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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斗昆仑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txt下载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四零章,荟萃

    江湖盛会,铺的就是排场。

    同道陆续前来拜山见礼,无论知名宗门,或籍籍无名的地方,只要收到茅山请帖,今日都会前来,参加盛宴。

    秦昆坐在桌上,一旁的赵峰感慨道:“捉鬼师祖庭就是好,华夏无论哪个地方的宗门都会记录在册,奶奶的,我鱼龙山都不知道,咱们竟然有这么多同道!”

    鱼龙山算得上生死道中耳目通天之流,八方渔楼的渔夫,本来就传承了大明锦衣卫的本领,他们汇集的信息,竟然也不清楚华夏生死道还有这么多不知名的宗门。

    赵峰在感慨,秦昆被拍了一下,一回头,一位凤眼女子盈盈一笑,旁边站了位老尼姑,慈祥地看着自己。

    “嬴凤瑶?什么时候来的?”

    秦昆发现老情人来了,连忙起身,对于嬴凤瑶,自己还有些歉疚,好久都不联系了,甚至现在连酒吧都不去了,感觉像玩弄一段感情后把对方抛弃了一样。

    “先你们不久来的。哼,来茅山丹会,也不约我同行,负心汉。”

    嬴凤瑶凤眼瞪着秦昆,秦昆挠了挠头,看到冷场,嬴凤瑶叹了口气:“算了,听说你又找了个相好,我这酒肉尼姑,恐怕你是看不上了。这是我师父,碧空师太,师父,这人就是那个负心汉!”

    很明显,老尼姑是蓄发的,除了穿着像尼姑,可整个人一点也不像。

    总结一个字就是‘妖’,三个字就是‘非常妖’!

    碧空师太一点也不像世外尼姑,倒像个美妇,世俗女子独有的市侩表情写在脸上,像是丈母娘打量女婿一样,眼神中写满了评头论足的话。

    “见过师太……”秦昆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登徒浪子,坏我徒儿清修。扶余山的当家黑狗,真人没人管的了啊。”碧空师太阴阳怪气挤兑完,从怀里拿出一个蛇口造型的瓶子。

    秦昆莫名其妙:“师太,这是什么意思……”

    “空竹灵药。”

    嬴凤瑶一喜,低声对秦昆道:“赶紧收下,天字号解毒药,师父给你礼物呢。”

    秦昆连忙收下那个蛇口瓶子,咂舌称奇。

    这碧空师太看起来不好相处,不过似乎对徒弟非常宠爱,看在嬴凤瑶的面子上,一出手就是灵药,秦昆虽然不信这种自制药剂,但江湖高人给的就不同了。

    “谢师太。”秦昆搓着手,拳头一握,蛇口瓶儿便消失在手中。

    碧空师太语气不变:“谢什么?贫尼怕你被什么蜘蛛精、蝎子精毒死,给你个解毒的以备不测,免得我徒儿伤心。”

    碧空师太带着一百分的不满意,扭着腰肢离开了。

    嬴凤瑶吐了吐舌头:“先不跟你说了,我随师父拜访一下她的故交。”

    赵峰羡慕不已:“秦黑狗,你女人缘不错啊……碧空神尼的徒儿都泡到了……有空帮我搭个线,我买些解毒散呗?”

    “滚蛋。”

    秦昆看着碧空师太和嬴凤瑶远去的背景,白了一眼赵峰。

    妙善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笑:“秦当家原来与我佛门也有渊源,小僧佩服。”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秦昆不解。

    赵峰替他答道:“碧空神尼是出了名的难相处,生死道常年奔波江湖,免不了受人暗算,毒这种东西,已经不属于捉鬼师涉猎的范畴,除了苗巫,也就碧空神尼精擅此道。”

    秦昆浏览起【猛鬼商城】,还别说,似乎真没解毒的妙药。

    王乾过来招呼了一声,说扶余山要走访同道了,邀秦昆一起,秦昆作别赵峰、莫无忌、妙善三人,跟着他们离开这里。

    妙善微微摇着头,看向莫无忌:“莫师兄,为何一直没说话?听说去年南宗道会你也去了。曾被赐下十死印,想必应该与秦当家关系很好才对。”

    莫无忌的脸谱变成愁苦相:“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我是个唱戏的道士,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不过我师父很看好他。”

    妙善感慨着生死道微妙的关系,又寒暄了几句,便向各位告辞,准备去后厨,看看膳食准备的如何。

    ……

    “扶余山高足?久仰久仰,我等散人,行走江湖不易,以后务必多多关照!”

    “符宗!我师父说符宗非常厉害,这位师兄,你就是符宗天字堂真传吗?”

    “哈,原来是聂龙王的师弟,我北地道门,早就听说聂龙王坐镇关东了,应世龙啊,啧啧啧……了不起!”

    有请扶余山关照的,有和符宗攀关系的,有赞美斗宗的,总之这些走出去的弟子为扶余山赢的不少赞誉。

    相比起守家的秦昆,他们要出名太多了。

    也有许多人不认识当代陪天狗的,但一说杨慎的大名,都如雷贯耳。

    民国第一天师啊!虽说和圣僧没交过手,但也平了不少大事,满清国师萨哈廉、日本大阴阳师五柳川谷,两次斗法,即便过了几十年,名头都没弱了丝毫。

    这两次旷世的斗法,一直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所以攀谈起来,夸赞杨慎的同道,占了绝大多数。

    拜访了不少人后,秦昆发现出现了熟人。

    “三十六天太白星,万古六道有启明!长庚山李存一,见过扶余山同道。秦昆,好久不见。”

    “李老道,你也来了?”

    李存一,李哲老叔,一个云游道士,上次吃饭后告诉秦昆他要云游江湖,谁知道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他。

    李存一嘿笑道:“秦昆!老道今天来给你助威的。顺带带着徒弟见见世面!”

    李存一身后,一个愣头小子笨拙地给秦昆一行新秀行礼。

    “贫道徒儿,道号‘三手’。”

    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王乾一群人没了兴趣,唯有楚千寻故作失手晃了油灯,灯火烫在三手身上,三手吓得哇哇乱叫,火焰迅速被收回。

    楚千寻意外道:“原来是个小毛贼!”

    李存一老脸涨红:“女娃娃,小声点!年轻人需要改错的机会!三手那是走投无路了,现在迷途知返入我门下。”

    三手脸颊也涨红,头深深低下。

    秦昆突然开口:“李道长,有一说一,这人不适合进生死道。底线这东西,每个人都要有的。”

    三手今年17岁,握紧拳头,神情难过,他以为遇到师父后,能多一个归宿,让他不再成为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过街老鼠,但这里也容不下他。

    李存一气急争辩:“底线都是人自己定的,迷途知返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三手朝着李存一鞠了一躬:“师父抬爱,您的恩情和教诲我会时刻铭记的。我……我先走了……”

    “慢着。”

    三手看向秦昆,眼中带着愤怒:“你还想怎样?师父领我进门后,我将偷到的东西全还回去了……”

    李存一也讪笑:“对对,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还有些食物,就是讨口饭吃,老道也垫了钱,还给失主了……”

    秦昆道:“让他来灵侦总局吧。我可能用得着。”

    说完,秦昆拍了拍三手的肩膀:“脸是自己挣的,不是你师父领你入生死道,你就是这里的一员。没大家认可,你什么都不是。”

    三手愤怒隐去,渐渐疑惑,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似乎是让自己加入另一个地方?

    秦昆微笑不变,他看得出,李存一如果不是想劝年轻人迷途知返,是不会收这种徒弟的。他精神力虽然很特别,似乎能控制全身气息收敛,不过这种本事,无法和鬼魅正面抗衡。与其这样,不如给灵侦总局补充些人手,坐镇一方,发挥的作用,肯定比现在要好。

第八四一章,扶余山

    丹会第一天,热闹非凡。

    认识的,不认识的,汇聚一堂,酆都门客也来了四位,灵侦总局更是来了三位观察员。

    未开放的区域,厢房有限,三山、三寺、三观的弟子和长辈勉强入住山上,剩下的小宗门,则在山下为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傍晚,天色昏暗。

    走在山路上,王乾摸了摸肚皮,神情格外激动:“秦黑狗,你就说下午的饭好不好吃!”

    秦昆也舔着嘴唇,回味无穷。

    下午的饭是圣僧做的素斋,那滋味,人恨不得舌头都吞下去,素鸡,素鱼,佛跳墙,素三鲜,八珍九宝,还有素酒,他都没想到,堂堂天师,捉鬼术一等一也就不提了,厨艺都能如此出神入化。

    “没想到啊没想到……葛大爷,那真是圣僧亲手做的?”

    葛战走在一行人前面,鼻中嗯了一声:“这和尚就因为厨艺了得,结了不少善缘。以前左近臣、晁震,两个老东西在生死道连杨慎都不怎么服气,就服老和尚。”

    玄儒和画皮仙这么刺头的前辈,对圣僧的手艺都推崇备至,可想而知食物的诱惑得多大。

    扶余山一行人,走在山路上,他们在聊下午饭,以及遗憾没见到圣僧本人,韩则看到四周阴森湿冷的环境,有些不舒服。这里明显是山阴一处小道,周围鬼气弥漫,根据经验,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

    树影婆娑,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这里没人带手电,前方越走越黑。

    韩开口,谨慎道:“葛师公,我们这是要去哪?”

    走了大半个小时了,从黄昏到现在,太阳都下山了,路越走越偏,葛战说他们今晚不在茅山住,看起来这里也不像是下山的路啊。

    “回家。”

    葛战回答完,众人一怔。

    家?

    这群人里,除了秦昆,其他所有人,基本上血缘传承不过三代,王乾是孤儿,韩是孤儿,崔鸿鹄是孤儿,柴子悦的爷爷和老姑柴清蓉,是被钟家捡来的。楚千寻的爷爷楚老仙,是被烛宗捡来的,李崇和景三生是父子关系,但景三生是被斗宗捡来的。

    对于这么大一帮人来说,家就是自己的宗门。

    而能囊括所有人、并且称之为家的地方,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处。

    扶余山。

    这条路是通往扶余山的!

    宗门的名号挂在身上不知多少年,其实实际上去过扶余山的人很少。

    南宗北派最初的分裂,是为了安稳南北生死道,后来变成理念分家,他们离开扶余山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可时隔千年,这个地方,依然是华夏境内,属于他们的家。

    所有人不约而同变得肃穆起来。

    这条上山的路荒芜很久了,葛战一边走一边感慨。当年茅山天师方阎天举办了茅山丹会后,他们和杨慎一起来参会,之后大家筹了钱,请人修了山路,一晃,70年了。

    山路乃青石所砌,杂草丛生。当年大家都穷,杨慎出了大头,拿出积蓄修了这条山路,就是为了让后来人回家方便一些。

    走着走着,葛战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哭声莫名其妙。

    起初是小声啜泣,走到山路尽头,看见一座破落无比的道观后,开始嚎啕。

    这个地方,葛战只来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当年的茅山丹会,第二次就是现在了。没人能体会葛战的心情,老龙王抹着眼泪,同辈之中,就剩左近臣一人在国外,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感席卷全身。

    “师叔……保重身体啊……”

    景三生、楚道、余月弦上前安慰,除此之外,道观旁还有几只虚影,偷偷地打量着葛战。

    唉……

    秦昆揉了揉眼睛,这孤独,谁又能体会的了呢。楚千寻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还有柴子悦,两个女人,似乎来到这里后,又受到葛战的感染,找到了一个可以放下心防、放下坚强的地方。

    “都、都哭什么……”

    李崇舔着带烟渍的牙齿,鼻子有些酸,眼睛红红的,不理解地看向秦昆:“他们都哭什么?”

    “那你哭什么呢?”

    李崇抽了口烟,撇嘴道:“烟熏的。”

    这是一处山腰,地势平坦,虽然不在最顶,但离星空很近,繁星当头,苍穹之下,一股别样的滋味萦绕。

    这里有难过、有孤独、有思念,就有安心、有释放、有归属。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破庙道观,青石苔藓,似乎都是他们的。

    这里是扶余山,他们也都是扶余山弟子,休戚与共,息息相关。

    清风将一块石头吹拂的干净,秦昆躺在石头上闭起眼睛。

    此心安处是吾乡。

    没有什么话比这句更合适了。

    道观中,楚千寻摆出油灯,韩上了贡品,李崇去铺床,王乾一张净尘符甩入厢房,发现还得自己收拾。崔鸿鹄这种熊孩子今年长大了一些,帮起大家在干活。扶余山的年轻弟子们,将自己的家收拾的井井有条。

    一个虚影凑过脑袋,打量起秦昆。

    那虚影青色的面孔,长着獠牙,好奇地在秦昆面前晃了晃手。

    秦昆躺在青石上,青石白天被太阳晒的暖暖的,热气直通后背,烤的人很暖,他睁开一只眼道:“有事吗?”

    “没……没事……见过上师……”

    这是一只野鬼,吓了一跳,他发现秦昆眼神锐利,有些害怕,似乎想跑。

    秦昆坐起来,递过去半沓冥币道:“别怕,问你些事。”

    冥币灵力纯粹,野鬼止住了脚步,有些馋涎,于是壮着胆接过,缩头缩脑道:“上师请讲。”

    “你是这里的?”

    “是……小的是洪武年间人,死后各地漂泊,误入茅山。茅山天师们看小的没什么恶业,便告诉小的在这个山头居住。”

    “你为什么称呼我上师?”秦昆自认气息隐匿的还不错,而且又没道门装扮,明显跟游客无差啊。他凭什么这么笃定。

    “上师说笑了,小的有时也会偷跑去茅山蹭香火吃……你的感觉,和茅山那些上师给人的感觉很像。”野鬼顿了顿,看向道观和厢房,“恐怕这些人都是道门上师吧?”

    秦昆一笑:“嗯,这山头,是我们家的。今天回来看看。”

    “啊?可是这山头,有大王的啊……怎么会是你们家的?”

    大王?

    秦昆还没意识过来,在外面上厕所的李崇突然大声道:“秦昆!抄家伙过来帮忙,有只大家伙!!!”

