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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怪物猎人全文阅读

作者:二大仙人     最后一个怪物猎人txt下载     最后一个怪物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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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深山寻访

    1993年春,黄山市石龙沟的村子里,开进了三辆满是黄泥的军用悍马车。

    轰轰的马达声吸引了村里的小孩,六七个小孩跟在悍马车后面,撒开丫子跑着,眼里既是兴奋,又是惊奇。

    车子驶进村子里,围观的村民更多了。

    为首的悍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短发,丹凤眼,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此人名叫易岚,是海东市特警队的新晋队长,也是队里唯一的女性,巾帼不让须眉。

    易岚此时的脸上也写满了焦急。

    不急不行,已经第三天了,这一行十一个人,在山里面摸了四十几个村子,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要是平时倒无所谓,但市里最近接连出了几十起命案,这种时候抽调警力,跑到深山老林里折腾,在她看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更可笑的是,易岚一行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陈晓慧只说要找一个人,就带着他们从几百公里外赶过来。至于找什么人,人在哪,为什么要找,大家都蒙在鼓里。

    “慧姨,是这了吗?”易岚忍不住又向车内发问。

    没人说话,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哗哗的翻阅声。

    陈晓慧坐在车内,一支笔在膝盖的地图上勾勾画画,时不时扶扶眼镜,翻阅一旁的资料,比起焦急如焚的易岚,显得从容许多。

    易岚嘴唇动了动,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算是认了,在陈晓慧这种身份面前,自己根本没有知情权。

    她也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相貌端庄的中年女人,竟是国家安全局第十九局“非正常重大特殊安全事件调查局”的高级主任。

    什么是“非正常重大特殊安全事件调查局”?她不知道,连听都没听过,要不是上面亲自交代,打死都不相信有这么一个拗口的部门存在。

    而且,国安局不是只有十七局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十九局?那十八局在哪?

    越想越琢磨不通,没办法,有些事没接触过,压根没法知道真相。

    正想着,耳边突然啪的一声,陈晓慧已经将手中资料收起,突然哐当一声,推门而出。

    “小岚,让大家下车。”

    “到……到了?”

    易岚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声令下,三辆悍马车立即熄火。

    车内跳下数名黑色劲装的特警,连同易岚一起,一共十人,前后左右,分站开来。

    待易岚跟上陈晓慧的脚步,后者已经跟一名村民大婶攀谈起来。

    “老乡,你好。”

    陈晓慧原本就长得平易近人,笑起来更让人觉得亲切。

    简单寒暄了两句,陈晓慧便自来熟一般,拉起一名大婶的手,将一张早就折好的百元大钞,若无其事地塞进对方手里,笑道:“帮帮忙,打听个人。”

    90年代的一百块钱,对一名普通村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这百元大钞蓝中泛紫(第四代人民币),看得大婶眼神有些迷离,吃吃道:“你要打……打听啥人?”

    “咱村里有没一个外面来的怪人,男的,不爱说话,二十来岁。”陈晓慧说着,向身材笔挺的易岚抬了抬下巴,“喏,跟她差不多高。”

    “外面来的……怪人?”

    大婶下意识瞥了易岚一眼,注意到易岚的一身特警服饰,神色立即有些紧张,小声回道:“长官,你们是来办案的?”

    “不办案,找人。”陈晓慧淡然一笑。

    这阵仗可不像找人,大婶小声嘀咕了一句,旋即摇摇头,不想招惹这个麻烦,手里的钱推了回去,“俺们村里,可没什么怪人。”

    “没有吗?”陈晓慧一怔,一边回忆地图的位置,一边观察其他村民的神色。

    “没有。”大婶肯定道。

    “没有也没关系,来,还是谢谢你。”陈晓慧没有收回钱,反倒又从兜里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油纸糖果,也塞进大婶手中,向一旁的小孩点了点头,道:“城里带的一点花糖,给小孩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客气。”

    “不行不行,俺不能要……”

    “娘……”

    大婶正想拒绝,小男孩突然拉着她的衣角叫唤一声,那眼神似黏在油纸糖上,再也挪不开了。

    “呵呵……娃儿不懂事,长官莫怪、莫怪。”大婶尴尬一笑,赶紧拍开小男孩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没事,你家的吧,长得真精神!”陈晓慧蹲下身来,面带笑意,直接将一把糖果塞进小男孩手里,一双小手登时装得满满当当,甚至滚了几颗在地上。

    小男孩盯了盯地上的糖果,忍不住弯腰去捡,一边小声嘟囔道:“娘,咱这有怪人的呀,山上就有一个,为什么不跟阿姨……”

    “你瞎说什么!”

    呀地一声,小男孩突然被大婶一把拽了回去,糖果立即哗啦一下,洒了满地。

    “长官,小孩子不懂事,净瞎说,别听他的!”

    “我哪有瞎说,住在山洞里的野人,不就是怪人嘛……”小男孩看着满地的糖果,泪花在眼里打转。

    “你还说!”

    啪的一声,大婶怒了,直接在他脸上扇出一个大红印子,小男孩哇的一下就哭了。

    “长官,您别听小孩子的,俺们这真没什么怪人!”

    大婶连忙去捡地上的糖果,飞速捡了个七七八八,想要塞给陈晓慧,急道:“长官,俺们老实人撒不来谎,山里是住着一个人。但他不是怪人,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人是不坏的,之前村里闹过野狼,还是他帮我们赶走哩!”

    “是啊,他可不是什么坏人。”

    “都是老实人哩,你们千万不能抓他走呀!”

    其他村民也意识到了不对,纷纷附和解释。

    陈晓慧笑了笑,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摆摆手,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上车,往山里开!”

    一声令下,众人飞速就位,三辆悍马车立即动了起来,速度更快了。

    车轮卷起的泥土后面,依稀还有大婶责备小孩的声音,以及村民焦急的讨论声,远远传来。

    易岚的目光从车窗后收了回来,忍不住瞥了身旁的陈晓慧一眼,心中不由暗叹,这位十九局的主任,果然有些手段,三两句就套到了想要的信息,这些淳朴的村民哪是她的对手。

    不过,说实话,她不太看得上这些手段,毕竟有些下作,但眼前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市里的案子还等着她回去处理,她不想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能快点应付完任务就行。

    当然,换个角度来说,她也想早点知道,究竟是什么稀罕人物,值得这帮人驱车几百公里,到深山老林里来找?

    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可不介意动动手脚,教训一下对方。到时她可不管陈晓慧怎么想,浪费了大家这么多时间,难道还不如海东市的那些人命重要?

    至于回头陈晓慧怎么找她上司麻烦,那不是她操心的,总有会替她擦好屁股的。

    “是不是还在想,我们到底要见什么人?”陈晓慧突然道。

    “啊……没,没有。”

    被这么突如其来问了一下,易岚有些心虚,赶紧看向陈晓慧,发现后者压根没在看她,反倒是望着车窗外的深山,有些出神。

    “就是有些好奇罢了。”易岚言不由衷道。

    “不是不能告诉你们,而是有些人、有些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只怕说了你也不信。”

    “哦,不是怕我的职级太低,不能告诉我吧?”易岚半调侃地回了一句,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陈晓慧摇摇头,像是想起来什么,“说起来,这个人跟你也有关系。”

    “跟我有关系?”易岚这回意外了,她可是临时被通知过来配合陈晓慧的,事发突然,能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嗯,你的案子。”

    “案子?你是说……海东市的杀人案?”

    “你还有其他案子?”

    “这倒没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哪还有精力接其他案子,都推掉了。”易岚有些被陈晓慧搞糊涂了,听陈晓慧的意思,不是跟她本人有关,而是跟她的案子有关?

    不过,躲在森山老林里的家伙,能跟海东市的案子扯上什么关系?

    “他能破你的案子。”陈晓慧直截了当道。

第二章 海东市杀人案

    “破我的案子?”这回轮到易岚吃了一惊,身子也坐直了,道:“莫非我们找的,是业内某位前辈不成?”

    陈晓慧摇了摇头。

    “那是私家侦探?”

    陈晓慧又摇了摇头。

    “不会是你们十九局的人吧?”

    “十九局?我倒希望他是,不过这是不可能的,那个人背负的使命太重,就算是十九局也承受不起。”陈晓慧语气感慨。

    “那到底是谁?”易岚不耐烦了,摆摆手道:“慧姨,您就别弯弯绕绕了,我受不了这套,直说吧,到底是何方神圣,连你们十九局也招惹不起?”

    “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招惹了?”陈晓慧哂然失笑。

    “哎,就那个意思。”易岚不想跟她纠结这个,“您倒是说吧,那人到底什么来头,能把咱们大半年都一无所获的案子破了?”

    “猎人,一个猎人。”

    “猎人?”易岚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窗外一片深山,再次确认,“山里面打猎的那种?”

    陈晓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具体背景我不便告知,你姑且就当他是一个猎杀怪物的猎人吧!”

    “怪物猎人?”易岚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陈晓慧,“还有这种猎人?”

    “没有的话,咱们来干什么,游山玩水?”

    “呵呵,慧姨真会开玩笑,我还是头回听说有怪物猎人这档子职业。那这怪物猎人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慧姨,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咱们要带这什么猎人,回局里帮大家伙破案吧?”

    易岚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开什么玩笑,折腾了三天,就为了这么一个虚头巴脑的家伙,上面人脑子怎么想的?

    “你错了。”

    陈晓慧转过头来,语气郑重道:“听好了,第一,是我们专程请他回去,不是‘带’,也不能是‘带’,等下见到他,给我收起你的姿态,否则休怪我没有提醒你。第二,案子以后是他主导,你们协助他,为他提供一切可能的配合。当然,如果这趟顺利的话。”陈晓慧似乎对这趟行程都没有多大信心。

    易岚却是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像被开水烫到的猫儿,一下惊得跳起,叫道:“什么,要我们配合他?!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案子,几十条人命,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猎人来主导?不行,我不同意!”

    “停车,回去!”

    易岚说罢,狠狠踹了一脚前面的驾驶座。

    开着的汉子正是她属下,名叫张兴,是个黑脸汉子,被易岚踹得一身闷哼,立即刹车。

    不过他并没有调头,而是扭头看了看陈晓慧,见陈晓慧没有发话,他立马向易岚挤了挤眼色。

    这一行人虽是易岚的手下,但此行的指挥中枢还是陈晓慧,出发前,上面再三交代,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一切听从陈晓慧指挥。

    不管什么情况,自然也包括了眼前的情况,张兴还是拎得清的。

    “继续开。”

    陈晓慧淡淡说了一句,张兴不敢抗命,油门又缓缓踩下了,还不忘再向易岚递了个颜色,示意这火爆的队长不要乱来。

    开什么玩笑,你这新晋队长的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算背景再硬,也不能这么跟上头对着干啊,何况这个上头的来历比你还不简单。

    车队骚动了片刻,又恢复速度。

    易岚坐在车内,一声不吭。

    她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些不妥,越级发号施令又算是怎么回事,陈晓慧还坐在旁边呢?可确实是被陈晓慧的话刺激了,旁人没有经历过她这半年,是无法理解陈晓慧的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的。

    不过,逾越了毕竟逾越了,应该道歉,可绷了绷嘴唇,一句道歉的话最后硬是没憋出来。

    不是易岚不想道歉,而是陈晓慧话里传递的信息,让她接受不了。什么叫让他们配合?整个专案组,尤其是他们这支特警队,忙活了大半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最后擒拿真凶,绳之以法的荣耀吗?就这么拱手让出去,让他们去配合别人,还是一个什么不清不楚的猎人,让他们情何以堪。易岚第一反应,便是组织上不认可他们,等不及了,才让她反应如此激烈。

    一阵沉默后,还是陈晓慧先开口:“你觉得,这是一起凶杀案?”

    易岚一怔,难道不是吗?

    “受害者、作案动机、作案工具、作案地点、作案时间,毫无规律可言,毫无逻辑可言,有这样的凶杀案吗?”

    案子是复杂不错,不然也不会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一点头绪都没有,但几十个受害者也真实存在,不是凶杀案,又是什么?

    “先前有些秘密不方便告诉你,既然这趟点了你过来,就是让你参与其中。你再想想想,整个案件有什么异常?”陈晓慧循循善诱道。

    有什么异常?异常多了去了!简直不知道从哪说起!

    心里虽这么抱怨,但易岚还是将案件从脑中快速过了一遍。

    这案子说来也简单,毕竟在整个业内,也算是一桩奇案了,其中细节,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案件起于1992年的秋天。

    某日凌晨,海东市的警局门口,突然出现一个死人。死者是一名普通的市民,从死前迹象看,应该是不久前身负重伤,一路爬到警局门口,想要求救,可惜半路就已经断气了。

    诡异的是,死者体边没有一点伤口,也没发现中毒的迹象,但整个口腔和喉咙却是血糊糊的,像是死前被什么利器捅进嘴里,搅碎了气管而死。

    人死在警局门口,这件事引起了部里一阵轰动,上头十分重视,局里也快速立案了。可才立案的第二天,立马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发现了一具死因相同的尸体。

    一样的,也是被搅碎了气管,气绝而亡。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半年时间内,海东市的各个地方,不间断地出现了死因相同的受害者。截止道昨天,已经确认死亡的,就多达89人。相当于每隔2天就要死一人,影响之恶劣,令人发指。

    这还不算失踪人数,光局里有报案的失踪人口,就有400多人,还不算没报案的。以当前的人口追踪和统计技术,不在案的失踪人数,只怕上千人。

    这简直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凶杀案和失踪案。

    关键是,局里立案了大半年,一点头绪都没有。

    除了知道受害者的死因,正如陈晓慧所说,这些受害者的背景关系、性别分布、职业分布、年龄分布,毫无规律可言,凶手就像是随机杀人一样,四处乱咬。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地点,毫无突破口。甚至还在同一时间内,出现了多个受害者的情况,让案件从个人作案,推向团伙作案的嫌疑,一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

    案子大概是这么个情况。

    要说有什么异常,确实多了去了,易岚想了想,不知道陈晓慧话里的意思,硬着脖子回道:“不知陈主任有什么高见?”

    “陈主任……”陈晓慧呵呵一笑,从这细微的称呼变化里,感受到了易岚心中的不耐情绪,倒也不温不愠,指着窗外,徐徐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说,想要猎杀一只山中的猎物,是我们更专业,还是山中的猎人更专业?”

    又来了,易岚受不了这种说话的方式,冷哼一声,撇嘴道:“至少我不认为,一个猎人破案,能比我们专业到哪里去。”

    “是啊。”陈晓慧忽转头来,冷冷盯着她,“可如果这些凶杀案,不是人为的呢?”

    轰!

