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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斗昆仑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txt下载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七一章,摸金的曹纯

    王乾身着道袍,扎着丸子头。

    秦昆一身流云衫,额角长发落下,后脑扎着辫子。

    营帐里,桌案前,一个威武的将军脸颊刚毅,打量着二人:“你们便是推举来的方士?”

    数次进入因果水域,二人对目前的情况已经习惯了。这是平行世界也好,是真实历史也好,他们只是在扮演着无名无姓的江湖路人。

    “扶余山秦昆。”

    “扶余山王乾。”

    二人见礼。

    那位将军也从案后站了起来,他没听过扶余山的名字,不过依然还礼:“谯县曹纯,见过二位先生。”

    曹纯?

    王乾一愣:“你是八虎骑之一的曹子和?”

    那位将军眯着眼睛讶异:“八虎骑?何来这种说法?不过某家正是曹子和,先生莫非听过?”

    王乾对秦昆比了个‘三国’的嘴型,秦昆也明白了过来,小时候看过连环画,这位正是曹操堂弟,虎豹骑的统领曹纯。

    曹纯气势威武,想必是常年待在军中培养出的。

    见到二人认识自己,曹纯开门见山道:“二位乃推举出的高人方士,咱们今日便长话短说。我需要二位护我一道,下墓摸金。二位可有本事?”曹纯眼中,锐色一闪而逝。

    大帐中沉默良久。

    秦昆和王乾终于知道这次的扮演的人物是什么了。

    摸金校尉。

    相传三国掘墓摸金自董卓开始,为筹集军饷,专门发掘王侯贵族的大墓,所得金银以充军资。到了曹操的时代,终于将这一行为职业化。

    曹操曾设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等军中官职,专门盗墓取财,补贴军用。

    曹纯不是虎豹骑的统领吗?秦昆想了想账外那群气势不凡的军士,难道这支历史上的精锐,在未成形之前,是运输宝藏的军队?

    二人对视一眼,收回思绪,王乾开口问道:“将军持重三军,为何亲自下墓?”

    曹纯淡漠道:“碰上一处棘手之墓,几个本领不错的校尉已死在墓中。我不得不亲自去一趟,另外,我家兄长令我速速运送饷银,迟则军中会生哗变。听说二位本领高强,这才专程相请,还望二位切勿拒绝。”

    军资不足这种秘辛一旦告诉二人,二人除了一起去,就只剩被杀这条路了。

    曹纯待人有礼,但这种掌兵之人绝不会是仁慈之辈,上面有军令压着,曹纯才不会绕那么多弯子。

    很简单的一件事,同意,那就下墓。不同意,死。

    鲜明的态度,秦昆和王乾并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秦昆直截了当道:“这事不难,我二人饥肠辘辘,将军准备些精细的吃食,吃完后便出发,如何?”

    曹纯眼中一笑:“这样最好。”

    军中食物粗粝,曹纯拿来了最精细的食物招待二人。毕竟这支军队是不缺钱的。

    烤肉,蒸饼,配上淡出鸟的酒,味道还算凑合。

    周围的护卫闻着酒香,咽着口水,只能干瞪眼。

    秦昆叉着肉,看着一张图纸,炭笔和羊皮所绘,是一处初步勘探过的墓葬。

    “之前死的那几位校尉曾说,这里有大墓。目前只探明两层,金银珠宝少许,在第三层的入口,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曹纯欲言又止,秦昆点了点头。

    拿着图卷秦昆走出账外,望着漫天星斗,从这墓的方位来看,确实是风水宝地,环山傍水又藏风,朱雀明堂出奇的大,少说也葬着王级死者。

    要不是山势太矮,这里成为一座帝陵不是问题。

    可墓葬等级越高,危险系数也就会越高,古时人殉比比皆是,活人被殉在这种阴而不散的墓穴里,怨气能化出许多想象不到的可怕东西。

    “胖子,带着将军一起,出发。”秦昆吃完最后一块蒸饼,闷干了酒坛说道。

    “好嘞,将军,请。”

    秦昆说走就走,帐外亲卫统领道:“我来带路。”

    “不用。”秦昆斩钉截铁,“墓口都找不到在哪的话,干嘛这趟浑水。”

    秦昆说着,想起什么,回头道:“你你你你你,你们留在这,不用跟来了。”

    十二位亲卫,秦昆踢掉五个阳气不足的,扬长而去。

    “嘶”

    亲卫统领站在曹纯身边,低声道:“将军,那位先生眼光好毒,马平、刘吉他们五个,一直对下墓很害怕。他怎么看出来的?”

    曹纯并不知这种消息,先讶异,后来一笑:“看来,是个有本事的。”

    营寨外,一里之后,就没好路了。

    林木葱郁,灌木丛生。

    黑漆漆的夜晚,秦昆在前方开路,王乾跟在身后:“秦昆,干嘛不让他们带路呢?”

    秦昆道:“王级墓葬,一墓有九口,正一侧二疑六。正口是最隐秘的,侧口是运料口比较难走,但这三个相对安全,他们之前若找到的是疑口,会把我们带阴沟里的,那里面可都是陷阱。”

    “他不是说都下到二层了么?”王乾问道。

    秦昆看了一眼对方:“你是不是傻,他都说了遇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了,我猜从那里往第三层下的时候,应该直通殉葬坑。我可不想曹纯死了,害的咱们回不去。”

    王乾恍然大悟,改变历史这种事,确实不能冒险。

    摸黑行路的盗贼曹纯见过,摸黑行路的方士曹纯还是第一次见。

    秦昆二人走在前面,没有火把,却如履平地,曹纯的护卫统领开口:“将军,这人是个夜把式。一些老斥候行路都没这么顺。”

    曹纯道:“本事越大,对咱们越有利。这次真能掘出金银,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请他们加入明公麾下。”

    护卫统领道:“但我发现,他们不屑金银。”

    “方外之人不喜俗物是正常的,但天下纷争不断,有个安身之所,想必二位不会介意的。他们停了,去问问怎么回事。”

    秦昆停下脚步,看着天上的星斗,绕着周围的树转了一圈,最后锁定了一棵。

    “将军,开挖吧。”

    挖?

    跟来的军士看向曹纯。

    曹纯点点头:“照先生说的办。”

    一棵松树,没一会应声倒下。

    这片松林茂密,但是如果自天空俯瞰,那么这几棵比起周围的要矮的多。很明显养料不足,扎了空根。

    松树伐倒,连根刨出,秦昆王乾坐在旁边休息,曹纯站在原地。

    七八个彪悍的军士效率很快,没一会,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树坑里传来:“将军,底下有石门!石门上还刻着鬼纹。”

    曹纯走上前拱手,眼底带着钦佩:“先生妙算!”

    秦昆笑呵呵地点了根烟:“胖子,看看去。”

    “好嘞。”

    王乾摸着肚子,将坑里的军士招了上来:“先给胖爷让一条路。”

第一一七二章,不想死的,把盖子盖上!

    石门上,刻着两尊狰狞的牛,看起来凶神恶煞。

    牛身上,是奇怪的鬼纹。

    王乾此刻蹲在门前轻笑:“先秦方士的牛血符。里面果然有邪灵。”

    牛血符是困邪存阴的符咒,保证墓中阴气不散,这符最早是一些萨满修炼鬼仙时候用的,到了先秦时期,被方士修改了以后,据说用来保墓地平安。有这种符纹的墓里,只要有人殉,一定会有护墓邪灵,所以从古至今盗墓贼都会遇到一些离奇诡异的事,这也是给盗墓贼一种震慑。

    “都站远点。”

    王乾朝身后说完,割破手指,天胎笔沾了血后,画了刺魂、杀魄二符,贴在石门上。

    军士纷纷好奇,这胖先生在做什么。

    只听王乾喃喃自语:“三,二,一。”

    一声尖细的惨叫,比蝙蝠的叫声还刺耳,继而叠加扩大,从石门里传来。军士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个声音,仿佛十几只猛鬼即将出世,依稀还有人的凄惨哀嚎。

    石门缝里,一阵阴风挤出,百十斤的巨石,忽然发出粗糙的摩擦声,被挤向旁边,一股黑气从缝隙滋射而出。

    “啊”

    一个看热闹的军士躲闪不及,被冲了脸,饱满的皮肤瞬间干瘪,军士捂脸大叫,王乾怒目:“不是说了躲远点么!”

    秦昆叼着烟,急忙冲了过去,单手捏在黑气上:“爆!”

    轰地一声,一股温暖的气息,狂暴炸开,冲散那股黑气,恶臭的味道散布周围,地上的军士痛不欲生,开始打滚,秦昆道:“过来两个人,摁住他!要快!”

    被吓呆的军士回过神,急忙过去帮忙,那受伤军士被摁住四肢,秦昆伸出五指,指尖阳气充裕,尽可能地将其面门全部包裹。

    “子时气到尾闾关!”

    “夹脊河车透甄山!”

    “一颗水晶入炉中!”

    “赤龙含汞上泥丸!”

    拔秽!

    五指似乎被无数东西咬住,秦昆用力一拔,指尖几百条秽蠕被拔出,湿漉漉如头发一样,使得恶臭更甚,它们扭曲地摇动着身体,过了一会消失不见。

    本来已经面目全非的军士,此刻半人半鬼,脸部被腐蚀一样疼痛,哀嚎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王乾走来冷笑:“你本来是个死人了,秦上师帮你把秽蠕拔出,现在好歹能视物、说话,知足吧。”

    周围军士心中一凛,看向秦昆的目光如看神祗。

    曹纯、护卫统领面带敬畏走来,刚刚手下的变化他们尽收眼底,原本皮肤凹陷的袍泽,呼吸困难表情痛苦,看样子都活不成了,居然被对方逆转生机,从黄泉拉了回来,而且皮肤恢复到了之前的一半。

    高人!真正的高人!

    “先生救我袍泽之恩!没齿难忘!”曹纯大声说完,单膝跪地。

    这幅作态,也不知道是感谢自己想拉拢关系,还是做样子给手下看的,秦昆连忙扶起曹纯道:“将军不用拘礼,举手之劳。可惜这位兄弟的面容是恢复不了了。”

    面容?

    “沙场之上,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能捡回一条命,才是最大的恩惠。章放,还不感谢先生!”

    被救回的军士感念秦昆援手,磕了头,秦昆坦然受了他的礼,弹了弹烟灰道:“进墓吧。”

    刚刚的石门后,不知道是怨灵还是什么灵,此刻被王乾符纸灭掉,临死反噬了一个人,这结果还能接受。

    石门只开了一条缝,此刻被几个军士用工具卡住,向两旁拉开。

    并无异味。

    甚至比起外面的恶臭,里面的空气还好闻一些。

    秦昆当先走了进去。

    “先生且慢。据说墓里要通通气。”护卫统领叫住秦昆。

    秦昆回头道:“这是藏风穴,不用的,跟着我便是。”

    凿刻规整的石壁上,画着模糊的图案,已经被潮气侵蚀。这条主路,向下走了三分钟后,才出现墓室。

    “将军,是陪葬物!”

    “这里也有!”

    “是珠宝!”

    “还有烂掉的布匹!”

    这一层的陪葬物大多已经风蚀氧化,箱子倒是不少,可没几个拿得出手的。

    但秦昆王乾听得出,这里的珠宝,比曹纯之前得到的还要多。

    “哈哈哈哈哈……得二位先生,子和如有神助。”

    墓室尽头是个石壁,刻着一头怪兽,听曹纯说,这是麒麟。他们之前探明,这墓有好几层,这一层已经有所收获了,想必下一层的收获应该更大。

    陪葬品被收集起来后,护卫统领、王乾带着其他人寻找下一层的入口。

    曹纯看见秦昆坐在一个巨大的石椁上,悠闲地叼着一个冒烟的东西,专程来谢过秦昆:“之前我等下墓,第一层就死了十二位袍泽。先生法力高强,子和佩服。”

    秦昆一笑递给曹纯一根烟,曹纯装模作样吸了两口,呛得涕泪横流,苦笑道:“仙家香火,曹某一介粗人,还是不配享用啊。”

    秦昆一乐,曹纯嘴上说着不配享用,还舍不得丢,时不时啄上两口,老是被呛到,这幅痛并快乐着的行为,显得蛮有趣的。

    曹纯是曹仁的弟弟,在曹操嫡系中,是最会做人的,他崇尚儒士,体恤下属,秦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分管摸金校尉的将军,好奇道:“曹将军受军令下墓摸金,不怕礼数败坏,受人非议吗?”

    曹纯弹了弹烟灰,唏嘘道:“天下纷乱,朝纲不振,贾太傅曾说过仓廪实而知礼节,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谈什么礼数,我随明公终结乱世,总得打破一些常理。”

    秦昆不再追问,拿死人的钱办活人的事,在饭都吃不饱的时代也没什么可非议的。

    曹纯看向秦昆道:“先生不也随我一并干了这见不得人的事了么。可见先生也是个不拘一格的人,如果明公见到,定然会奉先生为座上宾。”

    秦昆一笑:“你我情况不同,我不在乎这些。这次偶然遇见,我只求一顿饱饭。”

    曹纯明显有招揽秦昆的心思,好奇道:“先生不求金银,不拘常理,实则罕见。曹某斗胆问一句,先生求什么?”

