲相信,凭自己的未卜先知,必定能混的风生水起。他暗自发誓,混不好发誓就不回去了。虽然底气十足,可毕竟只是一厢情愿,此刻他就像个天气预报员,不停预测着自己的未来。

    无意中,卢小闲发现屋角的桌上放着一面破铜镜,他悄悄走过去,细细照起了镜子。

    这副皮囊太帅了,甚至帅的有些过头了。

    柔润茂密的头发,有棱有角的俊脸,浓黑倔强的剑眉,淡然深邃的眼眸,高挺冷俊的鼻子,透着灵气的薄唇。

    虽然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但帅哥的形象呼之欲出,比后世卢小闲原来的形象强的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够不着,卢小闲真想亲一口这张帅气的脸。他心中很是得意,决定以后要保持低调和神秘,对自己的英俊与帅气只字不提。同时他还要好好努力,要不然别人会说自己,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是处了。

    若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男孩的小身板太有些太弱不禁风了。

    目光离开铜镜,卢小闲长长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急匆匆走进屋来。

    男子身材略显消瘦,目光清澈,全身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卢小闲脑海中原来残存的记忆瞬间闪过,他立刻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是男孩的父亲,也是穿越后卢小闲名义上的“老爸”。

    瞅着傻傻站在屋子中央的卢小闲,“老爸”眼中透着惊喜,询问卢小闲的病情。

    卢小闲当然不能说穿越的事情,只能点点头告诉“老爸”,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

    以前这个男孩应该和他的父亲的关系相当亲切,以至于卢小闲脱口而出的话,没有半点生分的感觉。

    “老爸”眼眶湿润,声音颤抖的感谢着老天爷和卢家列祖列宗

    三天前,卢小闲突然患了热病,“老爸”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连夜去县城请郎中来。

    郎中来后,病也瞧了,药也灌了,但卢小闲却始终昏迷不醒,这让“老爸”焦躁不安。

    儿子是“老爸”的天,是“老爸”的地,是“老爸”生命的全部。“老爸”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儿子,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为了给卢小闲看病,“老爸”把多年微薄的积蓄都用完了。就在他束手无策惶恐不已的时候,卢小闲的病却突然自己痊愈了。

    看着卢小闲像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老爸”怎么会不激动万分?

    可怜的“老爸”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他曾经的儿子了。

    卢小闲看的出来,“老爸”对他的关切之情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这让他不由有些愧疚。毕竟是自己鸠占鹊巢,霸占了人家儿子的躯体。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卢小闲果断的转移了话题,告诉“老爸”说自己饿了。

    “老爸”满脸欣喜,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屋子。

    瞅着“老爸”的背影,卢小闲昂起了下巴,用挑衅的目光四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看上去倔犟坚强,可谁又能体会他心里所隐藏的惶恐和迷茫呢?

    ……

第二章 残酷的现实

    四月的天气让人厌烦,灰蒙蒙的天空一点生气也没有,无休止的小雨就像患了前列腺炎的男人一样,永远都尿不干净。在细雨的侵袭下,小河不时漾起波纹。

    卢小闲坐在河边,目光散乱的瞅着河面,像一座雕塑。

    老天爷太爱捉弄人了,穿越后卢小闲信心满满憧憬未来,就在他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冷不丁他的嘴里被丢一坨狗屎,恶心的他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错,卢小闲真的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刚穿越的时候,卢小闲很纠结,自己下一步应该是赚大钱呢,还是想办法做大官呢?

    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卢小闲痛苦的发现,穿越后的生活与想象完全不同,就像夹起来以为是块肉,咬下去才知道是块姜。穿越仅仅一个月时光,他的踌躇满志就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头几天,卢小闲无法忍受的是无聊。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娱乐设施,连电都没有。游泳,远足,潜水,读书,发呆,喝啤酒,这些以前的寻常事都成了奢望。无聊似滚滚大潮汹涌而来,把他淹没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生死别离,而是身已穿越心却还在原处。

    卢小闲本以为,自己会很快淡忘过去融入现实,但事实上这根本就不可能。人的一生之中,要牢记和要忘记的东西一样多。有些记忆是深藏在细胞里的,与**永不分离,要想摧毁它,等于玉石俱焚。

    他突然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可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回忆,而且永远不会再也回不去了,永远!

    没过多久,卢小闲便不再为无聊而伤神了。因为他发现,还有一种叫饥饿的东西,比无聊更让人难以忍受。

    饥饿像一只血盆大口,不时的逼近卢小闲,想把他啮咬和吞没。他已经顾不上再去回忆后世的点点滴滴,满脑子想的只是食物,食物,食物。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他整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有的时他会因为这种感觉而神志清醒,而有的时候他又会因为饥饿而更加渴望食物。

    如果帅能当饭吃,卢小闲坚信自己能养活全世界。可问题是,帅真不能当饭吃。

    作为流放之人的后代,卢家父子的日子非常苦,每天要么是菜饭一锅的乱炖,要么是飘着几片菜叶的米汤,喝进肚里报个到马上就排出体外,跟没吃差不多。即便如此,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卢小闲正是长身体年纪,胃口出奇的好,爱子如命的父亲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想方设法让他吃饱。倘若哪一天卢小闲能吃一顿干饭,肯定是父亲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卢小闲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大口的吞咽,和那碗干饭一起大口吞咽的,还有他夺眶而出的泪水。

    如果给卢小闲一双筷子,估计他可以吃掉整个地球。整日饥肠辘辘,时时刻刻被饥饿所煎熬,卢小闲身体干瘪的象只风干的茄子,眼珠子饿的发蓝,空洞的眼神只能望穿秋水,凝视暗淡的天空。甚至大便时都要留一半,免得饿得快。

    晚上,卢小闲经常睡不着,脑海中想象着吃水煮鱼,水煮牛肉,海底捞,大闸蟹,好多好吃的东西,想着想着口水就流一地。就算睡着了,也会从梦中惊醒,因为他总做饿梦,好饿好饿的梦。饿醒后,卢小闲从床上爬起来,不管不顾拼命的翻,拼命的寻找能够吃的东西,但结局总是很悲哀。

    对饥饿有了真实的切身体验,让卢小闲终于明白,食物对人有多么重要。什么理想、事业、爱情,那都是吃饱肚子之后才有的事情。吃不饱肚子,一切都是扯淡。

    水中的浮标微微动了一下,卢小闲身旁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顿时警觉的瞪大了眼睛。可惜,再往后浮标就没了反应,他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陪卢小闲并排而坐的小男孩,身量矮小,浑身圆圆的,肥得能滴出油来。脖梗儿都胖没了,圆滚滚小西瓜般的脑袋,就在两个膀子上。圆圆的脑袋半圆的下巴,圆乎乎的鼻子,脸上的肉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线,长着两只招风耳。

    他名叫张猛,和卢小闲一样,同样是流人后代,家境同样不好,同样是父子俩相依为命。也不知张猛的父亲得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把他喂养的如此之胖。他们两家是邻居,张猛与卢小闲年龄相仿,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

    这些日子以来,张猛心中觉得很纳闷,以前爱说爱笑的卢小闲,怎么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闷闷不乐。

    张猛当然不会知道,现在他面前的卢小闲,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发小了。卢小闲虽然和张猛年纪差不多,可要论起心理年龄来,两人压根就不在一个层次,卢小闲当然不会和张猛有什么共同语言,也就不怎么搭理他。

    尽管心中有疑问,但张猛还是一如既往,像卢小闲的影子一样,整日黏着他,陪他说话,陪他来钓鱼。

    说起钓鱼,卢小闲得感谢老天爷。

    老天爷还算眷顾卢小闲,就在他快被饿疯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他发现村东头的小河里竟然有鱼,虽然只是一些寸许来长的小鱼,但至少可以缓解他目前的窘境。

    有了这一发现的那一刻,卢小闲鼻子酸了,他真的有想哭的感觉。不是因为以后不用挨饿了,而是他又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穿越前,卢小闲曾无数次幻想过: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早晨去钓鱼,中午晒晒太阳,下午在屋子里睡懒觉,日落时吃个晚餐,这才是理想的生活。

    现在,貌似理想已经变成了现实,他每天都可以用自制鱼杆钓鱼了。可事实上,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愉悦,就如同此时的天气一般阴沉。

    按理说,钓鱼是一种乐趣,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养生方法,可以让人平心静气和开阔心胸。可卢小闲说出去都觉得丢人,他钓鱼并不是因为悠闲,更不是为了高雅,而是为了解决肚子问题。运气好的时候,偶尔能钓到三两条小鱼,回家打打牙祭。大多时候,他只能舔舔舌头空手而归。

    “小闲,快,快,鱼咬饵了!”

    张猛急促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沉思的卢小闲。他抬眼看去,果然浮标沉了下去,马上提起鱼竿,可还是晚了,鱼儿跑了,鱼饵被吃掉了。

    “唉!”卢小闲叹了口气。

    虽然失去多多,但卢小闲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他成功的把烟给戒了。

    在后世,卢小闲有七八年的抽烟史,他烟瘾极大,每天至少两包。他也戒过无数次烟,可每次都在戒烟后再抽支烟庆祝一下的过程当中,最终宣告戒烟失败。可现在,卢小闲华丽丽、硬生生把烟给戒了。

    于时,他总结出一个千古真理:要想戒烟,穿越是最好直接的办法,成功率保证百分之百!

    卢小闲不是个贪心的人,对穿越后的要求也并不高:农妇,山泉,有点田,足矣。

    可是,老天爷对他太的苛刻了,就这么点可怜的愿望,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农妇没有,家中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男丁。

    山泉,只能想想而已,还是洗洗睡吧。

    有点田,田地倒是有,可惜没有一寸是他家的。

    说起来,卢小闲也算是官三代。

    高宗永徽年间,他的祖父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后来因受吴王李恪谋反案牵连,罢官流放岭南,全家人籍没为奴。

    卢小闲父亲十岁的那年,祖父母先后去世,父亲靠着吃百家饭顽强的长大。后来,父亲娶了母亲。卢小闲出生时,母亲因难产撒手人寰,连儿子的面都没见过。父亲既当爹又当娘,一把屎一把尿把卢小闲拉扯到今天。

    卢小闲不是没想过,以后世的经验和知识,改变眼前的境遇。可是,流人的贱籍身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在面前,让他无计可施,无法动弹半分。

    作为资深“唐粉”,卢小闲对唐朝的户籍制度非常了解。大唐户籍分为良籍和贱籍,良籍按社会职业分为士农工商,贱籍又称贱口,包括奴婢、官户、杂户、部曲。贱籍身处社会最底层,饱受压迫欺凌,毫无人格尊严。

    作为犯人的后代,父亲和卢小闲都是作为贱口的官奴。父亲每天要在指定的官田里辛苦劳作,所有收成全归官府所有,父亲只能分配到少的可怜的口粮。

    卢小闲年幼虽然不用劳作,但也没有基本的自由,更别提异想天开去做其它什么事了。

    假如知道穿越后会活的这么悲惨,卢小闲一定会坚决取消那次徒步探险,和那条该死的银环腹蛇躲的远远的。但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根本不可能有“假如”,一切都无法挽回。

    人最怕的其实不是死,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活!晚上想想千条路,早上起来走原路。卢小闲就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看上去前途一片光明,但却找不到出路。

    有些事,想多了头疼,想通了心疼。他不明白,老天爷为何总喜欢跟他玩幽默,那么忙还要亲自来伤害他。

    雄心勃勃、壮志凌云的卢小闲,被残酷的现实“啪”的一下无情的拍扁了。

    他变了,彻底变了。从渴望拯救这个世界,到渴望被这个世界拯救!他不得不妥协,因为他想不出比妥协更好的办法来。

    ……

第三章 寻找祥瑞

    低矮的土墙斑斑驳驳,像在诉说年代的久远。

    两间低矮的茅草房正对着院门,黑洞洞的窗户像大睁着的眼睛。院里没有一丝活力,显得灰蒙蒙的,连房檐下的水也是黄呼呼、黑沉沉的。

    这里,就是卢小闲的家。

    苦水村的夜晚静得早,茅草屋内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潮湿霉腐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又臭又脏的床头横着一个破枕头,露出破棉絮的被子被胡乱地揉作一团。床边放着一张已破出好几个洞的木桌,上边放着一口破碎出好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两只沾满了残渣的盘子。两个无依无靠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屋里的脏乱可想而知。

    卢小闲的“父亲”正倚在床边,编着竹席。

    卢小闲本人则坐在桌前,散乱的目光随着火苗来回忽闪。

    良久,卢小闲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一个月他叹气的次数,比从小到大加起来还要多。

    “吱呀”一声,破烂不堪的屋门被推开,一个留了山羊胡子的人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卢小闲的“父亲”脸上露出一丝惶恐,他赶紧站起身迎了上去。

    进门的是苦水村的里正,姓刘。

    大唐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每里设里正一人。里正负责调查户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催纳赋税,虽没有品秩却是村里的最高长官,相当于后世的村长。

    刘里正是土生土长的苦水村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做里正已有十年光景了。

    这么晚了,刘里正怎么会登门?

    卢小闲的“父亲”心中虽然疑惑,但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向刘里正作揖问好。

    刘里正瞅着屋里的乱象,他耸了一下鼻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很不适应屋里的味道。他没有丝毫客气,直截了当告知卢小闲的“父亲”,明天该轮到他这一保去找祥瑞了。

    大唐户籍实行邻保制,四户为邻,五邻为保。刘里正所说的他们这一保,就是指和卢家左右相邻的五家。

    别的几家刘里正已经知会过了,最后才告诉了卢小闲的“父亲”。

    卢小闲在一旁的冷眼旁观,刘里正说话看上去很客气,但语气中分明是命令的意味。

    别拿虾米不当海鲜,别把村长不当干部。

    来自后世的卢小闲,怎么会不知道村长有多大的权力?

    至少对流人身份的卢小闲“父亲”,那还是有不小震慑力的。

    卢小闲的“父亲”忙不迭向刘里正应承,保证明天一定会按时出发!