    汽车陡然一刹,易岚险些一头撞到前座靠背上,心中惊涛骇浪,被这汽车临时刹着的一脚,陡然拉起。

    “到……到了。”

    前面的张兴小声冒了一句,语气有些虚,眼神还在后视镜上偷偷瞟了陈晓慧一眼。

    方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心中震惊无比,下意识就踩了刹车。

    不过,确实也到了前面没路了,只有一面高耸的绝壁,几辆悍马车正停在下方空地上。

    陈晓慧理了理头发,哐当一声,推门而出。

    待走远了一些,张兴正想开口询问,一句“易队”还没出口,背后又是一震,易岚已经狠狠踹了他一个闷哼,摔门而出。

    待易岚也走远了,张兴赶紧抚着胸口喘气,脸更黑了,心有余悸道:“我的天呐,他们刚才都聊了什么,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躲在里面练刹车吗,还不滚出来!”易岚在远处怒骂一声。

    “来,来了。”张兴赶紧溜出。

    ……

    众人站在石壁下,抬头望去,只见石壁陡峭如剑,藤蔓倒挂,偶有山风吹过,掀起一阵绿涛翻涌,绝壁高处的位置上,一个幽闭的洞口若隐若现。

    “找到了,就在上面!”

第三章 开枪,驱逐!

    上方便是村民所说的山洞。很容易辨认,洞口的藤蔓,有人为动过的痕迹,应该是住过人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住在这么高的石洞里,但地方应该是没错了。

    陈晓慧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这一路寻来,确实不容易,终于找到了。

    “小岚,你跟我上去。”陈晓慧招呼易岚道。

    “上去?我们俩?”易岚一愣,这可是九十度的峭壁,不是什么土坡,二十多层楼的高度,怎么上去?

    当然,她是有办法上去不错,毕竟以前在军校受过这方面的特许。但陈晓慧是文职人员,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她没法向上面交代。

    “陈主任,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们吧,毕竟是我们协助您。”协助两字,用了重音,显然是另有所指。

    说罢,易岚立即招呼一声,张兴和另外一名特警马上取出备好的钩枪,对准洞口,簌簌两枪,射出两条拇指粗的钩锁。几十米长的攀绳,自上而下垂挂下来,一路垂落到地面。

    易岚上前扯了扯攀绳,确认安全,正要起身登上,一只女人的手臂率先抢过她手中的绳子,正是陈晓慧。

    此时的陈晓慧,已经挽起了袖管和裤腿,灰色西装扎在腰间,头发盘起,背上还背着一个铝制的公文箱,一改之前的文素模样。

    紧接着,三步并做两步,一阵助跑,陈晓慧突然跃起,像猿猴一般,快速向上攀去,动作一气呵成,哪是什么生手?

    易岚刚开始还想看陈晓慧笑话,看到后面,嘴角一阵抽搐,不禁猜测,这陈晓慧难道也是军校出身,否则怎会有这么熟练的身手?

    招呼两声,易岚也攀了上去,让几名队员守在下方,以防陈晓慧不慎落下,可以及时接住。

    但她毕竟多虑了,陈晓慧动作娴熟,几分钟时间就爬到了洞口。

    不到片刻,易岚也翻身上来,眼神不由多打量了陈晓慧几眼。不得不说,在陈晓慧这个年纪,身材和体力保养得像她这样的很少,一口气爬上来,竟然都不带喘的。

    陈晓慧没看她,而是换了一副肃穆的神情,站在山洞前,高声道:“范先生,我是陈晓慧,突然到访,冒昧打扰!”

    洞里没有任何回应,陈晓慧又道:“国安十九局的陈晓慧,牛局长的老部下,范先生,您在里面吗?”

    话音落下许久,洞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易岚突然道:“陈主任,洞里可能没人。”

    陈晓慧默了默,担心的就是这个,连忙上前拨开青藤,三丈见方的石洞显露在两人面前,一览无遗。

    石洞是天然形成的,地方不大。

    地上铺着一张棕色的兽皮毯子,对面是一堆熄灭的篝火,边上散落着几个空瓶子,像是调味罐,已经空了。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易岚上前去,伸手在篝火堆里探了探,迅速做出判断:“炭火有余温,是昨晚的,人应该走了。深山老林,不好找。”

    说罢,抬头看了看陈晓慧,那意思是根本不想再陪她折腾了。不过她说了不算,这一行人最后还是要听陈晓慧的命令。

    “人没走。”

    陈晓慧没理会她,径直走到石洞底部,借着光,盯着一处凹进去的石槽,神情有些动容,身子甚至激动地颤了一下。

    石槽边上的凿痕粗糙,应该是人为临时凿出来,中间摆着一块巴掌大的黑炭物,长方形,材质似石似铁,有点像祭拜用的灵位。

    确实像是灵位,因为在黑炭物前面,还插着三支香火,只是余灰已经燃尽了,只剩光秃秃的柄子。

    可奇怪的是,这“灵位”上面没有任何名字,也不知祭拜的是谁,只有无数斜来斜去的横线,像用刀子划刻上去的,每一道都下刀很用力,刻得触目惊心。

    易岚扫了一眼,只觉得密密麻麻,数不清有多少,看得头晕脑胀,甚至有些胸闷,仿佛这面灵位要压在她身上一样,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再看陈晓慧,似乎已经习惯了,而且早有准备:取下身上的公文箱,打开,取出三支香火,点上,然后毕恭毕敬地插在“灵位”面前,再退回原地,右手缓缓抬起,郑重敬了一个军礼。

    看着陈晓慧标准的军礼,易岚有些发怔。

    什么情况,灵位?香火?军礼?这画风怎么这么古怪?

    而且,陈晓慧似乎早就知道这里会有个灵位,一开始就备了香火过来,这灵位究竟祭奠的谁,值得她如此礼遇?

    “陈主任,您这是?”

    “一百三十九道刻线,一百三十九位传人,可怜青山无名骨,一朝功名几人知。”

    陈晓慧喃喃自语,没有回答她,反倒叮嘱道:“这人性格有些古怪,等下你见到他,不要多问,不要多说,一切听我安排。当然,可能会让你受点委屈,但任务需要,你就暂且忍耐下。回去之后,我会向上面为你表功。”

    “委屈,什么委屈?”易岚本能地有些警惕,主要是陈晓慧的身份特殊,这种人说是委屈,那可能是真的委屈,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点小挫折,算不上什么。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一切都以配合我完成任务为重,个人荣辱都是其次,这是命令,听懂了吗?”陈晓慧的语气不容质疑。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易岚哪能不知轻重,就算不了解情况,此时也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明白了。”

    说罢,易岚环顾山洞,忽看到一根光秃秃的树枝,横插在石壁上,显得十分突兀,正要上去查看,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叫:

    “小心,有动静!”

    “是熊,好大一只熊!”

    “怎么会这么大?!”

    “快,快,全体戒备!”

    紧接着,咔咔咔,是一阵枪栓上膛的声音!

    易岚和陈晓慧大吃一惊,立即冲到洞口的位置,向下一看,登时瞳孔缩紧!

    只见下方空地边缘的密林里,探出一个车**小的野兽头颅,利齿交错,白花花的口涎流到地上,一双拳头大的眼睛,凶光毕露,赫然就是一颗棕色的熊头!

    咚,咚,随着棕熊的身子缓缓带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棕熊的体型太大了,简直堪比一辆悍马车,不,只怕比悍马车还大,因为熊科动物是可以站直起立的,以这头熊的体型,要是站起来,只怕有近十米的高度!

    这种行走的肉山,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尤其是那颗低垂的熊头,半个车头大小,仿佛一张口,就能吞下半个成年人!

    太大了!

    所有人的脑子都是这个想法。把动物园里的北极熊拉出来,放在在这只棕熊旁边,就好比,一只猴子站在一个成年壮汉旁边一样。其体型之大,可想而知。

    咚,咚,咚。

    棕熊步步前进,踏得地面微微颤动,伴着那庞然身躯,一个个脚步声像一把巨锤,狠狠撞击在众人的耳膜上。

    “快,全体瞄准!”

    上方的易岚也紧张了,一声喝令,下面九名特警刷刷举枪,九杆黑黝黝的枪口立即对准棕熊,只待第二声命令,就能将对方打成肉泥。

    开玩笑,要是让这种体型的棕熊近身,谁挡得住?

    但开枪的命令还是没有下下去,易岚扭头看着陈晓慧,这支队伍的最终命令权还是在陈晓慧身上,这种关键时刻,她不好替陈晓慧决断。

    当然,她其实也早就做好了临时决断的准备,毕竟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棕熊靠近后,易岚一眼就测算了安全距离,只要棕熊越过安全线,不等陈晓慧发号施令,她也只能再次逾越了。

    陈晓慧果然没有下令,而是盯着下方靠近的棕熊,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陈主任,您还在等什么?”易岚催促道。

    陈晓慧还是没有下令。

    咚,咚,咚。

    棕熊摇头晃脑地,距离更近了,几乎压着易岚划定的安全线过来,下一步,只要一个扑击,就能咬上众人。

    “易队?!”一名特警也忍不住开口了,实在是距离太近,已经产生性命威胁。

    “开枪,驱逐!”

    易岚一声喝令,但还是因为摸不清陈晓慧的态度,命令有所保留。

    九命特警立即会意,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击,但子弹都稍微偏了一些,避开棕熊的要害位置,射向其体表。这样一来,既能让棕熊吃痛,又不会直接击杀。

    噗噗噗,一阵射击之后,棕熊的身躯被子弹打得接连颤动,体表隐隐有血花溅出。

    连续射击了两阵,开始有人发现不对了,接着枪声稀稀拉拉下来,众人纷纷停止了射击。

    “什么情况,这熊不知道痛吗?这样都不躲?”

    “打了这么多枪了,一点叫声都没有,什么情况?”

    “等等,它怎么站住不动了!”

    众人有点摸不到头脑,不敢松懈,实在这熊的表现太古怪了,连子弹都不怕。

    易岚脸上也满是古怪的表情,她又看了陈晓慧一眼,发现后者跟她一样,也是一脸狐疑。

    “不对,我想起来了,这是那头杀人熊!”一名特警突然大叫。

第四章 就是个怪物!

    “杀人熊?黄山景区?!”

    竟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想起了。

    黄山风景区最近出了一头杀人熊,恶名远扬,众人一路来也风闻了不少。

    三月前,景区里突然出现野兽袭杀游客的事件,前前后后,共有十几人遇难。因为黄山景区范围极大,摄像头没法全域覆盖,当地部门查了很久都没线索,后来还是从一幸存者口中,得知是一头成年棕熊所为。

    之后,当地部门组织了村民进山搜查,找了几次,一无所获,还以为棕熊转移了,谁想竟出现在这里。

    从了解的一些特征来看,应该是眼前这头棕熊无疑了。主要是传言中的棕熊体型太大,让人想忘记都难。

    “大家伙小心,这头熊可不是简单,听说之前进山的十几个村民,都被这头熊咬死了,现场还有火药的痕迹,都是村里的土枪,可见这头熊没那么好对付。”一名特警提醒道。

    众人也意识到了,步枪可不比村里的土杆子,火力压根不在一个档次上,这样都没见棕熊吃痛,这家伙难道是铁板长大的不成?

    “瞄准头部!”

    易岚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即调整枪口,正准备开枪,陈晓慧却开口了。

    “等下,别开枪。”

    “陈主任,你知道你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吗?”易岚急了。

    “我说了,谁都不许开枪。”陈晓慧一字一句道,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也没去看易岚,目光反倒饶有兴致地盯着下方那头棕熊,嘴角浅浅勾起,似乎看出了一点名堂。

    说来也奇怪,陈晓慧说完之后,那头棕熊也静止不动了,就这么站着,头颅低垂,与众人对峙。

    过了片刻,也不见棕熊有进攻的意思,众人正纳闷,突然眼前一晃,如山般的体型,直接扑通一声,侧滑倒地!

    地面重重晃了一下,众人的视野里,出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突兀兀的,站在棕熊原先的位置之下!

    野人!

    这是众人的第一印象。

    确实像个野人,浓密的胡须,邋遢的头发,遮了大半张面,看不到面容。全身也是袒胸赤脚,几乎是**着的,脏兮兮的,只披着一件兽皮遮羞,不是野人是什么?

    更惹眼的,是这野人身后背着的弯形武器,半个人长短,也用黑兽皮裹得严严实实的,胸前拉一条皮带系住,像背着一根棍子。

    就这么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傻眼了。看了看野人,再看看地上的棕熊,一个个瞠目结舌,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回事,难道那头熊已经死了吗?”

    “不是已经,是早就死了……”

    “我说呢,被子弹打中了还不跑,真是活见鬼了。”

    “这家伙才是活见鬼。你说那头熊怎么死的,不会是这家伙杀的吧?”

    “开什么玩笑,你看他身上有枪吗?”

    “没枪就杀不死了?那你说说,他怎么把这头熊抗过来的?”

    “……”

    众人一阵嘀咕,都想通了关键处,一个个都像看怪物般看着这个野人,手里的步枪没有一人放下,都保持着原先的瞄准姿势,仿佛眼前这个野人,比刚才的那头棕熊还要可怕。

    野人似乎怔了一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不认识。又抬头看了看石壁洞口方向,见到陈晓慧的身影,目光一顿,明白了,也不说话,笔直朝石壁走去。

    方一靠近,一群特警几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倒不是胆怯,而是出于一种职业的警惕感。众人潜意识里就觉得这野人极具威胁,手中枪支也一直没敢放下。

    不过,面对一个野人,总比面对一只无法沟通的野兽要强。众人心中如是想。

    可当野人靠近时,众人无不心弦一紧!

    煞气!

    好浓的煞气!

    仿佛一头凶神恶煞靠近一般,一股蛮野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特警一个个屏息凝神,紧张得每个毛孔都闭合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随着野人的步伐,缓缓转着。

    所有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那就是:只要自己稍有一点动作,身边的这个野人,就会猛地扑上来,朝你大咬一口!

    这种感觉毕生难忘,就像身边走过的,压根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猛虎,一条巨蟒,又或者是一只恶龙,随时能暴起,随时要嘶吼!

    野蛮,莽荒,暴力!

    不像人,更像是一头怪兽!

    野人终于止步了,停在石壁下。

    抬头,屈膝一跃,突然唆的一声,一下跳上半空。紧接着伸手一抓,像壁虎一般吸附在石壁上,脚上又是一蹬,再一抓,有如猿猴,三两下就爬上了洞口。

    这速度,看得下面一帮人嘴角直抽,这家伙,果然是怪物!

    “妈的,吓死老子了,刚才差点就开枪了!”张兴抚着胸口,心有余悸,赶紧跟着众人去围观棕熊。

    毕竟没见过这么大的,留了几人警戒,其他特警轮番上前查看。

    像看怪物一样,一个个先是好奇,然后越看越是心惊。

    确信了,除了子弹打的,棕熊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就是说,这头熊,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这片肋骨都断了,是用拳头打的,朝这里,这么一下。”一名老练的特警还还原出出拳的位置和方向,给众人讲解。

    “变态!”

    一个个听完,像看怪物般,扭头看着洞口方向。张兴心中更是暗骂,这哪是什么怪物猎人,就是个怪物!

    石壁上方。

    “范先生,好久不见。”陈晓慧站在洞口,一脸笑意,向野人伸出手去。

    野人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也不管对方有没听清,径直走进洞内。

    陈晓慧收回空荡荡的手臂,笑了笑,不以为意,也跟着进去。

    这一幕倒看得易岚有些愣眼,怎么回事,陈晓慧不是说跟这人认识了很多年了吗?怎么,难道两人关系不好?