    秦昆三步并两步,迅速朝李崇呼喊的方向奔去。

    只见一位拎着开山斧的男鬼,坐在不远处墙头,胡子拉碴地打量着他们,嘴角带着冷笑。

    “扶余山后辈,居然不认识我吗?!”

    “认你妈个头,敢不敢报个名号!”

    李崇气急败坏,秦昆瞟了一眼,发现这厮尿到鞋上了,难怪这么生气。

第八一五章,七狗麾下,头号鬼差

    那只男鬼,浑身的马蹄印,即便隐藏了死相,马蹄印也没法隐藏。

    长发散乱,戴着抹额,胡子显得为人粗犷,但面容清瘦,一身杀气内敛。

    李崇身后,咒业鬼出现,咒业女鬼趴在李崇后背,脸上全是诡异涂纹,她拨开额前长发看着男鬼,阴阴一笑,似在给李崇助威。

    韩身后,祭炉鬼出现。

    崔鸿鹄身后,三眼鬼出现。

    王乾身后,飞雷僵出现。

    柴子悦身后,缠铃鬼出现。

    楚千寻身后,尸灯鬼出现。

    秦昆身后,站着一尊牛魔,牛眼冷漠地打量着对方。

    “哈哈,比人多吗?”

    男鬼扛着大斧,大拇指指着自己,嘴角一挑,“某乃‘佛敌’麾下头号鬼差,血斧鬼王,小的们,出来!”

    大斧男鬼,煞气盈天,但不知为何,鬼气也就是野鬼的波动,他爆喝一声,身边几只虚影陆续出现。

    第二只鬼出现,长相渗人,满身都是针线,线穿过肉里,针挂在线上,和流苏一样从身体各处钻出,好像披了一身的毛一样,脸上也是如此。

    “‘玄都神侯’麾下头号鬼差,缠丝鬼王。”他嘴巴被缝合,说话时嘴上的针线一开一合,表情虽然正常,浑身密密麻麻的乱线却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三只鬼打着哈欠,面白如纸,秦昆天眼发现,他后背一道伤口从脑后到尾椎,整个脊骨都露在外面。

    “大老粗,吵什么吵……谁是你小的了……你算什么东西!”

    白脸鬼不屑地看了大斧男鬼一眼,随后抬起眼皮,打量着秦昆几人和他们的鬼差,眼中有了些神采:“嘿,多久都没人来了。看你们的鬼差实力不错,都是扶余山的后生?听说过我吗?‘神武太祖’手下头号鬼差,白脊鬼王。”

    第四只鬼影凝实,半张脸似乎被摁在火中烤过,眼珠都被烤瘪了,嘴唇彻底烫没,下一刻,一条遮挡垂下,半面面巾遮住那半张狰狞的脸,书生一样客气道:“‘阎判’麾下头号鬼差,半邪鬼王。”

    第五只鬼身材高大,将近两米,他挑了个扁担,两个框里面全是人头,脚下踩着草鞋,指骨被磨出,纯白的脚趾刺破草鞋露在外面,擦着汗一笑:“‘搬山金刚’麾下头号鬼差,挑山鬼王。”

    第六只鬼赤着上身,浑身湿漉漉的,明显是淹死鬼,他拎着鱼叉,戴着斗笠,走路时,虚空出现水纹一样的涟漪。

    “扶余山有后生来了?不给爷爷上个香吗?爷爷乃‘青玄海’麾下头号鬼差,翻江鬼王。”

    第七只鬼丑陋异常,根本不似人形,腰间挂着两根短戟,青色肌肉,围着兽皮裙,光脚踩在地上,四肢戴着铜环,獠牙外凸。

    他一出现,牛猛则浑身一震:“夜叉?”

    夜叉?

    秦昆一怔,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日游夜游,夜叉罗刹,那可是阴差啊!这家伙是夜叉?岂不是代表生前并非正常人,而是阴曹原住民?

    “桀桀桀桀,牛魔?有意思……本座在这居然能见到牛魔?!”那只夜叉兴奋道。

    牛魔错愕,环在胸前的手臂一松,结舌道:“本座……八部天龙众能称本座的,你是……明王?”

    “自然!本座乃‘万术真人’麾下头号鬼差,夜叉明王是也。尔等可是扶余山后辈?”

    七只鬼,一只厉鬼,六只野鬼,各个自报家门,都是曾经陪天狗手下的鬼差。

    除了初代陪天狗、上代陪天狗和自己,秦昆发现,竟然全到齐了!

    ‘佛敌’宇文克,‘玄都神侯’公孙飞矛,‘神武太祖’郭威,‘阎判’包希仁,‘搬山金刚’杜行云,‘青玄海’马永江,‘万术真人’无云子,七人的鬼差,竟然全在这?

    空气安静。

    李崇不仅没了怒意,尿意都没了,砸吧着嘴,心脏突突直跳,嘀咕道:“来头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鬼给人摆场子的……”

    七只鬼啊,最厉害的那个,估计还没十六阿哥鬼气浓郁,但人家这气势可不一样,感觉有信心能屠一座鬼城似的。

    血斧鬼王嘿然一笑,抬着下巴示意李崇:“刚不是让某报名号吗,下来呢?打一场?”

    李崇气的不轻,白了对方一眼:“打?那是欺负你。”

    白脊鬼王面无血色,啧啧咂舌:“后生,不是咱们吹嘘,你们还真不一定欺负的了咱们。”

    半张脸的半邪鬼王,那个书生一样的男鬼点点头:“然。”

    担着扁担的挑山鬼王憨厚一笑:“不提打打杀杀的,有香火吗?”

    “对,这是重点。”满身是针的缠丝鬼王随着身体摆动,还能听见细微的针尖相撞的声音。

    两方僵持,秦昆也有些哭笑不得,一群野鬼口气吹的这么大,合适吗?明目张胆的要香火?果然是自来熟啊……

    这里面只有无云子的夜叉明王,现在勉强是厉鬼的波动,其他人,感觉吐口阳气就死了的那种。

    不想听他们继续吹,又不想在气势上被占上风,反正都不服对方,也不能翻脸。于是僵持继续,直到葛战出现。

    老龙王斜眼瞟了他们一眼:“一个个都没死呢?”

    几只老鬼看见葛战一瞬间,挂起见了熟人后的笑意:“小葛,这么久都不上山,你是把扶余山忘了?其他小辈呢?”

    小……葛……

    秦昆一群人脑袋一转,看向葛战。

    葛战干咳一声,脸颊一红:“道观里有香火、摆饭、供奉、还有酒,自己找去。其他家伙,除了左近臣都死了。”

    “死了啊,死之前也没给后生们说过我们几个的名号吗?”

    “就是,对了,这么久不见你们上山,今天突然前来,是茅山丹会又开了?”

    “距离上次丹会多久了,50年有了吧?”

    葛战唏嘘:“70年了……”

    一瞬间,这些老鬼都有些唏嘘,70年了,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又过了70年啊……

    “今年能打赢吗?这代谁当家?”

    葛战看向秦昆,其他鬼也看向秦昆。

    秦昆身后,站着牛猛,七道目光看来,秦昆身上突然汗毛直立。

    秦昆的见过的野鬼从来没给他带来这种感觉,压迫、危险、心悸,只是七道野鬼的眼神而已,秦昆发现自己的鸡皮疙瘩已经泛滥。

    血斧鬼一笑:“今年别再输了。要不然我们有生之年就出不去了。”

    七只鬼,或是挑衅,或是有深意一样,先后从秦昆身上穿过,秦昆一怔,自己的阳气竟然对他们毫无克制!

    如果是普通野鬼,光自己的阳气释放,就能让他们灼烧爆掉。

    他们竟然……无视自己?

第八四三章,赢了也是输了

    入夜,月明星稀。

    秦昆躺在床上,注视着房梁,眼睛发直。

    床是硬板床,褥子是自带的。扶余山似乎经常有人打扫,木头并未出现潮腐虫蛀的情况,厢房和道观很干燥,也不见蚊虫的踪影。

    秦昆、王乾、李崇、韩、崔鸿鹄一个屋,第六张床空着。

    这是厢房,经历了刚刚荒诞的事情后,扶余山这个地方生动了起来。

    他们的山头,还有护山老鬼?

    血斧鬼一众,七只老鬼,只剩下野鬼的修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困在山上,葛战不明说,他们也不提这茬,让一旁的牛猛很惆怅。

    “昆哥……你去世后,我是不是也得待在这里?”牛猛闷哼问道,显然对自己的未来很担忧。

    厢房外,蛐蛐的叫声不绝于耳,更突出山中长夜的安静。

    “可能吧……”秦昆自己都不清楚,那帮鬼差为什么会在这,于是也没法给牛猛解答。

    牛猛听完,更惆怅了。

    窗口,一只半张脸遮住的读书鬼化作青烟飘了进来,闻言一笑:“不一定,取决于你自己。我们其实被茅山那群牛鼻子逼着来着守山的。因为主子死后,我们没了供奉实力大减,又不愿犯忌抢夺其他小鬼吃食,他们便将我们鬼气耗完,将我们打伤捉了回来。”

    这群自来熟又来了。

    读书鬼说完,白脊鬼王推开门,手中拿着一个糕饼,一口下去,糕饼的残渣成了香灰飘落。他摸了摸肚皮,一脸满足开口。

    “对,牛鼻子真可恶。我们安稳阴阳,从未犯忌,即便主子死了,也不会为非作歹。最多是留恋花花世界,喜欢待在阳间而已。他们就说我们不适合在阳间行走,把我们抓住圈进在此。不过每月都会拨发香火,维持我们鬼体不灭。”

    一个赤身渔夫,随后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手里是一壶酒:“杨慎那蓬头鬼,起初也在这里,那是杨慎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候杨慎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寿轮将尽,蓬头鬼被送来,可他不愿被困此山,当时又是鬼王的实力,于是他打伤茅山天师跑了出去。后来听说被镇压了,也不知道鬼体是否健在。”

    他们的话里,很明显的意思就是,一些不愿回阴曹的鬼差,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带到这里看守扶余山。杨慎的蓬头鬼是凭本事逃跑的,可惜后来被杨慎镇压在魔都,也是理发馆那片区域,不能踏出半步。

    这座山,就是阳间的‘牢’,是他们的‘狱’,他们留恋阳间,又碍于规矩,只能困步在此。

    千百年间,他们没出去,可能也不想出去,于是,便成了扶余山的守山鬼。

    扶余山的后人,对扶余山都是有感情的,这些陪天狗的头号鬼差也一样。在主子死后,继承他们的遗志,守护着这个地方,虽然目的很迷茫,但是守护的久了,其实他们也不愿离开了。

    担着扁担的挑山鬼走了进来,两个扁担里的人头不见,现在全是供奉,放下扁担,边吃边道:“其实在这里挺好的。茅山养鬼的天师很少,一些明事理的牛鼻子,也会让那种人性犹在的小家伙来我们山里。所以这几百年,我们山里聚集了近百只小鬼。可惜后来他供奉不够了,小鬼的数量便上不去了。”

    二半夜,一群不知道憋了多久的鬼,跑进屋跟你们串门唠嗑,任谁都觉得无奈。

    他们挤在空床上,看起来短时间内不准备走了。

    秦昆也有很多疑问,开口道:“各位,你们刚说,自己留下是因为扶余山输了,是茅山丹会吗?”

    几只鬼停下了吞食香火的动作,读书鬼干咳一声,白脊鬼扁了扁嘴,挑山鬼揉了揉鼻子。屋外,血斧鬼扛着大斧走了进来对他们道:“怕什么,照实说。书呆子,你说!”

    读书鬼点点头,双手拢在袖子里:“是茅山丹会输了,70年前,杨慎输给了方阎天,根据约定,我们无法获得自由。”

    “但我听葛大爷说,杨慎赢了,一举成名。”

    读书鬼微微一笑:“赢了,也是输了。他斗法赢了方阎天,方阎天当年是茅山第一真传弟子,可惜,杨慎用了‘太乙九炼’赢的他。和历代丹会一样,一旦鬼术用出,扶余山即便赢了,也会输掉大义。不将鬼术列为邪道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九地诸门的道士和尚散人们,全都不会承认杨慎赢了。”

    这已经不是斗法意义上的输赢概念,而是大义上的输赢概念。

    好似小说故事中的外道魔头挑了正道山门一样,输赢都是没有意义的结果。

    也许形容的太抽象,李崇不太理解,开口道:“为什么?”

    王乾撇撇嘴:“还能为什么,怕呗。又或者说,不能承认鬼术的地位。”

    王乾理解,但说不出来,旁边的崔鸿鹄听着更费解。

    好在韩捋清了思路,剖析道:“其实我感觉,输赢对茅山来说,只是试炼弟子实力的一次斗法。但其他捉鬼师不一样,他们觉得一旦身怀鬼术的道士,在生死道的地位被认可,或许会引得许多生死道中人的效仿。那些人,不如杨慎意志力顽强,乱用鬼术,轻则意识错乱,重则丧失人性,这就是‘沦为邪魔外道’。不赞同鬼术的地位,我觉得……没错。”

    万物有利有弊,有些道术,只有特定的人能用,和天赋有关,这是不争的事实。

    秦昆也觉得,如果真如韩这么说,这种做法还真没错。

    几只自来熟的老鬼坐在屋子里,他们表示,其实能不能从这里出去已经不重要了,这么久,待都待习惯了,而且他们过个几十年也会偷偷溜下山玩一圈,牛鼻子们人其实不赖,最多把他们暴打一顿抓回来,只要自己不犯忌,就没什么大事。

    不过,几只老鬼看向秦昆,低声道:“当代陪天的,你有没有把握,不用太乙九炼赢一次?让我们好好臊一下牛鼻子?”

    秦昆点了根烟,表情郁闷。

    不用鬼术吗……

    仔细想了想,如果不用猛鬼临身,他的实力确实会大打折扣啊。

    要怎么斗?肉搏?

    一群老鬼看到秦昆懵逼,哀叹一声,正儿八经赢一次,有这么难吗?

    秦昆道:“各位,这个我暂时不能保证。能不能先问一下,茅山丹会都会比什么?”

第八四四章,阴曹十三站

    老鬼们的介绍很全面。

    茅山丹会,也需要走阴,他们参与的茅山丹会,基本上就是阴曹十三站!