    求什么?

    秦昆拿出半块长生玉晃了晃:“目前在求这个。”

    曹纯咦了一声,开口道:“可否容曹某一观?”

    秦昆递了过去。

    曹纯打量着这块玉,并不精细,也不粗糙。不是什么宝玉,但也不至于太烂。这种东西,五金一个算是最多了。

    曹纯翻了过去:“啊,原来是先生求这个。”

    看到曹纯的表情,秦昆疑惑:“你见过?”

    “见过。”

    这两个字,不得不说带着冲击力。

    曹纯竟然见过长生玉???!

    “快说说,在哪见的!”秦昆忽然激动地从石椁上跳下,抓着曹纯的肩膀。

    曹纯勇力过人,此刻肩胛差点被秦昆捏断了,怎么也挣脱不掉,倒吸一口凉气:“先生还请松手!”

    秦昆意识过来,尴尬一笑。

    曹纯惊愕地看着秦昆。这人比自己小不了多少,还是个方外之人,怎么有这般勇力?

    忽然,二人旁边的石椁出现巨大的摩擦声,一阵低吼从石椁中传出,响彻墓室。

    看到石椁打开一半,里面出现挠棺材的声音,周围军士如临大敌:“立阵!将军,快过来。”

    秦昆心情被破坏,格外不爽。

    他猛然转头,朝着石椁怒喝:“不想死的,把盖子给我盖上!!!敢出来我弄死你!”

    虎威从胸腔喷涌,夹杂着龙吟。这声爆喝,除王乾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吓到,不由自主腿脚发软。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刚刚那气势……战场上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

    墓室鸦雀无声。

    瞬间,挠棺材的声音戛然而止,棺材里传出哀弱地咳嗽声,石椁的盖子慢慢盖了回去,一切恢复原样。

    秦昆转过头,展颜一笑:“曹将军,没人打扰了,现在请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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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三,人死,船沉

    曹纯打了个激灵,再看秦昆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方士,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服气炼丹、手无寸劲的普通方士。

    棺椁里那怪物,被单单一声警告,竟然乖乖盖上了盖子??

    他常年统领摸金校尉,下的墓也有小几十了,回想之前许多次,那些棺椁里的死者只要变成尸魈,必定是血流成河的结果。少则会死十余人,多则近百啊!

    曹纯眼角一抽,深深地扎了口烟,丢掉烟头:“上师法力高强,曹纯佩服,既然先生愿意听,那我便仔细讲讲吧。”

    曹纯对秦昆佩服的五体投地,于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自我被明公安排至此后,掘墓摸金,有些年头了,当然也遇见了一些奇闻异事。”

    “与这玉有关的,当属九龙鼎。”

    秦昆好奇:“九龙鼎?”

    不远处,一声巨响传来,墓门打开,里面的冲击木机关猛然撞了出来,王乾倒飞而出砸在墙上,曹纯目瞪口呆,眼看是活不长了,没一会,王乾安然无恙站起道:“秦黑狗,下一层的入口破开了。”

    “他他他他……胖上师安然无恙?”曹纯嘴里能装得下一颗鸡蛋。

    秦昆示意:“边走边说,将军继续。”

    秦昆走在前面,旁边是曹纯,曹纯发现秦昆异常淡定,瞟了一眼活蹦乱跳的王乾,索性继续道:“九龙鼎其实不叫九龙鼎,但上面所绘九只奇珍异兽,与龙相似,所以才会冠以这种名字。”

    “鼎上难道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狴犴、负、螭吻九只奇兽?”秦昆问道。

    曹纯苦笑摇头:“曹某一介武夫,并不清楚它们的名字,可能是吧。”

    曹纯说完,继续道:“那九龙鼎,相传是大禹定鼎九州时所铸,本来是九个,后来商汤灭夏后,集九鼎重铸为一鼎,暗指九州归一,埋在殷墟龙脉下护佑殷商,属镇国神器。周天子灭商后,在殷墟没能找到九鼎,则用八卦镇国。到了秦时,嬴政也没找到九鼎,只能铸十二铜人,仿十二地支,镇压国运。一直以来,历代统治者都对九龙鼎情有独钟,直到董卓烧毁洛阳后,明公才发现了线索。”

    秦昆问道:“关于九龙鼎的传说是谁告诉你的?”

    曹纯道:“乌角仙人,左慈。”

    秦昆恍然大悟:“请继续。”

    曹纯声音压低:“历代方士一直以为,九龙鼎是埋于殷墟的,但没人想到,它却埋在洛阳附近的北邙山中!董贼大肆毁坏前朝遗冢,掘墓摸金,却意外挖出了此鼎,彼时西凉人不知道此鼎珍贵,所以逃回长安时,但那座鼎并未带走,落在明公手里。”

    明公,指的正是曹操。三国时期掘墓摸金以董卓开先河后,曹操紧随其后,这恐怕就是曹操第一次捡漏了。

    秦昆一怔:“孟德公得到了九龙鼎?”

    曹纯点点头:“可惜宝鼎腐锈,不见辉煌模样,再无镇压国运之用。明公托人回炉重铸后,只得数寸铜锭,便打造成了佩剑倚天剑。”

    曹操两把佩剑,青剑杀人,倚天剑镇威!倚天剑竟然是青铜鼎所铸,难怪不用来杀敌。

    曹纯说罢,话题又转了回去:“不过,在宝鼎重铸之前,我们在鼎内积土中发现了许多玉石,应该是先生所说的长生玉。”

    长生玉……在九龙鼎中?

    秦昆呆在原地,不对,长生玉不是徐福找到的吗?

    “明公请来乌角仙人左慈品鉴,没想到左慈全部偷走,明公大怒,却没能杀掉左慈。后来有方士告诉明公,说这玉暗含通天神力,可沟通神明,祈求神恩!”

    曹纯说完了,秦昆却一头雾水。这其中一定是出现了一些误会。

    二人说着,进入了第二层主墓室。

    细长的墓道上,几只眼球在火把的照射下,反着亮光。

    “先生……前面……好像有妖物……”

    曹纯看到秦昆发呆,开口提醒。

    秦昆瞟了过去,发现是五只僵尸,它们望着秦昆一行人,浑身皮肤干瘪,身上泛出铜锈一般的绿色。

    绿僵?

    僵分五体三智,五体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

    三智为下智丧尸、中智游尸、上智伏尸。

    这僵尸是绿僵无疑,只是低级怪物,谈不上刀枪不入,凭这警惕的反应,这些绿僵至少也是中智游尸,这种实力弱还有脑子的,半点威胁都没。

    身后军士们从怀里掏出黑驴蹄子,将秦昆曹纯护住。驴属阳,黑驴蹄子都是自然老死的驴,一生沐浴纯阳之气,阳气确实充足,但克制绿僵有些勉强。

    “让一下。”秦昆绕过军阵,走上前去。

    面对四五只僵尸,秦昆浑身威煞抖开。

    对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绿僵就发现自己的双腿抖的不行,这是本能上的反应,无论此刻他是僵还是人,本能反应是根本无法控制的。

    怎么回事?

    绿僵不明所以,眼中惊恐更甚。

    秦昆在逼近,绿僵在后退,身后军士无比惊愕。

    秦昆离绿僵不过半米的距离,五只绿僵大气都不敢喘,死死盯住秦昆。

    秦昆对他们道:“都靠边站好,今天我等只取墓中财物,放你们一条生路。”

    没等绿僵有所反应,秦昆一脚忽然踏出,前方挡路的绿僵被踹在腹部,倒飞而出。

    绿僵砸在墓室石柱,坚硬的骨骼根本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巨力,摔在地上时已经晕死过去。

    这一脚,只是警告。

    秦昆再瞟,剩下的绿僵紧贴石壁站好,像是犯错的学生一样,头撇向一边。

    秦昆当先穿过绿僵,曹纯挂着苦笑紧随其后,其余军士对秦昆敬若神明,那些绿僵不仅不敢直视秦昆,连看他们一眼的胆量都没。这手段,太硬了啊……自己随将军下墓多年,居然还有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候?

    有大胆的用棍子戳了戳绿僵,绿僵拨开棍子,发出低吼。

    军士新奇:“嘿,还是个害羞的种。”

    二层主墓室,棺椁有七个,还有一条带着脚印的通道,通往殉葬坑。军士们经验丰富,撬开棺椁旁的石板,从地下挖出金银,无比兴奋:“将军,大丰收!”

    盗墓多年,他们早就有了经验,有尸魈看守的地方,定然有大宝藏!

    金银成箱摆出,那些棺椁里的家伙,气的在抖,王乾挨个贴上符纸:“都消消气,取点金银而已,又不是毁你尸骨。”

    棺椁在抖,军士在挖,王乾站在殉葬坑的门口放哨,几只绿僵乖乖地走了回去,秦昆坐在居中的棺椁上抽烟。

    看着这帮摸金的家伙挖的眉飞色舞,秦昆提醒道:“拿了棺外的陪葬品,棺材就别打开了。积点德。”

    “好的上师!”

    秦昆在指点,王乾也安排好了一切,二人伸了个懒腰,这么多金银应该满足曹纯的要求了。

    一箱箱金银抬走,此行任务估计该结束了。

    “秦昆,该走了。要打声招呼吗?”王乾低头,看了一下正在消失的脚。

    秦昆点点头,朝着曹纯道:“曹将军。”

    “上师有何吩咐?”

    “摸金掘墓虽可解一时之急,万不能当做正事来做。举头三尺有神明,积点阴德总没错。”

    “曹纯受教。”

    “那么,后会无期。”

    曹纯一愣,发现秦昆、王乾二人笑意盈盈,慢慢消失不见。

    ……

    三仙岛,村外。

    秦昆、王乾打了个激灵,二人依旧是洗脸的姿势。

    二人眼神渐渐聚焦,发现棕熊急切地晃着爪子。

    “怎么了?”秦昆问道。

    地上,棕熊早就写好了字。

    “什么?”看到地上的字,秦昆猛然抬头,看向三仙岛的最高处。

    一艘巨大的蓬莱船,已经开走。

    虎啸震天,那船是睚眦所化,以一个精美的弧度准确落入大海。

    王乾抹去脸上的水渍:“遭了,睚眦玉没了!”

    正说着,另一艘蓬莱船也开启。

    船上雕着螭吻,从山头飞下,落入海中。

    船上之人大笑:“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摩尼教自东土大唐取宝,满载而归,各位唐人,后会无期!”

    笑声带着嘲弄,引起众怒。

    空旷的大海上,黑气如丝,凝结成一个道士的脑袋,正是公孙飞矛!

    公孙飞矛此刻如魔神一般,怒发冲冠:“你这不是在羞辱唐人,是在羞辱我!”

    脑袋之下,黑气凝结出半截身躯,公孙飞矛所化的黑气魔头,将近百米。

    太极魔?尸解仙?

    不知道这是什么招式,随着那尊魔头双拳砸下,木屑纷飞,巨浪滔天,船上传来凄厉的呼喊,继而没了声音。

    人死,船沉,两块螭吻玉重新化作流光落回三仙岛。

    公孙飞矛嗜血的声音笼盖四野:“还有谁挑衅我大唐天威?”

    岛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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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四章,九阴玄女

    海上,那尊魔头轻蔑地瞥了一眼沉船的位置,慢慢消散。

    公孙飞矛发飙了。

    看到这一幕的秦昆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公孙飞矛人在哪他都不知道,相隔这么远竟能杀人立威?!

    那副睥睨的模样,让秦昆心中燃起一股热血,仿佛与有荣焉。

    “胖子。”

    “在。”

    “长生玉可能被瓜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有一样重要的任务。”

    王乾头一次郑重地看向秦昆:“让我保护大小姐他们,你准备去抢玉是吧?”

    以王乾的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秦昆的想法,秦昆一笑:“留在这里,对你们来说也会安全。我们约定一个信号,凑齐一块玉后,发信号给你们,汇合后咱们立刻离开!”

    “切,嫌我们拖累你就直说。”王乾拍拍肚皮,“以符宗名义起誓,必不所负。”

    “嗯。”

    “秦黑狗……”

    “嗯?”