    借着这个照面,易岚也将眼前这野人看清了,不得不说,就一个字:脏。

    是真的脏,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干净的,脏到看不出全貌,也不知在山里待了多少年了。

    另一个感觉,就是这个人好蛮!

    这种蛮,是从异性角度说的,跟张兴等人感受到的野蛮不同,是那种雄性荷尔蒙的强烈视觉冲击,让即便在军中久混的易岚,也立马在见面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女性的身份,仿佛这人身上就刻了两字:雄性,公的!

    刀削斧凿的身材,浓烈的血腥味,更加剧了这种感受。

    说实话,易岚很不喜欢这种感受,女性在军中本就不太占优势,尤其她是当上队长之后,更在刻意淡化这一点,为的就是不让手下的弟兄们拿她当女人。如今一个照面,雌雄立分,心中总是不太舒服的。但这种雄性的强烈刺激,又让她有一种本能的异样感觉,没经历过,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是什么,不像是厌恶,更像是刺激。

    带着这种异样的心思,易岚也跟着进去了。

    方一进洞,野人立即注意到“灵位”面前新添的三支香火,忽地一愣,回头看了陈晓慧一眼,后者点点头,报以微笑。

    野人没说什么,站在灵位面前,盯着那一道道刺目的划痕,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没有说话。

    陈晓慧则在一旁站着,也没有开口。

    两人就这么静默了片刻,好像在等着什么。

    正好奇着,易岚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扑哧扑哧的声音。紧接着,就见一道红色的影子,扑的一下,飞进洞内,分明是一只鸟儿。

    显然对这里很熟悉,这鸟儿一进山洞,就落在易岚先前发现的那根枝头上,只是因为身躯太胖,压得枝头颤巍巍,几欲要折断。

    看清了,真是一只胖鸟儿。

    没错,浑身羽毛通红的那种,头顶还有一坨红嘟嘟的肉冠,垂到一侧,跟坨刘海似的。模样似鸡非鸡,似鸟非鸟,比普通的鸟儿胖上一圈。

    这鸟的羽毛鲜亮通红,像团火,站在枝头,就像一根火把插在墙上,就差没烧起来。

    更奇怪的是,胖鸟儿只有一条腿,又细又短的单腿支持着圆滚如球的体型,就跟一个红色瓜锤一般,随手可以轮起来砸。

    易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鸟儿,禁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发现那“胖鸟儿”也在看她,小脑袋时不时左歪一下,右歪一下,头上的肥肉冠从脑袋的一侧滑到另一侧,然后又滑回来,像在甩刘海,十分滑稽。

    一人一鸟就这样对视了一会,胖鸟儿的肉冠左甩右甩,看得易岚一愣一愣的。

    “咳咳,八爷,您就别逗她了。”

    陈晓慧咳了两声,然后上前去,向那只“胖鸟儿”微微欠身,拱手道:“八爷,好久不见。”

第五章 一张人皮

    八爷?巴爷?

    易岚面色古怪,心想这莫不是一只巴哥?

    只见那胖鸟儿脑袋一溜,瞟向陈晓慧,阴阳怪气道:“哟,稀客,稀客。怎么着,又有麻烦了?”

    “八爷真会说笑,没麻烦就不能找您吗?”

    胖鸟儿冷嗤一声,“没事少来烦我,我对你们这些不长毛的没兴趣。”

    “八爷英明。不瞒您说,确实是有一点小事。”陈晓慧话锋一转,道:“是一桩百年难遇的奇案,八爷想不想听下?”

    “不想,我管你几百年,我就问你,钱带够了吗?”

    “当然,一分不少。”

    “你确定够了?”胖鸟儿双翅一插腰间,道:“我告诉你,现在行情涨了,你们十九局这些铁公鸡,别他鸟的又想来白嫖!”

    这话说得难听,陈晓慧脸色僵了一下,不过显然早有应经验,脸色又一改,恢复如常。

    “八爷,这帽子可不能乱扣,什么叫白嫖,十九局什么时候少了您的钱了?”

    “什么时候?我看每次都是!”胖鸟儿冷哼一声,指着对方鼻子就骂,“我问你,上回那么危险,才给一千万,你们牛鼻子搞什么,打发叫花鸟吗?这不是白嫖是什么!”

    听出来了,这就是来要债的。陈晓慧眼帘低垂,不为所动,“八爷,一千万不少了,够普通人过好几辈子,至少我这辈子是赚不到这么多钱。”

    “你什么东西,能跟你鸟爷比吗?”胖鸟儿的翅膀越伸越长,就差戳在陈晓慧的鼻梁上了,“回去告诉你们牛鼻子,下次最好别让你鸟爷遇上,不然把他啄成秃子,戴几个铁盔都不顶用!”

    “是,是,一定带到。”陈晓慧始终面带笑意,不论胖鸟儿怎么骂她,都是这副不愠不火的恭敬姿态。

    只是这番对话,把易岚听得一愣一愣的,像看妖怪一样,盯着那只鸟儿。

    一旁的野人已经够古怪了,这只鸟儿简直就是妖孽。

    这字正腔圆的口吻,这骂人的泼辣样,哪是什么巴哥,说是四方城里的老大爷转世,她都信。

    可对方分明就是一只鸟儿,有这么妖的鸟吗?再看陈晓慧的态度,似乎对这只胖鸟儿,比对野人还恭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胖鸟儿又开口了:

    “对了,不是空手来的吧?”

    这句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连易岚都听出来了。果不其然,说这话的时候,胖鸟儿的眼珠子明显偷偷瞅了野人一眼,见其没有反应,这才又昂首,恢复颐指气使的模样。

    “带了,规矩不能少。”

    陈晓慧笑了笑,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弯腰打开地上铝制公文箱,从中取出一瓶瓷白的酒瓶子,瓶子表面,贴着一张红纸,上书“茅台”二字。

    就连专用的白酒杯子也带了,明显是提前备好的。

    哗啦啦倒出一股清流,山洞内立即酒香弥漫。

    胖鸟儿的眼神都看直了,嘴中不时砸吧砸吧,咽着口水道:“是52度的飞天吗,快快快,给我闻闻!”

    “八爷的最爱,不敢忘。”

    陈晓慧恭维一声,将酒杯缓缓递上,胖鸟儿已经迫不及待,红喙一啄,稳稳叼住瓶盖,然后一仰头,咻的一声,一饮而尽。

    “啊,香,真香!”

    陈晓慧微微一笑,又倒满一杯,恭敬奉上。

    接连喝了三杯,胖鸟儿直呼过瘾。

    一旁的易岚正看得瞠目结舌,陈晓慧突然将酒瓶子递给了她,转身又从公文箱里,取出一包已经拆好的软中华,又取出一盒火柴,哗地一下点燃。

    “八爷,请。”

    一支烟又恭恭敬敬递上。

    “嗯,不错,不错,知道你八爷抽软不抽硬。”

    胖鸟儿点头赞许,也不多说,叼住软中华,猛地吸了几口,然后一仰头,双眼微眯,嘴里吐出一圈圈白烟。那享受的神态,像极了一个多年老烟民。

    “哟,舒服,舒服。还是年纪大的女人会伺候鸟。”

    胖鸟儿叼着烟,一脸享受。

    捧着酒瓶,站在一旁的易岚,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鸟能说会道,已经够让她吃惊了,这又抽烟又喝酒的算是怎么回事,那一副市侩模样,还是一只鸟吗?

    再看陈晓慧,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估计以前没少伺候这只鸟儿,否则不会专程摸着它的喜好下手。

    这个世界怎么了,易岚有点眩晕。自从进入这片山谷,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发生,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生活的世界,和这些人生活的世界,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好在终于消停了,陈晓慧给胖鸟儿递完烟之后,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不管胖鸟儿怎么调侃她,也只是笑笑不语,目光一直落在中间野人身上。

    过了一会,野人也终于动了。

    他将灵位取下,包进一张漆黑的兽皮中,小心收了起来,然后转身看着陈晓慧,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不是错觉,明显感觉野人对陈晓慧的态度好转了许多,没先前那么冷漠了。易岚不禁看了一眼那鸟儿嘴上的软中华,终于明白陈晓慧为什么要费尽心机伺候它,敢情这位才是目的。

    这倒是易岚想多了,让野人态度转变的关键,其实是那三支香火,只是其中意味,不足为外人道。

    说白了也简单,这一脉传人,每代人都背负着沉重的使命,面前这位也不例外。

    但三年前,对方突然宣布,他这一代,正式收山了,要去完成一件重大的事。其他一切事务,等他回来了再说。至于那是件什么事,这个说来话长,总之,那是每一代传人都要拼命去尝试的事情,尽管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但不管怎么样,在完成那件事之前,对方是不会轻易接受任何任务的。

    但陈晓慧不仅找上门来,还点了香火,分明是想通过这灵位,提醒对方身上背负的使命。而她陈晓慧正是带着十九局的背景而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多少会因着她的身份,听她一说。

    这就够了。

    有开口的机会,就有成功的可能。

    跟眼前这位,没必要弯弯绕绕,陈晓慧直接开门见山道:“确实出了点事,有点棘手,局里想请您出山,帮忙看下。”

    说罢,陈晓慧蹲下来,在公文箱的顶部暗格,抽出了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打开,是一个透明的薄状物,用两张玻璃夹片夹着的一张皮,摊开着,有半个手掌大小,淡黄色,边角有些泛褐色。

    人皮!

    易岚头皮发麻,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张人皮!

第六章 把她往死里宰!

    警队待久了,这肤色、纹路,看一眼就知道人皮。

    而且,这玻璃夹片中的人皮,应该是经药水处理过,只是用量极少,导致防腐不足,边角已经有发黑发褐的迹象。

    通常情况下,只有出于特定的目的,才会这样处理,例如给警犬用于寻味的“味引子”,为了避免酒精药味过重,误导警犬,会减少一定剂量,但也会因此牺牲防腐性,缩短证物的保存时间。像眼前这个程度的剂量,最多只能保存一周。

    这张人皮易岚也见过,是案子的关键证据之一,只是后来十九局插手之后,就被陈晓慧带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做了这般处理,还带到这里来。

    “范先生,请过目。”

    陈晓慧将玻璃夹片双手奉上,野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举在身前看了片刻,道:“是人皮,有啃咬的痕迹,像是啮齿动物所为,有可能是老鼠或者兔子之类的,没有看到现场,不好说。”

    “范先生高见,辛博士对比过了,是老鼠的咬痕。”陈晓慧补充道,没说的是,辛博士是在显微镜下研究了一个小时,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老鼠……”一旁的易岚却是神经一绷,联想到之前陈晓慧对这个案件的怀疑,一颗心不由悬起,难道真如陈晓慧所说,这案子有什么非人的诡异之处?

    “是像老鼠,但好像又比普通老鼠的牙齿要尖利一些。”胖鸟儿也凑过头来,插了一句。

    野人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用指甲轻轻撬开玻璃夹片,让药液中的人皮,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药液里有酒精成分,很快挥发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野人还用手掌扇了扇,加快其挥发。

    很快,一张邹巴巴的人皮,展现在三人眼前。这样一来,这证据算是彻底废了。

    又见野人凑近鼻子,轻轻闻了一下,道:“有很淡的妖气,但应该不是它。”

    听到前面半句话,陈晓慧心里就有数了,这一趟没有白跑,如实道:“从作案手段看,确实不像它的风格。”

    “既然如此,我接不了。”野人道。

    说罢,玻璃夹片又递给陈晓慧。

    陈晓慧没有接,话题引到了这里,怎会轻易放弃,“范先生,这次的案子不一样,影响极其恶劣,已经惊动四方城里的那位,希望您能考虑下,条件都好谈。”

    “我说了,不接。”野人也没跟她客气,随手一丢,玻璃夹片甩向一旁的易岚,应该是把她当成陈晓慧的助理了。

    丢的太突然了,饶是易岚身手敏捷,也险些被弄得个措手不及,辛亏出手及时。

    陈晓慧却仍不放弃,又道:“范先生,实不相瞒,这趟过来,牛局长给了我充分的授权,只要在他的权限范围内,条件您尽管提,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没兴趣,你们走吧。”野人索性双目一闭,直接不理她,这是要送客了。

    “范先生,我知道您之前有言在先,但这次的案子确实不一样,事关上千条人命,还希望您能出手相助。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来麻烦您,就当是十九局欠您一个人情。”陈晓慧的语气有些焦急。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超出了预想的谈判范畴。

    毕竟,十九局是国家机密机构,带着国家背书的,这种人情不是随便欠的,因为不知道日后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还回去,相当于给对方开了一张任意支票,将来随便对方填。

    易岚侧目,没想到陈晓慧能给这么大的筹码。就连对面的野人,也微微张开双目,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

    “好,安哥,答应她,把她往死里宰!”一旁的胖鸟儿突然叫道。

    可一说完,它又呃了一下,嘘声了。

    因为从野人瞟向它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抬头看天,又看看地,左瞟瞟,右瞟瞟,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我说过,我已经收山了,这点你和牛局长应该都清楚。”野人道。

    陈晓慧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但又有些不甘心道,“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对您来说也许就是举手之劳,花不了多少时间,却能救人无数,就连这样的事,您也不考虑一下吗?”

    “没有也许。有些事在你们看来也许简单,但在我看来,没有哪次是容易对付的,否则你们也不会高价找上我,范家一脉,也没有存在几千年的必要。而且,那个家伙……”

    野人指了指易岚手上的人皮,“妖气虽然不如它强,但也不算太弱。你说的也许,对我来说,也许就是半年,也许是一年,甚至更久。而我,花不起这么多时间。”

    “好,时间暂且不论,既然说到范家。”陈晓慧提起勇气反问道:“难道范家身上背负的东西,能这样见死不救?”

    “你这样激我没用,这个问题早在三年前收山时,已经回答过你们了。陈晓慧,我只问你一句,我救他们,谁来救我?”野人盯着陈晓慧,那双在大自然里浸泡的眼眸,干净得不像话,但漆黑平静的瞳孔之下,陈晓慧仿佛看到一股深深压抑着的无力和怨念。

    陈晓慧目光闪躲,无法面对这样的眼神,叹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们胡作非为?”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冒不起这个险,你去找其他四家吧。”

    陈晓慧黯然摇头,要是那四家能帮得上的话,哪还需要大老远跑这里来折腾?

    野人也知道那四家的情况,但没办法,时代变了,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去坚守老祖宗的那一套东西,若不是他这一脉的传承有些特殊,也许从上三代开始,范家的老一辈们也开始变革了。

    “那我也帮不了你了。”野人摇头,有请客的意思了。

    陈晓慧默了默,也只能接受了,果然跟她最开始设想的结局一样,没能请动对方。

    但陈晓慧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喟然一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专程再给野人说道一番:

    “可惜呐,大半年了,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也不知后面会再死多少人。唉,这半年我们也尽力了,不是不想解决,而是有些东西就不是我们擅长的,再这么下去,只怕整个海东市都要成为屠杀场了,不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有多少人陷入绝望,有多少兄弟姐妹,觉得自己愧对他们,觉得自己无能。唉,算了吧,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

    “陈晓慧,你说这个有意思吗?”野人冷冷瞥了陈晓慧一眼,有些不耐道:“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就这样吧。”

    话刚说完,眼前突然砸来一块明晃晃的东西,速度之快,根本躲闪不及!