    得到卢小闲“父亲”的答复,刘里正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刘里正走后,卢小闲的“父亲”没有心思再去做手中的活计,他焦躁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

    瞅着“父亲”的异常举动,卢小闲心中觉得奇怪,正要?p询问,却看见又有人推门走进屋来。

    这一次,进屋来的是张猛的父亲。卢小闲猜测,张猛的父亲也是因为接到刘里正的通知,所以才来找自己的“父亲”来商量对策。

    从二人的谈话中,卢小闲大致搞清楚了,他们为何会如此愁眉不展。

    年初的时候,武则天皇后改唐为周,尊号圣神皇帝。世人皆知圣神皇帝喜欢祥瑞,朝廷大臣为了迎合皇帝费尽苦心寻找祥瑞,远在天涯海角的南巴县也不例外。

    南巴县一直以来都盛传望云山上有奇龟,据说奇龟的头为蛇型,龟甲上有九个黄灿灿的圆形方孔铜钱钱印记,故被称为“蛇头金钱龟”。

    对祥瑞卢小闲还是比较清楚的,麒麟、凤凰、龟、龙、白虎五灵,历代都是最高等级的瑞兆。蛇头金钱龟是天大的祥瑞,肯定会让大小官员趋之若鹜。

    刘里正接到县衙的命令,让每家每户派出人手去望云山寻找祥瑞。张猛的父亲和卢小闲的“父亲”都是流人身份,早已被官府拿捏惯了,听到刘里正的命令哪敢怠慢。

    可是,望云山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山上有致命的瘴气,一向被视为南巴百姓视为禁地。

    岭南各地到处都有瘴气,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望云山的瘴气,却与其它地方的不一样。别处的瘴气吸入后还能活命,可望云山的瘴气吸入后必死无疑。

    据说,当年秦始皇征讨百越,数万秦人死于望云山深处,冤魂聚拢之戾气最终汇聚成了夺命瘴气。近些年来被望云山瘴气夺去性命的有数百人之多,在南巴百姓眼中望云山与阎罗殿并无二致。

    二人商量来好一会,也没商量出一个最终结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最后,卢小闲的“父亲”拍板:既然刘里正已经安排了,不去肯定不行,那就去吧。至于去了是死是活,就只能看运气了。

    ……

    卢小闲再次行走在望云山下的大峡谷内,心中感慨万分。一个月之前,就是在这里,他误踩银环腹蛇,穿越到了大唐。仅仅只过了一个月,他又再次故地重游了。

    时过境迁,有些东西,只能怀念。

    卢小闲父子相依为命,“父亲”要去望云山,不放心把“儿子”一个人放在家里,自然要带上他。

    按理说,此行张猛完全可以不来望云山,但听说卢小闲要跟着,作为一个称职的跟屁虫他当然不能缺席,便缠着父亲要同去,张猛的父亲拗不过儿子只好带上了他。

    此刻,张猛气喘吁吁,像条狗一样吐着舌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卢小闲。

    卢小闲知道,张猛肯定是走不动了,以他这么圆滚滚的体格,走这么远的路不累才怪呢。

    卢小闲轻声向“父亲”请求,希望队伍能歇一会再走。

    这支寻找祥瑞的队伍中,除了卢小闲和张猛两个小孩子以外,还有三个大人:卢小闲的父亲,张猛的父亲和林老汉。

    林老汉是个鳏夫,他并不是流人身份,而是土生土长的苦水村当地人。

    卢小闲的“父亲”是队伍中的领头人,他心疼儿子,扭头去征询另外两名同行者的意见。

    张猛的父亲当然不会反对,林老汉也耸耸肩表示赞同。

    于是,几个人在谷中就地坐下,开始休息。

    林老汉年纪不小了,吃不得这样的苦不想再往下走,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用尖细的声音向卢小闲的“父亲”提出建议。

    林老汉告诉卢小闲的“父亲”,可以带着队伍在谷里做做样子,等天黑了回去后就说没找着祥瑞,也算完成任务交了差事。

    就算林老汉不说,卢小闲的“父亲”也知道,其他的几支队伍肯定也有这么做的,不然怎么轮了这么久,也没见哪支队伍找到祥瑞。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大家心知肚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

    张猛父亲不住点头,他很赞成林老汉的主意。

    卢小闲的“父亲”摇摇头拒绝了林老汉的建议。不是他怕刘里正知道后自己会受惩罚的,主要是他有自己的原则,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卢小闲“父亲”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这让林老汉非常不满。这分明已经是苦水村众人的潜规则,偏偏卢小闲的“父亲”却不买账,这让他很是不屑。

    再说了,前来寻找祥瑞的这一保应该是五户人,可实际来的只有他们三家。林老汉有理由怀疑,刘里正这厮肯定是收了那两户人家的好处,所以才会徇私。

    卢小闲的“父亲”知道,林老汉与刘里正向来不睦,所以才会在他面前说刘里正的闲话。林老汉可以违拗刘里正,但他却不行,谁让他是流人身份呢?

    卢小闲的“父亲”决定,不再搭林老汉的话,他站起身来,抬头朝着望云山举目看去。

    见卢小闲的“父亲”没有言语,林老汉也觉得无趣,便不再说话。

    同行三个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卢小闲根本无暇理会,他的心思全部在眼前这个熟悉的场景上。

    一个月前,那奇怪的一幕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又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卢小闲呆呆坐在地上,脸色不停变换,旧地重游又勾起了他对后世点点滴滴的回忆。

    张猛坐在卢小闲的身边,他同样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些大人,只是好奇的瞅着卢小闲。卢小闲脸上诡异的表情,让他越看越奇怪。

    歇了不大一会,卢小闲的“父亲”开始招呼众人起身,一行几人再次出发。

    半个时辰后,他们到达了望云山南侧的半山腰。张猛的父亲停下脚步,双手叉腰苦着脸瞅着卢小闲的“父亲”,很想再劝劝他。这么瞎碰也不是办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祥瑞?

    张猛的父亲正要说话,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瞅向右侧,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卢小闲的“父亲”也感觉情况有异,扭头向右侧看去。

    一片粉红色的浓雾映入眼帘,雾浪翻滚着,犹如大海的汹涛,像极了盛开的桃花。粉雾就像一个妖娆的美女,载歌载舞,热情的向他们快速奔来。

    看见了这个大自然的奇观,卢小闲不由心中赞叹:太美了!

    卢小闲的“父亲”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似乎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急忙转身一个箭步冲到卢小闲面前。

    如痴如醉的卢小闲傻傻看着“父亲”,冷不丁被“父亲”的一股大力猛的推出,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便顺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卢小闲的“父亲”又瞅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张猛,顺势在他的屁股上猛踹了一脚。

    只听“哎哟”一声,张猛也一头栽下坡去。

    粉雾沙沙有声,卷着漩儿,打着转儿,依依恋恋将坡上剩余的三人吞噬进去……

    ……

第四章 被救

    两人一畜,静静的立在那里。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白衫老者。他头发墨黑,一尘不染,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白衫老者旁边,蹲坐着一只白毛狐狸,悠闲的四下张望。

    白衫老者负手,漠然望着眼前的惨状,良久叹了口气道:“望云山瘴气岂容小瞧,命丧此处也是咎由自取!”

    身后一人接话道:“他们若知道这所谓的瘴气,是大师兄您搞出来的,估计死都不会瞑目!”

    接话这人敦矮壮实,下颌四周直连到耳根,都是**黑乎乎的胡须,好像刀枪林立。

    “摇风,你这是在怪我吗?”白衫老者头也不回,“若不是怕外人扰了清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名叫摇风的男子瓮声瓮气道:“大师兄,我怎么会怪您呢,我只希望您能忘记那些事,像从前一样开心!”

    “呜呜!”狐狸似乎能听懂摇风的话,点头附和。

    白衫老者忧郁之色更浓,长舒口气说:“好了!不提这些了,我们走吧!”

    狐狸摇着大尾巴,乖巧的跟在白衫老者身后。

    瞅着白衫老者的背影,摇风微微摇头。

    走了没几步,白衫老者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到脚边躺着两个孩童,瘦些的孩童食指微微动了一下。

    白衫老者蹲下身来,仔细察看二人。

    片刻后,白衫老者自言自语:“他俩都没吸入瘴气,像是摔晕了,能躲过这一劫着实不易!”

    说罢,白衫老者扭头看了一眼摇风。

    二人处的久了,心意想通,摇风知道他要做什么,便淡淡道:“大师兄,这种事我向来懒的管,您要拿不定主意,我帮您问问白公子!”

    说罢,摇风拍拍狐狸的脑袋:“白公子,你说说,该不该救他们?”

    狐狸显然已经习惯“白公子”称呼,它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上前伸嘴咬住白衫老者的裤腿,向一旁拽去。

    白衫老者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笑着道:“好吧!咱不管这闲事了!”

    白公子松开嘴,脸上露出笑容。

    狐狸竟然能像人一样的笑,若让旁人见了,肯定会当它成精了。

    白衫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弯下腰来顺手拉起胖男孩的裤腿,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又抹起瘦男孩的裤腿。

    白公子茫然看着白衫老者,不知他要做什么。

    白衫老者扫了一眼瘦男孩裸露的脚踝,不由愣住了,急忙又抹起另一条裤腿。

    摇风心中一动,问道:“大师兄,莫非他真的有……”

    白衫老者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摇风眼中精光闪闪,胸脯急剧起伏,。

    白衫老者和摇风的怪异神色,让一旁的白公子惶恐不安,焦躁的在原地打转,尾巴不停抽打着地面。

    白衫老者回过神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

    白公子眼珠子骨溜溜乱转,趁白衫老者不注意,突然上前,叼起白衫老者手中的瓷瓶,敏捷的蹿到一旁。

    白衫老者瞅了一眼白公子,不动声色的问:“你不让我救他?”

    白公子“呜呜”叫着,不住点头。

    “你不懂!”白衫老者神情复杂,叹了口气,“我必须救他!这是天意!”

    摇风表情复杂,对白公子劝道:“这事你挡不住。听话,给他吧!”

    白公子还是摇头。

    “给我!”白衫老者伸出手,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白公子慌乱躲避着白衫老者的目光,却依然执拗的摇头。

    白衫老者脸色铁青,一声怒吼:“孽畜!给我!”。

    白公子像受了极大委屈,顿时眼泪汪汪,上前将嘴中的瓷瓶放回白衫老者手中,赌气般扭过头去。

    摇风拍拍白公子的脑袋,以示安慰。

    白衫老者从瓷瓶中取出两粒药丸,撬开瘦男孩的嘴喂他服下,然后将他抱起。

    摇风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胖男孩,向白衫老者问道:“大师兄,他怎么办?”

    “一起带走吧!”白衫老者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哦!”摇风苦着脸嘟囔,“偏要把胖的留给我!”

    说罢,摇风背起胖男孩,紧跟而去。

    白公子幽怨的瞅着二人的背影,顿了顿,赶忙追上去。

    ……

    卢小闲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可以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家。

    他坐起身来细细打量,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木屋,由山上的原木建成,看上去很结实。

    他将身旁躺着张猛摇醒,张猛揉着眼睛询问卢小闲:“这是哪儿?”

    卢小闲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侵袭他的全身,似乎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卢小闲急忙转身。

    果然看到一双眼睛,但不是人的眼睛。

    也不知这是一只什么动物,雪白的皮毛,匀称的四肢,神气的耳朵,生动的脸,尾巴柔软地拖在地上。

    这家伙看上去比卢小闲强壮的多,而且目光中充满敌意。放在以前,卢小闲肯定不会害怕。可现在,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万一对方上来撕咬自己,可如何是好?

    卢小闲心中忐忑不安。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慢慢从床上下来,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瞟去,实在不行就得脚下抹油溜了。

    卢小闲的小动作早已落入张猛的眼中,他同样紧张,赶紧从床上下来躲在卢小闲身后,瞅着他的背影幽怨的暗自咒骂:什么人嘛!太没义气了,关键时候抛弃朋友想自己开溜,没门!

    卢小闲和张猛多虑了,白毛动物并没有做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似笑非笑瞅着他们,好像还微微摇了摇头。

    卢小闲强装镇定,也不回头,小声对张猛说:“别怕,只是一只恶狗而已!”

    听了卢小闲的话,白毛动物愠怒,瞪着眼睛站了起来,冲着卢小闲使劲摇头。

    卢小闲差点没跳起来,这是什么东东,难道它能听懂人话?

    张猛也觉得吃惊,不可思议的盯着白毛动物。

    卢小闲试探着问:“你能听懂我的话?”

    对方嘴角上翘,骄傲的点头。

    卢小闲又问:“你是狼?”

    白毛动物鄙夷的摇摇头,似乎卢小闲说它是狼,很有损它的身份。

    卢小闲心中一动:“你是狐狸?”

    “没错,它是狐狸,你们可以叫它白公子!”一个声音飘传了过来。

    卢小闲霍然转身,一个白衫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白公子大尾巴灵动忽闪着,一溜烟跑到白衫老者跟前,脑袋蹭着他的腿,像是讨好,又像是温存。

    白衫老者目光中透着狡黠,白公子的目光则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此刻卢小闲似乎有些明白,白公子的敌意从何而来。作为白衫老者的宠物,卢小闲和张猛的出现,让它有些担心,怕影响到它在老者心目中的地位,当然得提高警惕了。

    在后世,没有人会妒嫉卢小闲,因为没人瞧得起他,被别人妒嫉说明别人比你强,也是需要有资格的。

    现在,他终于被妒嫉了却高兴不起来,一只狐狸怀疑他会去争宠,这让卢小闲有些哭笑不得。

    卢小闲懒得跟白公子计较,走到白衫老者面前,有礼貌的询问:“这位大叔,是您救了我们俩吧?”

    “当然了,你以为你们是自己活过来的?”白衫老者说话毫不客气。

    救命之恩当然要感谢,卢小闲向白衫老者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谢谢?这就完了?”白衫老者冷哼一声。

    卢小闲愕然,还要怎么样才行?

    白衫老者脸上显出刻薄之色:“我解了你们二人的瘴气之毒,你们可知道我这解药有多珍贵?”

    白衫老者当然知道,卢小闲和张猛并没有吸入瘴气,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卢小闲与张猛摇头。

    “我的解药里有野生灵芝、千年人参、人形首乌、极品麝香、冰峰雪莲,几十种名贵药材,炼制解药花费无数心血,你一声谢谢就能抵销吗?”

    白衫老者唾沫横飞,溅到二人脸上,让卢小闲对他的感激之情顿时淡了许多。他分明是乘人之危,挟恩图报,难道要非要送锦旗给他,才处是感谢了吗?

    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他们的命,卢小闲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苦着脸问:“那您说该怎么办?”

    “你们俩欠我一条命,就卖身偿债给我做奴仆吧!”白衫老者终于道出了真实意图。

    卖身偿债?

    做奴仆?

    开什么玩笑?

    卢小闲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行!坚决不行!”

    “就做十年!”白衫老者像个精明的小贩,耐心地劝说道,“和命比起来,很划算的,你们俩考虑考虑吧!”

    卢小闲愤愤然:什么人嘛,不要把自以为的自作聪明,当别人是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傻子等你去骗!,宁愿在你面前当傻子的人

    十年,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在苦水村,因为贱藉身份,卢小闲心情本来就不爽。现在又让他卖身为奴,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无名火。

    无论老者如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卢小闲就是不答应。张猛向来与卢小闲穿一条裤子,卢小闲不答应他自然也不会答应。

    白衫老者终于失去耐心,板着脸说:“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把命还给我!”

    简直不可理喻!

    卢小闲懒得再和白衫老者争论,决定先离开这里,他不相信对方真敢要了他们的命。

    卢小闲朝张猛一招手:“别理他,我们走!”

    看着二人要离开,白衫老者并没有阻拦,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话:“望云山上瘴气重,还有要命的银环腹蛇,你们俩可得小心点了!”