    一站土地庙。

    二站黄泉路。

    三站望乡台。

    四站恶狗岭。

    五站金鸡山。

    六站野**。

    七站**殿。

    八站酆都城。

    九站十八狱。

    十站供养阁。

    十一站鬼界堡。

    十二站莲花台。

    十三站还魂崖。

    其中四、五站是第一个坎,届时走阴,阳气稀薄,恶狗雄鸡对阴魂最为克制,动辄精神大损。

    第八、第九站是第二个坎,丹会以鬼王为料,上酆都的目的,自然是拜十殿阎王,取酆都令猎鬼了。鬼王在哪?就在十八狱中。

    阳人下酆都,险中求险,无论是酆都城还是十八狱,都是危险重重,对胆量、意志的考验格外苛刻。还有数不清的意外发生。

    第三个坎就是十二站莲花台、十三站还魂崖了。

    莲花台乃地藏王**之地,为诸鬼洗涤神魂。

    此地看似平安喜乐,但与人而言,凶险万分,因为莲花台本是地藏王为往生魂洗去前尘过往的地方。

    三教之中,‘儒家执中,道家守中,佛家守空’。空就是无,于佛家而言,无即有,先将你前尘过往记忆洗涤,涤清因果线和记忆,才能重获新生。

    这个地方,很容易将记忆洗净,他们这些参加丹会的人,根本不是来投胎的,所以异常危险,万一深陷佛言之中,忘掉前尘过往,差不多就等于个人意义上的消失。

    十三站是还魂崖,为最后一站,还魂崖分两路,一是还魂崖,二为奈何桥。此地就是孟婆看守,走阴的弟子极其容易被灌下孟婆汤,踢下奈何桥。

    “那些守桥阴兵,最讨厌阳间来走阴的弟子,他们可都是不讲理的,届时需要尽快冲入还魂崖,回到阳间。如果意外被抓走,灌下孟婆汤,那估计就回不来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楚千寻和柴子悦不知何时也杵在门口,听的瞠目结舌。

    这他娘的就是茅山丹会?

    玩命呢!

    没有血腥杀戮的恐怖,但个人意义上的消失,很容易让人细思极恐,尤其是即将参与其中的人,这种事对外人而言激不起任何波澜,反正人死如灯灭,可是意识、记忆的莫名消失,在阴间被逼投胎,等于说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

    真正的无,或许不是不存在,而是和以前再无瓜葛。

    新的灵魂,新的记忆,新的身体,这就是轮回。

    无论是人是鬼都喜欢留恋阳间,为什么?就是两个字不舍。不舍的是自己的记忆,还是记忆中的人,或许没法用只言片语说明白。

    整间屋子,呼吸沉重,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通关。即将到来的,是陌生而未知的一切,不再是打打杀杀,包括秦昆在内,心底都没底气。

    感觉能否走完十三站,完全取决于命运啊!

    读书鬼补充道:“而且还有过了好多年才走完十三站的,阳身一直处于假寐状态,反正想回来……得各凭本事。”

    “假寐……”李崇僵硬一笑,点上根烟压压惊,“那不就是植物人吗!”

    信奉暴力哲学的李崇,心底升起一种无力感,很明显,自己的优势荡然无存,到了酆都鬼城那一站,形势就不受控制了。

    ‘听天由命’四个字,果然无奈。

    ……

    一晚上,大家都没睡好。

    所以翌日清晨,大多数人都顶着黑眼圈,不知道晚上都在想什么。

    秦昆一大早起来,根据葛大爷的指引,去后山小溪洗漱完,和李崇挑了四桶水回来。

    大家洗漱的差不多,前往茅山准备用餐。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葛大爷说是个走阴的好日子,茅山丹会,不会有纸面上的流程,都是下传口谕,晚上才开始,所以一天的时间,安排在山下的同道,都不必过早上山。

    山上只有茅山、扶余山、九地的同道。

    炊烟袅袅,听说圣僧又在后厨生火做饭,即将吃到的美味暂时缓解了他们的担忧。

    秦昆没在正堂,今天刚好有时间,将这里参观一下。

    这处未开放的区域,比不上前山的堂皇宏大,却有道门的清幽,青山绵延,绿树苍翠,道观有了年头,许多地方斑驳,但风格却很合胃口。

    茅山似乎就该是这样的。

    后院,前往灶房的方向,嬴凤瑶陪着碧空尼姑在散步,碧空给嬴凤瑶嘱咐着注意事项,看到秦昆过来,没给什么好脸色,对嬴凤瑶道:“走阴曹十三站,须得靠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男人,徒添失望。”

    秦昆尴尬站在原地,自己也没招惹这师太啊,怎么说话老阴阳怪气的。

    嬴凤瑶朝他偷偷眨了眨眼,乖巧地跟在后面,随碧空尼姑远去。

    往前走了没一会,一处石壁前,一个缺牙老头抽着烟,正是鱼龙太岁,老太岁旁边站着赵峰和几个师弟师妹,他给赵峰嘱咐着什么,赵峰恭敬地点头应诺。

    老太岁发现秦昆来了,嘿然一笑:“小黑狗,葛老匹夫昨晚没给你们指点指点吗?”

    “葛大爷睡得早。”秦昆老实回道。

    “嘁,谁信呢。”老太岁说完,画皮仙也走了出来,身后是弟子莫无忌。

    画皮仙嗅了嗅空气,心旷神怡道:“好个阴天,是个走阴的好日子。无忌,晚上还能吃一顿老和尚的素斋,是你的福气。”

    这里离灶房很近了,香气随风而来,虽然淡,依旧能勾出肚里馋虫。

    “也是师父的福气,听说晚上有素馄饨。”

    莫无忌的脸谱变成笑脸,晁震一愣,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秦昆在旁边嘟囔道:“我说莫无忌,你戴着脸谱能吃饭吗?”

    嗖地一下,脸谱上嘴巴一圈消失,露出莫无忌本来的嘴,他开口道:“你好奇心怎么那么重。”

    秦昆眯着眼,还有这种变化的?

    莫无忌说话间,画皮仙脸上嗖地一下出现脸谱,一张黑脸望着自己:“厉害吗?”

    秦昆哭笑不得:“晁前辈,你真无聊……”

    无聊都是客气话,这分明就是幼稚!

    “俗人,俗不可耐。”

    一老一小两人戴着脸谱,给了秦昆一个评价,之后前往饭堂。

    看着二人还有些故作气派的模样,秦昆摇了摇头。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秦昆身后,一个老光头一个小光头出现。

    老光头咧着嘴:“美酒佳肴穿肠过!”

    小光头接道:“杀人放火乱家佛!”

    哎呦我艹……乱禅寺的疯和尚来了……

    秦昆扶额,二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老光头的两颗眼球,看向不同方向,这家伙,就是乱禅寺首座铁禅和尚,小光头正是乱禅寺独苗佛海了。

    佛海和他师父一样,两颗眼球不仅看向不同方向,还在滴溜溜地转,他开心道:“秦昆!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儿来的。你不是被关到精神病院了吗……”

    记得没错的话,秦昆在临江市精神病院见过他。

    佛海似乎在使劲,两颗眼球慢慢恢复原形,整个人气质都突然升华了,傻笑收敛,一派高僧模样:“阿弥陀佛,佛门行者,需要了解人间疾苦,佛海是去普法的,并不是真疯。”

    说完就破功,两颗眼球重新弹回原来的地方,佛海咧嘴道:“我其实逃出来了!没想到吧!要不是这几天和师父迷路,说不定早到了。”

    铁禅和尚一记爆栗敲在佛海脑袋上:“孽徒,都是你带的路!诵了这么多年经,也不开慧,我白把你养大了。”

    秦昆听到师徒二人在茅山迷路了两天,也是佩服。

    这么大个山,你们到底是在哪迷的路?

    二人还在争吵,突然钟声响起,徐法承出现,对各位道:“请各位同道前往膳堂用餐。”

第八四五章,弟子欲往鬼门关【第三更】

    早上一顿饭,晚上一顿饭,加上昨天,秦昆一行人已经吃了三顿饭了。

    圣僧做的饭越来越辣,虽然好吃,但晚上吃完烧的胃疼。

    入夜,阴云遮顶,温度骤降。

    天空山雨欲来,有种不近人情的冷。

    苍穹雨幕下,近百人,都在等着时间到来。

    茅山三玄剑,追雷平风铜掌柜,三个老道士面色肃穆,平风剑仇化清现为茅山首座,他闭着眼睛,掐着时间。

    晚上11点,平风真人走上一座木台,袖中一抖,一把陶剑握在手里!

    “请灯!”

    二十四盏油灯燃起,每个烛台如小臂一般粗细,灯焰鲜红如血,璀璨如莲。

    血莲灯!

    随着灯火燃起,秦昆天眼俯瞰,赫然发现血莲灯摆放的位置,似乎是四方定魂阵?!

    这是阵字卷中最稳固的护法大阵,在阵字卷中,‘四方定魂阵’需要二十四位阳气旺盛之人护法,现在却被换成了血莲灯?

    “请符!”

    百张符纸洒在天空,平风真人指尖抹在陶剑剑刃,鲜血涂在剑刃后,舞剑疾刺,百张符纸先后被贯穿在陶剑上。

    蜃界符。

    这符文秦昆见过很多次,符头‘敕令’二字下,写着门字,非常好记。

    “三清道丁出东方,雷公电母赐神光!”

    陶剑剑指苍穹,雨幕被刺破,小雨淅沥,逐渐滂沱。

    “请门!”

    平风真人声音愈发浑厚,天地之间,声如律令,声音刚落,一道竖电劈下!

    强大耀眼的雷光似乎就劈在几十米外,所有人眼睛一花,这一竖电,好似无形中有一扇大门被打开一般,竖电就是门缝中透出的第一束光!

    自天空起,垂直落地,强光刺激完的视线恢复后,黑暗的雨幕中,两扇巨门虚影出现,万丈高,万丈宽,巨门两侧太虚,以至于看不到边际。

    一口火焰喷出。

    陶剑上的符纸燃烧起来!

    平风真人的陶剑倒插进香炉,双手松开,两扇门的门缝突然吹出飓风。

    道袍猎猎作响,如招展的旌旗一样,平风真人袖袍被吹开,胸膛是朱雀刺青,两臂则是青龙白虎,大风吹的道髻散乱,须发飞扬,平风真人双手在虚空一握。

    刹那间,大风被握停。

    “地肺龙盘酆都上,鬼帝带我过明堂!”

    “请东方鬼帝!”

    香炉的香灰,如水柱一样炸起,不可抗的力道撑开自己的拳头,大风再临。

    风虽大,却无法吹乱香灰分毫,香灰扶摇直上,万丈高的大门,一左一右,突然出现两个巨大虚影。

    “我靠……”

    除了几位天师级的前辈外,所有人都被风吹着闭起眼睛,秦昆则通过天眼,看到了两个虚影的模样。

    这一刻,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

    只有威压,没有鬼气,能看见,但不存在。

    这就是屡次听说的,气态生命的……神?

    而且是……门神……

    东方鬼帝,神荼、郁垒!

    水柱一样炸起的香灰一分为二,被吸入两个鬼帝口中,他们的脸颊埋没在万丈高空,一声冷哼似乎炸出惊雷,其中一人沉声问道:“道庭白丁,何事请我!”

    “弟子欲往鬼门关!”

    平风真人说完几个字,似乎费了极大力气,接着口中鲜血狂喷。

    神荼毫无动静,郁垒则将自己那半扇门打开。

    “香灰落地前通过,过时不候!”

    支呀的开门声响彻天地。

    那扇门只开了一条缝,里面的阴气便疯狂涌出。

    平风真人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了,追雷真人开口,对众人道:“各位生死道高足,自香灰落地前请尽数通过阴门,过时不候!”

    追雷真人说完,徐法承第一个道:“茅山法驾先行,各位还请跟上!”

    这阴风,似乎自九幽吹来,渗入骨髓的寒冷,难以抗拒。风很大,吹的人眼睛都难睁开,明明几十米的距离,却如同鸿沟天堑。

    茅山真传徐法承,背负双剑,步伐沉稳,低着头朝着门缝走去。

    秦昆跟在第二个,剩下的人,迅速跟上。

    阴风渗人,尤其走在最前面的,耳朵脸颊都要冻掉了,秦昆明显能看见徐法承挂着鼻涕和眼泪,还要强行走在首位,心中无奈。

    自己被吹的脸颊有些麻木,四肢也开始僵硬,突然,灼烧的胃部,一股暖流涌出。

    秦昆僵硬的身体一下子缓解的不少!

    圣僧做的素斋?

    原来目的在这里啊。

    那素斋似乎有暖身的功效一般,这种感觉秦昆非常熟悉,阳气!那些素斋中,裹挟着精纯的难以消化的阳气!

    空中的香灰已经降了一半,陆陆续续还在向下飘洒。

    不过现在出现好转,不止是秦昆,茅山、扶余山、九地,这些真传高足僵硬的身体也有所缓解,徐法承吹的眼睛睁不开,失去了方向,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时间不多了,带着后面的人跟紧我!让他们低头看路!”

    风很大,秦昆几乎是吼出来的,徐法承闻言立即会意,并通知身后之人。几位高足了解,立即成大雁形排开,将阴风挡下,所有人都低头看着前面人的脚,跟着秦昆和徐法承向门中走去。

    李崇走在侧翼,行进间,一个胳膊搭在自己肩膀。

    李崇背过风转头,发现了一张长着络腮胡子的脸。

    “聂……聂雨玄?你怎么来了!”李崇一怔。

    聂雨玄挡在李崇身前,目光注视着脚下,勉强睁开眼睛。

    “少废话,跟紧了!”

    百人身影,没入门缝的一刹那,郁垒便关上了门,消失不见。

    冷风瞬间退去,天地重新恢复静寂。

    雨也停了。

    木台上,平风真人虚弱地坐倒在地,擦去嘴角的鲜血。

    天还是阴天,不见月光。

    秦昆他们进门了,但是没有全进。

    木台下,他们的身体丢了魂一样软倒在地。旁边的葛战、画皮仙、鱼龙太岁和圣僧看到这一幕,各自感慨起来。

    又是一年丹会。

    素斋,血莲灯都用上了,他们应该能撑很久吧?