    “注意安全。”

    秦昆一笑,大地之力源源不断顺着腿部灌入,从现在起,每时每刻,他都必须保持警惕。对手不是鬼,是人,而且不是普通人。能来这里的,至少也是一流的驱魔人、捉鬼师。超一流更是多如草芥。

    他们对付鬼的手段千变万化,对付人的手段更是血腥狠厉。

    秦昆不能有一丝松懈。

    匿尘步用出,匕首紫陆握在手里,秦昆一步跨出,气息彻底消失在山林之中。

    ……

    紫烟亭,坐落在瀛洲北麓山顶,与蓬莱山隔着一道云海。

    此刻,一位执剑文士隐藏在草中,他知道周围还藏着六人。

    他们望着亭中两位和尚,并没有发起进攻。

    两位和尚都很年轻,一个油腻、五官不显,但组合起来却有一股莫名的俊秀,另一个更是相貌平平,举手投足却透出一股高雅的禅意。

    “阿弥陀佛,妙善小友佛法精湛,贫僧佩服。”禅意和尚拈花一笑。

    “阿弥陀佛,没想到空闻祖师修的花鸟禅也别具一格。”俊秀和尚袖管挽起,双手合十。

    他看到对方所坐木桩枯木逢春,发了新芽,周围草坪花香四溢,鸟语萦绕,一人筑一景,极其罕见。

    空闻和尚摸了摸黑茬的脑袋一笑:“小友误会了,花鸟禅,烟雨禅,都是佛门水墨禅,哪比得上小友的佛魔两面花。”

    妙善正笑着,脑袋忽然转了过来,作修罗状,修罗煞气自七窍而出,妙善逼视空闻和尚:“祖师得狻猊玉,为何不赶紧离开,偏偏在这里驻足不前,不怕被劫吗?”

    “阿弥陀佛,贫僧命中有此一劫,早劫晚劫,避免不了。小友乃我佛林寺后人,不会也是劫玉的吧?”

    妙善嘴中出现獠牙:“我需要它。”

    空闻和尚逗着指尖小鸟,不经意一瞥:“我敢给你,你敢要吗?”

    狻猊玉,被空闻放在亭中桌上,对面的妙善眯着眼睛,却迟迟不敢拿走。

    良久,修罗变回和尚,妙善苦笑一叹:“祖师通佛法、通人心,弟子自愧不如。”

    妙善起身便走。

    周围的人虎视眈眈,他得到狻猊玉又如何,能杀出去吗?

    大家都在等待有人先出手,自己有心挑战祖师,但入局后才发现,这趟浑水,他根本不敢往下。

    空闻和尚大笑:“佛门大无畏,你一点也没学到。”

    一句话,妙善佛心蒙尘。

    妙善口中鲜血喷出,步伐踉跄,空闻和尚目送妙善离开,对着空旷的四周道:“还有施主敢来紫烟亭一叙否?”

    草丛里没有声音。

    “那……各位要不要一起上呢?”

    草丛里,依旧没有声音。

    空闻和尚一笑,手指忽然点在虚空,墨痕自空中氤氲绽开,一丝丝墨色如若实质,爬满山头,那些潜伏的人发现自己手脚忽然沾到墨色,怎么也摆脱不了。

    这……这是什么法术?

    空闻和尚双手合十:“各位不来叙话,也不来斗法,不如就留在这里,赏赏画吧。”

    眨眼间,几位潜伏在周围的家伙,已是画中人。

    ……

    蓬莱山腰,一处草庐琴室。

    琴前,一个络腮胡子在闭目养神。

    公孙飞矛,受道术反噬了。

    他眉头皱的很深,黑气顺着血管爬在脸上,表情僵硬,甚至有些狰狞。

    琴室前,站着三个人。

    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

    一个面色煞白的道姑。

    一个斜眉入鬓的青年道士。

    三人呈品字形。

    公孙飞矛呼吸急促,身上阴阳二气不能平衡,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琴室旁一棵老树下,一个怀抱哭丧棒的青年靠在那里,微睁着眼皮,看向三位道士。

    “飞水星君雷海泽,好久不见。”

    仙风道骨的道士一笑:“原来是扶余山的封魔匠。”

    封魔匠陈愚。不管公孙飞矛重伤与否,他都是公孙飞矛的靠山。

    扶余山鼎鼎大名的封魔匠,如雷贯耳。这人封印了三秋之乱放出的近半鬼王,声名赫赫。那位面色煞白的道姑、斜眉入鬓的道士全都看了过去。

    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就是陈愚?

    陈愚看着三人问道:“星君寻气前来,是来找公孙老狗的麻烦?”

    “只为夺玉,陈愚,你挡不住我们。”

    陈愚微睁着双眼:“能感觉到。那位道姑身上的气息,强的过分了。”

    面色煞白的道姑一笑,阴魅顿生,单单微笑时那一眼,能将人迷到骨子里。

    “玄起茅山气有方,三清灵官坐神堂。赤血元丹养木魅,九阴玄女杀贪狼。茅山,云轻鸿见礼。”

    明代,茅山真传,九阴玄女云轻鸿。

    “云轻鸿……”陈愚呢喃着这个名字,“陈某今日看来凶多吉少。”

    陈愚说着,依旧拦在公孙飞矛与茅山三位真传之间,低声一叹,“也罢,七星宫的老倌说我此行有去无回,还真应了他的邪。来吧!”

    “雷师祖,徐法承,你们退后。莫让扶余山觉得,我们以多欺少。”

    雷海泽、徐法承作壁上观。

    云轻鸿向前移步,摸出一支枣木杖,枣刺划破她的手指,九颗血珠滴下,云轻鸿身后九只虚影出现。

    阴气澎湃,同时一股木行之力笼罩四周。

    轰轰轰轰轰轰九股强横无匹的阴气冲天而起,头顶顿时乌云密布!

    九只虚影凝为实质,尽为木魅!

    “吾名……芭蕉。”

    “吾名……重枣。”

    “吾名……血槐。”

    “吾名……桃夭。”

    “吾名……灰竹。”

    “吾名……邪柳。”

    “吾名……苦楝。”

    “吾名……杨梢。”

    “吾名……桑豪!”

    陈愚轻笑:“木魅化魂,生前必沐无数鲜血,只有灌血长大的树木才会成精。人血的滋味好喝吗?”

    九只鬼一笑,云轻鸿也笑了。

    “陈前辈,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人血也好,雨露也罢,手下鬼差生前喝人血,非他等所愿,是世道相逼,木头懂什么人血雨露?”

    陈愚披上麻衣,哭丧棒一挥,漫天纸钱飞舞。

    “那来吧,且让陈某领教一下,太乙九炼的真正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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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五章,九鬼临身,没法捡漏

    云轻鸿四周,九股木魅阴气直冲云霄。

    陈愚的哭丧棒下,声势不弱分毫。

    皇天孝缠在额头,麻衣草鞋披身,父死,哭丧棒乃竹节所做,母死,哭丧棒乃泡桐木所做。

    老天死了,这根木头变成了六道木。

    枯枝细杆的六道木握在手中时,周围阴风呼号,成千上万、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老鬼悲天恸哭,周围木魅气势被慑,空气为之凝结,除了哭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刺耳的哭嚎让人仿佛落入一个无止境的旋涡之中,意识被哭声侵染,茅山三位真传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站在前方的云轻鸿皱起眉头:“封魔匠,声势这么大不嫌聒噪?!”

    “怎么样?你九鬼临身,声势可有我浩大?”陈愚淡淡开口。

    “呵呵,那雷音呢?”

    云轻鸿声音冲入云霄。

    “一临芭蕉聚阴枭。”

    “二临重枣炼尸胶。”

    “三临血槐陪人骨。”

    “四临鬼怖化桃夭!”

    “五临灰竹听山谣。”

    “六临邪柳挂月梢!”

    “七鬼……七鬼苦海金铃子……”

    “八鬼拍手……九桑豪!”

    云轻鸿坐地发芽,身上无数根须刺出皮肤,天空出现一道惊雷,地上的道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木魅。

    木魅背后九根树枝如战旗排开,每根上面雷丝缠绕。

    木魅浑身尸胶黏腻,如重枣一般,枯皮白发,向天咆哮。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砸在身上,背后缠着雷丝的九根树枝之上,金铃子发出紫金色的光芒,旋转起来,如金铃响动。

    太乙九炼,九鬼临身!

    百里之外,秦昆坐在一棵树上,咀嚼着不知名的野果,天眼死死看着这个方向。

    “茅山的前辈么……九鬼的灵力虽然没全部发挥出来,但意志力也够恐怖了……这哪是道姑啊……”

    云轻鸿这幅尊容在秦昆眼里,比邪魔还邪。

    天空雷音滚滚,闪电穿梭,徐法承、雷海泽眼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历代茅山天师,太乙九炼最高才能七鬼临身,因为九只鬼的负面情绪如深渊寒潭,根本招架不了那股压抑、绝望、窒息、烦躁带来的破坏力,那些负面情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无法保证意识清醒。

    而且手下鬼差越是厉害,对意志的考验也就越高,一不留神,就要沦落魔道。

    云轻鸿居然另辟蹊径,以木魅临身,让他们看到了一种可能!

    木魅是什么?生前没有意识的山精啊!

    虽然阴差阳错启了灵智,但木魅的怨气绝对比不上人形鬼,他们可没那么多的怨念。

    “陈前辈,请赐教!”

    云轻鸿声音不大,可落在陈愚耳中,已如雷音。

    大雨落下,打湿了漫天纸钱,周围大地雷丝蔓延,脚下有些麻痹。

    陈愚抬头一笑,解下皇天孝,抱好哭丧棒,双手拢在袖子里。

    “这位仙姑好本事,陈某佩服。”

    九鬼临身,意识居然这么清醒,陈愚不得不佩服。

    他佩服,茅山三位真传却面带疑惑。

    “陈愚!你这是要认输吗?”看到陈愚收了攻势,雷海泽大声问道。

    陈愚半睁着眼皮:“扶余山是不认输的。”

    “打又不敢打,还不认输?堂堂大唐封魔匠,就这点嘴皮子功夫?”

    陈愚一笑:“那我跟你打?”

    “来!贫道怕你不成?”

    云轻鸿忽然顿足,竹刺从地下窜出,如刺牢一样困住陈愚,云轻鸿低吼:“陈前辈乃扶余山祭家最强之人,对我这般轻慢?可是觉得我乃女流之辈?”

    一根竹刺抵在陈愚喉头,却被另一只大脚踢烂。

    云轻鸿对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尊魔头,那魔头身上的阴阳二气已在雷电的刺激下达到了完美平衡。

    “因为他想让我跟你打。”

    众人望去,那魔头一脸络腮胡子,背后挂着一根长矛,脑后太极轮旋转。

    公孙飞矛气息平复,化作太极魔登场。

    “来得好!”

    云轻鸿此行被雷海泽说服,本来就是要与公孙飞矛相斗的,见到正主出现,心情愉悦,一根桃木出现在手中,缠着雷丝,朝着公孙飞矛身上打去。

    “三阳火缠桃山剑,八百青天鬼不眠!”

    茅山阳神剑!

    两肩天灵三团火,加上雷丝,天下间再也没有如此至阳之剑了。

    以阴身,行阳功,也是阴阳平衡!

    太极魔冷笑:“雷火阳威,想要撕我阴气,坏我法身,哪有那么容易!”

    “炎池业火炼道骨,黄泉血河灌神胎。”

    “百劫金身熬不坏,仙家三生筑灵台!”

    尸解仙!

    云轻鸿的阳神剑刺入公孙飞矛的胸口的一刹那,公孙飞矛须发怒张,浑身阴气被剥离出体。本尊阳气浓郁,但丝毫没有被重创的模样。身上的阴气化作影子,出现在地上。

    本尊纯阳,影子纯阴。

    负阴抱阳,谁还不会呢?

    一旁的雷海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骂道:“陈愚,你竟然借我等阴威引雷,为公孙飞矛理气?”

    陈愚无精打采的眼神露出笑意:“……飞水老倌,你还不算笨。”

    “你……蔫人没好货!”

    借天雷梳理气息,正常人谁能想得出来?

    雷海泽屈指一弹,一枚铜钱飞来,陈愚侧身躲过,望着天上的巨眼一笑:“后生,对面三打二,不来助阵?”

    秦昆吃着果子,助阵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想回去,说是斗法,其实还不是为了长生玉,不过去捡漏就对得起山门道义了。

    “公孙飞矛和茅山的打起来了,这边人熟,又无漏可捡,只能换目标了啊。”

    秦昆丢下果核,从树上悻悻跃下,天眼一转,看到了另一个方向。

    那片区域还是白天,一个和尚,背着一个画卷,从山上走下。

    “就他了。”

    ……

    瀛洲北麓山顶,空闻和尚卷起画卷时候,紫烟亭消失了,周围花草鸟兽消失了,潜伏在草丛中的敌人也一并消失了。

    空闻和尚腰间挂着狻猊玉,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从山上慢步走下。

    “阿弥陀佛,妙善小友为何还留在这里?”

    空闻和尚看到路边的妙善,一脸好奇。

    妙善回礼:“回禀祖师,刚刚小僧看到一颗巨眼一闪而逝,觉得祖师此行有危险。”

    在山顶,妙善与空闻论禅败退,又被空闻和尚一语蒙了佛心,但妙善倒是不怪空闻,他就是来看热闹的。

    “哦?贫僧有危险?”