    哐,野人挥袖就是一拳,将其打得粉碎!

    玻璃渣子当场溅射,惹得众人掩面躲闪。

    再看易岚,只见她空着一只手,做掷出状,手里的玻璃夹片已经不见了,显然刚才出手的正是她。

    这还没完,眼见一击未成,易岚又抡起手中酒瓶,朝野人脸上猛地掷去!

    “不要!”树枝上的胖鸟儿大叫一声。

    野人这回早有预判,头一歪,哐当一声,酒瓶子撞在石壁上,碎了一地。

    酒水四射,看得胖鸟儿舌头都歪出来了,那心疼的表情,叫一个撕心裂肺。

    野人:“你干什么?”

    胖鸟儿:“你干什么!”

    两者异口同声道,只是前者语气愤怒,后者暴跳如雷,恨不得冲上去啄她一嘴。

    易岚毫不示弱,朝野人怒道:“干什么?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这家伙,我们在山里跑了整整三天,案子什么都不管了,专程来请你。你倒好,一句‘就这样吧’,想把我们打发走了?你想过没有,大家这么辛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觉得你能帮我们破案,能解决我们解决不了的麻烦,能救我们救不了的人吗?怎么着,这么多人命都看不上眼吗?还是说,你们这些怪物猎人的命就更金贵?”

    “怪物猎人?”野人怔了一下,狐疑地看了陈晓慧一眼,怎么回事,陈晓慧怎么带了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助理过来,遂冷道:“你是什么人,到底搞清楚情况没有?”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易岚毫不示弱,怒目道:“我也不需要搞清情况,我就要你一句,今天到底跟不跟我们走?”

    “如果不跟呢?”野人冷笑。

第七章 给八爷赔礼道歉!

    “不跟?哼。”

    刷的一下,易岚突然掏出一把92式手枪,指着野人的眉心,冷笑道:“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我跟陈主任不同,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不妨直白告诉你,今天你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这里我说了算!我不管你是谁,力气再大,大得过子弹吗?想清楚了,敢让我听到一个不字,我立马毙了你!”

    “黑女人,你敢!”胖鸟儿大骂,急了。

    野人则是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小岚,干什么,快把枪放下!”

    陈晓慧怒喝,也赶紧上前劝阻,但脚步明显慢了,手上也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拉了一下,眉宇间还朝对方使了一个眼色。

    “都给我走开!”

    砰!

    易岚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几乎是擦着胖鸟儿的头顶射出,吓得胖鸟儿一个激灵,嘴巴也长成了o型嘴。

    它没想到,这女人真敢朝它开枪。

    就连陈晓慧也没想到,怔住了。

    实在是易岚的心思没她细腻,她压根就没理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也许陈晓慧是觉得她在借题发挥,殊不知,易岚是真的怒了。

    陈晓慧说的没错,海东市死了那么多人,有人会觉得自己无能,觉得自己愧对他们,她就是其中之一。半年了,每次看到一个个受害者的悲惨模样,她都恨得瑟瑟发抖,既恨凶手的残忍无道,也很自己的办案无能。

    她之前以为,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一定马上将真凶绳之以法。但一次次都在这样的期盼和煎熬中度过,半年过去了,案件毫无进展,死的人却越来越多,有时候,何尝不是觉得自己在纵容凶手呢?

    当然,她也觉得这案子有点不正常,但先前没有往一些方向去想,直到陈晓慧带她到山里来,见到了眼前这人。她就明白了,她不是陈晓慧,掌握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看不出这个案子背后的东西。

    既然整个十九局都将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人身上,必然是看出了什么名堂,也许,眼前这人,还真是破解这桩奇案的关键人物,连她都开始有些期待了。

    只是可恨,眼前这家伙百般推脱,连人命都不管不顾,哪还有陈晓慧说的什么背负使命。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不愿惹麻烦的态度,先前存留的一点敬意,瞬间荡然无存。

    至于对方说的什么收山,谁去救他,还有其他四家之类的事,易岚不知道,也不想管。总之就一句话,她要破案,要救人,今天非得把这家伙带出去不可!

    可陈晓慧不这么想啊!

    她那番话当然不是自言自语,更不是对野人说的,其实就是别有用意说给易岚听。对她而言,易岚的性格太好琢磨了,只要掐准了脉,什么时候让她哭,什么时候让她笑,不说百分百,十有**的把握还是有的。

    所以,她这一路来就给易岚透露一些只言片语的信息,其实就是想多备一手,万一她谈判不成,可以通过易岚的加入,搅下局,多一个周旋的机会。

    仅此而已。

    但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易岚的果敢和火爆啊!

    竟然直接开枪了,还是朝八爷开的枪!

    我的天,这一枪开出,搞不好要出人命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只见野人身形一晃,啪的一下,直接环手抠在易岚握枪的手腕上。

    易岚大惊,二话不说,直接开枪,手上还没来得及用力,突然咔的一声闷疼,整个手腕直接被对方抓脱臼了,手枪应声而落。

    但易岚反应也是极快,咬牙忍痛,扭腰就是一个旋踢,直扫对方的太阳穴。

    这是一招致命的打法。以她这个力道和速度,任谁让她踢中了,都要脑浆爆裂而亡!

    野人的反应更是迅捷,伸手一挡鞭腿,凌空打住,但因左右开弓,胸前门户大开,又给了易岚可趁之机。

    易岚直接单腿凌空跃起,屈腿一弹,直踢对方面门,可谓招招狠辣,没留一点余地。

    就在此时,野人突然猛一抬腿,直接踢中易岚的脚板,登时将她踹得顶飞出去,咚的一下撞到石壁顶部,然后又摔下来。

    噗,这一脚力道太大了,直接将易岚踹得吐血,险些晕厥。

    “住手!”

    两人这一番交手,可谓电光火石,只在眨眼间,等陈晓慧反应过来,易岚已经趴在地上咳血。

    眼见不妙,陈晓慧立即冲过去,拦在两人中间,急道:“范先生,一场误会,都是一场误会!”

    “误会?老女人,你脑子进水了吧,你的黑跟班差点把我做了!你跟鸟爷说是误会?”

    胖鸟儿已经振翅飞到陈晓慧面前,勃然大怒道:“信不信,我立马误会你一下?”

    “八爷,息怒,息怒……我代她给您赔个不是。”陈晓慧赶紧鞠躬,但身子仍挡在易岚面前,不肯让开,忙解释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她性子就是这样,蛮横惯了,但也是破案心切,本意是不坏的。”

    说罢,赶紧指了指地上的手枪,道:“要不然的话,这一枪也不会故意打偏了。”

    “你什么意思,你还想她打中不成?!”胖鸟儿大怒。

    “范先生?”陈晓慧恳求得看向野人,知道他才是做主的人。

    “她向小八开枪了。”野人只给了一句。

    “小岚!”陈晓慧向后者厉声道:“还不快起来给八爷赔礼道歉!”

    易岚的脑子被撞得七荤八素,但也听清了,咬着牙,正要骂回去,陈晓慧突然转身,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小声耳语道:“怎么,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吗?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说罢,还向易岚递了个眼神,这回是生怕对方不理解,连续递了好几个。

    易岚一怔,想起之前陈晓慧的交代,说是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还非逼她答应了。先前没有想通,如今再一看陈晓慧挤眉弄眼的样子,哪还不明白?

    肚子里翻江倒海,还疼着,反应过来了自己被利用了!陈晓慧那番话是激将她,有意让她跟野人起冲突的!

    脑中嗡的一声,心中又羞又怒。

    知道陈晓慧有手段有心计,可没想到算计到自己头上,把她也编排进去了。

    心里好恨!

    可怎么说?怎么骂?

    陈晓慧逼自己了吗?没有。

    明明是自己撞上去的,要说利用,只是陈晓慧说了一番话之后,自己就忍不住出手了。这也算的话,也是自己太经不住刺激。

    可她知道,当这边低三下四请求对方帮忙,对方一再拒绝的时候,陈晓慧说不定早就料到她会插手,才故意说了那番话。

    易岚看向陈晓慧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其实她只猜对了一半,陈晓慧猜到她会插手,可没想到她会这么插手,还直接开枪了。早知如此,陈晓慧还真不敢编排他。开玩笑,打死了八爷,整个十九局都要给你陪葬!

    差点就玩脱了!

    陈晓慧看向易岚的眼神,有歉意,也有责怪。

    摇摇晃晃爬了起来,感受着全身的伤痛,易岚终于开始感到后怕,实在是对方的力气太大了,估计这一脚踢得她内出血。

    “小岚。”陈晓慧在易岚背上轻轻推了一下。

    易岚咬牙,心有不甘,可撞上野人的眼神,心中登时一凛,看得出,对方动杀心了,似乎很在意那只胖鸟。

    可绷了绷嘴唇,满嘴血腥,易岚仍是没有开口。

    “小岚!”陈晓慧急了,声色俱厉。

    易岚鼻息嗤了一声,咽下血水,板着脸,语气生涩道:“对不起……”

    声音很小,听得出来,不是情愿的。

    胖鸟儿直接怒了,“黑女人,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道歉的吗?大声点!”

    “瞪什么瞪,说的就是你!”

    易岚正要发作,陈晓慧的手已经悄无声息按在她的肩膀上,在其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让易岚憋足的一口气,硬是没有发作出来,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奈和愤恨。

    “对不起!”易岚闭眼大喊,牙齿咬得咯咯响。

第八章 交配这事我有经验

    声音响彻山洞,就连石壁下的张兴等人,也纷纷向上望来,猜测发生了什么,怎么听着像队长的声音。

    隐隐地,似乎还有哭声传来。

    石洞内,易岚紧绷着腮帮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不想哭,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下来。

    “你们就知道利用我……欺负我……”

    似乎不想在众人面前哭出声来,刻意压着哭声,甚至咳得脸色通红。就算哭成这样,也是要强的性子。

    野人和胖鸟儿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晓慧跟她说了什么,竟将这女人弄哭了,也确实是没见过女人哭的场面,有点手足无措。

    “真是的,吼这么大声干嘛,耳屎都给你震出来了。”胖鸟儿瓮声瓮气说了一句。

    哇的一下,易岚像被刺激了一般,哭更大声了,再难止住泪水,哗哗往下流。

    “我说错话了么……”胖鸟儿有些愣眼,怎么这些不长毛的女人,动不动就哭鼻子?

    陈晓慧神情复杂,心疼易岚,知道她是为案子受委屈了,也知道刚才那句话说的有点重。

    再看对面的野人,见其神情变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刚才那事算是过去了。

    “小岚,你先到洞口等一下。”陈晓慧拍了拍易岚的肩膀,以示安慰,也想让她回避一下。

    易岚走后,陈晓慧立即向对面拱手致歉,“范先生,八爷,刚才险些酿成大错,实在是抱歉,我替她给两位赔个不是了。”

    说罢,恭敬鞠了一躬。

    确实满怀歉意,她可是知道这只鸟儿的来历的,更知道它对范家意味着什么,要真是被易岚失手打死了,就算牛局长也保不住她。

    野人没有说话,算是承过了。

    倒是胖鸟儿又是一顿怒骂,什么脏话酸话全都往陈晓慧身上泼。

    气出了,胖鸟儿也消停了一些,又跳回树枝上,只是偶尔会瞥一瞥地上的酒渍,不时再骂上一句,反正没什么好话,它知道门口那人是听得到的。

    沉默了片刻,陈晓慧突然道:“范先生,这三年如何,找到它了吗?”

    野人一怔,没想到陈晓慧会突然问这个,也没隐瞒,“找到了,半年前,不过又被它逃了。”

    陈晓慧噢了一声,表示遗憾,又道:“我听说这半年你们一直在这片山脉附近,难道它还躲在这里?”

    “这种事你还要听说?你不是时刻关注着我们吗?”

    陈晓慧笑了笑,也没否认,不然也没法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又道:“牛局长的意思是,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调动警方力量,协助寻找。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找起来快。”

    “心领了,不过你们来再多人也没用,找不到。”

    “说不定呢,何不试试?”

    “不是这个原因,实话说吧,我已经感应不到它了。”

    “感应不到?”陈晓慧有些意外,疑道:“是距离太远了吗?难道它已经不在这了?”

    “我不知道。”野人摇头,似乎也很疑惑,“这次不太一样,就像彻底消失了,以前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说罢,下意识抓了抓左手掌心,又尝试感应了一下,可还是没什么反应。

    “竟然还有这种事?”陈晓慧目光闪了闪,“那您后面打算怎么办?在这继续找吗?”

    “暂时不清楚,再找几天吧,如果还找不到,再去秦岭看看。”野人也没打算瞒对方,知道最后也瞒不住,索性将行程托出。

    “范先生,您觉得易岚怎么样,喏,就是外面那个姑娘。”陈晓慧突然话锋一转。

    野人一脸古怪看向她,不知道陈晓慧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但也是因为跟陈晓慧打过多年交道了,知道这女人不简单,往往话里有话。

    “什么怎么样?”

    “给您生个孩子怎么样?”陈晓慧语出惊人。

    野人嘴角抽了一下,外面的易岚也是目瞪口呆,就差没冲进来。

    她虽然站外面了,但这山洞毕竟太小,里面说什么,外面多少还是听得清的。刚陈晓慧提到自己,易岚还觉得纳闷,这突然就拐到生孩子了,这都哪跟哪啊?

    “我认识她父亲,可以帮您说说媒。”陈晓慧一脸认真,像是真操心起了这事。

    “没兴趣。”野人一口回绝,压根不带考虑的。

    “真不想想?您别看她脾气不好,女人归心前都这样,跟了您之后,就是温柔贤惠了。关键您看那身段,那胸,那屁股,绝对能生养。”陈晓慧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野人的反应。

    洞外的易岚,听到这里,简直羞得两颊燥红。她不敢想象,这些话竟然是从陈晓慧这种斯文人嘴里说出来的。饶是平时在队里开开黄段子,也没说得这么露骨。

    她就不明白了,陈晓慧搞什么,瞎操这个心有意思吗,自己一句不愿意,她不还是白搭?

    但因之前被陈晓慧坑过,易岚还是警惕了起来。

    “我说了,我对她没一点兴趣。”野人有些不耐,“如果没什么事,你走吧。”

    这野人的态度,也是让易岚恨得心痒,什么叫没一点兴趣,我有这么差吗?就你那邋遢样,还有资格嫌弃我?

    女人的心态就是这样,明明不会给机会,但一听说对方看不上自己,立马翻脸。易岚也不例外。

    陈晓慧倒没走,默了默,忽道:“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找到它。如今连它的方位也感应不到,下次再找到它,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范先生,是这样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别在我这里卖关子,我耐心有限。”

    “范先生,您还剩多少年?”

    野人一怔,蓦地抬起头来,盯向陈晓慧,目光不善。

    陈晓慧就这样让他看着,面色不改,柔声道:“范家一脉单传,这个担子以后给谁?”