    “晁老魔,你觉得这次能回来几个?”

    葛战佝偻的身子渐渐挺起,如苍松劲柏,但口气中,尽是担心和唏嘘。

    晁震半晌难以回答。

    茅山丹会,和南宗道会一样,为了磨砺弟子而举行的试炼。

    这是真正的走阴,是各凭本事的走阴,能回来的,将来都是生死道首屈一指的栋梁。

    但这种事情,往往都是残酷的,无论是抱团还是不抱团,能回来十之七八,已经很不错了。

    “谁知道呢,人各有命。我一个唱戏的道士,能有什么见解啊……”

    晁震唏嘘,同时也在担心,担心自己的真传弟子回不来,可是担心没用,他需要成长的机会。

    葛战再看其他人也一样,谁说生死道之人没有挂碍和羁绊。

第八四六章,牛头马面

    青天白骨一座庙。

    磷火点点,荒野无人。

    无论鬼门关外的前辈师长如何担忧,门一关上,他们再担忧也无济于事了。

    死寂的天空,毫无生机的大地,天地间是有亮光的,如同秦昆去【地狱道】一样,在这里,月光一样能透进来。

    一条符石铺成的路直通庙里,两旁是水桶粗的白烛,约莫半米高。

    这是走阴,是秦昆从未见过的走阴方式。刚才进了这个门后,世界有一瞬间的安静,似乎整个阳间都离自己远去一样,脑海中属于阳间的喧嚣、吵闹声的记忆,全部化为短暂的耳鸣,然后归于寂静。

    周围还是山,地上则是骨头,天空中有雾气,星星很少。

    进门后风就停了,想起刚刚那刺骨的阴风,许多人都心有余悸。

    九幽吹来的寒风啊,魂都要冻坏一样。

    休整了片刻,徐法承掸掸道袍,对大家道:“各位同道,前方便是当地土地庙,阴曹十三站第一站。此次走阴,各凭本事,希望各位安好。”

    一入阴曹,生死未卜。这是阳人的禁区,秦昆进来后,发现系统中【地狱道】的选项没了,他也不能随时离开。

    这里既然是六道轮回之一,其中的禁忌,想必是非同寻常的。

    茅山自古就用这种法子当做弟子的试炼吗……有些残酷啊……

    大家还未动身,听了徐法承的话,人群中便有疑惑传来。

    “徐师兄,此次走阴,可否多人相伴?”

    “可以。”

    “徐道长,还有什么其他危险吗?虽说咱是吃这一行饭的,我可不喜欢死在这鬼地方。”

    “不知道,十三站,我也是第一次来。”

    “徐兄,不知在下能否与你同行?”

    “抱歉,师门要求严格,贫道也只能单独行动。”徐法承婉拒后,提醒道,“此次茅山丹会唯一任务,就是从阴曹带回丹料。鬼王最好,鬼将次之。各位可以按照顺序走,在酆都鬼城拜十殿阎罗请令,下十八狱,那里据说有很多上好的丹料。当然,大家也可以自己行事。”

    徐法承顿了顿补充道:“传闻阴曹广袤,自成势力的鬼城多如牛毛,各位也可碰碰运气。言尽于此,贫道先走一步。”

    徐法承朝着土地庙走去。

    徐法承都走了,其他人也没什么主见,跟着他一起朝着土地庙走去。

    土地庙内,一对牛头马面,只是厉鬼的修为,拿着锁链锁着三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个年轻人。

    “尔等阳寿已尽,我们兄弟二人送你们去酆都三司,铁链锁着你们是为你们好,明白吗?路上遇到什么吓人的事都别乱跑,你们的阴魂很脆弱,锁链若是勒断了鬼体,遭了秽气侵袭,说不定轮回的资格都没!”

    青色面孔的鬼差,配上铜铃大的眼睛,一牛一马不断嘱咐,但口气吓人,几只阴魂忙不迭点头,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土地爷,我兄弟俩先走一步!”

    牛头马面朝着庙内拱拱手,牵着铁链向外走去。

    一开门,两只鬼差嘴里的小曲已经酝酿好了,猛然见到门口黑压压一片,足足上百只阴魂朝他们走来。

    这群人,大多数都是道士打扮,马面嗅到一股阳气的味道,唏律律一声嚎叫,大声道:“大哥,有牛鼻子来夺魂!”

    “呔!前方何人!酆都牛马二差出行办事,这些魂也是你们能劫的?!”

    牛头闷哼一声,一把叉子出现在手中,死死盯着为首的徐法承。

    徐法承被唬了一跳,这里怎么还有俩鬼差啊?

    看到他们腰间挂着酆都令牌,鬼气稀薄,明显是俩低级鬼差,而且脑子似乎都不好使。

    徐法承心中一动,一位白衣白眉白发白面的白无常出现,白无常戴着高帽,系着腰带,腰带玉扣上,正是酆都两个古字。

    “二位差爷,在下雪楼谢氏无常,切莫动手。”

    白无常谢子迟拱了拱手:“我主此行,乃茅山走阴,需去酆都一趟,请二位差爷行个方便,带我们同行。”

    “嗯?”

    “啥?”

    “酆都?”

    “你们?”

    牛头马面心中一惊:“走阴什么意思?你们这么多人阳寿未尽,去酆都做甚?”

    徐法承身旁,黑无常范疆出现,恶狠狠地瞪着他俩:“问那么多找死吗?给我带路!”

    黑无常双拳,两团旋风出现,如同风钻一样,牛头马面咽了咽唾沫,心中一虚:“按照酆都律令……不能带阳寿未尽者入皇城……”

    黑无常龇出尖牙,阴冷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牛头马面,低级阴兵而已,胆敢拿酆都律令压我!”

    一道风钻打出,朝着牛头而去,马面惊恐大叫:“大哥小心!”

    牛头躲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是鬼将!这一拳下来,自己恐怕得被打成重伤!

    牛头面容悲戚,面色惨淡。突然空中出现铁链的声音,铁链与风钻交击出脆响,将那团黑风打散,铁链被反弹至牛头面前,几乎要抽在他脸颊上时,瞬间被收回。牛头浑身冷汗,回过神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尊牛头。

    雄壮,威猛,煞气十足,他浑身缠着铁链,两米四的身高,带着天然的压迫力,腰间挂着一个令牌,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没事吧?”

    那尊牛头转头望着自己,牛头咽了咽口水:“没……没事。在下玄泽城牛魔一族,牛烈……谢谢前辈援手!”

    说完,他心中涌出激动。

    面前这尊牛魔……霸气啊!

    “范疆,欺负厉鬼算什么本事,和老牛来打一架吗?”牛猛冷笑着看向黑无常。

    黑无常舔着嘴唇:“求之不得!”

    “够了!”

    秦昆、徐法承同时说道。

    徐法承将黑无常收回,这家伙的脾气一直都不好,好勇斗狠之辈,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和秦昆的鬼差打起来,茅山和扶余山的梁子,估计会被无限放大。

    论交情,他和秦昆还不算势如水火,秦昆脾气直来直去,但识大体,为人豁达,徐法承一直觉得秦昆不错,和这种人不宜交恶。

    黑无常被收回,秦昆也知道徐法是承退让一步,让自己跟这两位鬼差沟通一下。

    秦昆看向牛猛,努了努嘴。

    牛猛会意,朝着两位鬼差道:“某乃黑石城牛魔一族牛猛,曾任罚恶司碎颅狱镇狱鬼卒,现为我主秦灵官座下鬼差,辖地为黑石城。今天有要事去酆都一趟,给我带路。”

    阴曹的,曾任职酆都罚恶司,又是牛魔一族,自己人无疑。

    主子是阳人,但任阴官,执掌一方的灵官啊,虽不多见,但级别比他们大多了。

    牛头马面看着秦昆的表情肃然起敬。

    “见过大人。”

    秦昆客气点点头:“劳驾,不知有麻烦吗?”

    “没有!想必大人已经知道走阴的凶险,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便带各位大人去一趟好了。”

    两只鬼差例行公事,土地庙的土地爷似乎和茅山很熟,听说他们要走阴时,开口道:“平风真人给我烧了‘阎君笺’,事情我知道了。既然各位阳身都在,在下便不给你们盖阴戳了。去吧。”

第八四七章,鸡飞狗跳之地【第二更】

    阴曹十三站,过了土地庙,第二站就是黄泉路。

    上无星辰,下无大地,灰蒙蒙,黑漆漆的环境,阴魂鬼体在这个地方格外显眼,透着幽蓝的光芒。

    牛头马面非常健谈,牛猛被收了回去后,两位鬼差就和秦昆聊了起来。

    秦昆这才知道,二人之所以刚刚那么紧张,是有原因的。

    人死后,未过黄泉路之前,有回魂的机会,一些法力高深的道士、巫婆会在这种地方抢寿夺魂,为阳人续命。

    他们刚刚以为这群道士,是来劫庙抢人的,所以才那么紧张。

    “一般亡者头七,都会被安排在土地庙待着,根据规矩,头七后要回去看一下,再过三五天,才会被送往酆都。以前会遇到一些牛鼻子抢寿夺魂的事,我兄弟二人着实怕了,要被上面查出来,我们不好交差啊……”

    听了他们的话,加上自己亲眼所见后,秦昆心中才渐渐捋清门道。

    原来还有这一说?

    黄泉路上,走了不知多久,出现一个牌坊,写着‘忘川’两字。

    过了牌坊后,周围的漆黑消退,雾气也消退,渐渐地出现了其他阴魂和鬼差。

    “秦爷,这就是忘川河了。”

    “哦?”

    秦昆看到血黄的河水里,虫蛇遍布,还有鱼骨水兽,全都泡在浓稠的血水中,格外恶心。

    前方百米外,出现桥梁,秦昆道:“前面就是奈何桥吗?”

    牛头马面呵呵一笑,解释道:“秦爷,其实有些话不便对阳人讲,不过您既然是咱阴曹灵官,小的就实话实说了。忘川之上,所有桥都叫做奈何桥。只不过孟婆大人待的那座奈何桥最出名而已。”

    这里的奈何桥上,人满为患。腥臭的河水刺鼻,阴魂争相而过,又拥挤地过不去,将为数不多的桥彻底堵住。

    秦昆身后,原先浩浩荡荡的百人规模,过了桥后锐减。

    也不知道是先过去了,还是挤在后面,或是跟别人走了。

    牛头马面锁链锁着的几只阴魂还在,他们便没有停留等待:“秦爷,走吧,一过奈何桥,阳人就无法抢寿夺魂了,许多兄弟也会带一些别地过来的阴魂前往酆都,我们就心安了。”

    人数一少,行进速度就快多了,王乾几人一直跟在秦昆身后,发现徐法承也不见后,拽了拽秦昆衣服。

    “秦黑狗,你被耍了!”

    秦昆不明所以。

    王乾撇嘴:“那茅山的拿你当挡箭牌吸引这俩阴差的视线,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韩开口:“有这个可能,过了忘川,周围鬼卒数量多了起来,我们走阴规模这么大,保不齐会引人注意。”

    跟着秦昆的,还有六十多人,过桥后和其他阴差的队伍一分开,这么多人的规模一下子就变得明显起来。而且每个人身上阳气还在,不可能不被发现。

    面前是一座山,山上一处烽火台一样的石崖后,刻着‘望乡台’三个字。

    这已经到了第三站。

    一条路上山,一条路通向别处,估计好多人浑水摸鱼,跟着其他鬼卒走了。这些鬼卒的任务反正是带阴魂入酆都,多一些少一些都是顺手。

    化整为零的思路很好,秦昆也没上山,对牛头马面道:“二位,那我们就此别过,有机会再见。”

    “啊?哦,好的秦爷,您慢走。”

    队伍里还有不少人,发现秦昆要离队,也跟了上来,一些人则一直跟着牛头马面,于是队伍再次分离。

    秦昆走上另一条,这路通往山阴。

    山阴,恶狗岭,第四站。

    站在山腰上,恶臭扑面,冷风刺骨,秦昆头皮发麻。

    这个山岭,好像被陨石砸过一样,中间的山坳是一个巨坑,焦土遍布,似乎还有岩浆裂痕,这里满山的恶狗,成千上万,个个凶戾无比,撕咬着过路的阴魂。

    凡是跟着鬼差的,那群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夜叉罗刹之类的,全都掏出法器驱赶着这些恶狗,自己乱跑的可就惨了,缺鼻子少眼、断胳膊少腿的比比皆是。

    这些恶狗不会将阴魂咬碎,都会放条活路,但也会将他们折磨的奄奄一息。

    秦昆身边,几只鬼卒说着风凉话,教训着身后的阴魂们:“看到没?这就是乱跑的下场!”

    秦昆一行人,绕着山腰前行,这群恶狗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龇牙咧嘴地扑了上来。

    刹那间,狗吠声震耳欲聋!

    “秦昆,你兄弟们来了!”王乾作怪大叫,突然屁股挨了一脚,被秦昆踹了出去。

    “我日!”

    一只狗扑面而来,王乾符纸甩出,咻一道锐金之光划过,恶狗被削的一分为二,呜咽地躺在地上。

    没过片刻,两截狗竟然在愈合,王乾心中震撼。

    “奶奶的,居然死不了?”

    秦昆看了一眼便知因由,开口道:“别纠结了,这是影灵,杀不死的!我们赶快走!”

    王乾五行符开路,通过这里也不轻松,这群恶狗乃影灵所化,性质和吊死鬼一样,都是杀不死的存在,而且攻击性极强,被挠一下虽然不至死,但确实蛮疼的。

    秦昆、韩、李崇、崔鸿鹄、聂胡子将楚千寻、柴子悦围在最里面。

    突然间秦昆一愣:“聂胡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聂雨玄穿着皮夹克,护在队伍另一侧,他五指成抓捏爆一条恶狗,闻言揉了揉鼻子,咧嘴笑道:“进门前!”

    秦昆一怔:“本事挺大啊,我竟然没发现。”

    进门前,秦昆的天眼术一直存在,以高空视野俯瞰全局。他都没发现聂胡子的存在,也没感受到聂胡子的气息。

    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见鬼了。

    二就是聂胡子修炼了一种罕见的身法,堪比自己的匿尘步。

    这就是化龙后的聂雨玄?来无影去无踪的吗?