    听到“银环腹蛇”四个字,卢小闲不由打了个哆嗦,脚下顿了顿却没停下来,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摇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瞅着卢小闲二人离开的方向,然后向白衫老者问道:“大师兄,您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他们怎么可能走得了?”白衫老者淡然道。

    ……

第五章 被迫为奴

    在后世,卢小闲去过很多荒僻之地,像望云山这么奇怪的地方,他还是头回遇到过。山上乔木遮天,藤草迷漫,他和张猛无论用什么方法,始终都走不出去。

    最后,卢小闲气馁的发现:他们迷路了。

    夜晚,大山陷入黑幕中,风呜呜的像在哭又像在笑。黑黝黝的树张开手臂,似乎要把每个生灵都抓入无尽的黑暗中。卢小闲和张猛蜷缩在一棵大树下,二人心乱如麻。

    “小闲!我们现在怎么办?”张猛怯怯的问。

    “怎么?害怕了?”卢小闲没好气道。

    “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不害怕!”张猛嘴上说不怕,但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卢小闲没有吱声。

    张猛带着哭腔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阿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能不能找到我们?”

    听了张猛的话,卢小闲突然有些自责起来。张猛毕竟只是个孩子,更何况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这些日子以来,卢小闲的只顾着考虑自己的事情,对张猛完全视而不见,忽略了他的感受。特别是目前这种处境之下,张猛能依靠的也只有卢小闲了。

    卢小闲拍了拍张猛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二人不再说话,沉默中阵阵困意袭来,卢小闲眼皮抬不起来了,很快沉沉睡去。

    ……

    当天边第一抹晨曦照进树林,新的一天开始了。

    卢小闲睁开双眼,想到眼前的处境,心中只有迷茫和恐惧。既回不到过去,也看不清未来,生存的抉择让他无法承载。

    虽然又渴又饿,但本能告诉卢小闲,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尽快走出大山,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卢小闲叫醒身边的张猛,二人挣扎着起身,迈出了艰难的步履。

    没走出几步,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时断时续奇怪的声音。

    驻足细听,好像是有人在吹萧。这让卢小闲心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只要能遇上人,他就有可能走出望云山。

    二人加快脚步,循着萧声向前走去。

    突然,卢小闲停下了脚步,脸色变的煞白。

    正前方,十几条细长的蛇,排列的整整齐齐,昂首吐着蛇信,虎视眈眈盯着他们,银白色的蛇鳞非常刺眼。

    卢小闲嘴里一阵发苦:竟然是清一色的银环腹蛇。

    当初,卢小闲就是被银环腹蛇咬过之后,才离奇穿越的。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卢小闲当然不例外。更何况,现在遇到的不是什么井绳,而是要命的银环腹蛇,并且有十几条之多。

    好汉不吃眼前亏,卢小闲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对卢小闲丢下自己一个人就跑,张猛早就有思想准备,他毫不犹豫本能跟在卢小闲身后飞奔。

    才跑出去十几步,卢小闲却突然停了下来。张猛的块头大加速不容易,可速度起来再想刹住就难了。紧跟在卢小闲身后的张猛,重重撞在卢小闲的后背上,直接将他压趴在地上。

    张猛不知卢小闲为何会突然停了下来,把他夺在身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正要道歉,却发现卢小闲根本就没正脸看自己,而是呆呆的瞅着正前方。

    张猛奇怪的抬眼望去,眼前一片粉红色的浓雾正向他们罩来。他的瞳孔不停放大,连身后要命的毒蛇都被遗忘了。

    丧失意识的瞬间,卢小闲不由在心中祈祷:“老天爷,你带我玩可以,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别再玩我了!”

    ……

    这已是第三次昏迷后的苏醒了,卢小闲挣扎着坐起来,他都懒得再去诅咒老天爷。

    这一次张猛比他醒过来的要早,他的眼中只有惶恐和无助。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木屋。

    还是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白衫老者和白公子。

    白公子一脸愠意,尖尖的下巴快撅到了天上,毛茸茸的大尾巴有气无力的来回甩动。显然,糨对卢小闲和张猛的去而复返很不欢迎。

    白衫老者脸上依然挂着狡黠的笑容,现在结局似乎早在他的预料当中。

    看着白衫老者得意的模样,卢小闲心中很不爽。就好比孙猴子再厉害, 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让他很有挫败感。

    卢小闲甚至有些怀疑,银环腹蛇,还有那粉雾,说不定就是白衫老者搞出来的障眼法,就是为了逼他们就范。他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咒骂道:真是个缺德鬼!

    白衫老者当然想不到,短短数息间,卢小闲心中已经百转千回,甚至连“缺德鬼”这样一个绰号都替他想好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缺德鬼得意忘形的教训着他们,“我说过,望云山的瘴气会要命的,这下吃到苦头了?”

    瘴气?

    大自然有一条法则,越美丽的东西越致命。卢小闲这才明白,那看上去美极了的粉雾,竟然是致命的瘴气。

    说到这里,缺德鬼瞅了一眼卢小闲:“这世上恐怕只有我,才能救活吸入瘴气之人!”

    卢小闲不知道缺德鬼这话是真是假,只能默然无语,毕竟他领教过瘴气的厉害。

    似乎想到了什么,卢小闲突然问:“前一次你救我们的时候,有三个大人是不是吸了瘴气,他们怎么样了?”

    “没错,他们是吸了瘴气,我到的时,他们已经已经全死了!”缺德鬼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听了缺德鬼的话,张猛“哇”的大哭起来。

    卢小闲的心中也生出一丝悲哀来:“父亲”死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父亲”,可心中还是无比沉重。

    卢小闲没想到,自己已经向残酷现实投降了,却依然遭到了命运的毫不留情的虐待。命运压根就没人性啊,特么的连投降的俘虏都虐待。

    “你们又欠我一条命!卖身偿债做奴仆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科伦坡考虑考虑了?”缺德鬼明目张胆的威胁。

    致命的瘴气,致命的银环腹蛇,除了答应缺德鬼的条件,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张猛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卢小闲,卢小闲瞅了一眼张猛心中一声叹息。

    良久,卢小闲无可奈何的向缺德鬼举手投降了:“好吧!我们同意了!”

    鱼肉对刀俎有权利说的,似乎这也只能是唯一的回答了。

    ……

    一大两小三间木屋,呈品字型分列于东南北三个方向。东边大的那间,由缺德鬼和白公子住。摇风住在南侧那间,而卢小闲和张猛则住在北侧的木屋里。

    缺德鬼还算仁义,和摇风帮着把卢小闲和张猛的父亲还有林老汉一起葬了。

    不管是将错就错,还是将计就计,反正卢小闲和张猛彻底将就了。从这一天起,卢小闲和张猛正式沦为了缺德鬼的奴仆。

第六章 捡石头

    黎明时分,卢小闲还在做梦。在梦中,他回到后世熟悉的世界,那是真正属于他的世界。好景不长,银环腹蛇突兀的闯入梦中,还有如魔幻的粉色瘴气,梦中的世界瞬间变的一片混沌。

    卢小闲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突然,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股奇臭扑鼻而来。卢小闲抽搐着鼻子,终于睁开眼睛,他一骨碌坐起来。

    屋内弥漫着说不上的恶臭,让他有些反胃。不知什么时候,缺德鬼已经进了屋子,白公子藏在缺德鬼身后,摇头摆尾,脸上露着坏笑。

    卢小闲狐疑的打量着缺德鬼,心中暗忖: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莫非他施放了芥子气。

    缺德鬼却根本不理会卢小闲的疑问,只是让他把熟睡的张猛叫醒。

    对于张猛,卢小闲不能不佩服他:如此恶劣的空气污染这下,这厮竟然还睡的直流口水。

    卢小闲把他摇醒,张猛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不知所措的望着卢小闲和缺德鬼。

    “比主人起的还晚,有这么做奴仆的吗?”缺德鬼板着脸训斥道,“赶紧跟我来!”

    说罢,缺德鬼转身出了屋子,白公子紧跟出去了。

    瞅着缺德鬼的背影,卢小闲呸了一声:“有什么神气的,搞的跟真的一样?”

    卢小闲顶瞧不起缺德鬼颐指气使的模样,本想晾晾他,可屋内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只好匆匆逃出了屋子。

    那股难闻的味道,似乎对张猛无甚影响,这厮慢慢悠悠的出了门。

    屋外,缺德鬼大口的呼吸着。显然,他也受不了屋内那股味道。

    见卢小闲和张猛出来,缺德鬼也不说话,自顾自便往前走。白公子像个跟屁虫,亦步亦趋跟在缺德鬼身后。

    卢小闲很想知道,缺德鬼要带他们去哪里,却拉不下脸来询问,只好与张猛悻悻跟在后面。

    缺德鬼的步幅大,走的快,卢小闲和张猛几乎要小跑才能跟的上。

    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缺德鬼却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张猛实在走不动了,卢小闲也吃不消了。

    如果放在穿越之前,这点路对卢小闲来说,并不算什么。可现在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体力当然不能同日而语。身体的感觉是最真实的,一路下来他早已气喘吁吁了。

    卢小闲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他冲缺德鬼大喊:“你要带我们去哪?”

    “既然做奴仆,当然是去干活了!”缺德鬼头也不回。

    “到哪干活?还要走多远?”

    “快到了!”

    卢小闲无奈,只得搀着张猛,咬牙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卢小闲不停的询问,缺德鬼却始终用“快到了”三个字来敷衍他。

    终于撑不住了,卢小闲拉着张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打死也不走了,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缺德鬼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

    “你们是不是亲口答应过我,若我帮着埋葬了你们的父亲,就做我的奴仆!现在你们难道不认账了?”缺德鬼一本正经的问。

    虽然是被逼无奈,可卢小闲和张猛的确是答应过他的。

    见他们没有说话,缺德鬼又问道:“主人没说累,你们俩就不走了,有这样做奴仆的吗?”

    卢小闲无从反驳,心里憋着气,他用手指着缺德鬼,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俩现在的处境很糟糕,想要生存下去,除了依靠缺德鬼,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更何况,做奴仆也是他们同意了的,缺德鬼的嘴脸固然可恶,可卢小闲却无可奈何。

    白公子唯恐天下不乱,摇头摆尾,绕着卢小闲和张猛来回转圈,一脸的得意。

    瞅着气急败坏的卢小闲,缺德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论如何,也决不能让缺德鬼看笑话。卢小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卢小闲恢复了平静,缺德鬼反倒觉得无趣了,转身又往前走。

    磨叽了好一会,卢小闲和张猛还是乖乖站起身来,跟在了缺德鬼的后边。

    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缺德鬼终于停了下来。

    到这来干活?

    干什么活?

    卢小闲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忍住没问,缺德鬼肯定会主动告诉他们。

    果然,缺德鬼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分别递给卢小闲和张猛:“拿着!”

    二人接了过来,卢小闲细看,是一块浑圆的鹅卵石,约莫有山枣般大小。

    缺德鬼郑重其事的吩咐道:“你们俩就按它的大小,一人去河边找一颗鹅卵石!”

    这很简单,卢小闲和张猛老老实实照做了。

    看了一眼他们俩找来的鹅卵石,缺德鬼点点头,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小布口袋:“不错!把它装进袋里,我们回去!”

    说完,缺德鬼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啊?

    回去?

    不是说要干活吗?

    卢小闲本已下了决心,不再主动和缺德鬼说话,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等等,你不是说要干活吗?怎么又回去了?”

    “干完了!”缺德鬼头也不回的说,“以后每天起床,你们就先到这里拣鹅卵石。”

    “拣颗石头回去,这就算干活?”卢小闲瞪大了眼睛。

    “哪来那么多废话!”缺德鬼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走这么远的来,就为拣一颗石头,卢小闲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简直有神经病。

    回到他们住的小木屋,卢小闲关上门,一句话也不说。

    张猛小心翼翼的问:“小闲,你生气了?”

    “废话,难道你不生气?”卢小闲没好气道。

    “我不生气!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张猛抹了一把鼻涕,“阿爹死了,回到苦水村我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呢!”

    卢小闲张口想要反驳张猛,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猛说的没错,真回到苦水村,以他们俩的身份和年龄,估计只有等着饿死的份了。

    就算要待在这里,就算做奴仆,也不能让缺德鬼为所欲为。卢小闲打定主意,一定要和缺德鬼扛下去,他不让自己舒服,自己也不能让他好过。

    木屋外的平地上,摇风瞅了一眼卢小闲木屋紧闭的房门,然后转头向缺德鬼问道:“大师兄,你觉得他到底怎么样?”

    “现在还说不上!”缺德鬼不置可否,“玉不琢不成器,只有先打磨一阵再看了!”

    摇风提醒道:“大师兄,你悠着点,别逼的太紧,过犹不及呀!”

    “我心里有数!”缺德鬼点点头。

第七章 吃屎

    早饭时分,卢小闲和张猛来到缺德鬼的屋里。

    缺德鬼住的木屋很宽敞,除了一张简单的床和木桌外,四周全部搭着木架,木架上摞满了书籍。

    卢小闲向来对喜欢看书的人有好感,他觉得喜欢看书的人,肯定是有理性又有修养的。可缺德鬼的所作所为,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这种认知。

    有的时候,卢小闲甚至觉得,缺德鬼的阴谋诡计,说不定就是从这些书上学来的。

    木桌在屋子的正中间,此刻,缺德鬼和摇风并排坐在面对着门的方向,而白公子也像模像样的蹲坐在侧面的椅子上。

    “坐吧!”缺德鬼将两个装了食物的盘子,推到卢小闲和张猛面前,淡淡道:“抓紧时间,快吃!吃完还要干活呢!”

    看了一眼盘中的食物,卢小闲差点没惊掉下巴:竟然装着屎。

    他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没错,是屎,而且是看上去很新鲜的那种。黄黄的,软软的,好几厥整整齐齐躺在盘子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该死的缺德鬼,竟然让他们吃屎,一万句草泥玛从卢小闲心中飘过。

    缺德鬼没理会卢小闲杀死人的目光,优雅的拿起筷子。

    卢小闲这才发现,缺德鬼、摇风和白公子面前的盘子里,都摆着一模一样的屎。

    打死卢小闲也不相信,缺德鬼会吃屎!

    他肯定在耍什么花招,卢小闲暗自告诫自己:别慌,镇定,以不变应万变。

    缺德鬼从盘了里夹起一厥屎,毫不犹豫放入口中咀嚼起来。他看上去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似乎吃的不是屎,而是什么美味佳肴。

    摇风似笑非笑,目光从卢小闲和张猛的脸上扫过,同样用筷子将屎夹起送入嘴中。

    白公子不会用筷子,但却难不倒它,它低下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将一条屎倏忽卷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

    卢小闲的胃开始翻江倒海,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张猛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捂着嘴不停的干呕。

    “味道不错吧!”缺德鬼瞅了一眼白公子。

    白公子点点头,尖尖的嘴巴不停耸动着。

    缺德鬼一边吃一边对卢小闲和张猛说:“做奴仆就得干活,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你们俩不是想偷懒吧?赶紧吃!”

    说话的时候,缺德鬼嘴里黄乎乎一片,不时溅出星星点点来。

    看到这一幕,卢小闲胃部压力急剧上升,酸酸的胃液顺着喉咙被挤到口腔,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出屋子。

    张猛本来就忍的辛苦,见卢小闲这副模样,像受到传染一样,也跟着跑了出去。

    两人到了屋外,“哇”的一下开始呕吐起来,直吐得天昏地暗,连胆汁都呕出来了。

    终于,卢小闲停止了呕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袋一片空白。

    恶心,简直特么的太恶心了。

    缺德鬼怎么会如此变态,居然吃屎。

    “别人能吃,你们俩为什么就不能吃?难道你们比别人金贵?”