    这句话像有无形的魔力,一下就让野人怔住了,沉默了,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灵位的位置,神情黯淡下来。

    就连一旁的胖鸟儿也缄默了,盯向野人,眼中泛起一股哀伤。

    “就算看不上外面那丫头,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吧。”陈晓慧轻声道,心中颇有自责,知道自己不该引到这个话题上来。但没办法,这次进山,上头特意交代了这件事,毕竟范家传承的事,也事关整个十九局,甚至国家的利益。

    “安哥,这老女人说得对,交配的事,确实要考虑一下了。”胖鸟儿也说话了,说完还不忘剜了陈晓慧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年,他们已经有意识地淡忘这件事,如今又被这个老女人挑起,这不是搞事情嘛!

    “我知道了。”

    野人长长舒了口气,似乎想通了什么,“算了下时间,也确实不做不行了。”

    这一人一鸟的对话,让其他女人听了,非得气死不可。什么叫不做不行,就好像把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当做繁衍任务一样。至少外面的易岚,是恨得牙痒痒。

    “那您觉得外面那位怎么样?”陈晓慧又道。

    野人:“不行!”

    胖鸟儿:“不行!”

    这态度倒是出奇地一致,陈晓慧也没当真,笑了笑,道:“海东市最近几年发展很快,人口已经快要突破一千三百万了。地方大,人就多,什么姑娘都有,倒是可以好好挑挑,找个合适的。刚好,您三年前的铺子也在,有个稳定的落脚地,也好慢慢规划不是?”

    “哼,说得好听。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骗我们回去给你解决麻烦。”胖鸟儿一脸鄙夷。

    “八爷,瞧您这话说得,难不成要看着范先生在这村子里找一个村姑,就这么随便结了?”陈晓慧反问。

    “这倒也是,虽然明知你这老女人不安好心,但你说的也是有那么一点道理。”胖鸟儿认真思索了片刻,向野人道:“安哥,交配这事我有经验,第一次确实不能随随便便。”

    野人脸色一僵,有种被情场老鸟教导的感觉,心里怪怪的。

    陈晓慧一脸憋笑。又听她道:“对了,海东市去年新修了一个国家公园,引进了许多外来鸟类,有些连我都叫不上名字,什么红的、白的、洋的、土的,样样都有,有空倒是可以去逛逛,那里的空气,不比这山里的差。”

    “哦~”胖鸟儿倒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扑哧着翅膀,一脸兴奋,“安哥,我看这事儿靠谱,山里的姑娘,确实不比城里的水灵!我到城里给你好好物色几个!”

    陈晓慧眼皮一抬,再一看野人的脸色,发现他脸色更阴沉了。实在是这胖鸟儿名声在外,这哪是给他物色对象,就是赶着去寻欢作乐了。

    “范先生,玩笑归玩笑。”陈晓慧收起笑容,肃然道:“但事关范家传人,还请您考虑下。”

    野人沉默,忽展开左手掌心,露出两颗豆大的黑点。这黑点浃髓沦肤,就像从里面长出来的,黑中带青,更像被什么东西咬过,留下的剧毒。

    野人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我去海东市。不过话说在前头,你们的案子,我没有兴趣。”

    “当然,一码归一码。”陈晓慧松了口气,只要对方答应这件事,那此行的任务也是完成一半了。至于案件,等对方去了海东市,以后再徐徐图之吧。

    “那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吧。”

    “对,赶紧点,交配这事耽误不得。”胖鸟儿一脸兴奋。

    简单收拾了一下,三人联袂而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山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压根没什么行李。

    出了洞口,三人就见易岚站在一边,表情异样。

    陈晓慧朝对方笑了笑,以表了一下歉意,确实刚才没少拿她开玩笑。

    野人和胖鸟儿倒没怎么在意她,反倒是易岚一见面,就朝胖鸟儿吐了两字:“禽兽。”

    然后再看野人一眼,“禽兽不如。”

    说罢,冷哼一声,抓着钢绳,滋溜一下就滑了下去,留下有些傻眼的一人一鸟。

    “这黑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脑子有病吧,回头我找一群鸟做了她!”胖鸟儿大怒。

    “八爷,高抬贵手,她也是女人,性子直,受不了你们刚才那样的话。”陈晓慧一句话圆了过去。

    “我们说什么话了?”胖鸟儿不解。

    “没什么。”陈晓慧摆摆手,这事儿不好解释。

    胖鸟儿哦了一声,不说话了,眼里闪过一丝坏笑。

    “走。”

    野人带头滑了下去,陈晓慧紧随其后。

第九章 “怪物猎人”的来源

    半个小时后,三辆悍马车轰隆隆出发了。

    之所以是轰隆隆的,是因为有一辆悍马车负载过重,车头直接冒烟了。

    没办法,为了把棕熊运出去,七八个大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几吨重的棕熊架到了车顶。但车子也直接被压沉了一个身位,发动机满负载跑着,差点报废。

    前面驾车的张兴,一边抬头看看车顶,一边从后视镜偷偷瞥了野人,眼神那叫一个崇敬。不崇敬不行,他是参与整个搬熊全过程的,知道头顶上那头熊有多重那早就超过人体承重的极限,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扛起走的,力气得有多大?

    副驾上的易岚倒是一言不发,仿佛在思索什么。

    从陈晓慧那边打听到了,后面的野人姓范,名长安,二十八岁,真实身份是“猎妖人”。

    什么是猎妖人?

    也许是因为心怀愧疚,陈晓慧这次倒是对易岚透露了许多。

    据陈晓慧所言,猎妖人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职业,几千多年前就存在了,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从十九局现存的档案来看,猎妖人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四千年前的黄帝时期:

    那时正是刀耕火种的野蛮时代,人类对大自然的征服和占领,远没有达到今天的水平大自然整体上处于半蛮荒状态,深山老林、古洞深渊、冰原雪域,一些人类足迹罕至的地方,都生活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奇禽猛兽。

    这些猛兽,有的以植物为食,有的以动物为食,更有甚至,专以猎杀人类为生的,或啖食人血、或吸食骨髓、或吞噬灵魂,手段凶残,模样诡异,已经不是一般野兽能比了,因而又被人称之为妖兽坊间也有妖精、妖怪之类的说法,皆是同义。

    妖兽这种在如今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对远古时期的人类而言,其实并不罕见。最早的图文记载,见于湖北三元县酉西村出土的“龟文图”,是一只长着三只头的狼形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啃咬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据考古推测,这种野兽应该生活在2~3万年前,与北京市周口店龙骨山出土的“山顶洞人”,同属“晚期智人”时代。

    近一些的记载,最详实的莫过于《三海经》。这本奇书记载了最早一批吃人的妖兽,图文并茂,如“南山经”中的蛊雕:生活在滂水边上,模样长得像大雕,头上有两支尖角,声如婴儿,以吃人为生。

    又有“北山经”中的狍,人面羊身,虎齿人爪,一双眼睛长在腋下,也喜欢吃人。

    还有蔓渠山上一种叫做“马腹”的野兽,人面虎身,不仅喜欢吃人,还会将人死后的鬼魂拘住,用来骗取同类。所谓为虎作伥,最早便是来自马腹的传说。

    还有一个世人比较熟悉,就是民间传闻中的九尾妖狐。在《山海经》的记载中,九尾妖狐不仅有九尾,还有九个头,原名叫做侄,喜欢吸食童男童女的骨髓精华,手段极其残忍。

    除了《山海经》之外,还有像《搜神记》、《神异经》、《拾遗录》、《楚辞》等书,也记载了一些为祸人间的妖兽,不一而足。

    直到清代,还有蒲松龄树下摆茶,收录民间奇闻志怪,编成《聊斋》一书。其中最广为流传的“画皮”,便是一只披着美女皮囊的恶鬼,专以吞食人心为生。还有“狐女传说”,是一只吸食男子阳气的白狐。此外,更有倩女幽魂、黑山老妖、崂山道士、缸中酒虫等传闻,不胜枚举。

    正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尽管距离黄帝时代的原始部落时期,已经过去了数千年,有些妖兽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人们或神化、或美化、或丑化,变的面目全非了。但我们仍可以通过这些记载,看到那些支配远古人类恐惧的妖兽原型。

    而在那样蛮荒的时代中,也诞生了一群以猎杀妖兽为己任的特殊猎人,被称之为“猎妖人”。

    最早的一批猎妖人就是普通猎人,是为了保护原始氏族部落不受野兽入侵而集聚在一起。后来为了应对各种诡异凶猛的妖兽,不断吸收各家所长,甚至研发出了一套专门对付妖兽的方法,手段和能力不断提升,已经远非当初的猎人能比的。后来甚至还出现了不同的分工和支系。

    其中,又以“范、陈、李、宁、施”五家,流传最久,最是强大。

    这五家几乎伴随了整个华夏文明的发展,传承数千年而不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西周时期,被周文王编入朝廷政权,成为震慑妖兽、捍卫皇权御用机构,伴随政权而生。

    此后,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历代帝王都会将猎妖人编入麾下,用于对付一些军事力量无法对抗的奇禽猛兽,魑魅魍魉。

    甚至到了明朝后期,朝廷还专门为猎妖人成立一个单独的办事机构,史称“镇妖司”。其权利之大,影响之远,几乎可以和当时的“六扇门”并驾齐驱。只是“镇妖司”的身份背景特殊,没有被官方放在明面上宣传。毕竟,没有哪个皇帝会承认自己统辖的天下,还有妖兽存在。

    直到蒸汽时代的到来,火药枪支替代了冷兵器,人类的武装力量彻底上升一个层次。面对以前束手无策的妖兽,哪怕是普通人,也只要一发子弹就能解决。

    妖兽和人类力量早已逆转,猎妖人也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

    再后来,工业时代的开启,掀起了物种大灭绝的序幕。人类的足迹,借着轰鸣的发动机,开始伸向地球各个角落。占领,猎杀,抢夺,短短两三百年的时间里,就灭绝了几万种生物,就连强大的妖兽,也难以幸免。

    人类强大了,妖兽也少了。没了妖兽的直接威胁,猎妖人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清末时期,一部分猎妖人为了维护生存的尊严,利用各自专长,转而从事其他。

    猎妖人一脉,就更凋零了。

    到如今,真正称得上是猎妖人后代的,也只有眼前的范家这位。

    甚至因为特殊的原因,还不能以猎妖人称之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陈晓慧给易岚介绍时,说对方是“怪物猎人”的原因。

    几千年历史,猎妖人的兴衰起伏,娓娓道来,听得易岚一阵吁嘘。

    当然,有些事情陈晓慧也说得含糊不清,例如范长安的左手掌心为什么有两颗黑点?这三年寻找的那个“它”,又是什么?

    陈晓慧只说黑点是范家的遗传病,什么生下来就有,甚至还会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大,颜色越积越深,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爆发而亡。而那个“它”,就是解开范家遗传病的关键,据说是一种动物,范家每一代人,都会在临近三十岁的时候,努力寻找它。

    这种解释玄之又玄,易岚是不信的,觉得陈晓慧应该没有说实话。

    还有那只鸟儿的身份,连陈晓慧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从范家一开始就存在了,至少活了几千年,真实年龄未知,来历未知。

    这种鬼话易岚也不信,开什么玩笑,别说是鸟,王八都活不了几千年。

    总体来看,还是猎妖人的说法,让易岚更信服一些,毕竟有史可考,有史可究,谁能保证这几千几万年里,没有什么奇异凶猛的妖物。而且,陈晓慧应该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糊弄自己。

    再看身后这位,没想到竟有如此荣光的背景,更没想到漫漫历史长流中,有那么一群人默默守护着人类生存的安危。

    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后,易岚心中可谓复杂。

    既对范长安抱了一点期待,希望对方能协助破案。但偏偏这家伙拿枪都逼不上道,这次回海东市,还真是回去传宗接代的,这特么叫什么事!

    “范先生,您店铺的钥匙。”

    后排的陈晓慧,从公文箱里拿出一把古旧的铜制钥匙,递给范长安,道:“店里这些年都有人定期清扫,地方倒还干净,东西也都在,您回去可以直接住。”

    “看来是早就算准了我会回去,地方都打扫好了。”范长安斜了陈晓慧一眼,冷笑。

    “范先生,您误会了,这铺子不是我安排打扫的,是牛局长的主意。他说那铺子虽然是用来暂住的,但毕竟是前人所留,荒废了可惜。加上跟您父亲多少有些交情,所以就自作主张了,就算这次您不回去,他也会一直请人打扫下去。”陈晓慧这回说的倒是实话。

    听对方提到自己的父亲,范长安默了一下,接过钥匙,叹道:“牛局长有心了。”

    之后,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多是陈晓慧起的话题,范长安只是随意回了几句,主要是了解了一下近几年的大事。

    来时花了三天,回去就快了,毕竟是直奔海东市,路上没做任何停留。

    半天后,三辆悍马车到达了海东市浦东新区的小镇上。

    1993年,浦东新区还没有后世那么繁华,这里一年前还叫做川沙县,因为1992年国务院提出开发浦东新区,才正式改名,并入海东市的行政范围内。

    即便如此,此时的浦东新区还是城乡结合部,未完全开发出来,有城镇,有郊野,有公路,有农田,交错分布,也正是这个时代城镇化的一个缩影。

    车子在一家店门前停住。

第十章 返回昔日小屋

    店铺不大,是一栋两层高的独栋小屋,上下各七八十平米。白墙青瓦,木制的镂空门窗,典型的江南小屋风格。

    不同的是,这小屋的窗户玻璃都改成了90年代流行的五彩琉璃,青瓦白墙的素朴中,透着些许商业气息,以前应该是用作商业用途。只是一楼的两扇木门已经锁上,中间扣着一把铜锁,看不出是做什么的。

    三辆悍马车停在小屋外的空地上,立即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这里毕竟是海东市的郊外,很少看到这么多警察集体出动,还是三辆大型悍马。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那头趴在车上的巨型棕熊,实在是太惹眼了,这围观的上百人里,估计有一半是冲它来的。

    “范先生,八爷,到了。”

    陈晓慧刚打开车门,车里扑哧一声,胖鸟儿已经振翅飞出。

    “回来咯,回来咯!”