    “秦昆,屠你的后生,你不会怪我吧?”

    聂雨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到他揶揄自己,秦昆骂了句:“滚蛋。”

    被聂雨玄挑衅,秦昆刚好看到几只恶狗朝自己扑来,随脚一踢,将他们掂球一样踢往聂胡子那边,力道刚好。

    聂胡子没想到秦昆竟然来这招,后背被挠,面子大损,勃然大怒:“秦昆,你真卑鄙!”

    秦昆微微一笑:“再送你两只!”

    队伍行进速度很快,都是一路杀过去的。

    终于踏过山岭,发现恶狗不再追逐他们,他们松了口气,周围逃出来的鬼哀嚎四起,这些恶狗,不咬那些挂着酆都令的鬼卒,只咬其他人,有的鬼即便有鬼卒照看,都被咬了个面目全非,着实是惨。

    恶狗岭之后,就是金鸡山,鸡飞狗跳的两个地方,对秦昆几人而言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但数量太多,又杀不死,小伤倒是有一些,足以让人狼狈了。

    两关一过,十三站第一道坎就算过去了。

    下山的路带着热身后的舒畅,圣僧素斋中的阳气也彻底被吸收,精神不仅没有萎靡,又饱满了几分。

    金鸡山下,是一片鬼林,蛛网遍布,蛇虫横行,破烂的白布悬挂在树枝上,这些都是后人烧来的孝带。

    鬼林外立着石头,写着‘禁武’两个大字。

    往里走,鬼林之中,出现了一个村子,村子里热闹非凡,敲锣打鼓的纸人,眉开眼笑路人,鬼影重重阴魂,格外热闹。

    第六站,野**到了。

第八四八章,临近酆都【第三更】

    “瞧一瞧看一看,免费的供品!”

    “茶饼,上好的茶饼咯,不要钱!”

    “各位爷,歇歇脚,看段舞狮,赏些纸钱可好?”

    村中喧闹如市集,**外的林子,明明写着‘禁武’两个字,可村子里,却打的异常残酷。

    尝供品的鬼,一块糕饼下肚立即虚弱不堪,倒在桌上。周围缺鼻子少眼、缺胳膊少腿的一哄而上,将那只鬼四分五裂,肢体被瓜分完毕。

    喝茶的,直接晕倒,有的心脏都被挖出,装在别的鬼身上。

    性本恶的嘴脸,在村子各处出现,那些未曾经历过残酷的鬼们,走到这里基本上就被终结了。

    这群鬼专挑形单影只的鬼下手,做局后,茶老板、小厮等等村子里的鬼都会讨要供奉好处。

    “本地秀才公,招书童一位,可免十八城地狱之苦!”

    一个小厮费力吆喝,只见一个小孩闻言激动过去应征,秦昆天眼看到,那小孩被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带入拐角,就一口咬破喉咙,整个人被小厮和秀才公吞掉。

    混乱的村子,丧失了人性的地方。

    啖鬼啊,这事也有吗?

    这里是三不管的地带,那些鬼卒经过,也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是催促着要歇脚的阴魂赶紧动身。

    “真他娘的乱啊……”

    秦昆一行人坐在一处茶肆歇脚,聂胡子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摇头叹息。

    “爷,请用茶!”

    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厮腆着脸递上茶,聂雨玄闻了闻茶肆,直接将小厮的脑袋捏爆,茶肆一静,再就没其他小厮敢来打扰了。

    “各位大人……救救我……”

    旁边桌子上,一个喝了茶,失去力气的鬼倒在桌上,哀求地看着秦昆、聂雨玄他们。

    撕扯他鬼体的家伙们,发狠地瞪着这个方向,将他撕成残废后便一哄而散,秦昆几人也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各位大人……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

    那人就剩一颗眼珠,淌着泪水,他剩下半个残躯,秦昆看着可怜,递给他一沓冥币。

    那人迅速吸收,灵力充沛的冥币被他吸收后,那人不仅长出新的肢体,实力更是晋级野鬼。

    “谢恩公……”

    他给秦昆磕了三个头,随后握着手指,感觉浑身充满力量,眼中突然发狠,朝着外面追去。显然是要算账了。

    “何必呢,徒添事端。”

    聂雨玄看了一眼秦昆,秦昆耸耸肩:“一时被善良蒙蔽了头脑。”

    那人出去后,提着几个人头回来,身后又带了一些身体壮硕的野鬼。

    “恩公,看您生前家里给烧了不少供奉,分我兄弟些吧。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刚刚那个人又回来了,还带着人手。

    这幅场景很讽刺。

    秦昆抬着眼皮:“如果我不给呢?”

    那人跪在地上,嗤笑道:“大人,不要执迷不悟,我等生前是亡命徒,无人送终……只求些香火而已,你不要逼我们为恶!”

    果然是被善良蒙蔽了头脑啊。

    秦昆苦笑着看着这群野鬼,一个个表情,哪像是求香火的,这不是来要人命的吗。

    “行吧,过来拿。”

    一沓冥币出现在手上,灵力浓郁,波动强烈,这群野鬼眼中立即出现贪婪之色。

    为首的野鬼,马上晋级厉鬼的修为,大步向前,走向秦昆。

    突然,他离秦昆几人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我让你过来拿,傻愣着干什么?聋了?”

    那野鬼浑身抖了起来,地上跪着的、秦昆先前救了的男鬼很疑惑,他的伙伴也很疑惑。

    那野鬼僵硬地看向聂雨玄,咽了口唾沫,嘴唇哆哆嗦嗦道:“龙……龙王……”

    野鬼眼神失焦,似乎中了蜃术,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非常呆滞,恐惧由内而外散发,聂雨玄摸了摸胡茬,呵呵一笑。

    “你这样的家伙,是我最讨厌的。恬不知耻的东西,还敢抢到爷爷头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算什么东西。”

    聂雨玄冷笑一声,手指随意戳了戳野鬼胸膛,那野鬼凄厉大叫,如同气球一般被戳爆在当场。

    凄厉声回荡,其他鬼都吓傻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昆起身,无奈摇摇头:“走吧,这地方待久了,容易怀疑人生。”

    秦昆走过那个跪着的野鬼,野鬼被冻成冰坨,走过其他野鬼,其他野鬼也被冻成冰坨。

    扶余山的真传们,跟着秦昆离开,他们的阳气将冰坨化开,那些野鬼随着冰坨变成了水,再然后,水也没了,消失无踪。

    ……

    看到了野**的丑恶人性,心里确实不怎么舒服。

    秦昆没在这里逗留,离开这里后,就到了第七站,**殿。

    说是殿,其实是亭。亭中有泉眼在汩汩冒水。

    这水就是‘**汤’,进酆都受审前必须要喝**汤,才能口吐实话。

    这地方其他人没有任何兴趣,秦昆则好奇不已,凑了过去。

    “姓秦的,这东西可不能随便喝。”崔鸿鹄严肃提醒道。

    秦昆随口道:“我知道,傻缺才喝这玩意。”

    周围正在喝**汤的鬼呛了一下,幽怨地看着秦昆,秦昆没理会那些目光,从弹性空间里摸出一瓶饮料,将饮料倒干净后,灌了一瓶。

    幽蓝的液体,好像星空的颜色一样,非常好看。

    啧啧啧啧……阴曹果然有好东西啊。

    能吐真言的水,秦昆感觉以后能派上大用。

    弹性空间里的饮料,灌了三瓶,就有鬼差上来不让他灌了,那鬼差警告秦昆不喝**汤可以,但受审时如果口吐假话,会被直接发配到十八层地狱中受苦的,这种提醒秦昆充耳不闻,拍拍屁股离开。

    第八站,酆都城,就在**殿不远。

    包着村子的鬼林走过,视野立即开阔起来。

    雾气弥漫。

    高大恢宏的城墙看不到尽头,墙上有些青砖剥落,露出里面夯实的泥土,土里还有森森白骨。酆都鬼城的城墙很破,有些地方可能取土于坟,还有白骨挂在墙上,一些夯土上,更是鲜血淋漓,插着兵器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酆都鬼城,到了。

    鬼城的正门不知道开在哪里,这是侧门,高达三丈,站在门洞下,显得自己非常渺小。

    “阴戳何在?”

    先前在土地庙盖的阴戳,在这里就派上了用场,有专属标记的鬼差,进城很容易,因为鬼体残缺丢掉阴戳的,则被鬼卒扣押在门口,积攒了一批鬼后,才一起领入鬼城中。

    扶余山几人,互相对视后,开口道:“就在这分开吧。”

    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既然到了阳人的禁区,只要一进城,恐怕就有无数双鬼眼盯着自己。

    化整为零是最妥善的办法。

    这里鬼王就有近百,鬼将更是多如牛毛,他们一直觉得茅山给的建议非常不靠谱。

    什么拜十殿阎罗,请令去十八狱捉鬼,这太荒诞了,不过,总得有人去试试。毕竟茅山怎么说也是生死道祖庭,不会贸然挖这么大一个坑坑人的。

    来之前,茅山给每人发了一根红绳,红绳系在手腕,上面串了一枚铜钱,据说十殿阎罗、各位判官看到此绳可以网开一面,给他们下发捉鬼令,但这种荒诞的事情,谁能有百分百的把握?

    秦昆一路过来前已经和他们商量好了,他准备亲自去试探一番,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这群人中,也只有自己有把握从鬼王的手下逃跑。

    “我先进去了,你们先找个办法进城,最好别被盯上。我探查一翻后,会想办法给你们答复。”秦昆道。

    “我暗中掩护秦昆。”聂雨玄开口,秦昆并没拒绝。

    王乾点点头,两沓金刚符分别递给他们:“胖爷也就这么多了。匿灵符你俩应该用不上,就不给你们了。”

    柴子悦给了秦昆一个铃铛:“秦大哥,这是子母铃,我们一人带一颗子铃铛,母铃铛给你,离得越近,它晃动幅度就越大。百米内,子铃和母铃会一起响。到时候凭这个来找我们。”

    秦昆握住,点了点头。

第八四九章,远来皆是客

    酆都城没想象中的森严。

    即便是阴曹皇城,守城的鬼卒依然是野鬼之流。可能在阴间,没有什么不长眼的邪祟敢来这里闹事,野鬼足够了。

    于是秦昆匿尘步施展,从守城野鬼面前大摇大摆走过去时,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

    刚进一进城,秦昆心跳加速,猛然抬头看向天空,乌云翻卷,一个人头从乌云中出现,那人头戴着旒(liu)冕,头颅硕大,俯瞰鬼城,不一会,第二个、第三个也出现,几颗百米大的人头打量了一下城内,眼神疑惑。

    找我的?

    秦昆大气都不敢喘,那三个家伙看的正是自己的方向。

    好在秦昆躲在城门附近的茶摊处,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三颗人头消失不见。

    “咦,竟然是三位王上俯察酆都,罕见啊。”

    茶老板收回目光,街道上议论纷纷,回到茶摊,茶老板发现少了个茶杯,暗骂不已,难道进贼了吗。

    秦昆端着一碗茶,走在街道上。

    四通八达的道路,整座酆都城比临江市似乎还大,鬼影重重,罕见的却是一派生活气息。

    有游街的千金,打马的少年郎,吆喝的鬼贩子,也有声音粗豪的武士,长相狰狞的官差,阴恻恻的车夫,随从众多的贵族。

    在阴曹,原住民的地位格外的高。

    一个轿床游街而过,轿床里是一位白衣白眉白面红唇的女子,正是只白无常。抬轿的是八个力士鬼,身材魁梧,各个都是厉鬼级的家伙。

    地位低的直接拜倒在地,一些特殊的,长着獠牙、提着钢叉的武士,以及一些黑肤狰狞、凶相毕露的猛鬼,则不屑冷笑,这是夜叉罗刹一族。

    阴曹原住民中,鬼卒最多的就是牛头马面,大多在干苦力,夜叉罗刹地位稍微高一些,相当于游侠儿,日游夜游则大多任职阴曹机构,黑白无常就是贵族了。

    不过,即便阶级地位最低的牛头马面,比起其他阳间来的阴魂,都气派很多。

    一条街走过去,秦昆发现这里还有乞丐。

    “各位大爷行行好吧……赏些饭吃……”

    破碗被一只黑肤狰狞的罗刹踢翻,罗刹恶狠狠道:“穷鬼,你到死也就是穷鬼!闲的在酆都要饭?不如早点滚去投胎!”

    穷鬼还不少,胆子大的还会偷偷吐几口唾沫,颇有丐帮的架势。

    秦昆茶水喝完,将茶碗随手丢掉,面前是一处酒楼,写着‘食为天’三个大字。

    阴曹五行,灶王坛食为天,这是总店吗?

    生意挺不错的,秦昆没进去,继续溜达了起来。

    逛了三条街,秦昆发现了,其实酆都和阳间鬼城很相似,如果没有校场的话,就是豪华版的阳间鬼城。

    多了校场,便多了些杀伐的味道。

    阴兵厉不厉害目前还不清楚,气势是有的。才逛了三条街,校场就有两处,一个叫‘铁槐营’,一个叫‘黑柳营’,都是以鬼木命名的。

    两个校场上空,煞气凝结成鬼雾,露出一张狰狞的巨脸,秦昆好奇叫牛猛出来,问这玩意是什么,牛猛告诉他这就是阴兵的军魂。

    酆都鬼城内,大道就有十纵,三十六横,小道不计其数。

    十纵代表着十殿阎罗,三十六横就是三十六位诸天大判了。

    半天的时间,秦昆都在摸周围的情况,至于去拜十殿阎罗的事,暂时没放在首位。

    一处阴曹街坊,秦昆累了,暂时在亭子里歇歇脚,背后是座大院,秦昆叫出茶仙鬼沏了茶,正在品茶时,大院侧门打开,一个管事出现。

    “咦?竟然还有人在外面?”

    秦昆端着茶,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管事。

    管事阴森森一笑,青色的脸颊感觉不怀好意:“这位小兄弟,今日我家小姐大喜,所来之人皆是客,能否请小兄弟进来喝杯喜酒?”