    不知何时,缺德鬼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犀利的话语直戳心底。

    卢小闲猛然转过身来,怒视着缺德鬼:“你……你……”

    缺德鬼眉头轻挑,似笑非笑瞅着卢小闲。

    吃屎固然恶心,可缺德鬼也没说错,别人能吃他们为什么不能吃?

    缺德鬼戏谑的表情,极度刺激着卢小闲,强烈的自尊心,让卢小闲无法忍受这种挑衅。他脱口而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能吃我们就能吃!”

    话一出口,卢小闲就后悔了。

    缺德鬼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他朝卢小闲伸出大拇指:“不错!还算有点骨气!我等着你们!”

    说罢,缺德鬼转身进了屋子。

    都说冲动是魔鬼,卢小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嘴怎么那么贱,又中了缺德鬼的诡计。

    可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已无法再收回来。

    张猛可怜兮兮的望着卢小闲:“我们怎么办?”

    卢小闲硬着头皮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先进去再说!”

    话虽这么说,可想到真要吃屎,二人的脸像苦瓜一样。他们像蜗牛般慢腾腾往前挪,恨不得这段距离永远没有尽头。

    终于,他们俩还是挪进了木屋,挪到了摆着屎的桌前。

    瞅着桌上那两盘屎,卢小闲的胃里又开始涌动了,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缺德鬼笑眯眯瞅着卢小闲和张猛,也不说话。

    此时此刻,卢小闲宁肯被恶心死,也不愿被缺德鬼瞧不起。他横下心来,拿起筷子悲壮的夹起一厥屎。递到嘴边时,卢小闲手颤抖着,再无法向前送上半分。

    “张猛,要不,还是你先来吧!”关键时刻,卢小闲把张猛推到了前面。

    缺德鬼脸上的笑意更浓,似嘲讽又似怜悯。

    张猛瞅了一眼卢小闲,无奈之下只好夹起一厥屎,闭着眼送进嘴里。

    稍一咀嚼,张猛睁开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说:“小闲,好像不是那么难吃!”

    卢小闲瞪大了眼睛,这厮怎么跟缺德鬼他们一个吃相,难道屎真那么好吃?

    缺德鬼并没打算放过卢小闲,盯着他道:“该你了!”

    卢小闲恨的牙痒,却无计可施。强忍恶心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缺德鬼吃屎在先,自己吃也没啥丢人的,大不了算扯平了!

    深吸一口气,卢小闲毅然将筷子送入嘴里。艰难的咬下去,软软的, 酸酸的,口感很好,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哈哈哈哈!”缺德鬼突然拍着桌子笑了起来。

    他一抽一抽的,是憋住不大笑,皮笑肉比皮还笑的那种。

    卢小闲怒视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缺德鬼这才一本正经说:“这是我自创的美食,把木薯、山药磨成粉,再和野菊花、牛黄、黄芩、红藤放在一起熬制。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什么?

    不是屎?

    卢小闲像被狠狠抽了一耳光,心情比刚才被逼着吃屎还要悲愤一万倍。自己好歹也是来自后世的现代人,居然被这个老家伙像猴一样耍的团团转。

    他恶狠狠盯着缺德鬼,恨不得把这张可恶的脸踩个稀烂,心里把缺德鬼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缺德鬼不紧不慢的说:“用它来做早餐,不仅可以充饥,而且还可以预防山中的瘴气,吃不吃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难怪缺德鬼、摇风和白公子他们都不怕山中的瘴气,原来其中的奥秘在这里。既然话挑明了,卢小闲当然不会拒绝,除非不打算活了。

    就算是这样,有必要非要弄的跟屎一样吗?

    卢小闲郁闷不已,特么的,做人能不能耿直点,多点真诚,少点套路。

    缺德鬼目光变的深邃:“眼睛看到的,有时并不一定是真的!这世上你怕什么就会想什么,信什么就会听什么。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外面的世界,而是内心。”

    摇风在一旁对卢小闲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大师兄的教诲?”

    卢小闲暗自咬牙:谢谢你,谢你大爷,谢你全家,谢你祖宗十八代!

    ……

    ……

第八章 折磨

    每天早饭后,缺德鬼都会逼着卢小闲和张猛去爬树。

    两个十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力气,粗壮无比的参天大树,哪能爬的上去。

    要不了多久,二人便会力竭掉下来,跌个四脚朝天,疼的龇牙咧嘴。

    每每这时,白公子都像示威一样,欢快的摇着尾巴在卢小闲面前晃悠。然后,再 “哧溜”一下敏捷的爬上树去。

    “连只白毛畜生都不如,你们俩要求饶,咱就作罢!”缺德鬼假惺惺的语气中,分明藏着戏谑。

    把他们的自尊踩在脚下,这样的事儿,缺德鬼最喜欢。

    就算死在这,卢小闲也不会向缺德鬼求饶,他倔强的一次又一次向树上爬去。

    两个时辰后,缺德鬼终于放过了他们。转身离去时,缺德鬼留下一句话:“累么?累就对了,因为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卢小闲和张猛像堆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手指也不想动一动,都累成狗了。

    不,准确的说,狗也没他们那么累。

    卢小闲在心中哀叹:孟子说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可天没降大任于我,为何还照样苦我心智,劳我筋骨呢?

    ……

    每天下午,缺德鬼会带卢小闲来到他的木屋一起读书。而这个时候,张猛则跟随着摇风去练习武艺了。

    木架上堆集如山的书籍,几乎都是史书,而且有各种各样的版本。

    卢小闲很奇怪,把如此多的书带到这荒无人烟大山里,也不知缺德鬼是怎么做到的。

    大学毕业之后,卢小闲几乎再没有怎么读过书。他甚至有些恍惚,把木屋当作了学校的图书馆。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书卢小闲就觉得困!

    或许是因为,书是梦开始的地方。

    再困也不能睡觉,他被缺德鬼逼迫着,不得不一本一本的读那晦涩难懂的史书。

    在后世,卢小闲因为喜欢唐朝,所以对唐史了解的比较多。唐朝之前的那些历史,他基本上没有怎么涉猎过。每读完一本书,缺德鬼都会向他提问,让他说出见解来。卢小闲不想被缺德鬼瞧不起,只能不停的思考,经常可以说出些独到的东西来。

    缺德鬼时常告诫卢小闲,学史就是为了从古人做事的得失成败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修正自己的行为,这可以少犯同样的错误,正所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卢小闲不得不承认,缺德鬼的话很有道理。也不得不承认,缺德鬼的学识和见解,比来自后世的自己强的太多。

    尽管心中钦佩不已,但卢小闲却没有说出来,他必须保持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

    缺德鬼真的很变态,每天都会给他们俩安排无数事情做。缺德鬼让做什么,卢小闲都会照做,并且鼓励张猛一起做。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他可不想被缺德鬼瞧不起。

    尽管他们很努力,可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每每这时,当然少不了被缺德鬼惩罚。

    缺德鬼的惩罚很简单也很粗暴:一种是罚站,一种是被倒吊在树上。

    刚开始被惩罚的时候,卢小闲会怒目瞪向缺德鬼,以示不满。渐渐地,随着被惩罚次数的攀升,卢小闲想明白了,他们处于弱势地位,反抗不了就得学会享受。于是,他不再和缺德鬼计较,被惩罚时的姿态越来越闲适,气色越来越飞扬,笑容越来越灿烂。

    卢小闲用倔犟抵抗住了缺德鬼的折磨,用生物的劣根性适应了物竞天择。缺德鬼恨得牙痒,只能再想更好的法子来折磨他们。

    张猛对卢小闲的执著,很不理解,他奇怪的询问卢小闲,为何总和缺德鬼呕气?

    和天斗,其乐无穷;和地斗,其乐无穷;和人斗其乐无穷。

    这便是卢小闲嚣张的回答。

    ……

    尽管选择了逆来顺受,可有些事也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譬如对掷骰子这件事来说,卢小闲心里就很排斥。

    他不明白,为什么缺德鬼只让他练习掷股子,而张猛就不用练。

    第一次练习掷骰子,瞅着心不在焉的卢小闲,缺德鬼不由皱起了眉头,一把将他手中的骰子打落在地。

    “静不下心,练有何用?不如不练!还是那句话,你要求饶,就不练了!”

    缺德鬼对卢小闲的性格,拿捏的非常准,知道卢小闲肯定不会低头,所以用这法子激将百试不爽。

    卢小闲头一次见缺德鬼发这么大的火,有些愕然。但让他说“不”,却又张不了嘴。

    “掷骰子是一种赌术,是方寸间勾心斗角的学问。常人眼中掷骰子凭的是技术和运气,其实真正斗的却是谋略!”

    说到这里,缺德鬼用藐视的目光瞅着着卢小闲,“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服气,现在就是在给你机会,让你把骰子练到精深娴熟,看能不能在机会相同的情况下战胜我,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何谈在其他领域战胜更强大的对手?”

    缺德鬼的一番话,让卢小闲十分震惊。他没想到,简单的掷骰子,竟然还有如此一番深意。

    “掷骰子是赌博,也是一种智谋。人的一生,时时刻刻都面临着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是一次赌博,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不断提升自己的智谋!”

    打那以后,卢小闲开始认认真真练习起掷骰子了。

    学习下围棋也是同理,卢小闲不敢有任何懈怠。

    ……

    日复一日,每一天卢小闲和张猛都不会有片刻闲暇。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早已精疲力尽,恨不得倒头就睡,可缺德鬼依然不放过他们。

    直到现在,卢小闲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

    子时时分,缺德鬼擎着一支火把,领着他和张猛出了门。火光来回忽闪,只能照亮三两步的范围。

    卢小闲和张猛跟在缺德鬼身后,他们的心情如同火光一样,根本无法安定下来。

    顺着荒僻的小路,来到一个洞口前,缺德鬼停下来,影影绰绰中,依稀可以看到洞口长满青苔、野篙和茅草。

    正踌躇间,缺德鬼已举着火把步入山洞。二人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他们哪敢独自留在这里,赶忙跟了进去。

    洞内诡异的风呼啸而过,寒得彻骨,石壁缝隙间是密的不透光的苔藓。借着微弱的火光 卢小闲抬起头来打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头顶的岩石上倒挂着密密麻麻的蝙蝠。

    这些蝙蝠浑身黑油油的,长着柔软的绒毛,圆圆的小脑袋,大大的耳朵,露出像老虎一样的獠牙,獠牙下面还有一排细密的、尖尖的小牙,犹如吸血鬼一样。

    这样的夜晚,看到这样的一幕,他们俩不自觉的脊背发凉。

    “你们留在洞中,我喊你们的时候再出来!”缺德鬼对二人吩咐道。

    让他俩独自留在洞中?

    卢小闲一想那么多蝙蝠,顿觉头皮发麻,牙齿上下打架,惶惶不安的问:“留在这里做什么?”

    “数蝙蝠!”

    “这么黑怎么可能看到蝙蝠?”卢小闲脱口而出。

    “谁说黑了就看不到?数蝙蝠不一定非要用眼睛!”缺德鬼振振有词。

    卢小闲张大了嘴,缺德鬼分明是强词夺理。

    “人的目力和听力,经过训练会变得非常灵敏,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训练你们的目力和听力!”

    缺德鬼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会想出这么个练功的法子。

    卢小闲来自后世,知道蝙蝠具有敏锐的听觉定向系统,可以通过喉咙发出超声波,然后再依据超声波回应来辨别方向、探测目标。

    缺德鬼用这办法练习听力和目力,的确很有想象力。

    “你们俩不准说话,只须闭上眼,用耳朵去听!”

    说完,缺德鬼擎着火把出去,洞内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害怕黑暗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张猛,甚至可以听到他上下牙打颤的声音。穿越前,卢小闲虽然是个成年人,可也是第一次置身于如此黑暗当中,心中的恐惧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熬了两个时辰,缺德鬼才让他们出来。回到木屋过了好久,卢小闲还觉得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的,连气都喘不匀。

    为什么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他妈困得要死。

    卢小闲已经顾不得太多,他和张猛倒头便睡。此时,留给他们的睡眠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了。

    ……

第九章 圈套

    缺德鬼每天都会变着法子折磨卢小闲和张猛,卢小闲像打不死的小强,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过会儿再笑!高兴了就乐,不高兴了就使劲乐。

    总之,该吃吃,该睡睡,爱谁谁,卢小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向缺德鬼低头,坚持就是胜利。

    ……

    天亮了,卢小闲再一次被恶臭的味道熏醒。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白公子正把屁股朝向自己的鼻子,恶臭源自它放的屁。

    被缺德鬼折腾也就罢了,这只白毛畜生竟然也来欺负人。卢小闲怒火中烧,抄起家伙便上去追打。

    白公子机敏的很,哪能让卢小闲打着,一溜烟便逃出了屋子。

    追出门外,白公子已藏在缺德鬼身后,摇着尾巴朝卢小闲坏笑。

    “你不必找白公子的麻烦,是我让他叫你们起床的!”缺德鬼一本正经道。

    叫起床难道非要用这么恶心的法子?

    白公子的屁简直太臭了,没人能受得了。

    卢小闲眼中冒火,恨不得把缺德鬼和白公子千刀万剐。

    “奴仆就该比主人起的早,你若能比我起的早,我就用不上这法子了!”缺德鬼淡淡道。

    白天累的像狗一样,半夜还要去蝙蝠洞里受煎熬,睡眠本就严重不足,早晨哪能起的来。

    就算想早点起来,可又没有闹钟,他只能等着白公子来叫了。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缺德鬼,早就跟他翻脸了。卢小闲有苦说不出,咬咬牙,忍了。

    “该去河边干活了!”

    说完,缺德鬼转身进了屋子。

    ……

    穿越到苦水村,卢小闲觉得,他的世界从彩色变成了黑白。可做了缺德鬼的奴仆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世界竟然全黑了。他就像一只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因为笼子就那么高。

    他时常想,当年女娲造人会不会泥巴不够用,所以用大便造了些!如果真是这样,卢小闲敢肯定,缺德鬼便是其中之一。

    缺德鬼施展着各种阴谋诡计,蒙骗戏耍着卢小闲和张猛,而且乐此不疲。

    卢小闲时刻保持着万分警惕,可每每还是会被缺德鬼算计。不是卢小闲太笨,而是缺德鬼太狡猾,每一个圈套都经过他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精确而周密。

    每当缺德鬼嘴角一边微微翘起,眼睛狡猾地眯着,眼珠了不时转几圈,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那一定是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一次次心灵的折磨,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在卢小闲的心头,让他暴跳如雷,怀恨在心,却无计可施。

    张猛倒像没事人一样,无论怎么折腾都不生气。有的时候,卢小闲真的很羡慕他,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其实也挺好。

    ……

    有些事做久了,就会形成习惯。就好比每天早上都要吃“屎”这件事,卢小闲和张猛早已经习惯了。

    早饭时分,他们面前还是两盘“屎”。

    卢小闲瞅了一眼缺德鬼,低头夹起一厥“屎”,大嚼起来。

    咦!今天这味道怎么怪怪的?