    空闻和尚一笑:“前方小道林木幽深,难不成有剪径毛贼?”

    妙善闭口不答。

    空闻意味深长道:“贫僧上岛后,只发现妙善小友一人可当贫僧对手,余者不足论,小友是要出手吗?”

    妙善摇摇头。

    “那,贫僧便不担心了。”

    空闻和尚将后心空门露出,毫不防备妙善偷袭,大摇大摆走入林中小径。

    忽然,一条莽汉从草丛窜出,一记重拳打在空闻腹部,空闻面色酱红应声弯腰,脑后劲风袭来,紧跟一记闷棍,空闻和尚应声倒下。

    远处妙善摇摇头:“祖师啊……说到底你还是防着我。专心看路也不至于这下场。”

    秦昆拽下狻猊玉,朝着妙善道:“这谁啊,这么弱?”

    “……”

    “算了,白送一块玉,咱也不能腹诽别人。”秦昆从弹性空间摸出绳子将空闻捆好,朝着妙善勾了勾手。

    “干什么?”妙善问道。

    “过来扛人。”秦昆点了根烟,天眼找寻着下一个目标。

    “为什么是我?”妙善不解。

    “少废话,让你体力入股,带你回家还不乐意?”秦昆吐出烟,白了一眼妙善。

    妙善苦笑,将祖师扛起,玉你都抢了,还绑人,不合适吧……

第一一七六章,辩难

    瀛洲北麓,秦昆探路前行。

    半块嘲讽玉,一块狻猊玉是目前的收获。妙善扛着昏迷的空闻和尚走在后面,发现秦昆还有打劫的意图颇为不解:“秦当家……还要打闷棍吗?”

    “当然。”秦昆一边回答,一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前方不远是一处幽谷,秦昆低声道:“拿到几块玉不是重点,重点如何上山。”

    蓬莱山最高处,睚眦船已经开走,只剩下八座龙子石像,天眼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人,但秦昆确定山顶四周全是劫道的家伙,长生玉在这里是人人觊觎的硬通货,先不论它有没有长生的作用,但在所有人眼中都有重要价值,多搞一些总是没错的。

    密林到了尽头,幽谷中的温泉里,一个女人在洗澡。

    身材玲珑有致,虽有胸衣亵裤遮盖,但依旧看得人血脉喷张。

    淡淡的热气蒸腾,女人脸颊粉红,撩上来的水流顺着脖子流下,让画面极其旖旎,妙善狐疑望着秦昆:“你到底是劫财还是劫色?”

    秦昆鼻孔喷出烟雾:“都可以。”

    妙善无奈转过头。

    温泉里的女人似乎发现了他们,有意无意地说道:“看了我这么久,为何不现身一叙?”

    妙善眼中没有美**念,准备走出去,被秦昆摁住。

    幽谷另一侧,一柄长剑忽然刺出,长剑直透女子胸口,但是穿了过去。

    残影?

    一个男子走出,淡淡道:“烟罗障?你是何人?”

    障术,也是幻术的一种。

    男子道出女子功法,女子一笑:“白莲教,白笙,看阁下的打扮,应当是前辈了?”

    “汝南许倪。”

    这个人,秦昆见过一面,一身汉服,表情冷峻,提剑杀妹的行为秦昆是不敢苟同。

    水嫩娇滴的人儿,上来就给一剑,得多无情。

    许倪浑身长袍激荡,扫开障目烟雾,开口道:“我曾在白马寺见过此术,据说从西域传来。你们现在,已经沦为番僧门徒了吗?”

    女子掩嘴一笑:“白莲结社,自保平安。前辈也是经历过乱世的人,小女子用用障眼法,让信徒团结,不算沦落吧?”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就是你们这帮人搞乱的!”

    “嘁,奸臣当道,朝纲不振,却要怪我等百姓,是何道理?”

    “奸臣自有中兴之士剪除,朝堂衰败,我等臣民更当力同心才是,少造点乱子,多给些时间,天下定会海晏河清!”

    女子冷笑:“前辈是公羊剑传人吧?果然儒门迂腐,书生之见!百姓被逼的没活路了,再等就是等死!前辈愿意见到天下冤魂厉鬼横行?”

    男子大声道:“造反就有活路吗?奴百姓为兵甲先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卑劣手段,谈何自保?保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秦昆期待的斗法并未出现,那女子穿上衣服走出温泉,半块负玉放在石头上。

    “书生,少费口舌,辩难还是斗法?”

    那男子同样摸出半块负玉:“某都能接下!”

    辩难,意为用难解答的问题质问对方,这一招向来是儒门、佛门的拿手好戏。叫白笙的女子出自白莲教,地位不低。男子许倪似乎是汉末儒门出身,两个人,代表着两个阶级。比起斗法,似乎更喜欢以理服人。

    妙善眼睛一亮:“那女子原来是同门,好久没见辩难了。”

    “紫和尚,这辩难和捉鬼有关系吗?”秦昆不耻下问。

    “有!”妙善确定道,“真正的秘门大能,不见得捉鬼多厉害,但会让天下没有冤魂厉鬼出现,会让天下太平,没有阴邪执念留恋阳间。辩难就是切磋这一方面的可行性,我师父说过,碰见这种人,一定要尊敬。”

    秦昆豁然开朗。

    这镜界确实比普通捉鬼师要高好几层啊。

    秦昆蹲在草里抽着烟,也想看看两个人怎么论天下形势。

    儒门安天下,为当权者服务。

    白莲教属于造反派,反对当权者。

    很难说两人的立场谁对谁错,权臣当道,百姓走投无路的时候,确实只有造反一种办法。但目的很单纯,就是讨口吃的,就是想活着。

    一男一女坐在泉边温热的石头上,女子衣衫一抖,甩去发丝水珠:“时闻汉末烽烟四起,敢问前辈为何?”

    “外强中干,诸侯作乱。”男子轻描淡写。

    “还算中肯,诸侯作乱,土地兼并,百姓无地可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曝尸盈野成为野兽之食,敢问前辈该怎么办?”

    “姑娘此话阴阳怪气,某问一句,结社起义,就能让百姓有地可耕?”

    女子自傲:“自然。”

    男子冷笑:“那是因为,你们掌握了耕地分配的权利。”

    女子一怔,男子一句话设套后连消带打,最后反问,让女子措手不及。造反本质就是另立山头、另立规则而已,将原先的资源分配打乱重组,等于这一拨人从奴隶阶级跃入地主阶级,对天下来说,本质是不便的。

    女子开口:“前辈有何妙招?”

    男子道:“内稳朝廷,外振诸侯,百姓开荒垦地安分守己,五年之内,太平可期。”

    女子摇了摇头:“书生之见,人有魔障,贪嗔痴三欲迸发,是不会安分守己的。九州浩土,太多劳而不获的人,他们一旦见到那些不劳而获的人,总会萌生一些别的想法,比如取而代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前辈可曾记得?”

    “所以要教化。”男子也在思考,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把人性考虑进去。

    书生之见,就是想当然,这种想法并不是主观之见,而是太客观了。纵论大势时,疏忽了很多主观的情绪,比如百姓的……心情。这都是政令不达的原因和细节。

    女子开口:“前辈虽儒门出身,此刻出现在此,想必通晓方术。”

    男子道:“习易修经,当然知晓。”

    女子道:“驭鬼神,保阴阳,道理也不外如此,鬼魅也知道作恶难存,但仍旧有执念,你教化他们安分守己,他们却希望报仇雪恨,不顾死亡,能控制的了吗?我乃明朝人,与前辈相隔一千二百年,前辈也不想想,这么多年,为何冤魂厉鬼仍旧长存?”

    男子一笑:“是非对错,自有公论。教化要手段,所以先要威慑四海。无论人鬼皆可用此法,姑娘款款而谈,言语虽大义凛然,但透着悲观无奈,某可曾听错?”

    女子怔住,当然悲观了。因为她也知道,这是个死循环,无解的。

    白莲教乃入世佛门,雅俗共存,何尝不是教化门徒,但也没用啊。

    威慑四海……女子呢喃着这四个字,确实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树林里,妙善两眼放光,秦昆吐掉烟头:“辩来辩去,还不是谁拳头大谁有理。”

    “秦昆,你怎么这么俗?”妙善鄙夷。

    秦昆挑眉:“我俗?我说的有错吗?”

    “这……”妙善一时半会竟然无言以对。

    秦昆自顾自摸着下巴:“拳头大,明事理。这就够了,要么我怎么是陪天狗,你只是个入魔和尚呢。老天还是有眼的。”

    “秦昆,你说的跟他们说的根本是两回事。”

    “一回事。”

    “怎么就是一回事了?他们一个说的是如何安天下,一个说的是为何取而代之。你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你看,安天下说白了是扫除人心猛鬼,让人敬畏不敢造次。造反是释放人心猛鬼,大肆作乱为所欲为。前者是朝堂上的猛鬼,打到服就行。后者是人心里的猛鬼,给供奉香火就好。两只猛鬼的目的都是不一样的。”

    妙善一惊,秦黑狗这粗鄙之言,为何洒家竟听出了天音禅唱?

    秦昆起身拍了拍草屑:“走吧,不抢这俩人了,免得破坏雅趣。去找找别人麻烦。”

    秦昆转身离开,天眼看到温泉边的二人身体不经意地放松,心中嘟囔:俩嘴子,应该是发现我了,竟扯些废话,好保存实力。还挺阴险的。

第一一七七章,佛来了

    过程太匆忙的话,人往往会忽略沿途的风景,有时候直奔着一个目标而去,会少了许多活着的雅趣。

    寻找长生玉也是一样。

    来了三仙岛这么多天,从起初的茫然,到现在的目标明确,秦昆第一次发现还不如懵懵懂懂,因果水域有很多故事,岛上的原住民有很多的故事,他们现在也有资格去领略很多故事。

    不像现在,只知道抢劫。

    妙善发现秦昆变得心事重重,作为伙伴,关心问道:“怎么了秦当家的?那两人辩难,给你带来了什么疑惑?”

    秦昆摇头唏嘘:“不是辩难的事,前方有两个战团,不知道抢谁啊。”

    妙善无语。

    天眼自丛林上空俯瞰,一处是化身羊头怪的安士白,领着黑魂教徒和头扎黄巾的壮汉打的难解难分,周围潜伏着两队人马窥伺。

    另一处是甲胄披身的军爷,正在结阵和南洋邪师拼斗。

    之前约定好的,自己人这拨人不互相出手,所以秦昆很难找借口介入战局,一方是华夏的老祖宗们,一方是暂时结盟的伙伴,秦昆为难不已。

    而且两拨人横亘在通往山顶的路上。

    “阿弥陀佛,秦当家的,别纠结这些了,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嗯?”

    “佛来了。”

    佛来了???

    秦昆忽然发现妙善宝相庄严,天眼在空中没看见什么奇怪的景象,但随着注意力集中,忽然间,秦昆感受到一股澎湃的灵力波动。

    西边天空的云朵流光溢彩,似乎有一个强大的家伙过来了。

    “你们佛林寺的?”秦昆询问道。

    妙善点点头,指着扛在后背的家伙道:“这是大唐空闻祖师,那尊佛,应当是大明玄厄祖师。”

    佛林寺始建隋朝,屡次被毁,具体起源已不可考,但绝对不是汉末的寺庙,所以妙善断定,那股佛气既然不是大唐的祖师,就一定是大明的祖师了。

    妙善补充道:“很强!我不能出手。”

    强不强,不用妙善说,秦昆都能感觉到。

    漫天云霞都随着那股气息在往自己这里移动,左右两条路是进山的道路,秦昆立即选择了中间那条,疾步离开。

    玄厄是谁,秦昆不知道,但他为什么偏偏找上自己,这应该是有原因的,茅山雷海泽都喜欢寻找云轻鸿、徐法承的下落,这位玄厄和尚,想必也很想与祖师、后辈会会面。

    或许是自己绑了空闻和尚的缘故,再加上妙善和自己在一起,那玄厄和尚顺着佛气找过来的可能性,也就有了。

    秦昆在拉扯战场,他可不愿在这种强敌环伺的地方和人斗法,但那股佛气的主人可不这么想。

    “何人敢绑我佛林寺祖师?”

    雷音禅唱,自空中压下,疾驰的秦昆一个趔趄,稳住身形。

    面前坡下,一个不喜不悲的和尚双手合十走了上来,那和尚约莫三十,脸上伤疤如蜈蚣一样爬着,浑身气质没一点和尚的模样,倒像是剃了头的土匪。

    玄厄和尚的到来,让其他两拨战团暂且停手,一些窥伺在旁的家伙被吸引,注意力投了过来。

    周围,各种窥伺法术显现。

    比如一个从地上长出的手托着眼珠、比如树上浮现出的一张模糊的面孔、比如忽然增多的落叶、比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比如从土里浮出的羊头骨等等。

    成焦点了?