    “不去。”秦昆当即拒绝。

    管事冷哼道:“你以为我想请你吗?家中老爷是远近闻名的人物,叫你是看得起你。”

    管家说完,恰好一只黑肤罗刹从门前经过,突然窜出三条莽汉,将罗刹架住往家里拖去。

    罗刹凄厉大叫:“放开我我不去!我就是回家路过的!你家小姐半年已经办了三次喜事了,休想再讹我份子钱!”

    秦昆一口茶水吐出,刚刚在街上看到这类阴人,应该是横行霸道的存在,怎么角色反过来了?

    罗刹被捂着嘴拖了进去,一个富态的黑无常从侧门走出,管事立即躬身:“老爷。”

    黑无常发现秦昆,惊喜一笑:“呀,远来皆是客,今日适逢小女大喜之日,小兄弟进来喝杯喜酒可好?”

    黑无常身后,八只鬼将走出,秦昆眼珠子瞪得滚圆。

    黑无常哈哈一笑:“在下范奇,添为三营阴帅,进我府邸,不会委屈上师吧?”

    黑无常脖子上,一条阴龙若隐若现。秦昆非常无语。

    鬼王。

    这就是酆都吗?鬼将多如狗,鬼王满地走?

    三营阴帅,自己逛个街都能碰见?

    对方一口叫破了自己的身份,秦昆躲都没法躲,只得耸耸肩:“恭敬不如从命。”

    身边,一位小姑娘出现,身上缠着藤蔓,脑袋上开着一朵花,孤山鬼王的爱女,尸藤鬼。

    “咦?主子,这是哪儿呀?”

    “一个好玩的地方。我去吃酒席,要不要和我一起?”

    尸藤鬼雀跃道:“好啊好啊!”

    尸藤鬼转头,看向那只富态的黑无常,眨着眼睛道:“伯伯,你也是鬼王吗?”

    黑无常脸色一僵,发现秦昆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

    府邸很大,相比起酆都鬼城的规模,就不值一提了。

    高朋满座,大多是阴兵将帅,不过这些家伙都是垂头丧气地模样,各自小声嘀咕:“大帅的爱女半年已经办了三次喜事了,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可不是吗……我的军饷供奉都快没了……”

    “什么时候出征啊,真想杀杀那些割据一方的家伙,听说那些鬼王各个富得流油……”

    “还得看大帅意见。咱们捧大帅的场,不就是为了这机会吗,到时候能抢一笔,怎么的也发大财了啊!”

    黑无常比起白无常天生冷厉,大多是沉默寡言、好勇斗狠之辈,这只阴帅则健谈很多,此刻他却有些无语。今天偶然在家门口碰见一个走阴上师,本来是大喜之事。

    毕竟这种家伙身上买路钱是最多的,多好的讹人机会啊,可惜他身边竟有一只鬼王相伴?

    黑无常非常郁闷,摸不清秦昆的来头,才是最要命的。

    “各位,这是本帅的朋友,秦上师,一会要给我招待好了。”黑无常将秦昆安排给手下招待,急忙找借口离开。

    几只鬼营大将嗑着瓜子,笑嘻嘻地打量着秦昆。

    这群阴兵,眼睛很贼。

    他们一眼就发现秦昆阳气还在,这应该就是走阴的上师吧?

    他们想拿秦昆开涮几句热热场子,突然发现秦昆身旁,有个小姑娘,水灵灵的气质,身缠藤蔓,头上一朵娇花,很是天真可人。

    一个胆大的大将调笑道:“呦,小妹妹,你和这位秦上师什么关系啊?”

    尸藤鬼看到这群人都在不怀好意地笑,嘟着嘴转向秦昆:“主子,我能教训他们吗?”

    秦昆耸耸肩:“轻易别动手。嫁衣都说过,论实战,你还很弱。打不过他们就丢人了。”

    “她?教训我们?秦上师好大的口气啊!”

    一只鬼将阴阳怪气道,忽然脸颊一僵,尸藤鬼鬼气倾泻而出,鬼王的波动,带起阴风大作,粗大的藤蔓从地里钻出,抽到那个鬼将脸上。

    ‘啪’地一声,那鬼将被抽飞出去砸在墙上,秦昆看了一眼尸藤鬼,无奈道:“我说的吧,出其不意的攻击,都换来的是轻伤,你还得练练。”

第八五零章,判官

    府邸内,气氛安静。

    数十道阴森的目光瞟了过来,定格在尸藤鬼脸上。

    鬼王!

    正儿八经的鬼王!

    这小姑娘家脖子上的阴龙,和大帅的一模一样!

    “将军……没事吧?”

    被抽飞的鬼将擦着嘴角,踉跄站起,龇牙摆摆手。

    其他阴兵不善地看着尸藤鬼,蠢蠢欲动。

    “这位姑娘好本事!我黑柳营的梁子也敢结?神威何在!”

    阴兵都是好勇斗狠之辈,常年幽居阴曹,戾气浓郁。听到己方有人呛声,鬼哭狼嚎起来,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不是鬼王,齐声发出长啸,长啸刺耳尖锐,神威直冲阴云,整座府邸上空凝出一颗巨大的头颅。

    “某乃黑柳鬼王,何人敢伤我袍泽!!!”

    这是鬼王,却不是独立的鬼体,府邸数百鬼贡献的阴气所化,这是黑柳营的军魂,是他们的神威。

    秦昆刚进城就见过如此奇景,起初以为是天眼术之类窥探鬼术,现在发现,云中那个身影是有阴灵波动的。

    一头巨大的气态鬼出现在天空,俯瞰府邸,一柄长枪捏在手中,虎视眈眈盯着尸藤鬼:“受死!”

    尸藤鬼一怔,这是什么鬼术?

    破空之声传来,长枪直刺地面,秦昆迅速收回尸藤鬼,自己也消失在原地。

    碎石横飞,鬼气也是能量的一种,尸藤鬼刚刚站的地方,地板龟裂,一个大坑出现,碎石炸裂,秦昆抬头,发现那军魂盯上了自己。

    “住手!”

    第二枪出手前,府邸的主人,黑无常范奇突然开口,黑柳鬼王为在场阴兵鬼气凝结而成,本能上带着对大帅的敬畏,闻言刹住去势,不善地打量着秦昆。

    “今日我女大喜,谁人敢放肆?!还不把鬼术收了!”

    范奇目光横扫府内,这群阴兵表情冷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收起了阴气,天空上的黑柳鬼王消失不见。

    “秦上师,冒犯了,刚刚的事,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范奇脸色不好看,尸藤鬼当众抽翻他的手下,根本不给他任何面子,他也犯不上给秦昆好脸。

    一群鬼将围过来,准备看秦昆怎么应对,从而发难。

    秦昆嗤笑道:“解释?大帅言重了,底下的人不懂事瞎胡闹,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这样吧,今日事毕,找个时间让刚刚那位兄弟和夭夭约战一场,生死由命如何?”

    范奇黑着的脸僵住,其他鬼将表情也非常僵硬。

    那只女鬼再弱也是鬼王啊,灵力充沛的和鬼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怎么打?

    半晌,范奇火气腾起,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秦上师此举……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你那位鬼差可是阴龙缠身的鬼王,我的手下和他如何斗法?秦上师这是蛮不讲理,故意给范某难堪吗?”

    刚刚劝架的碍于礼数,今日大喜不宜将这里搞的一片狼藉的,但不代表他要忍那口气。

    秦昆轻笑,淡然道:“别当了坏人又要占大义,虚头巴脑的,既然没本事单挑,就把嘴巴闭上。”

    范奇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挑衅了,挑衅他这位三营统帅!

    “大帅,我请战!”

    “大帅,此子欺人太甚,请允许兄弟们出手!”

    “大帅,杀无赦!”

    “大帅,杀了他!”

    又一次鬼哭狼嚎,这次不止一营,黑无常统帅的三营之中,出现营啸!

    能来参宴的,无不是三营大将,约莫百只鬼将齐齐咆哮,戾气冲天,常年压抑在军中,又是阴曹,性子早已扭曲,这是一群纯粹为了发泄而愤怒的阴兵,几息之间,甲胄披身,手执鬼器,将秦昆团团围住。

    震耳欲聋的府邸,渗人头皮的咆哮,叫声非常难听,简直要刺破耳膜,狰狞的丑态很像电影里西方监狱中的暴徒,甚至比那种场面还要压抑。

    这些叫声,这些挑衅的表情,秦昆熟视无睹,梁子都结了,还怕什么。

    突然出手,捏爆那个几乎快咬到自己的鬼将时,秦昆才顿喝一声,警告道:“再向前一步,屠营。”

    “就凭你?!”

    “就凭我。”

    砰砰砰砰,四只鬼将感觉从内而外炸掉一样,他们听到一个极其压抑的声音从秦昆胸腔发出,那是虎啸,同时带着判言。

    四只鬼将七窍流血,立即重伤。

    秦昆两肩红袍交织而下,头颅微昂,一把柴刀握在手里,身后,所有鬼差一起出现。

    两股煞气相撞后,激荡出一阵旋风,阴兵错愕时,看到面前足足八只鬼将,一只鬼王。

    范奇怔住了。

    其他阴兵也怔住了。

    空气中的鬼气相撞,似乎摩擦出火花,但不知为何,对方的气势不强,但却扛下了己方的威压。尤其是那位上师,这造型格外熟悉。

    “判……判官……不可能……”

    业火袍,三十六诸天大判的业火判才可穿戴的法袍,此时此刻罩在秦昆身上。

    判官的地位,在酆都仅次于十殿阎罗!比范奇这位三营统帅要高的多!

    牛猛第一次见到秦昆施展业火神罡时,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因为这是一种身份,无论鬼气高地,这身份代表的就是阴曹的地位。

    地位是什么?同样是鬼王,有些鬼王一开口,就能决定同级的生死,这就是地位的差距。用俗话说,地位就是一种‘统治力’!

    千钧一发的局势,突然偃旗息鼓,黑无常范奇甚至身子僵硬,朝着秦昆微微弯腰。

    他脸色很难看,憋屈中带着不可思议,一下子从濒临暴走的状态中哑火,心中受到极大震撼。

    “三营统帅范奇,见过大人……”

    一把柴刀搭在范奇脖子上,范奇浑身僵硬,柴刀拍了拍范奇脸蛋,接着刺入他胸口,范奇身上的业力源源不断流入刀中,甚至都没敢反抗。

    鬼气愈发虚弱,秦昆吸回刚刚消耗的业力后,才拔出柴刀,微微张口:“刚刚的气势呢?”

    ……

    今天一天,范奇府邸都是压抑的。

    压抑的他几乎要咆哮。

    判官!!!

    三十六诸天大判,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只判官!!!

    那个阳人,灵力波动一般,虽然阳人任阴差的并不多见,但怎么任职,也轮不到他们任职判官啊!

    论级别,岂不是两只无常鬼王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大人?

    简直荒谬!

    喜宴不喜,范奇愁眉紧锁,这件事急忙报了上去。

    赏善罚恶司中,两个判官接到消息,相视一愣。

    “业火袍有主了?”

    “这倒是稀奇事。那袍子自从赏给阳间后,好多年没音讯了。”

    “好不好奇?我们去看看?”

    两个判官,一个身着星月袍,一个身着蛇袍,立即来了兴趣:“那就去看看吧。”

第八五一章,莫贪长生乱阳间

    酆都城,大道十纵三十六横,一处高不见顶的空洞下,便是冥宫。

    九幽冥宫,格局恢宏,不似一般皇宫宝殿的格局,更像是庙宇。里面坐落着十处参差不齐的冥殿,正是阎罗十殿。

    冥宫巨大而空旷,当中石柱耸立,巨人的白骨被锁链绑缚,挂在上面,似乎已风化千年。那些骷髅头的头颅被点了油灯,口中吐着火焰。阴风呼啸,更像是亘古留下的哀嚎。

    一位背负双剑的道士,一位面戴脸谱的道士,二人打量着周围环境,目光凝重,跟着一队鬼卒,走上大殿。

    那是一处香火最旺的大殿,青烟如柱,直冲天上,金框蓝底的绿玉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五殿元君’。

    “玄起茅山气有方,三清灵官坐神堂,飞雷剑雨灭邪祟,两袖乾坤平阴阳。茅山弟子徐法承,拜见阎君。”

    “无边黄泉阴阳骨,横渡九幽化太极。酆都观弟子莫无忌,拜见阎君。”

    阎王殿前,厉鬼无数,时隐时现地守护在那里,没有因为两人是阳人而产生好奇。

    没人回应徐法承和莫无忌,不过阎王殿的大门却打开了。

    烟雾氤氲而出,一位身着藤纹判官袍的老鬼走了出来,声如洪钟:“二位上师,阎君有请。”

    阎王殿奇大无比,台阶数百,石头悬浮在空中,脚下就是黄泉,里面有无数鬼魂挣扎呼喊,超自然的环境,已经让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蜃界所构筑。

    徐法承和莫无忌头皮发麻,感觉踏上台阶的一刻,阳气都稀薄了不少,阎王殿啊,阳人禁区,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一个是‘冷’,一个就是‘大’。

    门槛有一人高,那判官横穿而过,徐法承和莫无忌对视一眼,这是对自己的考教吗?

    徐法承脚下用力一踩,整个人矫健弹起,双腿凌空走动,安稳落下。莫无忌有一瞬间变得巨大,接着直接跨过那道门槛,整个人又恢复原样。

    黑暗的大殿,有烛火先后亮起,供奉神像的地方,此刻坐着一个身材巨大的虚影。

    头着旒冕,身着冥袍,俯瞰着二人。

    香炉的烟一分为二,灌入他的鼻孔,继而被喷出,如果猜得没错,那就是阎王爷了,正在享受自己的香火。

    “阳间烧来的阎君笺,孤已经收到了。尔等前来,可是为了捉鬼炼丹?”

    这个声音,根本不是从那个虚影身体里发出的,而是感觉整座阎王殿都在说话,分不清声音的方向,带着一种超自然的神秘感。

    “正是。”徐法承二人如实回道。

    “胡闹!!!”