    卢小闲看向张猛,张猛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味道是不是不对呀?“缺德鬼摇头晃脑的说,“今天盘子里装的,是白公子拉的屎,真正的屎!”

    卢小闲先是一愣,接着一头冲出屋去。

    张猛也紧跟着出去。

    屋外传来二人咆哮般的呕吐声。

    良久,卢小闲鼻涕哈拉,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生气的劲都没了。

    缺德鬼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后:“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时候都得留个心眼!”

    说完,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施然离去。

    ……

    早晨起床,卢小闲浑身痒的厉害,怎么挠也不行。

    张猛比卢小闲更惨,恨不得把一身的肥肉都剐下来。

    二人好不容易捱到小河边,顾不得去拣鹅卵石,脱了衣服就下了河,在冰凉的河水中浸泡了好一会,才觉得舒服些。

    把全身上下搓洗了一遍,这才上岸穿好衣服,开始拣石头。

    可没多大一会,他们又觉得身上开始发痒。无奈之下,只得再次下河。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却始终解决不了问题。

    木屋前,缺德鬼和摇风正等着他们。

    摇风瞅了一眼缺德鬼:“大师兄,那小子脾气犟的紧,恐怕一时半会调教不过来吧!”

    缺德鬼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他脾气犟,像我年轻的时候。你放心,他很有天赋,只要能熬的住,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摇风微微摇头道:“二师兄的徒弟我见过,资质不差,比这小子入师门早,我估计这小子不是他的对手!”

    “哼!入门早又能怎么样?”缺德鬼冷哼道,“摇风,我知道你心里还向着老二,瞧不起我是吧?你不用长他的志气,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摇风尴尬的解释道:“大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缺德鬼了解自己这个师弟,当然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可不知怎的,一说起这事来,他的心情就会变的极差。

    摇风恳求道:“大师兄!能不能别再和二师兄呕气了,咱们可都是同门……”

    缺德鬼脸上霍然变色:“此事休要再提,若再提起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师弟!”

    摇风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一直不死心而已,见缺德鬼生气了,只好闭口不言。

    正在此时,远处三个身影正向这里飞奔,白公子和卢小闲、张猛回来了。

    卢小闲和张猛扔下袋中的鹅卵石,腾出手便在身上一阵狂挠起来,他们脸上的肌肉不时抽搐着。

    “是不是很痒?”缺德鬼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听了缺德鬼的问话,卢小闲用脚趾头也能猜的到,肯定又是他使的坏。

    尽管心里恨的要死,但卢小闲却没搭理缺德鬼,只顾着浑身上下的挠,看上去可笑之极。

    缺德鬼不紧不慢的说:“你们俩身上肯定是粘上了痒痒粉,就算挠出血来也没用!”

    痒痒粉?

    也就缺德鬼能想出这么变态的名字,真是名符其实。

    说话间,张猛果然将身上挠出了血。

    缺德鬼继续慢悠悠的说:“痒痒粉用水是洗不掉的!”

    废话,卢小闲心中暗骂,又不是没试过。

    “想要止痒,只有一个办法!”

    卢小闲和张猛一边挠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缺德鬼的下文。

    这时候,缺德鬼却剧烈咳嗽起来。

    卢小闲和张猛痒的呲牙咧嘴,浑身扭曲,却只能干着急,焦急的等待着缺德鬼。

    也不知过了多久,缺德鬼终于不咳了,这才慢腾腾的说:“要想止痒,必须脱光衣服,用泥巴把全身都裹起来……”

    缺德鬼话音未落,张猛便飞也似的跑了。

    卢小闲不甘落后,也紧跟而去。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缺德鬼在后面喊道。

    卢小闲哪有心思和他再??拢?灰?苤寡鳎?鹚翟谏砩瞎?喟停?退愎?蟊阋裁挥卸?啊?/p>

    卢小闲和张猛二人,全身裹满泥巴,只有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个两人陶俑。

    “不行,还是痒!”张哭丧着脸说。

    缺德鬼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我刚才话没说完,光裹泥巴不行,还少一道工序呢!”

    卢小闲和张猛眼巴巴瞅着缺德鬼。

    “你们身上的泥巴得用小火烘干,然后再把泥巴敲开,这样才可以彻底止痒!”

    听了缺德鬼的话,卢小闲连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缺德到家了,如果再撒些盐腌制一下,他们两个岂不是活生生被烤制的叫花鸡?

    ……

第十章 成长

    有时候,这世上有很多黑色幽默,比如咸鱼翻身之类的,大多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卢小闲不是没想过要报复缺德鬼,可问题是他这条咸鱼,根本就没翻身的机会。在缺德鬼面前,他和透明人没什么区别,每次的精心预谋,都会被缺德鬼轻而易举的瓦解,一一挫败。

    这让卢小闲很郁闷,有时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这家伙是不是会妖法。

    “有些事光想没有用,想报复也得有实力。论拳头,你不行;论计谋,你差的太远;论心态,你太浮躁。我实在想不出,你拿什么来报复我,就认命吧!”这是缺德鬼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可能科技越发达,人脑越退化。穿越前,卢小闲自认为智商不低。可现在和缺德鬼一比,他简直就像个智障儿童,来自后世现代人的优越感,被缺德鬼蹂躏的体无完肤,荡然无存。

    无耻比不过缺德鬼,卢小闲只能低头了,他没有任何办法,难道还能去派出所报案不成。

    忍无可忍,笑一笑重新再忍。

    被人欺负,还得捱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助呀?

    ……

    望云山盛产黑色大蜘蛛,几乎每天中午,缺德鬼都会给他们上“油炸大蜘蛛”这道菜。

    蜘蛛腿上肉不多,油炸蜘蛛的肉主要集中在腹部,腹内会有一些内脏和体液,有时候还会有虫卵甚至粪便。

    看着八条腿的黑色大蜘蛛,身上还带着毛 卢小闲和张猛免不了糗态百出。为了不让缺德鬼的阴谋得逞,最终卢小闲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日常食材:蚂蚱、蚂蚁、草蛇……

    ……

    无休止的各种折腾,长期的睡眠不足,卢小闲终于撑不住了。

    瞅着床上萎靡不振病倒的卢小闲,缺德鬼缓缓问道:“我每日比你睡的晚,比你起的早,却从不会精力不济,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卢小闲不由瞪大了眼睛。

    是呀!缺德鬼换着法子折腾自己,这需要耗费大量体力和脑力的,怎么就没见他疲倦过,难道他是超人?

    “人的一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应对危局光有决心还不够, 有时候还得动脑筋想办法!”缺德鬼的话似有所指。

    卢小闲本想向缺德鬼请教,但心中的恨意,让他无法张开嘴。

    缺德鬼知道卢小闲心中所想,却并不点破,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放在卢小闲的床头:“有空的时候看看,说不定会对你有帮助。”

    缺德鬼走后,卢小闲瞅了一眼床头那本书。本不想看,可最终还是没抵过好奇心。

    这是一本古籍,名叫《天罡诀》,内容晦涩难懂。

    卢小闲悟性很高,没用多久就全部掌握了,然后按照古籍的内容开始勤加修炼。

    过了一段时间,便有了意外的收获:按照口诀放松意念冥想,可以进入深层次睡眠,一个时辰足以替代一夜的睡眠。

    卢小闲终于明白,为什么缺德鬼精力会那么充沛。

    解决了睡眠不足的问题,卢小闲就像满血复活一般,顿时踌躇满志起来。

    卢小闲的精力越充沛,缺德鬼折腾的力度就越大。他将潜能发挥到极限,运用各种诡计和套路,在卢小闲成长的道路上,处心积虑的设置一个又一个障碍给卢小闲使绊子。不知疲倦的挖着一个又一个坑让他跳。

    ……

    不知从何时起,卢小闲开始喜欢上缺德鬼屋里的那些历史书籍了,看书的时候也不瞌睡了,这股热情持续了很久,一发而不可收拾。

    读书读到抽筋处,文思方能如尿崩。此刻,卢小闲正在缺德鬼的屋内读书,他读的很认真,连缺德鬼什么时候进屋来都没察觉。

    缺德鬼凝视了卢小闲好一会,这才咳嗽了一声。

    卢小闲抬起头来。

    “你这样读,什么时候才能看完这些书?”缺德鬼摇头道。

    卢小闲已经很用心了,缺德鬼却还不满意,这不是明摆着找茬吗?

    “你别不服气!”缺德鬼用睿智的目光盯着卢小闲,“勤奋但不讲究效率,你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吗?”

    卢小闲老老实实摇头。

    “笨鸟先飞,然后不知所踪!”

    “那你说应该怎么个读法?”卢小闲虚心求教。

    缺德鬼没有正面回卢小闲的问题,而是用他那独有的不屑口吻解释了一个成语:一目十行。

    在卢小闲的心目中,一目十行一直是贬义词,被用来骂敷衍读书的态度。他一脸茫然,不知道缺德鬼究竟是什么意思。

    缺德鬼鄙视地看了卢小闲几眼,对他不能一点就透的愚钝很是不屑。

    “你现在不仅可以听到我在说话,还可以同时听到屋外的风声,鸟叫声,白公子上树的声音吧?”

    卢小闲傻傻的点头,只要注意听,其实还不止这些声音。

    缺德鬼又说:“人的耳朵可以同时听到四五种声音,并且都知道是什么声音,眼睛也是这样的。我们的眼睛可以同时看几行,并且同时记住几行的内容。只要经过有意识的训练,读书的速度会远远超出想象。一目十行,是有先后的,只不过对人的清醒意识而言,这个速度可以忽略到只有一目。”

    缺德鬼举手在卢小闲眼前弹了一下指,对他说:“只这一下,在佛经上已经是六十个刹那,可对人的脑子而言,已经被区分成上千个、上万个时间段。”

    缺德鬼指了指卢小闲的脑袋,“用心锻炼它,它就能做到一目十行。”

    卢小闲很震惊,震惊的原因不是缺德鬼所讲述的内容,而是彻底颠覆了自己原来对一目十行的定义。去怀疑之前深信不疑的东西,这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

    震惊完了,卢小闲暗暗记住了缺德鬼的话。再读那些史书的时候,他开始有意识强迫自己一目扫两行,从两行到三行、从三行到四行……

    这个过程很痛苦,在好胜心的诱导下,不管多痛苦,卢小闲仍然强迫大脑运转到极限。不知不觉中,他的阅读能力和记忆能力飞速提高。

    紧接着,卢小闲有意识将习练《天罡诀》的成果,运用到记忆力的训练上。结果他又发现了意外的收获:原来在后世很多不经意看到、听到模糊的知识,现在竟然变得清晰无比,他的大脑就像一个精密的存贮器。

    ……

第十一章 神秘少年

    未来看起来像个童话,日子过的像句废话,天气热得像个笑话。

    仲夏的一天,望云山突然有陌生客人来访,这可是个稀罕事。

    神秘来客是一个身着白衣郎的俊少年,他进入缺德鬼的木屋,恭恭敬敬向端坐的缺德鬼和摇风行礼:“师伯!师叔,云轩向二老请安!

    缺德鬼摆手淡淡道:“这里比不得栖凤山,简陋的很,委曲你了,坐吧!”

    少年听出缺德鬼话中的揶揄,他了解缺德鬼的性子,也不生气,依言坐了下来。

    摇风用慈爱的目光瞅着少年,他是二师兄的关门弟子,名叫谢云轩。

    谢云轩的到来,让摇风不由思念起二师兄来,他忍不住问道:“云轩呀!你师父怎么样?”

    “多谢师叔挂念,他老人家身子骨不错,只是很想念师伯和师叔!”说到这里,谢云轩站起身来,向缺德鬼和摇风深深一恭道:“师父此次派云轩前来,就是想请二老回到栖凤山。请师伯师叔念在师父他老人家一片挚诚的份上,还是回去吧!”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还没最终了结,老天爷不会那么快将他收了去!”缺德鬼冷冷道,“至于回栖凤山的事,以后别提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见缺德鬼说话如此刻薄,摇风忍不住道:“大师兄……”

    缺德鬼眼一瞪,打断了摇风的话:“你要去就去吧,我绝不会拦着你!”

    摇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师伯莫生气,云轩不会说话,要怪就怪云轩吧!”

    谢云轩性情稳重,不卑不亢,说话得体,缺德鬼不由暗自点头。再想想卢小闲的倔强和冥顽不化,两相一比较,他心头不由一黯。

    缺德鬼有些酸酸的问道:“你师父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吧?”

    “师父对云轩悉心教诲,本门绝学从不藏私,云轩感激不尽!”

    缺德鬼不再说话,三人顿时陷入沉默。

    为避免尴尬,谢云轩主动道:“师伯,听说您老人家收了徒弟,不知云轩可否一见?”

    缺德鬼一愣:“你要见他?”

    谢云轩点点头:“行前师父专门吩咐,要云轩多和小师弟亲近亲近!”

    缺德鬼脱口而出:“说的好听,什么亲近亲近,他肯定是让你来探底的!”

    谢云轩辩解道:“大师伯,您这么说就冤枉师父了,师父对当年比试之事懊悔不已,他说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意气之争,您们师兄弟三人就不会反目成仇。他希望云轩和小师弟相亲相爱,不要再步上一辈的覆辙。”

    沉思良久,缺德鬼问道:“你真要见他?”

    “师命在身,恳请师伯应允!”谢云轩很执着。

    缺德鬼突然笑了:“云轩,见他没问题,但师伯想请你帮个忙!”

    “师伯尽管吩咐,只要云轩能做到的,定将全力以赴!”

    缺德鬼放低了声音,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缺德鬼说完,不仅是谢云轩,就连摇风脸上也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

    卢小闲和张猛的木屋内,摇风带着谢云轩走了进来,对二人介绍道:“他叫谢云轩,你们俩称呼云轩师兄便可!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摇风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师兄?

    卢小闲很是纳闷,自己连师父都没有,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师兄来?