    秦昆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已经被人注意,气势也不能落了下乘。

    “独守扶余镇八荒,不拜三清又何妨,四象乃我手中阵,百鬼尽化地上霜。扶余山,秦昆。”

    “花佛如来,菩提尘埃。灵山玉宇鬼楼台,仙佛难渡狂蟒灾。灾僧,玄厄。”

    初次会面,对方又报出代表超一流的切口,秦昆只能乖乖行礼:“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此来何意?”

    玄厄和尚没理会秦昆,看了看妙善,合十问候:“阁下是……”

    “花佛如来,菩提尘埃,金刚皮肉,紫衣骨骸,佛林寺,妙善,见过玄厄祖师。”

    “你知道我?”

    妙善点了点头。

    玄厄赞叹:“佛林寺后继有人。背上这位应该是空闻祖师吧?”

    “是。”

    “他怎么了?”玄厄关切问道。

    “……被打晕了。”

    “谁下的手?”玄厄面色一冷。

    妙善踟蹰,眼神却已经把秦昆出卖。

    玄厄摸了摸祖师爷脑袋后面馒头大的包,痛心疾首:“扶余山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了。我本以为马永江已经足够卑鄙。秦小友……好大的本事啊……”

    秦昆搔了搔脸颊:“起初我以为是一场恶斗,没想到这和尚有点弱……”

    “那你试试洒家如何?”

    玄厄声音高了八度,“空闻祖师不喜与人争斗,所创水墨禅雅致无伤,居然被你打出了瘤儿!妙善,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妙善尴尬,空闻祖师如果不是防着自己,也不会让秦昆得手的。这锅我不想背啊……

    妙善还不能解释,有辱山门清誉,只得合十道:“弟子知错。”

    玄厄扯去袈裟,露出铁搭一样的肌肉。

    大明武僧!

    秦昆看了一眼那青筋突爆的身板就能确定。

    佛林寺之所以在每代都能占据生死道前几的位置,纯阳童子功是功不可没。这带着童子功的武僧在鬼面前是最可怕的敌人,等闲大鬼难以近身,因为阳气旺盛已成煞,在人面前,压迫力也决不能小觑。

    秦昆吞咽唾沫:“大师这是何意?”

    “何意?贫僧来蓬莱岛,难得与祖师、后辈会晤,空闻祖师却被你伤成这样,洒家自然要讨个公道!”

    秦昆被震得耳膜生疼:“好吧,但大师如果就这点本事,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你连我的衣角都摸不到。”

    “少废话,看招!”

    玄厄的脾气和长相一样暴烈,一言不合就出手,显然祖师被伤触动了他的神经。

    秦昆见周围这么多窥伺的家伙,没有应战,反而撒腿就跑。

    爆气、匿尘步用出,昆仑骨也在源源不断汲取大地之力,秦昆奔跑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玄厄一怔,大怒道:“哪里跑!”

    一步成魔!

    肌肉中水分迅速蒸发,玄厄从白烟中跑出时,已经化为一尊绿皮獠牙的怪物,浑身肋痕清晰,如同纹身一样。

    八部众夜叉!

    夜叉浑身气血蒸腾,整个人驾雾一样,朝着秦昆追去。

    妙善大声提醒:“玄厄祖师,他不是一般人!”

    “知道!带着空闻祖师跟上,解决了他,我们三个坐地论禅!岂不是一桩雅事?”

第一一七八章,既然存在,哪来的虚妄

    跨过山脊,前方就是蓬莱山了。山顶的石像清晰可见,山脊下是一个村子。

    秦昆在跑,耳畔风声疾驰,身后的夜叉紧追不舍。

    这么快?

    秦昆心中惊骇,自己的速度自己心中有谱,昆仑骨、爆气、匿尘步施展,要耐力有耐力,要隐匿有隐匿,要爆发有爆发,刚刚穿过那片丛林,居然没有躲掉追击,反而被玄厄和尚拉近了距离。

    天眼后看,玄厄和尚身后是妙善,妙善速度稍慢,周围几位窥伺者好像也猫了过来。

    该死,甩不掉了。

    本来想带着玄厄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斗上一场,不让其他人捡便宜,现在愿望恐怕要落空。

    “还跑!跑得了吗?”

    身后疾风将至,秦昆自问是跑不了了。

    茅山丹会后,他对佛门功法也做了功课,佛门八部众,夜叉‘捷急勇健’,速度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这和尚的身法绝对不逊任何人。

    “大师何苦来哉?”

    秦昆忽然停顿,“身后不轨之人窥伺,你我相斗,容易让人捡便宜。”

    “那又如何?!”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空闻和尚被打出了瘤儿,同为佛林寺门下,玄厄和尚肯定很生气。佛林寺的祖师爷你也敢打,到底是谁捡了便宜?!

    玄厄和尚的身形瞬间到来。

    “阴威龙象!”

    势大力沉的拳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秦昆袭来,秦昆双手化掌迎去。

    皮肉筋骨随巨力震颤,夜叉乃八部众之一,为阴身神,以一身阴戾之气施展宝相庄严的龙象印,阴阳冲击之下,秦昆眼前出现了幻觉!

    眼前的绿皮夜叉,头发火焰似的飘摇,一拳下来,背后带着龙象虚影,秦昆只看到自己的手臂寸寸龟裂,继而化为粉末,那一拳透过双掌,直袭胸口。

    不好!

    不是我手臂碎了,是这一拳粉碎了本能,让我产生了抵挡不了的错觉。

    这种情况,在埃及遇见安士白时秦昆就有过经历,其实双手还在,但是脑子控制不了挡下对方的意志,所以才会被幻觉感染。

    那袭来的拳头即将落在胸口上时,秦昆侧身躲过,连忙后退。

    呼,还好。

    快速的喘息,阳气运起,眼前景象瞬间恢复,碎掉的双手已经回来,秦昆握了握拳头,惊诧地看向玄厄。

    这和尚居然也会侵染本能?

    玄厄也是一惊:“艮术?你一个捉鬼师,为何要将自己修炼成山?”

    “山岳之威,镇压邪祟。大师认为不妥?”

    玄厄道:“阿弥陀佛,没想到青玄海养尸的家伙,还有这种后生,扶余山可喜可贺。不过我从没见过艮术大成者,再吃我一招!”

    对方是山,自己是鬼,被秦昆暗中比了下去,玄厄格外不爽。

    “佛门鬼,亦修佛。”

    “九州不见活阎罗。”

    “往生印!”

    道家讲天地玄黄,佛门讲福寿无量。

    都是某种领域的无尽,往生印穿梭阴阳二界,蕴含着佛门对世界的理解,有大奥义。

    但凡九州活阎罗者,皆要被打落到该去的地方。

    一印出,玄厄手中出现‘字’佛轮,秦昆发现居然无法躲避,被佛轮打中,倒飞出去,周围景色瞬间黯淡,背后出现青铜鬼门,鬼门洞开,里面幽深昏暗,秦昆被打入门中。

    门里鬼哭狼嚎,恶业如蚁,瞬间将秦昆包裹。

    门口,随着玄厄和尚双手合十,青铜鬼门也慢慢关上。

    “呵呵,往生印渡天,渡地,渡苍生。天地难渡,唯苍生易,施主还是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玄厄静静地听着门内的哭嚎,不悲不喜。

    恶业缠身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认为自己恶业缠身,他一身阴威浩荡,一旦给秦昆将这颗种子种下,秦昆心境再无恢复的可能。

    扶余山既然堕落,那不妨再堕落一点。

    只是玄厄想象的情况并未出现,门内,秦昆声音全无。

    没有痛苦,没有疯魔,没有暴戾,没有一丁点反应。

    只有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大。

    咦?

    贫僧阴威之下,所幻化出的鬼魅比起真正的大鬼过犹不及,难道还激怒不了他?

    贪嗔痴三欲,一旦出现一个,负面情绪就会以几何倍数增加,侵染中术者的意志,鬼门中,嗔欲可是最易滋生的啊。

    砰地一声,青铜鬼门出现一个脚印,玄厄震撼。

    再一声,青铜鬼门从内而外,被踹出大洞,里面阴魂发疯似的跑出来,扑向玄厄。

    玄厄和尚惊呆,这才几息之间,往生印就破了?

    眼看那些阴魂即将扑来,法术出现反噬,玄厄不敢马虎,立即撤掉法术。

    秦昆猛然睁眼,又回到了原地,他嘴角一挑:“大师,原以为你是武僧,没想到这些旺盛的血肉,只是为了衍生阳气,滋补法术阴威的。你这一套,可不行啊……”

    玄厄和尚头发如绿火一般直竖,火冒三丈。

    “三千水溺三千佛,三千灵山三千魔!”

    “三千血腥三千树,三千世界千古枯!”

    灭灵经!

    大千中千小千,三千世界乃所有,玄厄和尚极阴之气,抖出漫天破败。

    天没了,地没了,人没了,风没了,温度没了,五感没了,视线也看不到任何。

    虚无的世界,没有任何感觉,人仿若孤魂一样在这里飘着。

    秦昆张口:“这一招我领教过了,没用!”

    秦昆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但不妨碍他滔滔不绝开口。

    “灭灵经而已,在你的法术里,什么都没了,在我的法术里,什么都可以有。”

    虚空中,一双碧绿的眼睛睁开,眼中带着火焰,冷漠地看向秦昆。

    秦昆一笑:“不信?”

    大炎缠冥手施展,不见火焰,秦昆发现,玄厄和尚的灭灵经,似乎比妙善还高一筹,不过,也没关系。

    你能困住我的术,还能困住我的阵吗?

    手掌一翻,阵丸出现,秦昆抛出。

    虚无浮空的世界,阵丸也在天空飘着,稍稍给一些力,他们就能旋转起来。

    “白帝刀兵杀阴威,长庚飞光扫魂灰!”

    “启明阵!”

    虚空之中,阵丸环绕,阵内,一束耀眼的白光出现,玄厄忽然惨叫一声!在这里,黑暗就是他的法身,只有光明才会带来伤害。但广袤的虚空,让每一处的阴威都变得无比稀薄,这里出现的一点点光明,对他稀薄的法身来讲,都是灼心之痛。

    那两只绿色的眼界,在白光的刺激下,流下血泪,黑暗如玻璃碎掉一样崩散。

    秦昆看到对面,捂住双眼的玄厄和尚,轻声笑道:“大师,听闻佛是带来希望和光明的,你怎么反着修?”

    “没有黑暗,何来光明?”

    玄厄和尚眼睛肿成了核桃,不断流泪。

    秦昆淡淡道:“大师是不是理解有误?黑暗如混沌,如果天地间没有光,只有黑暗的话,那这独一无二的黑暗,就是一切。一旦出现了与其属性不一样的光明,才分两仪。”

    玄厄冷笑:“你可知光明的意义?”

    “自然。”

    “别告诉我是希望,光明,可不代表希望。”

    玄厄本来想等秦昆无论怎么回答,都否定他,并且告诉他,光明即虚妄。

    可没想到,秦昆却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是希望,是存在啊。”

    玄厄皱眉。

    秦昆唏嘘道:“看见光明的时候,你从没感激过,自己存在吗?不仅存在,还能见到这么美的东西。”

    “是是……是是是……存……在?”玄厄眼神失焦,眼球开始快速抖动。

    佛家守空,认为一切皆虚妄,可存在两个字,有悖佛家真理,所以直击玄厄内心深处。

    身后,一个空灵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切莫入魔。小友既有佛心,就无须质疑佛法。”

    妙善赶来了,背上的空闻和尚也醒了。

    空闻和尚说完,冰冷地看着秦昆,同时展开一张画卷:“阁下言辞锋利,贫僧与你论论存在的意义可好?”

    一张画,六个人,展开后,秦昆也到了画中,成为第七个。

    秦昆一笑,自画中抬头,看向空闻和尚:“好,也不好。”

    “为何不好?”

    “大师怎么不问问为何好?”

    “为何好?”

    “因为不好才好。”

    空闻轻笑:“巧舌如簧。既然不好,哪来的好?”

    秦昆轻笑:“既然存在,哪来的虚妄?”

    一句话,空闻吐血于画中,画作已废,秦昆重新回到他身前。

    一旁的妙善瞠目结舌,看到两个祖师爷败北,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扶余山这只陪天狗……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第一一七九章,存在

    两僧吐血,秦昆站在原地,玄厄和尚双目失焦,空闻和尚指着秦昆:“强词夺理……”

    秦昆低垂着眼皮,忽然看向空闻:“有没有强词夺理,你自己清楚。”

    “妄议般若!妄议般若!”

    “我没有妄议,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终极,但我见过这个世界的本质。”

    古往今来无数哲学家都在争议的问题,此刻在两个和尚面前,被秦昆摆了出来。

    空闻和尚失态:“本质?什么是本质?”