    它兴奋地扑向小屋,绕着二楼阁楼飞了两圈,突然呲溜一声,不知从哪钻了进去。

    “八爷倒是归心似箭。”陈晓慧似随口说了一句。

    范长安当做没听懂,笑了笑道:“能不归心似箭么,你在山里待三年试试,也能给你憋出鸟来。”

    这话听得刚下车的众人一愣,没想到这位不苟言笑的野人,突然开出这玩笑。再联想到陈晓慧是女人的身份,一个个面色古怪,险些要笑出来。

    还是易岚一个眼神扫去,瞪得众人将笑声憋回,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有些呛气。

    易岚冷冷睨了范长安一眼,心中暗骂,这一人一鸟,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陈晓慧倒没生气,反而笑道:“看来范先生心情不错,都会学八爷开玩笑了。”

    范长安的心情确实不错。

    故地重游,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这栋小屋是他父亲留下的,算是承载他童年最为快乐的几年时光。后来父亲去世,他便离开了这里,正式成为一名猎妖人。

    时隔多年,没想到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宣告自己的失败跟范家的前人们一样,也没能杀死它。也就是说,再过几年,自己也难逃突然暴毙的命运。

    他也想再试一下,但没办法,已经28岁了,所剩的时间不多。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它,也不见得再花三年就能找到。

    更何况,它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所以,从被陈晓慧说服的那一刻起,他就想通了,知道接下来的几年里,最多只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培养范家的下一代,把这一脉传下来的东西,继续传承下去。

    做出这个决定,心中自然是不甘的。

    可当再见眼前的小屋,过往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似乎看到当年那只大手牵着他,从这扇门前走过的身影。鼻子莫名有点酸,终于明白了为何他会说,范家人的命运,都是轮回。

    释然了,也想通了。

    范长安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门上的浮雕,心中略有感慨,接着抓起铜锁,插上钥匙,咔嚓,推门而入。

    映入眼前的,是熟悉的风格,熟悉的装饰,甚至连家具摆设的位置,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这里原本是一间酒肆铺子,进门入口的地方,是一方简单的吧台,台面前摆着几张单腿的高脚凳子,后面是琳琅满目的酒柜。

    吧台左右两侧是用餐的地方,但只有四张桌子,左右各两张,能容纳的客人不多。

    吧台后面则是厨房,用一张半开的青布虚掩着,算是勉强挡了后厨的视线。

    尽管只有七八十平米的面积,但这酒肆的藏酒可不少,几乎在每个可能的角落里都摆满了酒柜,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瓶子和各式酒具,满满当当。

    “布局有点像岛国的居酒屋,但融入了很多中国元素,倒是颇有品味。桌椅是上等檀木做的,藏酒也不便宜,开在这种地方,生意可不会太好啊。”陈晓慧也跟了进来,她也是第一次进这屋子,忍不住端详了一番。

    范长安摇头,“开在这,本来就不是为了做生意的,只是想多沾些人间的烟火气,以免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还能忘了自己是人?”陈晓慧有些不解,看向范长安。

    范长安摆摆手,也没做解释,这句话本就不是他说的。

    正说着,厨房的那张青布突然被吹张开来,胖鸟儿的身影一晃,落在吧台上方。

    原来在吧台的上方,还挂着两条铜链子,链子底部系着一根木棍,胖鸟儿正单腿站在上面。

    “安哥,安哥,咱们今晚开哪瓶酒?”胖鸟儿一脸兴奋,目光已经在身后的酒柜上扫来扫去。

    范长安没接这茬,踱步走进厨房,又上楼看了一圈为了避免客人误入二楼,楼梯被改到了厨房里面。

    看了一圈,范长安又出来了,抬头看到易岚等人也进来了,屋内站得满满当当的,恍然之间,还以为回到了当年开店的时候。

    “范先生,那头熊搬下来了,您看放哪?”陈晓慧指着门口的那头巨熊道。

    这还是真是个问题,实在是这头熊太大了,估计能搬进门就不错了,想放进后厨,除非得把吧台和厨房都拆了,才放得进去。

    最后还是在陈晓慧的建议下,将吧台右侧的桌椅清空,腾出一块空地,才勉强塞下这头熊。

    办完事,陈晓慧等人也没多做停留,三辆悍马车又开走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中间也没再提案子的事。

    临行前,陈晓慧还让易岚留下一个人手,专职联系范长安,只说对方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她。另外,还吩咐易岚定期过来看看,关注范长安那件事的进展。不用说,就是找老婆生孩子的事,只是没当她面说得太直接,怕她多想,毕竟之前没少拿她开玩笑。

    易岚虽不愿意,但没办法,也只能答应下来。中间忍不住又问了陈晓慧几次,难道真不让对方来协助破案,陈晓慧只是笑笑,没回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搞得易岚没有脾气。

    警察走后,围观的群众也散了大半,有些还想到店里来看看熊的,但瞅见一个野人杵在门口,觉得这活的野人还是比死的熊可怕,一个个迟疑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半晌之后,围观的人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安哥,陈晓慧那老女人不安好心呀。”吧台上的胖鸟儿突然道。

    “哦,怎么说?”范长安回过头来。

    他原本是打算站在门口跟外面的人打招呼的,毕竟以后还要在镇上住一段时间,得打听一些情况。没想到他一靠近,一个个都往后躲,搞得他跟怪物似的,不过也想明白了,还是自己现在模样太吓人了,得赶紧收拾一下。

    说罢,干脆关上门,收拾好了再出去。

    “安哥,你没发现吗,那老女人回来之后,就再没提过交配的事。”胖鸟儿道。

    范长安一怔,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说这个,“怎么,你想让她帮忙介绍?”

    “不应该吗?那老女人是十九局的,手上有权力,随便拉几车女人过来,你每天交配七八个,没几天这事就成了。”胖鸟儿戳了戳陈晓慧离去的方向,态度很不满意:“我刚跟她提这事,这老女人就跑了,竟敢耍老子!”

    范长安脸色一黑,咳道:“你真跟她提了?……呃,小八,以后这事你不用管,我自己想办法。也没为什么……主要是……我们人类跟你不太一样,不能这样搞。”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推倒吗?”胖鸟儿不解。

    范长安神情一僵,也不知道怎么跟它解释,关键他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左右说不上来。而且,给一只鸟解释这事,算怎么回事?

    “反正你先别管就是了。”

    范长安丢下一句话,已经上楼洗漱去了。

    这三年都闷在山里,风餐露宿,与日月同眠,与野兽为伴,就没好好洗过澡。洗完之后,还要把头发剪了,胡子刮了,才好出门见人。

    等范长安再下楼时,已经是半天之后的事了。

    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衬衣长裤,背上那把兽皮包着的弯型武器也不见了。用刀子切过的短发,刚毅的脸部轮廓,不说英俊,但也是神清气爽,颇有男子气概,与刚才的野人模样,判若两人。

    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简直干净得不像话,像在大自然的溪水里洗过一样。

    范长安刚走到吧台处,耳朵突然一动,听到了门外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有人靠近。

    “是女人!”吧台上的胖鸟儿两眼放光道:“这么快就上门了?”

第十一章 这个屁股大,能生养

    确实是女人。

    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好,有人在吗?”

    声音略带磁性,还有些慵懒,听起来舒服悦耳。

    “在在在,快进来吧。”

    不待范长安开口,胖鸟儿已经迫不及待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红色旗袍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饶是对女人不怎么感冒的范长安,也是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这是个十足的美女。

    看模样,年纪在三十上下,明眸皓齿,乌黑秀发,一双半垂半睁的慵懒眼神,缓缓抬起,仿佛有绵绵不尽的媚态。白皙的脖颈下,是一袭塑身的红色旗袍,勒在腰肢,勾出诱人的身段。肩上还披着一段雪白的裘貂,增添了几分贵气,正是当下最流行的装扮。

    这道红色魅影站在那边,就像一颗熟透的红苹果,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所谓成熟女人,最是致命,说的便是眼前这样的女人。

    胖鸟儿也看得不住点头,似乎很满意,冲范长安道:“不错,不错,就她了,这个屁股大,能生养。”

    似乎才注意到吧台上的鸟儿,红衣女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皱眉道:“哪来的鹦鹉,嘴巴真不干净。”

    “干不干净没关系,能生就行。”胖鸟儿又上上下下把对方看了一遍,那眼神,分明在说,八爷很中意你。

    红衣女人的表情僵住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鸟儿,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旋即又是一愣,想到自己的来意,又冷静下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还没进门,就跟一只鹦鹉斗上了?

    瞥了一样角落里的棕熊,红衣女人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又看向范长安,知道这位才是正主,笑吟吟道:“这位小哥面生得很,之前没见过呢。”

    说罢,也不待对方招呼,扭着性感腰肢,便款款走了进去。

    “你是哪位?”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郭美芸。”说着,还向范长安伸出手去,主动示好,“说来咱两还是邻居呢,只是我来这里一年了,只见过保洁,倒是没见过你。”

    “邻居?”

    范长安打量了对方几眼,没见过,当然,他好多年没回来了,也不可能见过,旋即摇头,“我不习惯跟人握手。”

    也是不喜欢跟人握手,倒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常年猎杀妖兽养成了这种习惯在手中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将手伸向陌生生物的,不管对方是人还是妖兽。所以跟眼前这女人没关系,之前面对陈晓慧,也是这样。

    郭美芸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也不跟对方掰扯了,直接道出了来意:“小哥,之前进你们店里那人呢?”

    “哪个人?”范长安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从警车上下来那个人,跟个野人似的,喏,和这只鸟一起回来的。”说着,眼神不时瞥了那头熊。

    范长安恍然,原来是找自己的,“我就是那个野人。”

    “你?”郭美芸仔细看了范长安几眼,扑哧一笑,只当对方又在开玩笑,一个慵懒的眼神抛了过去,“小兄弟,不是姐姐抬举你,实在是那个人没你这么干净,当然,也没你这么俊俏。所以你就别逗姐姐了,告诉我他在哪,我还有事找他呢。”

    那半嗔半媚的模样,仿佛能掐出水来。

    范长安虽然没经历过异性,但雄性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差。

    就连一旁的八爷,见到郭美芸这副模样,也是啧啧点头,更满意了,忍不住插嘴道:“哎,就是他,刚上楼把毛刮了,就成这样了。快说说,你找他什么事?说完我们还有事找你呢!”

    这话说得范长安嘴角一抽,用膝盖也猜到小八要找对方什么事。

    郭美芸听得一愣,再看范长安的身板身形,目光比对了一下身高,懂了,惊道:“原来真的是你呀,穿上衣服,差点没认出来!”

    嘶,八爷眼睛一亮,听出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拼命给一旁的范长安使眼色,那意思是,这女人可以,很上道。

    范长安似没听懂一般,淡淡道:“你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看这铺子多年没开了,今天难得一见,赶紧过来打个招呼。邻居嘛,多走动走动。”郭美芸避实就虚,依旧是一脸热情,“对了,怎么称呼?”

    “范长安。”

    范长安也没隐瞒,本就想出门打听一下情况,隐瞒这个没意思。

    郭美芸哦了一声,像是认真记下了,然后又问:“刚车上的那些人警察同志好像跟你很熟,你们认识?”

    “算是吧,怎么?”

    “哦,没事。”听对方这么回答,郭美芸心里就有底了,回头应该不会被警察找上麻烦,遂向角落里的那头大熊抬了抬下巴,道:“那只大块头是你的?”

    范长安点点头,早就看到对方的眼神一直往那瞟,心里多少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范长安:“你想要?”

    郭美芸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倒省的拐弯抹角,喜道:“可以吗?什么价钱?”

    “你要它做什么?”

    既然问到这了,郭美芸也挺了挺腰肢,笑道:“我就说咱们邻居应该多走动走动嘛,我的店都开在你隔壁了,你连我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见对方是真的不知,郭美芸解释道:“其实就是一家土菜馆,现在的城里人山珍海味吃惯了,喜欢吃点土味野味,回头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当然,你也别小看我这个土菜馆,几百平的店面呢,不比你小。”

    “土菜馆?”范长安有点明白对方来意了,指着棕熊道:“你打算卖这个?”

    都说的这么直白了,郭美芸也不扭捏,似为难道:“这不是土菜馆的花样少嘛,吃来吃去就那几个菜。我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过几天要招待朋友,想让我弄几个新花样,所以我才想找你匀点。”

    也没说要全部买走,毕竟郭美芸也知道,这年头,弄到这东西不容易,估计也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不卖。”范长安直接拒绝。

    “你放心,我不是全买,最多要条胳膊掌什么的。”

    范长安摇头,“不是不想卖你,而是熊类是保护动物,你拿走了没用,只会给你惹麻烦。”

    还以为对方不肯松口,一听这意思,郭美芸立马俏脸一笑,“刚不是问了嘛,警察同志是你朋友,你路子多,如果真有麻烦,你帮姐姐挡挡。”

    “不行,这我帮不了你。”范长安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就连一旁的八爷也不说话了。

    猎妖人当然,如今都改称“怪物猎人”了。但不管是什么叫法、在哪个时代,都有一些基本的规则要遵守。既是为了制约这个群体的行为,也是为了保障这个群体的发展。

    每个时代的规则都不一样,有些是皇权制定的,有些是立法制定的,内容也各不相同。但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他们独立于规则之外存在,不然就乱套了,最终也必然被规则抹杀。

    而且,越是到近代,约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格。猎妖人这个职业看似风光,其实掣肘诸多,这也是一些猎妖人早早就转型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因为范长安身份特殊,以及过往任务的需要,十九局为他争取了许多特许和授权。但也仅限于他,不代表他有权利再授权给别人。

    例如眼前这头熊,像“动物保护条款”就是对范长安的制约,只是制约的方式不同。他可以公然击杀并随意处置这头熊,或吃或卖都行,但就是不能给郭美芸去卖,这就是不同的授权。

    当然,除非郭美芸在店里吃。

    “哎,长安,咱们邻里邻居的,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呀。”郭美芸板起了脸,似乎有些生气,“信不信我一通举报电话,你也落不到好。”

    这话有点威胁的意思了,分明是自己得不到手,也要让对方鸡飞蛋打。

    “我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仗着局里有几个朋友吗?先别说你跟那些警察的关系有多好,再好能大过天吗?那是归林业局管的,两个部门,就怕他们也说不上话。”郭美芸扬起慵懒的眼色,似乎在说,你那种关系,我见了多了。

    “我有证。”

    范长安摇头,也不知道怎么跟对方解释,索性拉出吧台下的抽屉,只见五颜六色的证书,塞得满满当当。

第十二章 这一人一鸟够无耻的

    郭美芸伸手拿了几本,一本本翻开,表情瞬间有些精彩:

    “《熊科类动物特许狩猎证》?!”

    “《犬科类动物特许狩猎证》?!”

    “什么意思,有这证就能杀吗?”

    “还有《科类动物特许狩猎证》,这是什么?”

    “《猫科类动物特许狩猎证》?老虎和狮子也算猫科?”

    “还有这本,双斑狸科是什么?还有鼬科、海象科、海狮科……”

    郭美芸有些不敢相信,弃了一摞证书,又从对方的抽屉里拿出另一摞,果然都算“xx动物特许狩猎证”,虽然不明白这些都从哪里来的,但也知道意味着什么,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范长安,“都是你的?”

    范长安点了点头,对方终于明白了。当然,他猎杀的肯定不是这些普通的野兽,只是需要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十九局就给他弄了这些。

    郭美芸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没人,这才压低了嗓门,向范长安小声警告道:“你不要命啦!外面抓的这么紧,你还办假证,捅出去了,你的警察朋友也保不了你!”

    正要再提点两句,发现一人一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郭美芸反应过来了,有些不敢相信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吧?”

    这话问的没毛病,但发现对方的眼神更古怪了,明显是看傻子的那种眼神。

    也是,有些证能作假,有些证做不了假的,主要是经不起查。这熊闹这么大动静运回来,对方手上要没真的证件,回头有人过来一查,不是找死吗?