    其实,看到谢云轩的第一面,卢小闲就不由皱起了眉头:竟然和缺德鬼一样穿着白衫,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卢小闲对谢云轩很有敌意,这种敌意来源于嫉妒。

    是的,嫉妒,卢小闲真的很嫉妒。

    从穿越到现在,卢小闲对自己帅气的长相,满意的一塌糊涂。可见到谢云轩后,他不由自主自惭形秽起来。

    奶奶的,谢云轩太帅了,帅气逼人的让他不敢直视,这厮如果出去靠帅气的脸蛋骗钱混吃混喝,过舒服的生活,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他夸赞谢云轩长的帅时,这厮却死活不肯承认。卢小闲恨不得揍他一顿,真是个虚伪的家伙。

    更让卢小闲生气的是,谢云轩不只是比自己长的帅气,而且他的家世、才学、人品,都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谢云轩出身于陈郡谢氏,历代出过谢安、谢玄、谢道韫、谢灵运等牛人,特别是在晋朝谢家和王家几乎主导了整个东晋王朝。到了唐代,虽然不复以前的辉煌,但依然是名符其实的名望大族。

    谢云轩师父的才学,与缺德鬼在伯仲之间,他的徒弟当然差不到哪云。谢云轩比卢小闲大五岁,从师也比卢小闲早了两年,和卢小闲比起来,就像高中生与小学生的差别一样,只能让他对谢云轩仰望。

    论人品,卢小闲更是沾不上边。不说别的,单是涵养功夫就让卢小闲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三天来,无论卢小闲怎么给谢云轩甩脸子,他都不急不恼微笑着面对。

    和卢小闲、张猛相处三天里,谢云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卢小闲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缺德鬼、谢云轩师父和摇风三人,同出自一个神秘的门派:九五门。

    九五门与战国时的纵横家鼻祖鬼谷子,有很深的渊源。鬼谷子当年除了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等几个名气大的徒弟外,还另外收了五百弟子。据说,九五门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在鬼谷子的徒弟中排名第九十五位,故而称作九五门。

    九五门传到缺德鬼的师父这一辈,已经是第二十七代了。缺德鬼在师兄弟三人当中拜师最早,其次是谢云轩的师父,摇风最晚。

    按理说,缺德鬼作为大徒弟,应该是当仁不让的门主继承人,可门主临终前却偏偏指定了谢云轩师父作了门主。

    师兄二人一个心有不甘,一个踌躇满志,他们之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矛盾。

    九五门向来以谋略见长,缺德鬼与谢云轩师父之间的意气之争便从谋略开始了。他们双方约定,以预测大唐朝廷重要事件为题,进行谋略运作,三局定输赢。

    首局,预测谁最终能够继承太宗皇帝大统。缺德鬼睿智的选择了太宗皇帝的九子李治,结果轻松胜出。

    次局,他们预测高宗李治皇后的废立。这一次缺德鬼看走了眼,他毫不犹豫选择了王皇后,结果选择了武则天的谢云轩师父扳回一局。

    末局,他们预测李敬业叛乱是否能成功。当年,武则天已有称帝迹象,李敬业叛乱时,很多人对武氏专权不满的人都参与了叛乱,迅速集结十万之众的军队。缺德鬼判断有李唐皇室的支持,武则天必败无疑。可最终,李氏子孙大多做了缩头乌龟,武则天只用了四十天,便摧枯拉朽般平定了叛乱。

    在与师弟的比试中,缺德鬼完败,心高气傲的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从此一蹶不振,整日酗酒买醉,不理任何人。

    摇风不想看到大师兄继续颓废下去,便去找谢云轩的师父,二人商量出一个办法:缺德鬼和谢云轩的师父各自教一个徒弟,十年后由徒弟按照先前的方式再次进行较量,最终决出胜负。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缺德鬼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他心有不甘,要通过徒弟为自己正名。

    听谢云轩讲完,卢小闲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是缺德鬼的徒弟。缺德鬼希望卢小闲在将来的比试中取胜,所以才会如此苛刻的教导他。

    卢小闲心里暗自嘀咕:什么“九五门”,应该叫“挖坑门”才对。

    难怪缺德鬼那么难缠,原来数不胜数的阴谋诡计,还有防不胜防的挖坑手段,都从这个捞什子“挖坑门”学来的。一想到这里,卢小闲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对“挖坑门”也没有好感,对做缺德鬼的徒弟更没有什么兴趣。在他看来,给缺德鬼做徒弟和做奴仆没什么区别,只是名称不同罢了,该做什么他还得做什么。

    缺德鬼把自己当成了一颗棋子来利用,这让卢小闲越发不爽。想的美,到时候同不同意比试,可就不是缺德鬼说了算了,卢小闲决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临别那天晚上,谢云轩突然问卢小闲和张猛:“你们俩想不想离开望云山?”

    卢小闲心中一惊,不知谢云轩为何如此发问。

    他目光灼灼的反问:“你能带我们离开?”

    谢云轩豪气道:“当然了,就看你们愿不愿意!”

    谢云轩既然能独自来到望云山,说明他并不惧怕瘴气和银环腹蛇。卢小闲心中清楚,想要离开望云山,这是唯一的机会。

    张猛把目光瞅向了卢小闲。

    卢小闲沉思起来。

    良久,一抹笑容浮现在脸上,卢小闲对谢云轩道:“云轩师兄,我们俩同意了,您带我们离开吧!”

    谢云轩明显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明早辰时,我准时带你们走!”

    卢小闲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他点点头:“一言为定!”

    说这话的时候,卢小闲心中早有了算计:想给我挖坑,没那么容易。

    既然自己也算是“挖坑门”的传人了,那从今以后,就要努力做到生命不息挖坑不止。想不被别人挖坑,唯一的办法就是挖坑给别人。

    张猛在一旁看了不由犯嘀咕:小闲笑的模样,怎么那么像缺德鬼?

    天刚亮,卢小闲和张猛便早早起床,来到木屋外等着谢云轩。

    谢云轩果然说话算数,辰时刚至便如约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轩师兄,我们可以走了吗?”卢小闲问道。

    说话的时候,卢小闲不经意的瞅了一眼缺德鬼的屋子。屋门紧闭,不仅没有看见缺德鬼,就连摇风和白公子也不见了踪影。

    卢小闲三人离开后,缺德鬼的屋门悄悄被打开,缺德鬼、摇风和白公子鱼贯而出。

    摇风望着卢小闲三人离开的方向,对缺德鬼道:“大师兄,您这么做太冒险了吧,万一他真的不在回来,如何是好?”

    “若真这样那是天意,我认命了!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他是不会离开的。”

    缺德鬼虽然说的很坚定,但摇风看的出来,大师兄心中并没有底。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卢小闲不要辜负了大师兄。

    说来奇怪,他们在离开望云山的整个过程中,既没有出现瘴气,也没有遇见银环腹蛇,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经过那个大峡谷的时候,卢小闲忍不住停下住脚步,静静矗立那里,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一生的转折,就出现在这里。未来似乎已有了轮廓,但却始终看不分明。

    出了谷口,谢云轩向卢小闲和张猛告别:“二位师弟,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多多保重!”

    卢小闲脸上堆起了笑容:“云轩师兄,我们也不知到该到哪里去,您就好事做到底,带我们去南巴县城看看吧!”

    谢云轩没想到卢小闲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稍一思忖,便点头同意了。

    谢云轩带着他们二人进了南巴县城,卢小闲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久居深山,有机会到县城转转,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谢云轩指着前面一处建筑,对卢小闲和张猛说:“二位师弟,这里就是南巴县衙了!”

    县衙坐北朝南,大门内有照壁,门口立着几个衙役。卢小闲在后世见过无数的高楼大厦,本以为县衙门会很气派,谁知却是如此破落模样,多少有些失望。

第十二章 请客

    三人在县城转了一会,便到了晌午时分。

    卢小闲嬉皮笑脸的对谢云轩说:“云轩师兄,肚子都咕咕叫了,是不是该吃饭了?”

    “没问题!”谢云轩爽快的答应了。

    卢小闲和张猛随着谢云轩来到一处饭馆,谢云轩正要抬脚进去,却被卢小闲一把拉住。

    “怎么了?”

    “云轩师兄,您的先听我讲个故事吧!”卢小闲笑嘻嘻道。

    “什么故事?”谢云轩饶有兴趣的瞅着卢小闲。

    “从前,一个猴子对主人说,它不想做猴子了想做人。主人告诉它,要做人必须把全身的毛都拔了,猴子同意了。主人拿来镊子来拔,刚拔一根猴子就疼得嗷嗷直叫,不愿再拔。主人说,一毛都不肯拔,如何能够做人!”

    谢云轩听罢,意味深长的说:“你是嫌我没找个大馆子请你们吃饭,所以才会给我讲这个故事的吧?”

    卢小闲连忙摆手:“云轩师兄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卢小闲嘴上说不是这个意思,可神情中分明就是这个意思,连张猛都看的出来,谢云轩怎会不知。

    他摇头一笑,带着他们来到县城最大的“美味轩”酒楼。

    上了“美味轩”二楼,三人进了一个雅间。

    为他们端茶倒水的店小二,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眉清目秀,办事伶俐,说话非常得体。

    谢云轩一袭白衫,身上一尘不染。卢小闲和张猛却穿的破烂,浑身脏不兮兮的。店小二见多识广,目光如炬,当然看的出谢云轩是有钱的主,便点头哈腰殷勤伺候在他面前,对卢小闲和张猛看也不看一眼。

    卢小闲见不得店小二的势利,扭头对张猛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听卢小闲又要讲故事,谢云轩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

    “有个人问一个乞丐,狗为啥看见乞丐就要咬呢?乞丐回答,我如有了好的衣帽穿戴,畜牲也会敬重我的!”

    听了卢小闲的故事,张猛一头雾水。

    谢云轩听出了故事所指,只是摇头不语。

    店小二眉头一挑,也没说话。

    卢小闲却没完没了,接着又说:“我再讲一个故事吧!有一天,麻雀请鸟儿们吃饭。它认为翠鸟穿着鲜艳明丽的衣服,应该坐在上席。老鹰虽然身子大些,却穿着又黑又丑的衣服,应该安排坐在下席。老鹰大怒,质问麻雀为何如此势利。麻雀答道,世上谁人不知,麻雀本是心肠小、眼眶浅的嘛。”

    店小二听罢,还是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忍的很辛苦。

    谢云轩点完菜,店小二转身出了雅间。

    卢小闲眼珠一转,对谢云轩道:“云轩师兄若有兴趣,我再给您讲一个故事!”

    卢小闲肚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故事,谢云轩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卢小闲是要用讲故事的法子,来表达他心中的想法。

    谢云轩淡淡一笑:“你讲吧!”

    “从前,一个人在路上遇见一只饿虎,饿虎打算吃了他。他向饿虎求情,说家里养有肥猪,愿意用肥猪取代自己。老虎同意了,跟他来到家里。他让娘子把猪赶出来喂老虎,娘子舍不得,说家里还有不少的蔬菜,可以给老虎吃。他摇头反驳说,你看这样一个狠主客,可是肯吃素的么?”

    谢云轩听罢,二话没说唤来店小二,让把素菜全换成了荤菜。

    在望云山上,张猛的嘴早淡出鸟来了,见谢云轩如此大方,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师弟,这下该满意了吧?”谢云轩问道。

    卢小闲毫不客气的对店小二道:“再整个猪头肉,来个大份!”

    之前,卢小闲借着讲故事狠狠挖苦了店小二,店小二心中本就不快,又见卢小闲狠狠的宰了谢云轩一道,心中更为不屑,他冷冷的回答道:“客官,对不起,敝店不卖大粪!”

    操,看拳!

    卢小闲恨不得狠狠揍这家伙一顿,可想想还是忍了。

    他不再理会店小二,话题一转向谢云轩问道:“云轩师兄,请问‘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作何解?”

    谢云轩不知卢小闲为何有这么一问,但他还是回答道:“王朝灭亡前后,群雄四起,逐鹿天下,争夺皇权,终有一人一统天下,此为‘分久必合’。天下统一后,历朝历代,无论何人统治,都有繁华兴盛之时,也终有灭亡之时,此为‘合久必分’。”

    “我这里还有一解,云轩师兄可愿意听?”卢小闲神秘兮兮道。

    “师弟请赐教!”

    “吃饭嘛,就应该喝点酒增进一下感情,此谓‘逢酒必喝’。喝醉酒后失态,又往往会发生争执,闹个不欢而散,此谓‘喝酒必分’!”

    卢小闲明显说的是歪解,谢云轩也不介意,他听出了卢小闲的意思。正好店小二还没走,谢云轩便让他去拿一坛好酒来。

    转身离开的时候,店小二瞅向卢小闲的目光中,鄙夷的意味更浓,卢小闲却视而不见。

    一道道菜端了上来,店小二为三人斟满酒,卢小闲看着酒杯,突然作出呜咽状。

    “师弟,你怎么了?”谢云轩奇怪的问。

    “看到这个酒杯,我想起了一个去世的朋友。他并非因病亡故,在一次招待朋友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么小的酒杯,结果把酒杯误吞入口给噎死了!”

    卢小闲分明是在胡扯,谢云轩怎会听不出来,他不急也不恼,当即让店小二换了大杯。

    卢小闲三番五次提出过分要求,店小二恨的牙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依言换了大杯。

    再次为三人斟了酒,卢小闲瞅了一眼酒杯,瞪着眼对店小二说:“此杯太深,麻烦你把上半部分截去一段。”

    “这是为何?”谢云轩觉得已经有点跟不上卢小闲的思路了。

    卢小闲理直气壮道:“上半段盛不了酒,要它何用?”

    店小二实在受不了卢小闲的无理取闹,正要开口反驳,却被谢云轩抢先道:“听他的,把酒倒满!”

    卢小闲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谢云轩说:“云轩师兄,非常感激您的盛情款待,我敬您,咱俩满饮此杯!”

    谢云轩摇摇头:“师弟,不是我驳你的面子,出门的时候,家师有命,不许在外面饮酒,心意我领了,你们二人喝吧!”

    “云轩师兄,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卢小闲皮笑肉不笑的说。

    对卢小闲讲故事的事,谢云轩已经有些麻木了,不过他涵养功夫确实好,微笑着点头道:“师弟尽管讲好了!”

    “从前,有个人在喝汤的时候,头巾没戴好,上面的带子垂落到碗里,他用手往上拢了拢,带子又垂落下来。再拢,再落。他气坏了,一把将头巾扯下,狠狠丢到汤碗里,怒吼道,让你喝个够,老子不喝了!”

    谢云轩听罢,哭笑不得。他有些踌躇,一边是师命难违,一边是师弟盛情相邀,他陷入了两难。

    卢小闲看出谢云轩的为难,劝道:“你师父不让你在外面喝酒,想必是怕师兄喝酒后遇到歹人吃亏。我们是师兄弟,您怕什么?再说了,你师父不也交待,让我们好好亲近亲近,我们三人一起喝酒,你师父一定不会怪您的!”

    卢小闲这么一番说辞,让谢云轩不好再拒绝,他终于下了决心:“那好,我就陪二位师弟喝几杯!”

第十三章 主动返回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要想喝千杯,当然话要投机。如何才能使话投机,当然是要说一些能调节气氛的话题。卢小闲充分发挥记忆力好的特长,不时把存贮在脑子里的笑话讲给谢云轩听。

    “从前有个楚国人坐船过河,船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拿在手上的剑掉到了河里,他急忙用小刀在船上刻了起来。船夫很奇怪,问他这是干什么呀?那人回答到说,剑是从这个地方掉下去打的,要做个记号,到了岸上以后好找啊。”

    刻舟求剑的故事谢云轩当然听过,他猜测卢小闲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卢小闲接着道:“船夫听罢大怒,就算是这样,至于凿那么大个洞吗,船都漏水啦!”

    卢小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谢云轩突然觉得,这个师弟不简单。

    说话间,店小二又上菜了,先端上一盘切的很细的鸡丝,接着是几碟儿配料、酱汁儿什么的。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店小二把一滴酱汁儿洒在卢小闲的身上了。

    卢小闲阴沉着脸问店小二:“怎么办呀?”