    “存在。”

    一旁的妙善,也面色凝重起来。

    秦昆一笑:“不管你们信不信,存在,就是世界的本质。”

    只有意识到自己存在,才会有世界。

    道家说的‘无极’也好,佛家说的‘空’也好,都不是存在的东西,所以那并不是世界,虚无玄妙的无极和空,根本奠基不了任何上层意识形态的组成架构。

    妙善看向两位祖师,心中腾起不安:完了,两位祖师佛心尽毁。大乘佛法没了……

    空闻、玄厄两个和尚,现在失心疯一样原地打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存在……

    那空门又是什么?

    那……佛法的终极又在哪里?

    搜肠刮肚,两个高僧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驳秦昆的论证。

    空闻和尚急忙双手合十,盘腿打坐,周围花鸟禅重现,又是一副美丽的画卷,可惜画卷出现几息又一次破碎,空闻和尚法术雅致,全凭一颗恬淡不争的佛心,但是此刻他却非常想与秦昆争个高下。

    “我不信……我不信!!!”

    空闻和尚一直在自语,接着举止癫狂的跑走,随他而走的花鸟,全部变成秃鹫阴鸦,跟随者黑色的花瓣飘零远去。

    “信不信不由你。这是事实。”

    “不要说了,秦昆!”妙善大声制止。

    空闻和尚威煞激荡,身高忽然暴涨,表情无比狰狞,接着猛然出手,伸向草丛,草丛中,一个窥视者的脑袋被空闻捏爆。

    空闻和尚从他怀里摸出半块长生玉,如魔神一样瞪着秦昆:“我不信我会用时间证明不是这样的!”

    空闻和尚留下了一记凶狠的眼神走了,一旁的玄厄和尚起身,朝秦昆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微言大义,贫僧告退。”

    不能和秦昆待了,空闻祖师已经癫狂,自己幸亏悟性不高,如果悟性再高一些,顺着秦昆的话继续深想,自己心中坚持的一切都会碎掉。

    远处,疯癫的空闻和尚不甘吼道:“秦昆,我有幸长生的话,会找你证明,你说的都是错的!!!”

    “恭候大驾。”

    两个和尚不见踪影。

    秦昆负手一叹:“可惜啊。”

    周围两拨人的战斗还在继续,安士白大败,被几位黄巾道士追逐。

    “秦昆,助我一臂之力!”

    安士白朝着秦昆跑来,秦昆淡淡一笑:“当初约定过的,不互相出手。”

    安士白一愣,不知道秦昆什么意思。

    秦昆又道:“当初可没约定过,非得互相帮助。”

    安士白脸上酱红:“你……哼!”

    擦过秦昆身边,安士白逃远,身后黄巾道士追来:“大贤良师门徒在此,缉拿西夷妖巫,前方的朋友闪开!”

    秦昆负手站在原地,对方冲阵一样掠过,一个不长眼的黄巾道士撞了秦昆一下,只觉得自己肩膀粉碎,踉跄着飞了出去。

    一群人停下脚步:“你想找死?”

    “路这么大,不会绕着走吗?”

    这群人约莫七个,冲过来的时候秦昆就发现,他们如战场冲锋一样掠过,就是为了给自己下马威的,没碰到自己不要紧,碰到自己的人,秦昆也不会示弱。

    为首的黄巾道士怒火冲天,安士白逃遁速度极快,他们追上对方是不可能了,只能拿面前的小子出气。

    脱去上衣,铁打的肌肉上,用血刺着符文,这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汉末,黄巾力士!

    秦昆与王乾交往甚久,盯着这群人,一看就知道对方胸前的符文是金刚符的纹路。

    他们两臂依旧缠着黄巾,一个个威风凛凛,秦昆一笑:“左手刺魂,右手杀魄,前胸背后金刚护身,肩胛绣飘羽,符纸见得多了,符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法子刺在身上,真的有用吗?”

    秦昆听王乾说过,符术是沟通天地,拟出力量属性的法咒,道士画符用纸,只有巫师画符用人。这些家伙符文刺在身上,竟然以人替纸为媒,手段算得上相当古老了。

    “呵呵,朋友对符术也蛮精通的嘛,天公将军麾下,河北第一力士成贲,前来讨教!”

    那成贲阳气浓稠,气血极旺,提着一柄大锤看向秦昆。

    “讨教?又不是我惹你的,向我讨教什么。”

    “你与那个西夷的是一伙的吧?”

    秦昆一笑:“确切的说,只是一起来的。你们见他跑了,想把火撒给我?”

    黄巾力士们冷笑,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秦昆五指张开:“废物,快点动手,我一会还有事。”

    那成贲哪见过这种直白的挑衅?汉末皇权衰落,礼仪尚存,这般侮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信号,那时的人可不会这么开玩笑,一旦别人敢这么开口,哪怕杀了他,周围人也不会说什么不是。

    成贲拎锤打来,忽然间一个比他更快的身影朝他迎去。

    秦昆爆气、破虚同时用出,转眼间已经出现在成贲面前,一记膝撞,成贲脏腑尽碎,秦昆手掌上托,炮弹一般的速度打在成贲下颌,格拉一声,成贲的脑袋直接折了一百八十度,挂到了后背。

    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成贲死不瞑目地呕出鲜血,身体被秦昆推到在地。

    这群人似乎有特殊的符文护身,不怕安士白的本能干扰,但面对秦昆的纯力量,竟然撑不过一招!

    “徐州渠帅桓宁,特来讨……”

    讨教二字还没说完,见到秦昆拎起地上铁锤砸来,自己顿喝:“来得好!”

    声如霹雳,桓宁同样抡锤迎去,两柄铁锤砸在一起,音波刺耳,桓宁口鼻鲜血渗出,一招过后,秦昆丢掉铁锤,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还有谁?”

    周围几人一怔,发现原地不动的桓宁,刚刚的一口气持久没有换出。

    正在迟疑,桓宁七窍同时渗血,那口气成了最后一口气,随着鲜血吐出后,桓宁身体软倒,横尸在地。

第一一八零章,秘密

    两招?两个人!

    这群黄巾力士以符术入秘门,在入秘门之前,他们也都是被黄巾军精心培养出来的力士,身体素质早就高过普通人很多,怎么会这么不堪一击?

    其余人中,一个黑面力士开口:“某乃飞燕将军张燕麾下第一力士,盛固,阁下何人,可敢留名号?”

    这种话里的潜台词就是‘今天的事到此为止,留个名姓日后找你报仇’。

    留名?

    你难道还能杀我老秦家祖宗不成。

    “哪那么多废话,要么来打,或者滚。”

    “呵呵,好大的口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给我等着!”

    盛固脸颊黝黑,看不出表情,半晌,在秦昆的逼视下,默默捡起脱掉的道袍,穿好后带人走了。

    秦昆收回目光,另一拨的战斗也结束了,那些身着甲胄的军爷中好像有秘门中人存在,和南洋巫师斗的旗鼓相当,互有死伤,阵型打散,开始了追逐战。

    他们没往秦昆这里来,秦昆于是朝着周围草丛道:“各位,看了这么久的戏,不准备出来一会?”

    戏是看了,便宜没法捡。

    江湖混的,在斗法时都潜藏在草里,肯定有一些不轨心思,但斗法结束,对方并未出现半点损伤,继续潜在这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悉悉索索,众人慢慢退去,他们虽然不怀好意,但之前没出手干扰,秦昆出于道义,也没继续追杀。

    这段路,总算是安全了。

    抬头,看着面前不远的蓬莱山,秦昆在原地,发了个信号。

    一张流光溢彩的符纸飞天炸开,是与王乾约定的信号,发完后,秦昆朝着蓬莱山方向前进。

    好山,好水,难以用词语形容的仙山余韵,一直环绕四周,秦昆坐在一处溪水旁,唏嘘起来。

    “紫和尚。”

    妙善问道:“怎么了?”

    “有些感慨。”

    秦昆在感慨,变强后的好处。

    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到现在实力越来越强大,在这几天里,他感觉到很多次因为强大带来的便利。

    岛上开船的有九个名额,所以四拨人中的强者,很少有来找他麻烦的,但凡会望气的高手,都能发现秦昆的与众不同,不愿冒险。

    所以除了先前队友出现的意外,自己一路走来还是非常顺利的。

    妙善一笑:“有感慨是好事,佛家讲的顿悟,就是经历了某些事后获得的感慨和启发。”

    秦昆点点头:“也有些疑惑。”

    “说说看?”

    二人既然在等王乾过来,秦昆于是闲着无聊,在地上画起了格子。

    田字格,分成四块,每块中,一些自己见过的、难缠对手,都署上名字。

    “这次,四拨人出现。玉有九块。虽然看起来得到长生的概率很小,但其实够大了。总共才多少人啊……”

    妙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稍微一琢磨,忽然心道:确实。

    他们这次来了十几人,就算四拨人都是这个数,也才六十多。

    就算其他几拨人人数多一些,达到九十,也有十分之一的概率获得开船资格。

    这概率好像真的太大了……

    “贫僧还从没考虑过这些。”

    秦昆坐在一颗倒下的树干上,抬头远眺,视线似乎穿透了云雾一般,开口自语:“我忽然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杏林君他们,巴不得我们赶紧抢完玉,马上离开。”

    秦昆的想法一直都很古怪,妙善顺着秦昆的想法往深追究,居然也没法反驳。

    但这样做的目的呢?

    “请我们上船来这里的人,会希望我们马上离开?为什么不希望我们全都留在这里???”

    妙善不解。

    秦昆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一时的念头,别问我。”

    秦昆一笑,笑容背后,格外冷静。

    这种想法虽然有成立的可能性,但难以经得起推敲,毕竟,杏林君又是请他们上船,又希望他们马上离开,总得有些目的吧???

    在难以告人的目的下,总得隐瞒些什么东西吧?

    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他并没有觉得这三仙岛有什么秘密。

    秦昆甩去了杂乱的想法,似乎自己真的太敏感了,于是对妙善道:“王乾可能还得好一会才来,我饿了,要去因果水域补充些食物,要一起来吗?”

    妙善点点头:“好。”

    ……

    掬了一把水,泼在脸上。

    二人蹲在小溪边洗脸,一个闭眼的功夫,就到了另一处地方。

    山间小溪缓缓流淌,四周还没出现这段因果的主人,秦昆和妙善起身,非常无奈。

    看来这饭,是一时半会吃不到了。

    周围没路,也鸦雀无声。

    不见鸟兽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猛兽潜伏,二,有人在此。

    二人没走多久,忽然出现了一声低吼。

    老虎。

    一头老虎,啃食着一具人尸,妙善闭起眼睛,表情悲悯。

    即便见惯了鬼的和尚,再见到死者时,心中还是会难受。

    老虎满口是血,不善地看着二人,一粒石子打在老虎眼睛上,老虎吃痛,想要攻击,可是对面其中一个年轻人,也发出一声虎吼。

    气势雄浑,煞气盈天,老虎一怔,慢慢退后。

    老虎走了,留下一滩血泊,和两个死者。

    死者是一个妇女,一个孩童,穿着古代服饰。古时深山遇虎,屡见不鲜,秦昆感慨着这对母子的命运,见到妙善情绪不高,从弹性空间取出铲子,挖起坑来。

    女子被埋了,妙善脸色才慢慢变好。

    秦昆看了看身上的血,自言自语道:“会念经就是好,我以为你会帮我挖坑来着,谁知道你厚着脸皮念经念到现在,尸体也不碰一下。”

    听到秦昆吐槽,妙善一本正经道:“我在为死者超度。”

    秦昆懒得理他,抬手去抱那个孩子,忽然,手腕一痛。

    满脸是血的孩子,张口咬在自己的手腕,秦昆感受到他的鼻息一怔,没死?

    “属狗的啊,我救了你,这么咬我?”

    秦昆揪着这孩子的耳朵,不仅没死,似乎也没受伤。

    “你杀了我娘!”

    “老虎咬死的,是我埋了她。”

    “这山路我们走了这么多次,哪有老虎?”小孩看见秦昆浑身是血,睚眦欲裂。

    秦昆一巴掌打在小孩后脑勺,指着妙善道:“不识好人心,不信的话让妙善大师亲口告诉你。”

    小孩更怒:“我们那里的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人。”

    秦昆乐了,这刺头,有点意思啊。

    “先别说别的,你是怎么晕的还记着没?是不是老虎吓的?”秦昆弹了一记脑瓜崩,小孩吃痛,冷静了下来。

    小孩揉着额头,想了想:“我经常会晕,村里老人说我邪祟缠身。我娘今天是带着我去找老神仙的。难道……我刚刚又晕了?”

    小孩揉了揉脑袋,忽然又瞟见血迹,眼中泪水涌出,开始刨坟。

    一旁的秦昆咂舌:“得,白埋了。小子,用铲子吧,这么挖你挖到猴年去……”

    二人看着小孩开始铲土,没一会,森林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一一八一章,百鬼夜行!