    这么一想,对方手上的这些证件,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但还是难以置信,毕竟太多了,跟批发一样,郭美芸忍不住又问,“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警察朋友帮你弄的?这年头,做事也是要讲规矩的,我可不信他们有这么大能耐。”

    说罢,指了指抽屉里还躺着的一百多本证书,那眼神分明在说,要搞也不是这么搞的,太吓人了。

    “我说了,我跟你不一样,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范长安没打算跟对方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郭美芸啧啧两声,慵懒的美目难得睁大了些,半调侃道:“没看出来啊,年纪轻轻,背景这么大?”

    范长安耸耸肩,没搭话,倒是一旁的八爷开口了:“大,大的很。怎么样,大屁股,想不想给他生个儿子?”

    噗,郭美芸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狠狠瞪了那鸟儿一眼,发现这只畜生打她踏进门开始,就没拿她当正经女人看过,三言两语不离生孩子。

    郭美芸怨念地看向范长安,埋怨道:“这鸟是你教的?”

    “不……”

    “哎,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你就直说吧,愿不愿意?”

    范长安还没说完,八爷已经横刀插入,“只要你愿意,我能做这个主,那头熊就是你的了!”

    说毕,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在这里还是说得上话的。

    “当真?”郭美芸美目瞅了范长安一眼,发现后者一脸黑沉。

    “怎么,姐姐这么好的身材,给你生个儿子不愿意了?”郭美芸看出了什么,眉头一挑,送了一个媚波过去。

    “愿意,愿意。安哥,你还等什么,我路都给你铺好了!”

    不待范长安考虑的,八爷已经替他答应下来。

    见范长安的脸色更阴沉了,郭美芸心里有点明白了,白皙的脖子却凑了上去,香风扑面,酥酥道:“长安,你不愿意吗?”

    那语气,听的八爷使劲点头,心想等下一定要旁观一下,没见过这种的。

    范长安也犹豫了,确实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解决传承的事,好像比他预想的要简单许多。这样也好,早点了结,自己说不定还有几年时间再去找它。

    “行吧,跟我来。”范长安终于松口了,转身要带领郭美芸进厨房。

    “去哪?”郭美芸一愣。

    范长安还以为对方误会了,解释道:“这屋子的楼梯在后厨,从这里上楼。”

    这会轮到郭美芸傻眼了,“什么意思,去你房间?”

    “要不然呢?”范长安看了看四周,仿佛是在问,难道要在这吗?

    “不是……”郭美芸赶紧摇头,一脸诧异道:“咱两不应该发展发展吗?这就直接上楼……”

    说着自己都脸红了,就差没说,没见过你这么猴急的。

    “怎么发展?”范长安不解,他确实没有一点感情经验。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野外度过的,见的更多的,也是动物之间的行为。跟女性的相处经验也很少,自小便是单亲,由父亲一手带大。除了陈晓慧等几个就事论事的有工作交往的女性之外,就没有再跟其他异性深入接触过。

    “怎么发展?”胖鸟儿也竖起耳朵,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

    “还能怎么发展……”这回轮到郭美芸看傻子似的,盯着这两个家伙,心想不会吧,难道这两个家伙是真的想老娘当场给他们生个儿子?

    玩笑开大了,再这么下去非闹出笑话不可,郭美芸赶紧收拾媚态,肃容道:“别当真,姐姐刚跟你们开玩笑呢。我虽然对男女之情放的开,但还没这么随便,一头熊就想坏姐姐清白,姐姐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一人一鸟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郭美芸突然反悔了。

    “哎,还是再说说那头熊吧。姐姐是真想要,你们说个正经的,有没有别的办法?”郭美芸又将话题扯了回来,今天是势在必得了。

    范长安想了想,道:“你若想吃,我可以给你做点,刚好,我和小八也还没吃饭。”

    “不是我想吃,不是说了吗,给一个客人准备的。”

    “那我帮不了你。”涉及规则底线,范长安还是这个态度。

    “唉,看姐姐这么可怜,难道就不能通融通融?那个客人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管说什么,范长安都是油米不进的样子。郭美芸甚至连鸟都求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求一只鸟儿,可对方也是只眨眨眼,不肯答应。

    得,这回算是明白了,除非自己放下身段,给这家伙生个孩子,不然今天是别想从这头熊身上拔下一根毛走。

    关键那事郭美芸接受不了,她也有她的底线,也犯不着为这个糟践自己。

    “唉,难不成要我去弄几本假证?”说罢又摇头,对方不卖给她,弄了也白弄,还给自己挖坑。

    说到假证,郭美芸突然眼前一亮。

    怎么大意了,这么多“特许狩猎证”,上百本呢,什么背景的人能搞到这么多玩意?

    之前对方说“他跟她不一样”,郭美芸没多想,如今仔细一琢磨,大概明白了其中深意,眼前这家伙,恐怕后台硬的很。

    再回想那群警察里带头的那个女的,对眼前这人似乎也是毕恭毕敬,更加印证了郭美芸心中的猜想。

    这个人,说不定来头很大。

    她之前跟范长安说有个重要的客人,那是说给对方听的,实则是有个有权有势的客人看上她了,想包养她,这种情况在海东市很常见。

    她几番不愿意,人家就说要带一帮朋友过来,还包了整个店,说是来捧场的。郭美芸能信才怪了,到时候店里全是他们的人,免不了要自己助兴陪客人喝几杯,只怕对方不安好心。

    但躲又躲不得,人家有钱有势,多的是手段让自己无法在海东市立足,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招惹的。

    正头疼这事呢,本想弄点新鲜东西让对方高兴了,兴许能躲过一劫。如今看来,似乎有更好的办法。

    等郭美芸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副笑吟吟的脸庞,“长安,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头熊呀?”

    “随便,反正不适合卖给你,原因也跟你说了。”范长安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郭美芸赶紧解释,语气也亲切多了,“我是想呐,这熊你一个人吃也吃不了多少,剩下的,没几天就坏了,难道要丢了不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冰柜呀!”郭美芸知道对方误解自己了,赶紧道:“你难道不买个冰柜吗?不然怎么保质?”

    范长安一顿,原来说的是这个。保质的问题他当然想过,又不是第一天干这行。只是之前没遇过这么大的,厨房里的冰柜也装不下,顶多塞进两成,其他的还是要丢掉。

    “有超大号的冰柜。”

    郭美芸看出了范长安的疑惑,拍拍丰满的胸脯,道:“你忘了我也是干这行的,放心吧,我有熟人,很快就能给你弄到。当然,也不需要你的熊肉了,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大屁股,你能有这好心?”胖鸟儿嗤笑一声,别看它心大,观察力可是敏锐得很,从对方一进门就知道是奔什么来的。

    不然也不会门口来人,就一语道出来者是个女人。这也是它和范长安各有所长的体现之一。

    范长安也迟疑了一下,他确实需要一个大号冰柜,但迟疑的地方跟小八不一样,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钱……”

    “什么意思?”郭美芸瞪大了美目,“难道你还想吃白食不成?”

    “不是,我现在没钱,等以后有钱了会还你的。”范长安说这话,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这种事。

    但他也确实没钱。

    他是很能赚钱没错,十九局委托他的每个赏金任务,价格都是上千万。还不算事后处理战利品的收入。

    但他的开销也很大,主要还是因他使用的武器特殊,需要使用到一种特殊的箭头,每一枚都是上百万,还需要提前找人定制。

    半年前,范长安为了击杀它,就在黄山山脉射了几个亿出去。因为那种箭头威力太大,一旦射出,几乎没有找回的可能。

    那一战不仅没有杀死它,还把范长安所有的积蓄都打光了。身上仅有的一些现金,也早就烂在山里。以当时的情况,哪还管这些?

    郭美芸可不这么想。

    她发现这一人一鸟还真够无耻的,一个是扭扭捏捏的无耻,一个是明目张胆的无耻。她只是帮忙介绍熟人,哪有让她掏钱的道理?

第十三章 听说是去相亲了

    “不是姐姐我不帮你出这个钱。你也知道情况,现在好一点的电器都要从国外进口。你要的那种超大冰柜,国内的厂家压根产不了,从海外拉过来,少说要十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她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把对方逼到一定程度,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不行就算了。”范长安也没勉强,实在是借钱这种事说不出口。

    郭美芸一愣,看对方的态度,是真想就这么算了。遂假装一声长叹声,无奈道:“行吧行吧,我就先帮你垫这个钱,好好的一头熊,总不能丢了不是?不过我们可说好了,你有钱了要立马还我。”

    说罢,还逼范长安当场立下字据。见对方稍有犹豫,郭美芸当即一把抢来纸笔,生怕范长安反悔了,直接把内容都拟好了。

    “好,行了行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立个字据而已,瞧把你难受的,跟签卖身契一样。”

    好不容易催着范长安把字签了,郭美芸又一把夺过来,确认无误后,不动声色地收起,又换上了笑脸道:“好了,我这人说话算数,马上就回去给你办这事儿。不过,你也算欠了我一个人情,回头我再来串门,可不能再这么待客了呀!”

    说罢,还不忘向对方眨了眨眼睛。

    “等等。”范长安突然道。

    郭美芸一愣,有种做贼心虚的不好预感,“怎么,反悔了?不想还钱?”

    那语气,说的好像范长安已经欠她钱一样。

    “不是……”范长安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道:“生孩子的事……”

    “没门!你想都别想!”

    郭美芸有些怒了,“我警告你,别看老娘穿得性感,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亏我好心帮你,你竟然想睡我!”

    说罢,是真的生气了,指着范长安就是一顿痛骂之后,刚骂了几声,才见范长安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别扭扭捏捏的,有什么话直说!”

    范长安也是第一次被女人这么骂,但没办法,有求于人,想了想,还是僵着脸问道:“我是想问你……有什么快的方法,可以找个女人生孩子……”

    这话说出来,连范长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他再没感情经验,也知道这话不妥。

    这就是所谓的直男癌,直得不能再直了。有些人直男是因为性格所致,有些人是因为经历所致,缺乏跟女性相处的经验。但范长安是属于没机会跟女性相处的那种,这也是他性格里的一个缺陷,这次回来,连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哦,你是说相亲?”郭美芸大概明白了对方要干什么,有些疑惑:“你年纪轻轻,也没到着急的那地步,赶着相亲做什么?”

    “呃……”

    这事还真不好说,也不知道怎么跟对方开口。

    “我说,大屁股,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自己不愿意就算了,就不能给我们介绍几个跟你长得差不多的女人吗?”八爷也发话了,虽然郭美芸表现了强硬的拒绝态度,也知道这女人没戏了,但八爷觉得这种标准还是要的,不能让安哥吃亏。

    郭美芸媚笑一声,倒是挺满意对方的夸赞,“我这样的女人可不好找,万里挑一,想找个一样的,怕是没可能。”

    “不过,你要是找人闪婚,相亲倒是个不错的方法,镇上有个婚姻介绍所,我在里头也有熟人,可以让她给你介绍介绍。”

    说罢,郭美芸又取过纸笔,在吧台上写下一个地址和姓名,这才扭着腰肢,扬长而去。实在是不想在这里陪这一人一鸟折腾了,再待下去,鬼知道还要折腾出什么事。

    看着郭美芸那水蛇般的背影离去,八爷不禁摇头叹息:“多好的女人啊,没交配上真是可惜了……”

    这话说得范长安一脸尴尬,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有些懊恼,“小八,不是跟你说了,这事不要你插手,刚才谁让你擅作主张,还拿熊跟人家换……你看看,都弄成什么样了!”

    “什么叫弄成什么样,这事怪我吗?!”

    八爷不愿意了,反驳道,“明明是你太猴急了,硬要拉着人家上楼交配。之前谁说来着……什么你们人类跟我们不一样,大猩猩都知道把对方敲晕了拖回去,有你这么直接的嘛,我看你连猩猩都不如!”

    这话骂的范长安哑口无言,也确实是他太急了些,知道这事怪不了小八,纯粹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感情方面,他一片空白,甚至连小八都不如,也因此才受了它的影响。之前下意识的,就用了小八那套直接扑过去推倒的手段,这才闹出了笑话。

    当然,这跟郭美芸刻意引诱也分不开关系。

    这事说不清楚,范长安索性道:“明天的那个相亲,你就先不要去了。我先过去探探场子,看是什么情况。”

    “切,你以为我想去?我明天还要翻这镇上母鸟的牌子,没空!”胖鸟儿一脸不屑,眼珠子却是转了转,露出狡黠的余光。

    一人一鸟像是互不对付,各自扭着屁股走开了。

    一日无话。

    第二天清晨,范长安带着郭美芸留下的地址,早早出发了。

    待范长安走远了,八爷突然从窗户钻了出来,啾的一声清叫。

    奇特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对面电线杆上的一排麻雀,突然挺起了脑袋,一只只朝八爷飞去,然后落在窗户边上,站得整整齐齐的。

    啾啾啾~啾啾~啾~

    也不知道八爷说的是什么,但这群麻雀却是听得齐齐点头,然后一起啾的一声,四散飞开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只麻雀飞了回来,落在窗户上,低头向八爷啾啾说了两声。

    八爷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振翅而起,朝一个方向飞去。

    ……

    半天之后。

    一辆货车停在范长安小屋的门口,下来了一个红衣旗袍的女人,正是郭美芸。

    置办冰柜的事,她半天就搞定了。这事她比范长安还上心,毕竟还指望着对方给自己解决麻烦,不能让那头熊烂掉。

    笃笃笃,郭美芸上前敲门。

    “大屁股,进来吧。”里面传来八爷的声音。

    郭美芸一愣,还没说话呢,里面的人怎么知道是自己。也没多想,推门而入,这才发现里面没人,只有吧台上的胖鸟儿。

    “你家主人呢?”郭美芸疑惑。

    “当然是相亲去了,还能去哪?”胖鸟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郭美芸哦了一声,昨天才提的,没想到对方今天就去了,见过着急的,也没见过这么着急的。

    不过想了下昨天的经历,算是认识了那位了,好像就是对结婚生孩子的事特别执着。

    也不说这个了,郭美芸指了指外面的卡车,道:“东西给你们运过来了,打算放哪?”

    胖鸟儿咦了一声,奇道:“大屁股,你不是说这东西要从海外进口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哎,不是托了熟人嘛,欠着人家好大一个人情。”郭美芸含糊其辞。

    胖鸟儿哦了一声,似有所指,“大屁股,你很上心呐!”

    “应该的,大家都是邻居嘛。”郭美芸被这鸟儿看得有点心虚,赶紧出去招呼师傅,把冰柜搬下来。

    确实是超大号的冰柜,三个大男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这冰柜搬进屋内。刚一进屋,差点被地上的大棕熊吓得把冰柜摔了,算是明白了这么大的冰柜是用来装什么的了,一个个惊的眼皮子直跳,摆好位置,都赶紧溜了出去。

    “喂,大屁股,你先别走!”

    郭美芸正要离开,八爷一把叫住了他。

    “怎么,还有什么事?”

    “安哥马上要回来了,你再等等。”

    “东西我已经送来了,还等他做什么?”郭美芸奇道。

    “让你等你就等,费什么话!”八爷张嘴就来,那语气,简直不容置疑。

    郭美芸嘴角一抽,发现这鸟还真是嚣张得无法无天了,寻思着要不要等躲过了那事,找个机会把这只鸟掐死。

    正寻思着,范长安回来了。

    “哟,听说是去相亲了,怎么样,相上了吗?”郭美芸笑吟吟地迎上去,关切道。

    范长安脸色一黑,没想到郭美芸还在。

    他其实早回来了,只是撞到门口的货车,看到郭美芸出现后,又躲开了。之后一直躲在暗中掐时间,等货车离开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回来。

    没想到郭美芸不仅没走,还坐在屋内。

    “怎么了?”