    店小二瞪着眼说:“怎么办都行。”

    “那你说怎么办?”卢小闲反问。

    店小二不甘示弱:“客官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在你们酒楼,一般是怎么办的?”

    店小二眼珠一转笑道:“客官,要不我帮您办吧?”

    “好!就交给你办,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会怎么办?”

    只见店小二麻利的把几碟儿配料、酱汁儿一股脑倒在对鸡丝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子,刷刷几下就拌好了。

    然后,他对卢小闲说:“客官,拌好了,可以吃了。”

    卢小闲努着眼珠子,瞪着那盘子鸡丝没说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冲着店小二点点头说:“深藏不露呀,你办的不错,我算长见识了!”

    卢小闲在店小二面前吃了瘪,谢云轩觉得有趣,他打着圆场说:“来!二位师弟,我敬你们一杯!”

    话音刚落,桌布底下爬出来一个中年人,谢云轩和卢小闲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怎么会出现这一幕。

    中年人看了一眼他们几人,摇摇晃晃的往走,边打着饱嗝边说边说:“别害怕,前面我喝多了没没顾上走,刚醒过来,你闪继续……”

    看着中年消失在门外,几人哈哈大笑。

    店小二又端上来一大盘肉骨头,和一碟子椒盐儿走进来,见他们笑的不亦乐乎,不知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瞅着他们。

    对啃骨头这事,张猛情有独钟,他毫不客气的抓起一根骨头,呱唧呱唧的大吃起来。

    店小二看了他一眼,说道:“客官,这个要蘸着吃。”

    张猛愣住了,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店小二,又看了看谢云轩。

    谢云轩赞同道:“的确,蘸着吃要好吃一些。”

    于是,张猛拿着骨头站起来,咔嚓又是一口。

    这下轮到店小二愣住了,他赶忙问:“客官,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啊?没有啊。”张猛混沌不清道。

    “那您坐下来吃吧。”

    张猛嘀咕着坐下来,看了看谢云轩,茫然若失。把骨头拿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店小二又说:“客官,这个要蘸着吃。”

    张猛腾地一下站起来,挥舞着骨头怒气冲冲的嚷:“又要站着吃,又要坐着吃,到底怎么吃?”

    卢小闲和谢云轩沉默了片刻,不约而同大笑起来,直笑的肚子都疼了。

    酒过三旬,上来一道菜:“清炖王八!”

    谢云轩对卢小闲和张猛说:“二位师弟,你们俩辛苦,补一补身子吧!”

    卢小闲不喜欢吃,又不愿违了谢云轩的美意,于是乎持勺酌汤,说:“我喝点汤就行!云轩师兄您请。”

    店小二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客官一看就是行家,王八就该先喝汤!”

    卢小闲听了,差点一口没把汤喷出来。

    汤将尽,有物圆圆浮出,张猛好奇的问:“小二,这是什么?”

    店小二回答:“是王八蛋。”

    “哦,是王八蛋!”张猛很期待的对店小二说,“给我们三个分分吧!”

    良久,店小二不动。

    张猛来气了,怒问:“怎么,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店小二为难的说:“客官,你们有三个人,但只有两个王八蛋,您叫我怎么分啊?”

    这个店小二太有才了,明摆着在骂卢小闲和张猛,却没带一个脏字。

    卢小闲听罢,伸脖瞪眼,满口美食,难以下咽。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谢云轩终于醉倒在了桌上。

    从猴子变成人需要成千上万年,而从人变回猴子只用若干杯酒足矣。这话说的一点没错,稳重如山的谢云轩,喝醉了酒也免不了胡言乱语,让卢小闲觉得很有成就感。

    穿越之前,卢小闲最怕喝酒,不管是啤酒白酒,一沾酒必醉无疑。正因为如此,公司搞活动或者同事聚会,他都不敢参加。实在推脱不了的,也只能躲的远远的。

    到了望云山之后,缺德鬼几乎日日都逼着卢小闲和张猛饮酒。他们俩不知喝了多少酒,醉倒过多少回,最终练出了好酒量。谁也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卢小闲从谢云轩的包袱里取出银子,付了酒资和饭资。当然,他也没忘打包五斤卤牛肉和一坛好酒。

    最后,卢小闲丢给店小二一锭银子:“麻烦你把我师兄送到客栈安顿一下,这是房钱,剩下的算是你的跑腿费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刚才还与卢小闲怒目相向的店小二,见了银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离开“美味轩”,张猛问卢小闲:“我们现在去哪?”

    “回望云山!”

    “什么?回望云山?”张猛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不回望云山我们还能去哪?”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云轩师兄离开望云山呢?”张猛百思不解。

    “为了吃顿好吃的!”

    “就为这个?”张猛似乎不信。

    卢小闲突然问道:“我们走的时候,缺德鬼和摇风都不见了人影,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猛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他们去哪了?”

    “哪也没去,他们肯定就躲在屋里!”卢小闲胸有成竹的说,“云轩师兄说过,缺德鬼让我做他徒弟,就是想完成他的心愿,这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想你也清楚,他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放我走?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这是给我们挖了一个坑,通过师兄来试探我们,搞不好现在他们就藏在什么地方,暗中监视我们呢!”

    听了卢小闲的一番话,张猛下意识的四下张望,要让缺德鬼把他们抓回望云山,那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卢小闲淡然道“就算他真的放过我,我也没打算离开望云山!”

    “为什么?”张猛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卢小闲了。

    “他人虽然缺德,但实力也很强。我们要把他的本事全部学到手,只有这样将来才会有好日子过。现在虽然辛苦点,也是值得的。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是这个道理!”

    卢小闲的话,张猛似懂非懂,他也懒得去想,直截了当对卢小闲说:“你定吧,我听你的,你说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

    望云山,缺德鬼的木屋里,缺德鬼和摇风相向而坐在木桌前。

    缺德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夹了一口卤牛肉,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

    “大师兄,您今儿如此高兴,真是难得呀!”摇风打趣道:“难道就因为这小子给您孝敬了牛肉和美酒?”

    “非也非也!”缺德鬼摇头晃脑道,“牛肉和美酒固然是好,但这并不是我高兴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这小子又主动回来了,您才这么高兴?”摇风猜测道。

    “他能主动回来,本就在预料当中!”缺德鬼感慨道,“我早说过,这小子有潜质,果然没让我失望!”

    “大师兄,你这话是何意?”摇风颇为不解。

    “他能看穿云轩的试探,然后将计就计跟云轩下山,把云轩玩的团团转,最后酒足饭饱后再回来。单凭这一点,摇风你说说,将来云轩能斗的过他吗?”

    摇风这才明白,敢情大师兄想的还是将来如何取胜的事。不过,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敦厚老实的谢云轩,恐怕真的不是狡猾的卢小闲的对手。

    此刻,摇风倒有些替谢云轩担忧了。

    ……

第十四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光阴似面,日月如锅,一晃八年时间过去了。

    如果不是偶尔的回忆,卢小闲甚至都已忘记,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

    八年前,因为瘴气和银环腹蛇,卢小闲和张猛被迫做了缺德鬼的奴仆兼徒弟。

    在缺德鬼的不断折磨下,他们的体魄变得强壮了。尤其是张猛,一身肥肉掉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健硕的疙瘩肉。

    卢小闲的性情也变的越加沉稳,早已不复当年的幼稚和青涩。走过这么长一段路,回头再看看,才发现原来那些痛得快要死去的事情,是可以一笑而过的,

    如今,瘴气与银环腹蛇对卢小闲和张猛来说,已不是什么障碍,但他们一直老老实实待在望云山,一刻没有离开过。

    卢小闲心中有一个愿望:必须彻底打败缺德鬼,真正挺起胸膛来。

    打败不打败缺德鬼,张猛并不感兴趣,只要能吃饱饭,只要能和卢小闲在一起,他就知足了。

    ……

    清晨,卢小闲和张猛走出了屋子,白公子已在屋外等候了。

    自从他们俩习练了《天罡诀》,白公子就再也没机会用自己的方式叫他们起床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公子也接纳了卢小闲和张猛,不再像八年前对他们那么敌视。

    此刻,白公子忽闪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朝二人笑了笑。

    卢小闲回敬了一个微笑,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张猛心意相通,立刻和卢小闲一起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白公子反应很快,气急败坏的在他们后面紧跟狂追。

    从木屋到小河边十里地,卢小闲和张猛只用一柱香便跑到了。

    卢小闲在河边逮了几只青蛙,来到不远处一个洞穴前。吹几声口哨,两只怪模怪样的金龟,缓缓从洞中爬出。卢小闲把青蛙放到它们面前,两只金龟惬意的享受着送上门的美食。

    它们俩是偶然发现的,卢小闲原以为蛇头金钱龟是无聊的人杜撰出来的东西,直到遇见这两只龟,才知道世上真有这东西。他觉得好玩,便把两只金龟当作宠物来养。每天到河边,卢小闲都会喂喂它们,时间久了金龟也形成了习惯。

    喂完金龟,卢小闲回到河边,和张猛挽起裤腿,开始仔细筛选鹅卵石。

    每天起床来捡鹅卵石,而且要比前一天多捡一颗,这本是很无聊的事情,可卢小闲和张猛坚持了整整八年。

    当初装石头的小布袋,早已换成了硕大无比的牛皮口袋。每天拣石头的数量,也从最初的一颗,增加到了现在的两千九百一十颗。

    不远处,白公子眯眼卧在地上晒着太阳。它看上去懒洋洋的,实际上它比最尽职的监工还要精明十倍。卢小闲和张猛的任何一点懈怠,都会被它尽收眼底,并且有办法让缺德鬼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最后一颗鹅卵石放入牛皮口袋里,卢小闲和张猛直起腰来,扎紧袋口。

    假寐的白公子突然站起来,目光神采奕奕。

    卢小闲一边迅速穿鞋,一边嬉皮笑脸的对白公子说:“不准耍赖哟,我还没准备好呢!”

    白公子笑嘻嘻点点头。

    卢小闲还没来得及高兴,白公子便率先窜了出去。

    “赖皮!”卢小闲大骂一声,抓过牛皮口袋,扛在肩上便追。

    一牛皮口袋鹅卵石,足有三百来斤,卢小闲丝毫不觉得重。他现在只关心如何才能追上白公子,若让白公子先到达木屋,他和张猛肯定少不了被缺德鬼惩罚。

    山林中呈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一只白毛狐狸在前狂奔,两个少年背着个大口袋,在后面健步如飞拼命追赶。

    ……

    木屋前,缺德鬼和摇风并排站立着,看着三个身影越来越近,二人心中感慨万分。

    刀不磨不锋利,人不磨不成器。

    八年来,缺德鬼全力打磨卢小闲这把刀,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这把刀已锋利无比,就等着出鞘散发夺目光芒的那一天了。

    木屋后的鹅卵石早已堆的像座山,卢小闲和张猛将牛皮口袋里的石头倒出来,迎着缺德鬼和摇风走过去。

    缺德鬼笑眯眯盯着卢小闲:“今天,我们吃山雀肉!”

    卢小闲淡淡点头。

    缺德鬼从不说无缘无故的话,也不做无缘无故的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卢小闲知道,缺德鬼肯定不会是真想吃什么山雀肉,他说这话必有深意。

    “咱们打个赌!”缺德鬼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

    又一个诡计要上演了,卢小闲心中暗自生出警惕,表面却波澜不惊,微微一笑回应道:“好啊!”

    这么多年来,卢小闲的棱角已被渐渐磨平,身上的刺被拔掉了,学会对讨厌的人微笑,学会了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人。

    看着卢小闲淡定的表情和深邃的目光,一旁的摇风不由叹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卢小闲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特别是他的处事不惊和大智若愚,有时让摇风也觉得看不透。

    “以半个时辰为限,咱们看谁活捉的山雀多!”缺德鬼把“活捉”两个字咬的很重。

    摇风知道,如果大师兄不设置“活捉”这个条件,卢小闲会有一百种办法弄来无数山雀。

    “没问题!”卢小闲不动声色。

    “你先来吧!”缺德鬼眉头轻轻一挑。

    卢小闲抬眼望望头顶浓密的树梢,不少山雀正在树上叽叽喳喳叫着。

    他猛跑几步,顺着一颗树干手脚并用快速向上攀爬,转眼便到七八丈高的树杈上。没有任何停留便高高跃起,手疾掠住一只还没来得及飞走的山雀。重心下坠时,他顺手抓住一根青藤,轻盈落下。

    从起身到落地,卢小闲跳跃腾挪一气呵成,能做到这一步,与每天被缺德鬼逼着爬树是分不开的。

    缺德鬼向卢小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卢小闲如法炮制,每次都没有空手而归。半个时辰,总共活捉了二十七只山雀。

    “不错!”缺德鬼由衷赞赏,对卢小闲点点头,“你等一会!”

    缺德鬼回到屋里,出来的时候端着一盆稻谷,随意洒在了地上。

    卢小闲不解缺德鬼是何意,却并没有询问。

    缺德鬼对卢小闲招手:“走!我们去对弈一局!”

    屋内,缺德鬼和卢小闲坐在桌子两边,桌上摆好了棋枰。

    缺德鬼抬抬手,卢小闲也不客气,拈起一枚白子点下。

    缺德鬼随即拈起一枚黑子,落在白子旁边。与以往厚重的棋风不同,缺德鬼从一开始就发动了攻势。

    卢小闲虽然诧异,但依然稳如泰山,应对得法,时有妙手。

    看着面如止水的卢小闲,缺德鬼感慨道:“还记得你刚学围棋时,经常贪胜,每每都会大败而归,远没有现在的沉稳!”

    卢小闲更觉诧异,以前缺德鬼和他对弈,从不言语。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发起了感慨。

    “有了贪欲,必然会使人鼠目寸光,心智昏乱,焉能不败?”卢小闲点头承认。

    当初,如果不是缺德鬼时常把卢小闲杀的落花流水,卢小闲也学不会围棋,更领会不到围棋的精妙。

    在与缺德鬼的对弈中,卢小闲渐渐悟出一个道理:实力就是底气,计谋就是转机。

    缺德鬼一边落子,一边自顾自的说:“假如有一天,你离开望云山,到了弱肉强食的俗世中,最好做一只狼,而不是一只兔子。如果不得不做兔子,也要跑的快,有个隐蔽安全的洞穴,还要有敏锐的听觉。就如同下棋一样,不会做眼,怎能治孤?”

    卢小闲越加奇怪,缺德鬼似乎话中有话,隐隐藏着什么。

    数十手过后,盘中战况渐趋紧迫。

    缺德鬼在右下角忽连下了两着妙手,卢小闲登时陷入困境。

    思索良久,他终于应手,没有跟着缺德鬼的节奏,把棋应在右下角,而是直接点到了空空的腹地。

    看到卢小闲的应手,缺德鬼赞赏道:“不错,你终究没让我失望!”

    顿了顿,缺德鬼意味深长道:“对弈说穿了,就是舍小就大的过程,两利相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不舍小何以就大?下棋取舍不明,输了可以重新摆一盘。做事若取舍不明,保不准就要遗恨终生了!”