    没吃的,没喝的,还多了个累赘。

    荒山野岭,秦昆从弹性空间摸出些干粮,还是不顶饥,食物和水入口后和空气一样消失,但这小孩却吃的肚皮滚圆。

    这都什么事啊。这次来合着是接济别人来的?

    “怎么不哭了?”

    瞅着这孩子,十二三的模样,吃饱喝足后一言不发,闷头前行,秦昆开口询问。

    话虽直,但并不是调侃和捉弄。

    见小孩不答,秦昆也没催问,倒是妙善打量着对方,似有所悟。

    “小施主娘亲死了,可能怕我们丢下他,噙着悲痛,与你我作坚强模样呢。”

    妙善点到为止,秦昆心领神会,他是害怕自己哭的人心烦被踢出队伍啊,倒是个精细种。

    “喂,小子,这里是哪知道吗?”秦昆又问,小孩依旧不答。

    秦昆看向妙善:“这又是什么意思?”

    妙善猜测:“估摸着家里没亲人了,或者不愿回家,所以不愿说这里的情况,害怕被我等送走。”

    小孩没转身,但身躯明显僵了一下。

    秦昆心中暗赞,要么怎么说和尚心眼多呢,自己两个疑惑全被妙善解开了,但这样一比,这孩子的心眼也不少啊。

    “好了,要带我们去哪总得说吧?”秦昆见说话无效,祭出杀手锏,“你可是邪灵附体,不说清楚,我们是不会带你一起走的,莫要害了我们。”

    妙善要说什么,被秦昆制止。

    小孩秉性善良,看着也倔强,即便秦昆二人要抛弃自己,自己也打算死乞白赖地跟着他们,能在深山喝退老虎的,绝不是一般人。

    但一听到自己有可能害了秦昆、妙善二人,便有些失措,先前装出的老成也乱了阵脚,委屈巴巴地转过头来:“二位仙爷,我、我没想要害你们!只是、只是见你们为人良善,想借你们引荐,送我进山门!”

    对付小孩,秦昆是自有一套的,一下子问出了小孩的目的,秦昆却好笑道:“你为何叫我们仙爷?”

    小孩低头,幽怨道:“仙师先前驱虎退虫,我虽未见,但我娘亲身上的伤痕却做不得假。能屏退大虫又毫发无损的不是仙爷是什么?另外,仙爷刚刚空手变物,填我饥肠,当我瞎么……”

    小孩摸出压缩饼干的包装袋,被叠地整整齐齐地放在手上。

    妙善噗嗤一笑,秦昆一头老血压在喉头。

    这小孩绝逼是个精细鬼无疑,先前从土里挖出娘亲,居然还掺杂了试探秦昆言语真假的目的……放普通同龄孩子身上,哪能想到这茬,那坟也基本是不敢挖的!

    秦昆还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脑子有所长进,现在比起这孩子来,怕也没他有心眼。

    为了不堕威风,秦昆只能干咳一声:“咳,好吧。我等确实有些秘术法门,你既然见识过我等手段,为何不开口提议拜入我等门下?反而让我等举荐你入其他山门?”

    小孩子耷拉着脑袋道:“仙爷手段高明,但不一定会驱邪除魔,这次娘亲……”孩子哽咽了一下,忍住道,“这次娘亲带我来此,丧身虎口,本是带我求山门神仙来的,我不把那害人的玩意除了,怎么对得起娘亲的死……”

    小孩的克制力极强,但是再揭伤疤,定然还会大哭一场。

    秦昆转了话头:“好吧,你带路就是。对了,你叫什么?”

    “季元。”

    ……

    山路太难走了,尤其是这种古时的山路,那孩子出身穷乡僻壤,没读过书,也不知历法,秦昆妙善带着小孩,走在不知道猴年马月的山里,整整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了人烟。

    一座道观,出尘般屹立在山中,秦昆望见道观时自己都不敢信。

    因为天眼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座道观。

    门口,扫地道童瞟了三人一眼:“见过几位居士,不知来我茅山有何贵干?”

    茅山?!

    秦昆去茅山可不是一两次了,天眼俯瞰,这里可不像是茅山啊。

    回想起刚刚天眼未曾发现道观,秦昆心中一惊:周围莫非有阵,扰了视线?

    不止是秦昆讶异,妙善也很讶异。佛门法度,有修通身眼的,妙善就精擅此法门。所谓通身皆是眼,代表着对周围事物的敏锐察觉,但这里竟然是茅山,也太出乎意料。

    小孩闻言跑过去,跪在石阶之下磕起响头:“神仙哥哥,救我危难!”

    道童局促:“小居士快快起来,我可不是神仙!你、你遇到什么难处了?”

    道童说完,跑下台阶扶起小孩,警惕地看向秦昆二人。

    呃……

    二人打扮格格不入,看来是被当成坏人了。

    秦昆发现道童的眼神不友好,懒得和他解释,扁扁嘴道:“你家道观有师长吗?可否请出了见见。最好先给点斋饭……”

    “哼,这位居士煞气盈天,居然跑到我茅山地头闹事了!”道童拉响门口的铜钟,忽然一阵冷风刮过,门口忽然出现三位矫健道士。

    “师弟,为何拉动示警钟?”

    道童道:“几位师兄,我茅山怕是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几人转头,目光瞟向秦昆。

    “好重的煞气……叫师叔来。”

    “是!”

    不一会,一个中年道士出现在门口。

    道士胸腔鼓起,一声虎啸长吟:“玄起茅山气有方,三清灵官坐神堂,飞雷剑雨灭邪祟,两袖乾坤平阴阳!茅山,陶让,敢问道友来意?!”

    虎吼入耳,中气十足,秦昆妙善身上灵力波动丝毫未乱。

    秦昆一笑,老邻居啊。

    “扶余山秦昆,讨口吃食。”

    “扶余山?”

    陶让惊于秦昆的淡定,却也不知道扶余山是哪。

    “这位居士怕是在乱报师门吧?扶余山?听都没听过。”

    “就是。衣装怪异,不伦不类。”

    “师叔,我看他不像好人。”

    秦昆挽起袖子:“你说谁不像好人?”

    同样的虎吼,夹杂着龙吟,山林寂静,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妙善急忙把秦昆拦下,低声道:“秦当家,嗔怒是业!咱们来是求口饭的,不是打架的,且让贫僧劝劝。”

    这人也会茅山的魁虎道术?甚至……龙术?

    众道士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妙善开口:“阿弥陀佛,各位道友,小僧妙善,随好友秦居士路过宝地,只为讨口饭吃,顺带送送这位可怜的小施主。小施主娘亲葬于虎口,无依无靠,此番委托我二人举荐入山的。”

    妙善人畜无害一笑,中年道人回头,发现一个陌生小孩,小孩缩在众人背后,低声道:“他们说我娘亲死于虎口,我见过尸身确实如此。但他们不一定是好人,还望神仙爷爷明察秋毫……”

    妙善一口老血几近喷出。

    你娘是我超度的,秦昆埋的,秦昆还给你吃食,你居然忘恩负义?这小孩怎么这么皮啊!

    中年道人一怔:“为何这么说?”

    他也能看出秦昆煞气盈天,但亦正气凛然,妙善更是宝相庄严,这小孩为何会说他们不一定是好人???

    小孩咬咬牙,似乎下了决心一样。

    “神仙爷爷,我证明给你看!”

    小孩说罢,忽然周身阴风涌动,众人发现天地变色,卷起一个空洞的旋涡,原本安静祥和的山中,被一朵高不见顶的黑洞笼罩。

    电闪雷鸣,小孩眼珠泛白,身上有紫光流过。

    中年道人剧震:“这……这难道是……紫气灵媒?!”

    只见小孩头顶,忽然出现一只小黑狗,四爪雪白,如戴孝一般,额头更有一撮白毛向后翘起。

    此时此刻,别说中年道人心情震动,就连秦昆也震撼的不轻。

    他抬头看向无尽黑洞,视线落回那个小黑狗身上,旁边的妙善咽着口水:“秦当家,这只黑狗……是……是……”

    话还没说完,二人忽然感觉周身禁锢碎掉一样,身旁二十几道模糊影子开始慢慢凝聚。

    牛猛、剥皮、水和尚、无头鬼、吊死鬼、沉江鬼、嫁衣鬼、徐桃、老茶仙、董敖、马烈、常公公、笑面鬼、十六阿哥、石蛇姬、锦衣老鬼、守财鬼先后出现,逐渐凝聚身影。

    妙善的屠夫鬼也拎着一把刀,狐疑地打量着四周。

    一道闪电劈下,周遭阴气被秦昆护住,闪电劈烂一棵松树,龙槐鬼王、封心鬼王、尸藤鬼夭夭,三位鬼王最后出现,站在队伍最前面,冷漠地盯着面前的道观。

    安静。

    极度安静。

    周围只有风声。

    几息之后,大雨落下,看门的道童扯着嗓子大喊道:“掌门师祖!百鬼夜行啦救命啊”

第一一八二章,老祖宗

    茅山九峰,大雨倾盆。

    好端端的天气,几息之间仿若末世。

    闪电撕裂了天空,大地腾起雾气,雾中,二十几个鬼影时隐时现。

    随着一声‘百鬼夜行’的嘶喊响彻山间,妙善身后,一位醉酒的男鬼打着嗝,缓缓凝聚。

    “嗝,吾主妙善,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千秋鬼王出现后,茅山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光鬼王,就有四个!

    他们到底是谁?!

    不仅茅山一众吓傻了,那小孩也傻了。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原本想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测,结果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他年纪虽小,心眼却多,见到茅山仙师的反应后,何尝不知对方的实力,已经到了让茅山忌惮的程度?

    再看茅山一众,都在不善地望着自己。

    “好一个紫气灵媒啊……”中年道长复杂地看着小孩,这小子,也太能给他们添堵了。

    小孩面皮一抽,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仙师,现在相信……他们……不是好人了吧?”

    身后一阵风吹来,片刻,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无端出现。

    “师祖?!”

    “见过师祖!”

    “师祖,您怎么来了,掌门师叔呢?”

    老者白须白发,道袍朴素,清癯的面庞皱纹很深。

    这人不是掌门,但明显比掌门辈分还高。

    他看着秦昆和妙善,和煦一笑:“茅山郑隐,见过两位居士。”

    声音和煦,中气十足,天地为之一静。

    落在耳中,两个字如同霹雳。

    郑隐?!

    名号刚出,秦昆、妙善立即收起鬼差,纳头便拜。

    说实话,秦昆从未行过如此大礼,但这个人,不拜不行啊。

    生死道奉茅山为祖庭,茅山声名鹊起时,是由葛洪带起来的,《抱朴子》三十六卷天书,涉猎天下内外方术,祖师爷葛洪是某种意义上的茅山第一人。

    但郑隐,是葛洪的师父。

    这位老道,师承葛洪的从祖葛玄,并且与葛玄、左慈是同一级别的人物。

    见到秦昆二人行了大礼,郑隐诧异:“方士礼节?”

    郑隐望气,二人头顶阳气皆雄浑异常,算得上华夏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这方士礼节,代表他们却是秘门出身。

    他掐指一算,表情疑惑:“你二人,一个非世外人,一个非慈悲僧,倒是有趣。”

    再看小孩,郑隐掐指笑道:“好厉害的紫气道丁,日后千百年,竟能窃得茅山气运。老道今日真是涨见识了。”

    不管是秦昆二人的身份,还是小孩的身份,都让老道士有些讶异。

    郑隐屏退徒子徒孙,将秦昆、妙善扶起:“别光低头不说话,老道又不是怪物,今日气势汹汹地来茅山,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这老道,表面上客客气气,一身灵力波动死死锁住秦昆二人气机,秦昆与妙善心底苦笑。

    好强……

    老道半点道法都没施展,二人便能感觉到对方威压如山,这是任何人都不曾给他们的感受。

    “老祖宗,我二人路过,只是讨口吃食……”多余的话,秦昆是一句都不敢说。

    这郑隐如果对自己有敌意,自己怕是回不去了。

    这老道士浑身灵力波动强到令人发指,不说别的,就刚刚出现的那一刹那,便能镇压众鬼阴气的手段,秦昆保证,华夏生死道谁都做不到。

    秦昆在打量老道士,老道士也在打量秦昆。

    奇怪的二人,奇怪的扮相,奇怪的目的,老道似乎也司空见惯,但听见他们竟然称自己为老祖宗,老道便开口道:“既然都是秘门中人,那随贫道来吧。”

    山中野菜,没什么油水,入口清脆,还好有鸡蛋,再配上馒头和米粥,算是一顿大餐了。

    茅山厢房,秦昆、妙善狼吞虎咽,吃的干干净净,郑隐看着秦昆抚须问道:“老道观你似乎会茅山龙虎堂法门?”