    看范长安的脸色,郭美芸也发现不对劲了,倒是一旁的八爷,不时抬头看看天花板,眼睛都快要笑成了一条缝。

第十四章 有骗婚的嫌疑

    “没相上?”郭美芸一脸诧异,没相上就没相上呗,怎么这个脸色?

    仔细一看,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范长安的左侧脸颊上好像有一摊通红,像是一个巴掌印子。

    “你被女人打了?”郭美云好奇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打巴掌这种手法,通常是女人的专属。

    范长安也没否认,走到吧台后面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仰头一饮而尽。

    范长安越是这样,郭美芸就越是好奇,一颗心实在被挠的不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范长安一声不吭,像是难以启齿,倒是一旁的八爷开口了:“他一上去就问人家能不能给他生儿子?”

    噗,范长安一口水喷了出来,冷眼瞪向小八,“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一上去就这么说!”

    “哎,差不多那意思,反正没聊几句就拐到这了。”

    范长安啪的一声,将杯子重重拍在台面上,斜目怒道:“你跟踪我?!”

    “我才没跟踪你,我也是听说的,这事儿在外面都传开了。”说罢,抬头看看天,才不承认。

    “传开了……”范长安顿时焉了,看向郭美芸,心里那叫一个尴尬,难不成她也知道了?

    脸色更难看了,实在是在这女人面前接连出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倒是郭美云开口了,“你别听它瞎说,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的。”

    说罢,冷冷剜了胖鸟儿一眼,发现这鸟儿真是坏透了,连自己的主人都坑,这不,明显是专程把她留下看范长安笑话的。

    但她也没说破,说实话,她还有点喜欢看范长安吃瘪的样子,好久没遇到这么个有趣的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句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也不至于挨打吧。”郭美芸替他分析道:“这几年虽然鼓励男女平等,但风气一时半会变不过来,像你这种喜欢生儿子的也不少,总不至于你说了这句话,人家就打你吧?”

    “人家是没马上打他,但问了他几个问题。”八爷又冷不丁道。

    郭美芸:“什么问题?”

    “人家问他有房吗?”

    “相亲的问这个很正常,能理解,而且他不是有吗?”郭美云指了指头顶的屋子。

    “他是说有,人家又问他在哪?”

    哦,郭美芸懂了,这是打听房子的价值。范长安是有房子不错,但位置太偏了,这里毕竟是郊区,还是刚开发的,顶多算半个农村。换句话说,这房子值不了多少钱。

    跟范长安不同,郭美芸是为了做生意才跑到这来的,正儿八经的生活主要还是在市区,就连房子也买在那。毕竟这边的生活太单调了,不适合她,遂问道:“那姑娘要求这么高,应该挺年轻漂亮的吧。”

    八爷点点头,调侃道:“能不漂亮嘛,他一上去就说要你这样的标准。”

    “我哪有!”范长安瞪了小八一眼,后者压根不看他。

    郭美芸美目一笑,也懂,这是碰上挑眼的姑娘了,年轻漂亮的女孩,自然要求也是高的。

    “然后呢?”

    “然后人家又问他,有车吗?”

    这个郭美云也清楚,没有的,不然也不需要警车送他回来。

    “然接着又问,有存款吗?”

    郭美云扑哧一笑,这点她也是清楚的,这家伙身无分文,不禁都替他可怜了:“这是夺命三连问呀,你都没有,就打你了?”

    “没有,人家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才打的。”八爷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又问什么了?”

    “有海东市户口吗?”

    “哟,这要求高,这年头海东市户口一户千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落户的。”

    八爷嘿嘿一笑,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我们安哥没有户口。”

    “我猜他也没有,等等……”郭美芸一愣,“什么叫没有户口?”

    “他是黑户!”八爷直接道。

    “黑户?黑户你也敢去相亲?!”郭美云算是明白了,也彻底服了眼前这位。

    也难怪人家姑娘会甩你一巴掌,这不是明摆着耍人家嘛。哪个姑娘愿意跟一个黑户结婚,开什么玩笑,说难听点,黑户就是流浪人口,无依无靠的。

    而且鬼知道你是怎么成为黑户,万一是个违法犯纪的怎么办,还被你连累,打你都算轻的。

    “你这黑户去相亲也确实有点过分了,有骗婚的嫌疑。”郭美芸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道:“你不是认识一些警察朋友吗,怎么不把户口问题解决一下,这可是硬伤。”

    “我的身份,不适合登记在案。”范长安倒是说了一句。

    具体原因比较复杂,不便跟郭美芸解释。总之范家祖上所有猎妖人,都没有出现在任何史料记载中。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陈晓慧看到灵位上的无字刻痕,会心生感慨的原因可怜青山无名骨,一朝功名几人知。说的正是范家先人。

    郭美芸正疑惑着,八爷又道:“后面倒是来个不需要户口的。”

    “哦,还有这种姑娘,这年头倒是稀奇。”

    “是挺稀奇的,53岁的一个大妈,你说稀奇不稀奇,胳膊腿比他还粗。”

    呃,郭美云不说话了,终于明白为何这位的脸色这么难看。

    范长安则是铁青着脸,向小八冷眼去:“你还说没跟踪我,说的跟在现场看到一样!”

    八爷这回倒没有否认,而是冷目以对,“你不是说你自己能搞定吗?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搞定的?”

    这话说的范长安哑口无言,也确实是搞不定。因为没经历过相亲,不知道现在结婚还看房子车子票子,脑子里就没这个概念。也着实把他这个猎妖人愁坏了,一身本事无处施展,憋成了内伤。

    “看来还真得找陈晓慧借点钱……”

    范长安想起陈晓慧还留下一个人,心中嘀咕,这女人不会是早就料到自己会求上她,才特意留下一个人负责联系吧?

    “老女人!”

    范长安和八爷异口同声骂道。

    八爷显然也跟范长安想到了同一处,他们相处多年,有些默契已经深入骨子里。

    八爷甚至怀疑,陈晓慧那会躲着它,不给范长安介绍女人,说不定早就料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这个老女人擅于算计,一定是这样的,他鸟的,别让我再遇上!”嘴里谩骂有声,什么脏话都往外泼。

    郭美芸没想到刚刚还斗嘴的两个,如今就一致对外骂上了,还想着再挑拨一会儿看热闹,只能作罢。

    “唉,长安,这事说来我也有点责任,这样吧,回头我帮你关注关注,有合适的姑娘就介绍给你。”郭美芸脸上有些歉意,毕竟是她推荐去的那家婚介所,不然也没范长安后面那些事。

    当然,主要问题还出在范长安身上,但他的问题郭美芸解不了,也只能是这么一说,博个安慰。

    “也别介绍了,我看就你了!”八爷发话了。

    “我不行,年纪大了,不合适。”郭美芸笑笑,这回倒没发火。

    八爷:“不大不大,女大三,抱金砖,很合适。”

    郭美芸才不接它这茬,向一旁的冰柜努了努嘴,朝范长安道:“对了,东西可是给你送过来了,别光放着呀,回头我还指望你靠它还钱呢。”

    “对了,为了能让你尽快还钱。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客人,过来给你捧捧场子,你可得好好帮我招待招待。”

    说罢,也不管范长安答不答应,扭着性感的腰肢,就款款走了。

    “安哥,我去找那老女人算账!”八爷一甩头上的红冠刘海,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就要飞出去。

    “站住!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范长安睨了它一眼,也真是被小八说中了,感情这件事,自己真是连只猩猩都不如,处处碰壁。

    “还是先弄点钱吧。”

    范长安无奈叹了口气,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因钱伤脑筋。但没办法,今非昔比,也不好向陈晓慧开口,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总不能说是借钱娶媳妇吧。

第十五章 竟敢说我们是黑店

    说到赚钱,自然是把店铺重新开起来了。

    这店虽然是范长安父亲开的,但他也待过一段时间,依葫芦画瓢,应该也能弄得差不多。

    这不,眼下正好有一头熊,冰柜也送到了,正好重操旧业。

    说干就干。

    范长安走到冰柜边,双手一扣,抓住冰柜的两边抱起。他要先将棕熊扒了皮,放进冰柜里。

    三个大汉才抬得起的大型冰柜,就这么被他抱着,举重若轻般,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调换位置。

    片刻后,终于将冰柜摆好了,然后又将那头巨大的棕熊翻了肚皮朝天,底下还铺上一层防水的帆布。

    接下来,就是剥皮放血的过程。

    这事范长安在野外常干,只见他拿着一把尖刀,从棕熊的肚皮一路划到下巴处。熊皮向两侧微微翻开,范长安抓着其中一边,刷的一下,就将半张熊皮撕起,然后快速在接口处划刀断肌,接着又撕起。

    很快,一张完整的巨大熊皮已经摊开,足足铺了半个地面。旁边还躺着一头刚剥完皮、红白相间的熊体,一身熊肉鲜嫩欲滴,白色则是体表的脂肪。

    场面很血腥,也很残忍,但也绝对是老练至极的手法,没有破坏任何肌理和皮毛。

    虽然猎妖人已经脱离了最开始的猎人角色,但祖传的手艺没丢,还是一代代传了下来。

    八爷显然已经见怪不怪,还跳到盛满熊血的盆子边上,低头舔了一下,啧啧道:“好烈的血气,再过几年没准就成妖了,难怪喜欢吃人。安哥,晚上拿来下酒吧?”

    范长安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接着把整只剥皮的熊用铁架子撑起,横着摆成大字,放进冰柜。

    这冰柜是双拉的玻璃门,咋一看去,仿佛一只十米高的巨熊横躺在冰柜内,浑身鲜血淋漓,很有视觉冲击力。

    现场收拾一番,再把仓库里的牌匾擦干净挂出来,算是正式开张了。

    抬头一看门上,正是“猎人小屋”四个古朴的大字。

    范长安一时神情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时,他也是这么抬头看着,只是如今个头更高了,那个人也不在了。

    略做感慨,他又进屋检查一番,尽量把每个细节做到位。

    浦东新区的小镇并不大,猎人小屋开张的消息,很快就在镇里传开了。

    人心都是猎奇的,没过多久,镇上的就有零零散散的客人上门了。

    然后,又一个个黑着脸出去了。

    后来也不知是传出了什么名声,来的人更多了。但这些人明显都是看热闹来的,一个个兴致勃勃而来,似印证了什么,又嘘嘘一阵,一个个离开。

    才两三天的时间,猎人小屋就火遍了整个浦东新区。只不过火的方式有点特殊,按后代的说法,就是一家只有流量没有成交的网红店。

    没办法,实在是猎人小屋的标价太贵了,里面动不动就是十几二十年以上的年陈老酒,售价少则几千,动辄上万,还有几十万、上百万的。这对镇上这些大多以务农为生的村民来说,简直就是天价。

    关键八爷根本不让别人讲价,按它的说法,这些酒就是值这些价钱。要是按红星二锅头的价格卖了,对它来说,比杀了它还难受。

    “宁愿倒了也不卖!”

    这就是八爷的态度。

    再说那头熊,原本价格定的高,也吓退了一些顾客。后来范长安决定降价,可就在这时,镇上不知突然起了什么风声,说这熊是保护动物,谁吃了谁倒霉,回头要被捉到局里。

    这一下就把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都吓住了,还打算花点钱尝鲜的,一个个吓的缩回家里,不管范长安拿出什么证件,怎么解释都没用。

    结果,开张了整整三天,也就卖出了一千多块钱。还是最开始人少的那个早上卖的,从熊身上剃了一点肉,之后就再也没刮过。

    又是忙活了一天,送走了最后一个摇头晃脑的客人,八爷实在忍不住了,指着对方后背一阵怒骂:“穷逼,没钱还敢进来,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你说什么?谁是黑店!”

    八爷扑的一声飞过去,在对方头顶上一阵猛啄。几下功夫,就把对方啄了个半秃,双手抱头,仓皇逃窜。

    “呸。”八爷吐出嘴里的毛,怒骂道:“安哥,这帮穷鬼太过分了,竟敢说我们是黑店!果然口袋里干净的,嘴上没一个干净!”

    范长安无奈看了一眼小八,心道,难道你就不过分吗?镇上有一半人的头都被你啄秃了吧,谁还敢上门。

    范长安:“奇怪了,酒水的价格没变,猎肉的价格还降了,生意还这么差,以前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唉,以前店里哪是招待这些穷逼的!”往事不堪对比,八爷提起这个更来气,“之前我和老鬼宰的都是有钱人,比如牛鼻子那种的,一顿饭吃他三年工资,他还乐呵呵的。还有那四家的老家伙,动不动就送钱上门。你跟他说这顿饭值十万,他绝不敢多说一句话,还得把钱数好了递过来。他鸟的,如今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穷逼!真是气死我了!”

    范长安也是长长叹了一声。

    他也知道情况,没八爷说的那么夸张,什么动不动十万八万的。

    但确实当年他父亲开这家店的时候,招待的主要是朋友。能进这家店喝酒的,要么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要么是熟人引荐的朋友,档次都不会太低。钱财对他们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大家看重的东西也不一样,毕竟,一些稀奇古怪的妖兽,不是什么人都能、而且有资格弄到的。

    那会范长安还小,只当他们是店里的普通客人,大家也对他客客气气的。等后来成为猎妖人,心态也不一样了,也没结交这些人的必要。

    跟他父亲不一样,到范长安这一代,猎妖人已经几乎只剩他一人了,也没有了所谓的圈子,更没什么朋友了。

    再说回眼前这店铺,范长安真是头回体验了一把穷人的感觉,彻彻底底的。

    “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奇怪?”范长安想了想,突然道。

    八爷:“哪里奇怪?”

    “酒水就不说了,这吃熊违法的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怎么这些人来之前,好像都知道一样。一个个不管怎么解释都不买,光是来看热热闹,”

    听范长安这么一说,八爷眼睛一亮,也明白了什么:“难道是有人在搞鬼?”

    “能是谁呢?”

    “肯定是那个老女人!”八爷忿忿不平,“那老女人肯定是想把我们逼急了,好去找她借钱,这样一来就让我们给她解决麻烦。”

    范长安也有这个怀疑,但总觉得有点不对。

    “也有可能是那个大屁股,从她一进门,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八爷又道。

    但这又有点说不通,搞砸了自己的生意,这里就没钱还她,郭美芸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范长安索性一挥手,招呼上小八,道:“走,去找她问问就知道了。”

    这边正要去兴师问罪,刚一出门,就看到郭美芸领着一大票人奔来,一个个眉目不善,大概有二三十号人。

    “你说的就是他?”为首的一个胖子指着范长安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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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怪物猎人介绍:
1993年春,陈晓慧带着一张诡异的“人皮”,远赴深山,寻访一名神秘的猎人。故事从此开始。最后一个怪物猎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最后一个怪物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最后一个怪物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