    卢小闲暗自奇怪,缺德鬼今日是怎么了,说这么多奇怪的话,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到近百手时,缺德鬼占了边角的实地,卢小闲在中腹形成一片大空。

    略一思索,缺德鬼毫不犹豫 “打入”中腹,他要防止卢小闲的大空,最终变成实地。

    卢小闲毫不示弱,将打入的那颗棋子迎头罩住。既然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缺德鬼早已想好每个步骤,运子如飞,嘴里也没闲着:“对弈如同打仗,开战前既要抓住时机,又要把握分寸。时机稍纵即逝,分寸毫离之间,胜负往往在此一举。就拿现在的‘打入’来说,过深会被围歼,过浅于事无补。对弈如此,人生亦如此,故曰:棋如人生。”

    卢小闲能感觉到,缺德鬼似乎在向他暗示着什么。但此刻棋形越来越绞着复杂,处处危机四伏,让他根本无暇分心。

    下至二百余手,二人依然无法分出胜负。不管哪一方稍错一着,定然满盘皆输。双方如履薄冰,慎之又慎,一步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人透不过气来。

    到尾盘时,卢小闲围住缺德鬼的一块棋,点了他的眼,却无法杀死,形成“双活”。

    终局点目,两人目数一样。

    卢小闲看了一眼缺德鬼,没有说话

    缺德鬼一语双关道:“与强大的高手过着,和棋就是没输,大可不必为没击垮对手而烦恼。一味示弱,取败之道。一味逞强,自取灭亡!”

    卢小闲不由自主点点头。

    缺德鬼话音一转,突然问:“蔺相如完璧归赵的那段史,你还记得吗?”

    卢小闲当然记得。

    蔺相如不畏强秦,完璧归赵,以大无畏的精神而名垂青史。这段历史,卢小闲不仅在后世学过。跟缺德鬼读史时,他也曾多次为卢小闲详细分析过。

    “其实就算相如不怕死,如果他手中没有那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即使再有十个相如,秦王杀了连眼都不会眨一下,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可是缺德鬼以前没讲过的,卢小闲若有所悟:若只有蔺相如的精神,而没有璧,是绝不可能让秦王屈尊取和的。

    妙,的确是妙,“妙手”总是轻灵的。

    缺德鬼的思维跳跃很快,再次话音一转:“刚好半个时辰,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

    刚才对弈过于紧张,卢小闲都忘了打赌这一茬,听了缺德鬼说这话,这才想起打赌的事情来。

    随缺德鬼来到屋外,眼前的一幕让卢小闲瞠目结舌:屋外黑压压躺了一地的山雀,不时扑棱一下翅膀。

    捡了山雀装入篮中,粗粗一数足有百来只,个个都是活的。

    卢小闲心悦诚服,坦然对缺德鬼说:“我输了!”

    “处理棘手问题,有时需要另辟蹊径,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缺德鬼考校着卢小闲,“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

    问题肯定出在稻谷上,卢小闲从地上捡起几粒稻谷,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摇头苦笑。

    原来,稻谷用烈酒浸泡过,山雀吃了这些稻谷醉倒了。

    这种另辟蹊径,也就缺德鬼能想出来。

    “还记得我教你饮酒吗?”缺德鬼眼中洋溢着笑意。

    怎么会不记得?

    这八年来,每日饮酒不仅是他和张猛必做的功课,也成了他们二人的习惯。

    “都说酒后吐真言,酒后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酒桌上也能看出人生百态。”说到这里,缺德鬼脸上显出一丝落寞,“有了好酒量,迟早有一天你会用的上。至少不会像这些山雀,成为别人口中的美食。”

    缺德鬼今天说话与往日大不同,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

第十五章 缺德鬼之死

    夜幕降临,卢小闲和张猛秋出门去蝙蝠洞练功。

    如同河边拾拣鹅卵石一样,每晚去蝙蝠洞,他们也坚持了整整八年。

    卢小闲不得不承认,缺德鬼这办法真的很管用。

    如今,在漆黑的夜晚,他们可以看清几十步之外东西。闭着眼在蝙蝠洞里,仅凭听力就能判断出洞内有多少只蝙蝠。

    路过缺德鬼的木屋时,里面飘飘渺渺传来萧声。缺德鬼每晚都会吹萧,吹的是同一首曲子,这么多年卢小闲和张猛早已习惯。

    当年,卢小闲和张猛准备离开望云山,途中被十来条银环腹蛇阻住去路,那时候他们便听到过这萧声。只不过,卢小闲从未点破此事。缺德鬼也从不提及此事,或许他觉得根本不需要隐瞒。

    萧声像梦中的幻觉,又似刚从梦中醒来,或是残留在心中的对话和呓语。每每听到这首曲子,卢小闲总能隐隐感觉到,缺德鬼是个有故事的人。

    两个时辰后,卢小闲和张猛从蝙蝠洞返回。缺德鬼木屋内烛光依然摇曳,萧声还在继续。

    卢小闲不由皱起眉头:以往缺德鬼吹萧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像今日这么长时间,倒很少见。

    驻足细听,箫声与往日又有不同,陌生而久远,有隔世的恍惚,犹如苍凉的嗓述说已过去的岁月,直达灵魂深处。

    这一瞬间,卢小闲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

    萧声戛然而止。

    屋内传来缺德鬼沙哑的声音:“别站在那里了,你们俩进来吧!”

    卢小闲和张猛推门而入。

    烛光中,卢小闲和张猛清晰的看到了缺德鬼的脸。

    这张脸,见证了他们的八年时光。

    这张脸,曾经让他们憎恶不已。

    这张脸,曾经让他们痛不欲生。

    这张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张脸,现在看上去,却那么陌生。

    八年来,卢小闲第一次像今晚这样,细细打量着缺德鬼。他蓦然发现,这张脸上满是皱纹,缺德鬼老了。

    “知道我吹的是什么曲子吗?”缺德鬼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愁思。

    “不知道!”卢小闲老老实实摇头,“但我知道,这首曲子藏着你的心结!”

    “终究是长大了!”缺德鬼不置可否,显然是默认了。

    沉默片刻,缺德鬼叹了口气:“这首曲子叫《黍离》,出自《诗经》!”

    说罢,缺德鬼低声吟唱起来:“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时间是用来流浪的,身躯是用来相爱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而灵魂,是用来歌唱的。缺德鬼的歌声低沉而沙哑,算不上动听,但卢小闲能听出来,他是用心在唱,用灵魂在唱。

    歌声停了,卢小闲似乎被一种莫名的悲哀笼罩着。

    “第一次在你们面前唱歌,见笑了!”缺德鬼破天荒露出了羞涩,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这还是以前那个诡计百出的缺德鬼吗?

    卢小闲诧然。

    缺德鬼盯着卢小闲道:“这支萧跟了我几十年,今日就送给吧!”

    听了缺德鬼的话,卢小闲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接过那只缺德鬼从不离身的萧,入手极沉,卢小闲这才发现萧竟是由铁木制成,难怪声音如此奇特。

    “年轻真好,我也曾年轻过,看着你们俩现在的朝气,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缺德鬼神情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卢小闲郑重其事的问。

    缺德鬼回答的同样郑重其事:“是,是有话要说!”

    卢小闲等待着缺德鬼的下文。

    “你可知道,当年我师父为什么会收我做徒弟?”

    卢小闲摇头。

    缺德鬼掀起自己的左脚裤腿,指着脚踝上半寸的一颗痣说:“痣长在这里,叫‘坎坷痣’,是颗凶痣,预示着一生遇到的磨难比常人要多!”

    说罢,缺德鬼又抹起右脚裤腿:“左右脚都长着‘坎坷痣’,这样的人很少,全天下也不会超过十个。当年,就因为这个原因,师父才收我做了徒弟!我们师兄弟三人,都长有‘坎坷痣’!”

    卢小闲心中一动,赶忙挽起自己的裤腿,发现自己的左右脚也长着“坎坷痣”。

    张猛也挽起裤腿,结果让他很失望。

    此刻,张猛明白了,自己被缺德鬼收为徒弟,是沾了卢小闲的光。如果不是这样,估计他连留在望云山的资格都没有。难怪卢小闲学的东西,和他学的有所不同。

    想到这里,张猛心中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能和卢小闲在一起,别的又算得了什么?

    “本门绝学出自当年鬼谷先生的纵横学,以计谋为主,只传于长着两颗‘坎坷痣’的人!”

    “这是为什么?”卢小闲不解。

    缺德鬼摇摇头:“这是师门历代传下来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缺德鬼似是陷入了回忆,良久,继续又说:“当年,师父毫无保留,将所学倾囊相授给我和二师弟。我们的悟性好,全盘学到了师门绝学。出道后,我们二人如鱼得水,无往不胜。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本门绝学必然扬名天下。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简单,有的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没有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

    每一代有每一代人的宿命、委屈、挣扎、奋斗,没什么可抱怨的。

    卢小闲皱起眉头问道:“可是因为你们二人比试之事?”

    “唉!”缺德鬼叹了口气,“当初比试,我有些走火入魔,从那时起就落下的病根,这些年来,我只能隐匿在深山老林中苟延残喘!”

    他正待细问,缺德鬼却摆摆手:“不必再问,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些年,我想尽办法磨炼你的性情,就是为了避免将来重蹈我的覆辙。本来再有两年就可以大功告成,可惜老天爷偏偏不给我这个机会!”

    卢小闲心中一惊,急忙问:“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这些日子,我虽极力克制,但病却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时至今日,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师父!”卢小闲再也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

    这些年,卢小闲忍辱负重没有离开望云山,只为完成一个心愿:那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彻彻底底打败缺德鬼。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直到现在,卢小闲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梦寐以求的夙愿,竟如此荒唐。处心积虑要报复的人,竟然是这世上最关爱自己的人。

    “能听你叫一声师父,九泉之下我也能闭眼了!”缺德鬼脸上露出了慈祥,从身边拿出一本书递给卢小闲,“这是本门的绝学《读心术》,里面的很多内容平日里我都教过你,你再仔细梳理一下吧!”

    卢小闲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接过书。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卢小闲来自后世,既没跪过苍天,也没跪过父母,今日破天荒向缺德鬼跪了。

    张猛也跟着一起跪下。

    缺德鬼语气中透着疲惫:“该说的都说了,我累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卢小闲还要说什么,却被缺德鬼摆手止住:“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回到自己的木屋内,卢小闲心潮难平,缺德鬼今晚的话让他震惊无比。

    八年来,缺德鬼无时无刻都在刁难着卢小闲,何尝不是时时刻刻在教导着他。

    作为师父,缺德鬼是称职和敬业的。正是因为有了缺德鬼的磨砺,卢小闲才有了转折与收获。如果没有缺德鬼刻意制造出的那些危机和麻烦,或许他会活得平庸而无趣。

    如今,卢小闲已能用成熟的心态面对各种起伏,不再无助,俨然已成为真正的勇士……

    黎明刚过,最后一颗星终于消失在天边。

    卢小闲在屋内打坐,习练天罡诀。

    突然,门外有?的声音传来,他心中生出警惕来。

    猛的一开门,却见白公子在门口,眼角挂着泪 ,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咬住卢小闲的裤腿,使劲向外拽。

    卢小闲心中觉得不妙,赶忙喊上张猛,跟着白公子来到缺德鬼的木屋内。

    缺德鬼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面色平静。

    卢小闲伸手把脉,没有任何脉象,缺德鬼已溘然长逝。

    卢小闲悲从心中来,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白公子也在一旁“呜呜”的哭着。

    ……

    木屋东侧,杂草被清除的干干净净,缺德鬼就葬在这里。

    总有那么些人,闯入你的生命。教会了你一些事,再毫不犹豫的离开。

    卢小闲知道,缺德鬼不可能陪自己走一辈子,他必须适应孤独。缺德鬼也不可能帮自己一辈子,他必须一直奋斗。

    墓碑用厚重的原木制成,上面写着“恩师之墓”四个大字。

    早晨起床后,卢小闲和张猛出了木屋。摇风正静静的站在缺德鬼的墓前,也不知在想什么。

    “师叔!”卢小闲和张猛恭恭敬敬向摇风施礼。

    摇风冲他们微微点头,脸上一片风轻云淡:“你们是去练功吗?”

    二人点点头。

    与往日一样,他们要去小河边捡石头,卢小闲觉得冥冥之中缺德鬼在看着他,他不敢有一丝懈怠。

    白公子变的慵懒了,没有了陪同卢小闲去河边的兴致,不吃也不喝,一动也不动的卧在缺德鬼的坟前。

    卢小闲能理解白公子的心情,陪了缺德鬼这么多年,缺德鬼已经是它生活的全部了。

    如今,缺德鬼去了,白公子像被抽掉了脊梁。

    夜半时分,卢小闲和张猛从蝙蝠洞回来。

    摇风已经歇息了,可白公子还是白天的姿势,卧在缺德鬼的坟前,嘴里呜呜咽咽的。

    卢小闲叹了口气,蹲下身来,轻柔的对白公子说:“回去吧!他肯定不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

    白公子使劲的摇头,呜咽声更大了。

    第三天清晨,白公子死了,是泣血而死的,就在缺德鬼的坟前。它的眼角两道醒目的殷红,早已凝固,在柔软的白毛衬映下,触目惊心。

    缺德鬼在世时,白公子和他心有灵犀,亲密无间。如今,缺德鬼走了,白公子的世界没了生趣。无论生与死,一辈子与缺德鬼作伴,是白公子的夙愿。这个结局,从缺德鬼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缺德鬼的坟旁多了一座坟茔,墓碑上写着“白公子之墓”。

    卢小闲闭上眼睛。

    良久,他喃喃自语:“师父,有白公子陪伴,您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

    为缺德鬼守墓的这段日子,卢小闲和张猛依然每天做着必做的功课。

    做完那些功课,卢小闲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细细钻研《读心术》。

    《读心术》果然博大精深,它的谋略不在一事一处上见长,却又在每事每处上见长。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古人谋略的最高境界,让卢小闲大开眼界。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生存,必须有更高的智慧和更强的实力。实力可以暂时没有,但智谋必须有。只读书本无异纸上谈兵,唯有研深钻透,才能自然而然达到内谋谋圣、外谋谋智的境界,才能成为真正圣智兼备的谋略家。

    卢小闲像潜龙在渊般蛰伏,等待着一飞冲天的那一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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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穿越好混?古代个个是人精,玩你没商量。 谁说美女好泡?唐朝美眉很泼辣,生气就发飙。 谁说高官好做?皇帝榻侧岂能容,转眼就翻脸。 谁说疆土好拓?突厥吐蕃不好惹,随时命不保。 谁说银子好挣?官商勾结全通吃,亏本赚吆喝。 谁说江湖好闯?路见不平绕着走,冒失就挨刀。 既来之则安之。 社稷为枰将相作棋,问君可敢一战。 你落子来我挖坑,看谁笑到最后。 上联:大坑小坑连环坑,数不胜数。 下联:横挖竖挖变样挖,防不胜防。 横批:大唐坑王大唐坑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坑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坑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