    震耳欲聋的爆喝,从四面八方炸响,徐法承口吐鲜血,脑中像是被巨锤击打,莫无忌直接跌坐在地,双眼有一瞬间的致盲。

    怕。

    恐惧之意弥漫,本能上的惧怕钻入二人每一个毛孔!

    石座上的阎王,声如霹雳惊雷,听的人瑟瑟发抖。

    “以鬼成丹,需启灵关,开地脉,喂阳火,碎阴门,转命轮。一场三秋之乱还不够吗?!”

    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十殿阎王的概念,是唐末传入民间的。

    其实并非百姓杜撰,而是和三秋之乱有很深的关系,这都是道门秘辛(故事,别当真)。

    大唐天宝年间,**师马蜀博要为玄宗李隆基延年益寿。当时请来大唐3600名道士在长安开坛做法,结果误开鬼门。

    彼时阴曹冥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出现空洞,大量猛鬼逃脱。后来空洞被封住,可是关于冥间的消息已经通过那些鬼传到了阳间。

    那些猛鬼带去了阴间的消息,后来就成了口口相传的冥间逸闻,但是他们也带去了秽气戾气,所以自此后,国运衰败,不复当年盛世。

    阎罗王提起这件事,就是不希望茅山重蹈覆辙。

    徐法承早有应对,镇定了一下,躬身回道:“回禀阎君,家师已嘱咐过,此丹乃人炼之丹,而非天炼。无需汇集阴阳二界之气,成丹后只养精,不续命。此乃丹书抄本,请阎君过目,还望阎君成全。”

    藤萝判将丹书递给阎罗王,阎罗王只是扫了几眼,随口道:“阴阳万法得天授,莫贪长生乱阳间。如此最好。”

    说完,大手一挥,两个令牌甩出,徐法承和莫无忌稳稳接住。

    “尔等供我,我便为尔等行个方便,带上此令可出入十八狱,去休!”

    ……

    此刻,酆都城中,秦昆已经消失半天。

    聂雨玄担心不已。

    这是一处街头,面前是座府邸,黑压压的鬼气比起周围浓郁的多。秦昆进城时聂雨玄就跟着他,一直到刚才秦昆进了这里。

    手上的铃铛不响,或许是母铃铛被秦昆收起来了,但秦昆是否安全?聂雨玄拿不定注意。

    “妈的,早知道这家伙不让人省心,老子就打头阵了。”

    这破地方又不是冥宫,不是阎罗十殿,聂雨玄根本不知道秦昆来这里做甚,他坐在街边准备再等一会,就进去看看。

    突然,街头为之一静,继而氤氲出两个轿子,抬轿的纸人时隐时现,他们出现后,周围声音被彻底隔绝。

    轿子幽幽而过,声音才由远及近恢复,聂雨玄回过神,拽了旁边一个老板问道:“刚刚那俩轿子坐的是什么人的?”

    老板手腕刺痛,像被蛰了一下,警惕道:“你是谁!身上气息怎么那么古怪!”

    聂雨玄一耳光打上去,不耐烦道:“问你话就说!”

    老板衣领被拎起,脸颊红肿,看到聂雨玄络腮胡子密布,身上煞气浓郁,一看就不像好东西,心中一凛,僵硬笑道:“大爷息怒,我说,那是星月大判和蛇大判的轿子……”

    判?

    “判官?”

    “呦,大爷,可千万小点声……酆都三十六判,那都是不能惹的大人物……得带尊称啊……”

    聂雨玄松开老板,狐疑地盯着府邸。

    没一会,心思动了动,消失在街头。

    ……

    府邸中,此时此刻,秦昆酒过三巡。

    “老范,所以说,你就是个贱骨头!”

    秦昆一群鬼差,望着主子被灌得五迷三道,舌头发硬,觉得太特么丢人了……秦昆搂着黑无常范奇的脖子,非常不礼貌地指指点点,黑无常也被灌多了,一个劲惭愧地点头。

    “秦兄弟,你教训的事,我就是个贱骨头……呜呜呜……我也不想啊……我委屈啊……你说,外面那么多鬼王逍遥无比,割据一方,我凭什么得在这鬼地方看那些家伙脸色?”

    范奇的心腹浑身发抖,实在听不下去了,低声道:“大帅,您喝多了……”

    “我没有!今日秦兄弟教训的是,我范某心服口服!秦兄弟,范某不才,想与你拜个把子,不知可好?!”

    秦昆豪气上涌,大喝一声‘好’,被牛猛一群鬼差迅速拦下。

    “昆哥,你喝多了……清醒时再做决定好么……”

    秦昆气势一震,将牛猛他们震开:“老范,摆酒插香!!!”

第八五二章,不在六道

    牛猛作为秦昆最忠心的狗腿,一下子没了主见。他看向嫁衣鬼。

    嫁衣鬼哭笑不得地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她也没办法啊,秦昆分明不听人劝了,谁会知道这酒劲这么大。

    香案上,摆了三牲果素,插着两根大香,供着‘神荼、郁垒’两位东方鬼帝。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焚丘范氏玄谲,愿与秦昆结为异性兄弟,不求共长生,只求齐逍遥!如若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有如此碗!”范奇割指滴血。

    秦昆舌头发硬,照着念了一遍,也割指滴血,二人喝完血酒将碗一摔,范奇的女儿,穿着冥婚衣裳的黑无常冲进来后,拦都拦不住父亲。

    范奇硬着舌头道:“玉珠,秦上师之后便是我义弟,快叫叔叔!”

    轰隆

    一道闪电劈下,身边一株鬼木被劈焦,范奇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九幽阴雷?!

    此雷乃阴曹灵物,几乎很少现世,如果说判官是维持阴曹秩序的代表,那阴雷就是维持此间法则的代表。

    它怎么落下了?

    范玉珠看着喝大的二人,黑着脸恶狠狠道:“父亲,我听说姓秦的就是一个阳人,阴阳相隔结为兄弟,连九幽阴雷都不同意,你凑什么热闹!”

    “胡说!”范奇抬头看向空洞的天空,狐疑开口,“酆都大帝在上,我范奇诚心诚意,认秦昆为义弟,敢问此举有何不妥!”

    瞬间,又一道阴雷劈下,旁边的屋子砖瓦炸裂乱飞,范奇冷汗直流。

    真……真不同意啊……

    一个头带佛光的和尚突然走了上来,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范大帅与我主结义,应当不会妨碍阴曹铁律,这雷只劈外物,而不伤神魂,莫不是结拜誓词有错?”

    黑无常不明所以,水和尚道:“我主命格特殊,恐怕无法屈居人下,不妨拜我主为大哥试试?”

    “放肆!”

    “胡说!”

    “大胆!”

    “三营统帅,岂能认区区阳人为兄长?!”

    “和尚妖言惑众,简直目中无人!”

    范奇才不理会手下那群家伙,对着空洞的天空道:“今日我与秦上师义结金兰,他为兄长,我行二,愿仗义匡扶,祈求大帝给予明示!”

    安静片刻,阴雷再没出现,其他鬼将都懵逼了。

    范奇立即大喜:“玉珠,快来见过你伯父!”

    秦昆哈哈一笑,甩出十几沓冥币递给范玉珠:“今儿高兴,侄女不必客气,礼物收着!”

    范玉珠脸色本来就黝黑可怕,现在僵硬后更描述不清是什么表情,父亲范奇大声叫嚣要与义兄闯荡阳间,秦昆也豪气干云,说阳间有许多外族蛮夷惹是生非,找机会要带范奇一起灭了他们。

    二人都喝大了。

    范奇后悔没有阳身,无法与秦昆出去闯荡,呜呜大哭,被手下架着抬回房间,秦昆也被安排了一个别院,由几只鬼差护送而去。

    范玉珠还穿着喜服,非常无奈,看着牛猛和嫁衣鬼道:“二位,既然我父与秦上师义结金兰,那便让秦上师先下榻府上,等他们酒醒后再说其他事可好?”

    牛猛抱拳:“感谢款待。”

    进门吃了个酒席,还是被讹进来的,眨眼间成了黑无常府邸主人的义兄,牛猛一群鬼差感觉无比荒诞。

    去别院的路上,秦昆走路踉跄,还想继续喝,突然,两个轿子悄无声息地出现,挡在秦昆一行人面前。

    尸藤鬼感受到对方气息很恐怖,准备运转鬼术,不过被牛猛拦了下来。

    “属下罚恶司碎颅狱镇狱鬼卒牛猛,见过二位大人……”

    判官轿!

    身为阴曹鬼卒,秦昆手下中没人比他更懂得这种制式轿子代表的能量。

    轿子上下来两人,约莫30多岁的模样,古人衣袍,目光瞟着丑态百出的秦昆,轻笑道:“那边的牛魔,本官问你,此人就是业火袍之主吗?”

    威压扑面而来,激荡出劲风,嫁衣鬼身形不稳、水和尚佛月破裂、剥皮鬼鲜血滋射、无头鬼痛苦哀嚎,牛猛双腿打弯,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倒。

    “回禀大人……此乃我主扶余山上师秦昆,添为黑石城灵官。安稳阴阳,并未犯忌……”

    “我是问,他就是业火袍的主人吗?”其中一个判官毫不客气道。

    “是!”牛猛低着头回答。

    “神袍蒙尘,所托非人。”身上绣着星月纹的判官嗤笑一声,目光鄙夷。

    刚刚还有几只鬼差扶着自己,现在身边一下空了。秦昆步履踉跄,头重脚轻,他看到面前出现好多重影,口中酒气喷出,好奇道:“你们……是……嗝……是谁?”

    星月判伸出一指,点在秦昆胸口,一脸嫌弃地将他推开:“我二人是业火判的故人。今日前来只看看那袍子是否安在,请你展示一下可好……”

    星月判脸上肃冷,秦昆却开心一笑:“哦,业火神罡啊!哈哈,想偷学我道术!我其实……还有更厉害的道术!”

    星月判鄙夷道:“哼,诸天三**判鬼术,其余道门小招怎能比拟!大放厥词!如若不是觉得此乃故人之袍,你已经死了!”

    死字一出,秦昆浑身上下冰凉,大惊失色,同时愤怒无比。

    判言!

    判官一句话,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带着法则之威,死字像个诅咒一样烙进秦昆因果线中,星月判身旁的蛇判大惊失色:“星月,这人乃阳人,不可妄自言他生死!”

    星月判也是久居高位,刚刚被稍稍激怒失言而已,他有些后悔,不过下一刻表情惊骇不已:“怎么可能……你的因果线断了?来无源,去无踪?你……不在六道?!!!”

    刚刚那个‘死’字带来的危险和恐惧,像是灵魂中敲响的警钟一样,秦昆后怕不已,不过转而消失。

    秦昆浑身冷汗直流,酒气上涌,心情格外愤怒:“爷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行吗?”

    蛇判也吃了一惊,阳世之人,怎么会出现因果线断掉的人?这种命格格外特殊,简直不可能存在一样!

    他看秦昆发怒,急忙转了话题:“阁下息怒,星月判只是口误,你刚刚不是说还有比我三十六诸天大判鬼术更厉害的术法吗?要不我们比试一下?”

    见到秦昆不说话,蛇判笑了一声:“不敢吗?”

    笑声格外刺耳,秦昆二话不说,沉声大吼。

    “乾坤新裂生灵脉,鬼神惊骇一束光!”

    “太虚尸仙有莽骨,倒骑星斗拜神皇!”

    蛇判还没反应过来,秦昆瞬间吸干周围大地灵力,双手摆出大鹏展翅的姿势,一记膝撞撞在蛇判的胃部。

    蛇判瞪出眼球,吐血三升,仰面跌倒。

    一旁的星月判惊怒:“好胆,胆敢偷袭判官!”

    他说完,劲风袭来,一记铜柱似的撩阴腿踢在星月判胯下。

    噗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竖子刁民……不得好死……”

    星月判声音发颤,流着眼泪跪在地上。

    秦昆气势一收,看到二人轿子不错,一屁股坐了进去,面颊微醺:“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漫步阴阳里,对手无一人。”

    说完,呼呼大睡起来。

第八五三章,我怎么会和这货色结拜【第三更】

    这一觉,秦昆睡得极爽。

    他做了一个清醒梦。

    在梦里,秦昆梦到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猫姐陆淑娴。

    这个女人在夜总会遇见,自己救了她一命,秦昆梦到又来到她的家里,发现六式龙术的场景。

    “任督缠竖龙,十指擒石功。逆鳞附耳骨,听风十万重。”

    脑海里,这四句心法口诀,以及六式龙术的图画不断闪过。

    这种感觉很奇妙,清醒梦让他身处一个漆黑的世界,一直无法醒来,他便照着那六幅图练了起来。

    没用。

    在斗宗他只学到了炼体术、虎啸,勉强能模仿‘斗九阴’,但都是用力。

    ‘气’他不会。

    这六张图,都是行气的。

    不过也有可用的地方。

    斗宗招式,讲究吐气震骨,行气时,借用那股气,将骨骼重塑,过程艰难痛苦,犹如凤凰涅。

    第一张图画,画着脊骨,秦昆不会吐气震骨,但会用力。他摸到背后的脊骨,一个念头鬼使神差蹦出,突然肌肉一紧,手下一按,整个人脊骨拔开,神经元将痛楚传入脑海,疼的人几欲晕厥。

    大汗湿透了衣服,秦昆哀嚎呼叫,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但没人理会,好在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消失了。

    脊背红肿刺痛,秦昆试着转动了身子,发现身体比之前更灵活了几分,那节脊骨让秦昆的腰背如蛇一样,坐卧姿态更加随意。

    秦昆一愣,似乎觉得这是在梦里,可以无所顾忌,所以又尝试起来。

    不知疼了多少次,还有疼晕过去的时候,六根脊骨遭遇了一次比一次难忍的痛楚,图中行气运功的方法他不会,只能靠蛮力,谁知道,竟然成了。

    站在原地,再次醒来,秦昆转着腰肢,发现身体可以旋转二百七十度,关节、肌肉比起之前更加灵活,身体的运用率提高了一倍不止!

    “这就是斗宗龙术?”

    秦昆纳闷,这次消耗让他脑海晕眩,似乎精力被抽空一样,六根脊骨拔开,一股热流贯穿脊骨两侧,秦昆不知道那是任督二脉通了,只感觉奇异的热流自上而下,通体舒畅四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现在的状态,转眼间,浑身非常舒服,他又沉沉睡去。

    ……

    范奇府邸,别院。

    牛猛、剥皮、无头、水和尚、吊死鬼守在门口,嫁衣鬼和尸藤鬼警惕地在后门放哨,常公公、老茶仙则长吁短叹地望着昏迷的秦昆。

    三天了,秦昆经常大呼小叫,身体还会发出爆豆一样的响声,让他们很担心。担心这一睡又是十年……

    不过,目前更担心的是,秦昆揍的两位判官……

    蛇判被一膝盖撞的奄奄一息,好似九幽地脉合成这一击一样,阳气透体,伤及阴魂阴魄,受伤的地方根本无法修补。

    星月判直接被踢爆卵蛋,听说现在说话都变声了。

    为此三天里,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阴律司天天有判官上门,有威胁的,有质问的、有看好戏的,总之这群鬼差受到了惨绝人寰的羞辱和虐待。

    最悲剧的黑无常范奇。

    大老黑在秦昆门口踱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牛猛!秦昆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不就穿了个业火袍吗?判官也敢打!那可是星月判和蛇判啊,赏善罚恶司的大红人,比无常鬼王的地位还高,他也敢下的去手?!”

    黑无常已经被革职,安了个伙同阳间上师伤害判官的罪名,被鞭子抽了整整一天,黑脸都抽紫了。

    范奇目中含泪,自己怎么会和这种莽夫结拜?他质问手下和女儿为何不拦下自己,得到的回答都是白眼。

    “范大帅,请稍安勿躁。吾主和二位判官当时只是切磋,而且是蛇判提议的……按照规矩,他们不能伤害我主。”

    “狗屁!规矩都是阴律司定的!你一个镇狱鬼卒,懂什么?”

    范奇呸了一声,焦虑地管茶仙鬼要来茶水,牛饮起来。

    ……

    第三天晚上,秦昆终于醒来。

    “主子!”

    秦昆睁开眼的一刹那,实力最高的九只鬼差一起扑上,秦昆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大吼道:“滚蛋,快压死了!你们神经病啊!”

    牛猛哽咽说不出话来,剥皮咧嘴傻笑,挂着鼻涕,嫁衣鬼捶腿讨好,秦昆揉了揉昏沉的脑子,看到一屋子的鬼差都受了伤,意外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了?”

    吊死鬼恶狠狠道:“是两个判官!要不要弄死他们?”

    嘎?

    秦昆鄙夷看了一眼吊死鬼,这种二球得离远点。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们一个个带点脑子好不好,酆都鬼城,十殿阎王最大,下来就是三十六判官,手下鬼王无数,先前那个无常黑仔就是其一,三营统帅啊,说不定还有六营统帅九营统帅的,你们惹得起吗?听我一句劝,怂一点没坏处。我们这次来就是捉鬼炼丹的。”

    秦昆揉了揉发木的脑子,“我睡了几天了?”

    常公公附耳道:“三天三夜了,主子,还有件事你可能忘了……”

    “三天前你醉酒,打伤两位判官,一个被打的卧病在床,一个被踢爆了卵蛋,变了嗓音……”

    秦昆脖子一紧,惊恐道:“不可能!”

    尸藤鬼童言无忌,开口道:“真的,你还念了句诗,自夸无敌来着。”

    “我还会念诗?那绝对不是我。我可能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秦昆抵死不承认,直到所有鬼差证明,秦昆才知道事情有点闹大了。

    看到秦昆扶额,牛猛凑上来低声道:“其实他们乱发判言,又主动约斗,按照规矩,你并无犯忌。”

    “行了让我缓缓……”

    尼玛,揍了判官?还是俩?

    我说呢,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等于上别人家地头砸了场子啊!

    但是我怎么一点都记不清了……

    秦昆很郁闷,范奇听说他醒了,急忙跑了进来,对秦昆数落一通。

    听他数落完,秦昆更郁闷了,尼玛酒后自己居然和这种货色结拜了?

    秦昆看向牛猛:“牛猛,打了俩判官其实问题不大,不过为什么我会和这种货色结拜?当时怎么不拦着我!”

    牛猛无语,范奇大怒。

    “秦昆!你欺人太甚!!!范某反正也被革职了,与你没有地位之分,现在跟我斗一场,谁输了当孙子!”

    范奇黑袍无风自鼓,秦昆骨节脆响,二人针锋相对,门口一个黑妹走了进来。

    “秦伯父,父亲,赏善司、罚恶司又来人了。今天点明交出秦伯父,否则推平府邸。”

    范奇偃旗息鼓,嘟囔道:“哼,一点面子都不给范某。这人再混球也是我表面上的义兄,卖了他我范玄谲的脸往哪放?告诉那些家伙,秦昆偷偷溜走了!”

    范玉珠敬佩地看了一眼父亲,急忙出去。屋子里沉默下来。

    范奇冷哼一声:“还不滚蛋,等死啊?!”

    秦昆叹了口气,抛给他一沓冥币:“少看不起人,判官而已,我怕什么。拿着这冥币,去黑石城,找一个叫阿丑、或者薛岳、或者牛雄的,你可以待在那里。”

    “阴曹边陲,荒无人烟,谁稀罕去。”范奇说归说,收下冥币,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赶紧滚吧,我头上还有两位无常鬼王罩着,出不了大事。”

    秦昆伸了个懒腰,骨骼爆豆一样哔剥作响,此时此刻,精神大好。

    “好,就不给你添乱了,好义弟,为兄先走一步。”

    秦昆拍了拍黑无常的肩膀鬼差收起,一脚踏出,消失在原地。

    范奇有些错愕,愣了一下又玩味地笑了笑。

    没看出来,这位义兄还有些本事啊。

第八五四章,十八狱有千般业

    铁树地狱。

    四方业火熊熊,山险树多。

    后方,一只恶鬼凶狠地扑向面前的道士,道士突然消失,恶鬼扑空,错愕在原地,突然,脖子上缠了一圈铜钱。

    铜钱收紧,道士用力一拉,看似威力平平的铜钱,锯链一样割下了恶鬼的脑袋。

    徐法承看到这个恶鬼还待凝聚鬼体,抬腿将他踹下山崖。

    树枝从后背贯穿前胸,恶鬼悬空挣扎,却无法挣脱,十米的落差一点都不高,下面是铁树,枝丫上刺着许许多多猛鬼。

    呼,又一只。

    已经不知道来到这个鬼地方几天了,这里的恶鬼比阳间还厉害。戾气产生的执念,以及求生欲带来的爆发力,让一些恶鬼都能发挥出鬼将的战力,非常棘手。

    而且阴气压制了道术,自己现在只能用肉搏才能快速解决麻烦。

    翻开包裹,一团青烟氤氲,没一会,青烟变成三个馒头,里面还夹着牛肉。

    这是阳间烧来的供奉,徐法承草草填饱肚子,继续前行,偌大的地狱,鬼将都没找到一只,也不知道他们都藏在哪里。

    ……

    莫无忌戴着脸谱,走在一个青砖红瓦、楼宇林立的街道。

    没人知道他心中多震惊。

    洪崖洞?

    作为巴蜀道门,这里他经常来。

    记得和徐法承一起领了酆都令,一起进了地狱门,为什么徐法承不见了,而他到了这里?

    阳间?

    不,不是。

    满城静寂,除了风声和浪涛,穿行的车辆都没有任何声音。

    在这座城里转了好几天了,恶鬼也宰了几只,莫无忌找不到任何与阳间有别的地方。

    翻开包裹,空空如也。

    徐法承之前说过,行走阴曹,阳间会烧来供奉,莫无忌这些天一点东西都没收到,所以肚子很饿。

    饥肠辘辘的莫无忌,看到一个山洞模样的火锅店,狠心走了进去。

    “老板,红汤。配菜随意,多毛肚。”

    “好嘞!”

    火锅店阴风森森,红汤味道却很正,红色辣油咕噜噜冒着泡,热气扑面,麻辣味浓。

    嘴巴一圈的面具消失,莫无忌香的舌头都要吞下。

    旁边的桌子,坐了一对脸色青黑的情侣,脸上黑纹蛛网一样格外恐怖,情侣操着浓重的方言喊道:“我们不要清汤,我们也要红汤!”

    清汤锅热气都没冒一点,汤冷油凝,看起来一点也不勾人食欲。

    老板眼中一笑,抓着那对情侣的脑袋摁入清汤锅中。

    “红汤,给给给!给你红汤!!!”

    一碗又一碗的汤被浇在二人脑袋上。

    二人挣扎了一会,便再也不动了。

    几个伙计上来,将两人拉入后厨,扔进熬汤头的泥炉里。锅上,似乎有两道虚影顺着蒸汽出现,然后再也消失不见。

    莫无忌吃的酣畅淋漓,老板叼着烟锅坐在他旁边:“没吓到你吧?”

    烟锅上,刻着‘酆都’二字。

    莫无忌涮了涮鸭肠,喂入口中,鼓着腮帮子道:“你们是酆都鬼卒?”

    老板呵呵一笑,牙齿被烟熏成黑色,他磕了磕烟锅说道:“曾经是,不过来了这里就出不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酆都管。”

    “这里是哪?”

    “枉死狱。生前不惜命、自杀之人来的地方。凡是来的人,都出不去了。”

    莫无忌咀嚼速度放慢:“无**回?”

    “是。”

    老板嘬了几口烟,追忆道:“听说地藏王怜悯此地恶鬼,法拟阳间,造了这方天地。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

    一座粮仓,蛇鼠横行,老鼠各个肥大迟缓。所以蛇也变得头大腰圆。

    满仓的老鼠,吱吱乱叫,粮仓门口,两个健妇在做打糕。

    舂臼地狱,十八狱之一,一只厉鬼被木槌打成肉酱,却没有魂飞魄散,他还有意识,同时他身子下面的恶鬼也有意识。

    木槌乱打,健妇很卖力,下手疯狂。

    打的差不多了,又有农夫逮来一只,押入臼中。

    楚千寻和王乾在不远处的树旁,拍着王乾后背,看着王乾干呕。

    “胖子……都说了别看这些……”

    “不是……不是这个,是那边……”

    王乾看了一眼其他方向,又干呕起来,涕泪横流。

    那个方向,是一群惊恐的恶鬼,他们面前是一排泔水桶,恶臭熏天。一个鬼卒揪着那只恶鬼的头发,狠声道:“生前浪费万粮,死后为一。给我喝了!”

    恶鬼被扒开嘴灌下泔水,仅凭这一举动,就让他鬼气不稳,濒临崩散。

    一桶桶泔水灌下,这些都是生前浪费粮食的万分之一,那只恶鬼灌了十二桶,直接把自己恶心的爆掉。

    王乾也快爆掉了,他从来都不知道,鬼还会被恶心死。

    这特么什么地方!恶心到极致,也是一种恐惧吗?

    第一个恶鬼灌爆后,后面的恶鬼颤颤巍巍,看样子是明朝服饰,鬼卒打量着他微微一笑:“赵老爷,总算把您逮来了。”

    恶鬼痴肥的脸蛋抽搐,讪笑一下,只见鬼卒指向旁边的池子,突然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那是个泔水池。

    “我不会水啊!”

    赵老爷大声呼喊,鬼卒狞笑:“放心,我保证你不喝完,不会淹死!”

    楚千寻扶着王乾赶紧离开。

    来了几天了,王乾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对于以食物为第二信仰的道士,这幅残酷的景象会让他在将来一段时间内迅速瘦下来。

    一座枯树下,王乾金刚符砸死了一只老鼠,踢开后坐在地上:“大小姐,秦昆现在在哪能算到吗?”

    楚千寻表示无能为力:“他因果线断了,就算从你我这里算到他的支线,也是迷雾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

    “这家伙……说是替我们探路的,结果自己溜号了。”王乾看着远方,这是一处村落。附近还是村落,总之走了好几天,碰到的都是村落。

    那些舂臼的健妇也是鬼卒之一,灌泔水灌不死的,就会被拉去舂臼,如果能挨下来这份苦,就等于赎罪了,这才能继续轮回。

    这就是舂臼地狱,十八狱之一。

    楚千寻翻开包裹,里面的青烟化作馒头,夹着牛肉,楚千寻自己吃不完,递给王乾两个,王乾反胃地挥了挥手。

    楚千寻将馒头掰成小块喂入口中,就着牛肉,低声道:“我们先别管秦昆了,想想怎么出去吧。这里情况太过诡异,那些恶鬼已经有鬼将实力,能在这里熬成鬼将的估计更恐怖。才开始还在畅想能不能猎到鬼王,现在觉得我们有些天真了……”

    王乾也表示同意。

    这里除了阴风,还有业火,对他的道术压制很严重,二人是阳身未死,那些鬼卒也对他们没敌意,在村子附近他们是安全的。

    可是他们的目的是猎鬼,最起码要猎到鬼将!那就得自己出去找了。

    村外漆黑一片,非常凶险,二人全是靠道术吃饭的,觉得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现在,有斗宗二虎或者秦昆跟着,那该多好。

    ……

    ……

    灰草无垠,业火滋生。

    佛海两颗眼球看向不同的方向,吃着包裹里的馒头,突然停止咀嚼,拍了拍旁边的李崇。

    “李师弟……你的馒头里夹的什么……”

    李崇头也没抬:“牛肉啊。”

    突然,李崇发现自己被围住。

    错愕抬头,一群野牛,四蹄踏火,犄角燃烧,凶恶瞪着自己。

    数来数去,将近20头。

    “婆娑千树杀沧桑,百千万劫凝血光!”

    李崇长啸一声,身形化为一头黑虎,却被两头牛一起挑飞。

    落地后李崇顾不上腰间疼痛,发足狂奔:“和尚!跑啊!!!”

    与李崇一起跑的,是半空中掉下的恶鬼们,跑的慢的,直接被踏成肉泥,再被火蹄炙烤,直接成了鬼干。

    李崇回头,看到佛海已经淹没到牛群之中,叹息一声,带着悲痛和缅怀,继续向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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