    龙虎堂,就是茅山修习‘斗字卷’的地方。堂口虽大,但能和秦昆媲美的弟子一个也没有。

    秦昆汗颜:“习了个微末本事,祖师爷见笑了。”

    郑隐点点头:“无须谦虚,不止是龙虎堂,你身上阳火灼人,又有阴威存身,恐怕阴阳洞的本事也学了不少吧?”

    阴阳洞,是修习‘判字卷’的地方。郑隐法眼如炬,从秦昆吃饭的时候就一直观察他。讲道理,一个从未见过的后生,能修出判官之威,着实罕见。

    秦昆僵硬一笑:“也是微末本事,枪棒言之类的,我是一概不会。”

    郑隐啧啧咂舌:“龙虎堂、阴阳洞的法门也到罢了,太乙九炼你又是从何方习得的?此术可是老道我自创的啊。”

    秦昆一怔,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传闻郑隐明五经、善律侯、天文河洛谶纬无所不精,八十岁还健步如飞。老道士尊奉老子、元君,这元君,就是太乙元君,又叫太乙救苦天尊。

    太乙救苦天尊可以将业果血湖化为莲池,座下九头狮子一声吼,能打开九幽冥狱大门。

    道经有云:太乙救苦天尊化身如恒沙数,物随声应。或住天宫,或降人间,或居地狱,或摄群邪,或为仙童玉女,或为帝君圣人,或为天尊真人,或为金刚神王,或为魔王力士,或为天师道士,或为皇人老君,或为天医功曹,或为男子女子,或为文武官宰,或为都大元师,或为教师禅师,或为风师雨师,神通无量,功行无穷,寻声救苦,应物随机。

    相传郑隐根据太乙救苦天尊的化形之术,创出九鬼临身法门,便叫做‘太乙九炼’。

    也就是,什么样的鬼,都能上身借法,使人获得鬼怪神通。

    郑隐之前,萨满、方士是否也创出过类似的法门,不得而知,在郑隐之后,太乙九炼才真正被记录下来。

    “老祖宗,这不能说……”

    “这不能说,那不能说,老道年纪大了,你们腆着脸唤一声‘老祖宗’,又半点颜面都不给,是糊弄我的?”

    郑隐的好奇心极重,听见秦昆支吾不言,稍稍有些生气。

    秦昆扁着嘴心道:我怎么跟你说……难不成说我是千年后的人?这口子一开,可就没完没了了,如果那时候你再问,我藏着掖着,你肯定会动粗的。

    如果这郑隐是个普通人,秦昆是乐意讲一些玄而又玄的故事,引人遐想,但很可惜,他不是。

    “老祖宗,别问了。先说说这小子。”

    秦昆急忙将话头一转,看向那叫季元的小孩。

    小孩耷拉着脑袋,霜打的茄子一样。自己认为的坏人没得到制裁,似乎还大有来头,让他心思百转千回。

    会不会被报复?他们竟然养了那么多鬼……报复起来肯定会很恐怖的吧……

    郑隐瞟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季元,低声叹道:“灵媒啊,天生易撞邪,这孩子命也苦。”

    从古至今,灵媒都是招鬼体质,即便周围没鬼,也会碰上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秦昆搓着手:“老祖宗,您看着把他收下行吗?作为回报,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秦昆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郑隐却摇了摇头:“不行!老道算过,此子会窃茅山千百年气运,决不能入我茅山门下。”

    秦昆一怔,小孩也是一怔。

    郑隐顿了顿又道:“我茅山周围,还有一些道观,待我修书一封,让他随便找个山头吧。”

    小孩失望的表情又亮了起来,只要不被赶回去,怎么都行。

    事情忽然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秦昆唏嘘,这都是命啊。

    “老道没能答应你的要求,但也有弥补。后生,老道可以问问题了吗?”

    秦昆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是从何处来的?”

    秦昆和妙善发现,二人的腿在渐渐消失,心中一喜,看来安顿好这个孩子,这次因果水域的任务就是完成了。

    “蓬莱船。”

    郑隐眼中剧震:“于吉仙师当年提过的,并且为之殒命的仙船?连我师父都没见过,它……它真的存在???”

    秦昆、妙善在老道的目光中,寸寸消失。

    那小孩见了鬼一样看着二人。

    秦昆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是的。蓬莱船六百年出现一次。祖师爷可得记好了。”

    六百年……

    郑隐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如果它真是仙船,自己岂不是错过了登仙的机会?

    “它……会出现在哪?”郑隐发现二人马上消失,又急切问道。

    “不确定,但只有融合了长生玉的灵媒,才会使其出现。灵媒所待的地方,就是蓬莱船出现的地方!”

    这次,秦昆说完,彻底消失在厢房。

    偌大的厢房,郑隐捕捉不到一丝秦昆的气息,心跳如鼓:神仙?不对,他叫自己老祖宗,不该是神仙……那……他们到底是何人呢?

    郑隐想不通。

    一旁的季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他见过鬼,但是绝对没见过忽然消失的人!

    他确定秦昆和妙善是人,但怎么会突然消失的???

    郑隐盘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良久,苦笑一声:“长生玉啊……南六北七十三星,献与九州秦王嬴。原来长生玉真的能长生。”

    错过了长生的机缘,是一个修道者最难受的事情。

    不过郑隐立即恢复了过来,他看着季元道:“小居士姓甚名谁?”

    季元发现老神仙的注意力终于落在自己身上,恭敬跪在那里:“小子季元……见过神仙爷爷。”

    郑隐二指点在季元眉心:“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虽不能入我茅山门下,但老道会给你寻一处落脚的地方。你既是灵媒,以后便不能离俗世太近,免得牵连别人。”

    “小子遵仙师命……”

    “起来吧,既然是灵媒,正统道术不适合你,需学一些秘门法术,茅山旁有处陪峰,无名无姓,上面都是一些方士,你可以去那里。”

    郑隐起身,叫来道童,准备送客。

    见到季元还跪在那,疑惑道:“还有何事?”

    “我娘带我,是来找老神仙驱邪的。我身上有只狗……”

    “那不是邪灵,是你的命格!”

    命格?

    季元一愣,连忙道:“那……还请老神仙赐我道号,方便行走。”

    郑隐心中一笑:这小子果然机灵,今后借着自己的赐号,对他来说会方便不少。

    也罢,既然答应了秦昆,现在也不能太小气。

    “今后,你便叫季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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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三章,两件不好的消息

    蓬莱山谷,清风吹拂。

    小溪边,是一头熊,一个丸子头的胖子,两个女子。

    几人看到秦昆二人蹲在溪水边洗脸的姿势,似乎是观鱼发呆一般。

    “秦黑狗,可找到你了!”

    王乾伸手拍向秦昆肩膀,手掌从秦昆身体穿了过去,一个趔趄,差点栽入水里。

    “这……他们去了因果水域?”

    王乾可从没见过这种景象,三仙岛有很多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事情,每当发现一些,都会颠覆王乾的三观。

    王乾诧异地看向楚千寻,他不知道进入了因果水域后居然是这样的状态。

    这是什么?残影???

    楚千寻眯着眼:“大象无形,神游物外?”

    “什么意思???”王乾问道。

    楚千寻想了想低声解释:“烛宗沾染因果颇深,道法本质乃‘神游’,也就是游走在因果线中,但仅限于意识。而我爷爷曾说过,在更高一层的世界,不仅意识可以神游物外,肉身也可以。这就是‘大象无形,神游物外’。”

    楚千寻围着秦昆和妙善打量起来:“看似他们在这里蹲着,只是消失前的投影。真正的他们,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楚千寻刚醒不久,还没经历过几次在因果水域讨吃喝的过程,所以格外惊讶。如果按照科学的方法解释,秦昆、妙善的身体早就化作粒子,穿梭到低维度去了。可科学哪能这么笼统地解释一个现象,所以楚千寻只能用烛宗例子解释。

    几分钟过去,众人守着二人的残影,忽然间,定格的二人再次动了起来。

    “秦黑狗,紫和尚,回来了吗?”王乾小心翼翼。

    秦昆双目回神,抹去脸上的水珠,转头看向是王乾他们来了。

    “啊,你们来的还真快。洗把脸的功夫就到了。”秦昆起身。

    王乾、大小姐,棕熊,和那个金发女子都来了。那头棕熊朝着秦昆挥了挥手,秦昆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金发女子则显得拘谨了些,戴着面纱,乖乖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妙善拭去水珠,一脸笑容道:“阿弥陀佛,幸亏是王师弟来了,若是别人,我和秦当家怕是会遇到危险。”

    危险?

    王乾撇撇嘴,这位紫衣修罗也太谦虚了。你俩人已经是生死道数一数二的新秀了,谁遇到你们谁危险好不好。

    王乾讪笑:“妙善师兄,就算来的不是我们,你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

    “此言何解?”妙善好奇,王乾便解释起来。

    根据王乾的解释,妙善才知道,一旦进入因果水域后,身体会变成虚影。好似本尊投影一样静止在原地,看得到,却摸不到。

    “这般神奇?难怪我看秦当家举止冒失,原来是胸有成竹。”

    妙善听后错愕,起初秦昆随便挑了个溪水要进入因果水域,他还有些顾虑,看样子,秦昆居然知道其中猫腻。

    秦昆一笑。

    这种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刚上岛,从渡厄海的因果水域出来的时候,他第一个醒来,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其实这种虚虚实实的状态也不算安全,如果别人真的有心要害你,专门等你从因果水域出来再下手就是了,也谈不上多安全。

    聊了一会,王乾进入正题:“玉找齐了?”

    秦昆摸出一块狻猊玉:“嗯,齐了一块,可以准备上船了。”

    “太好了!”

    王乾紧绷的心放下,他为人本来就胆小,此行到现在为止,总算是有惊无险,“只是……有几个不好的消息,你得知道一下。”

    秦昆抬起眼皮:“嗯?”

    王乾支支吾吾,还是楚千寻在旁边开口回道:“茅山平风真人死了。”

    空气似乎凝固,秦昆眼睛徒然睁大。

    茅山三玄剑,追雷平风铜掌柜,追雷老道潜心道法,不理俗事。铜掌柜经营茅山,没什么出尘气。

    只有平风真人是非分明,善待同道,受人敬仰,像个正儿八经的秘门前辈,秦昆与其打过几次交道,对老道士印象相当好,他……居然死了?

    “怎么回事?”秦昆问道。

    楚千寻沉吟片刻,开口道:“出手的是净土宗。应该是因为长生玉起了争执。我和王乾也碰到了,但我们身上没有长生玉,那群和尚也没就出手。”楚千寻说着,看了妙善一眼。

    妙善眼皮一跳,不知道在想什么。

    净土宗,是佛门一脉,始于东晋。在明朝时与白莲教、拜火教、摩尼教并称‘秘门四教’。这群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家伙,算得上那时候生死道的高门大户。

    净土宗祖庭分两支,一个在长安香积寺、一个在庐山东林寺,后来的白莲教正是脱胎于东林寺那一支。

    但生死道的人都知道,佛林寺,是脱胎于香积寺那一支的。

    听到平风真人死在净土宗手中,秦昆感慨:“徐法承怕是要和你没完了。”

    妙善苦笑。

    硬要说佛林寺和净土宗还是有区别的,毕竟佛林寺专职捉鬼,佛法并没有那么高深。

    尤其元朝之后,中原战火纷飞,佛林寺为了安稳阴阳,超度亡魂,常年行走民间,与本家已经彻底脱离了关系。但徐法承硬要将这仇算在自己头上,倒也说得过去。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也渡不尽世间痴儿啊。”妙善感慨,洗了一把脸的功夫,一口锅就挂到背上了,什么仇什么怨啊。

    王乾轻笑:“妙善师兄,牢骚在我们面前发发就行了,徐法承如果听到了,真要和你拼命的。”

    平风真人意外身陨,秦昆确实没有料到。但杏林君说过,死在岛上的人,会和原住民在一起,不会彻底消失,秦昆也就没再纠结下去。

    “胖子,这才一个消息,还有呢?”

    王乾苦笑:“老太岁……”

    秦昆眼睛再睁:“也死了?”

    “那倒没。老太岁犯忌了……被扣在瀛洲的村子里了。”王乾顿了顿,“来的时候,我见到赵峰了,耷拉一张驴脸,死乞白赖地让我帮他救他师父。我没答应……赵峰怕是找别人去了。”

    这两件事,冲击力着实不小。

    一个是华夏生死道地位最高的平风老道,一个是华夏生死道辈分最高的老太岁。

    秦昆打死都不信,他们能轻易把自己交代到这岛上。

    秦昆看向楚千寻:“大小姐,你怎么看?”

    平风真人结局已经注定了,老太爷还有的一救,秦昆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楚千寻从最初的氧气美少女,已经变成一个古井无波的神婆,自从研习烛龙算后,经常性地疲惫。

    听到秦昆问话,楚千寻眼底烛火燃起,秦昆知道,这是楚千寻思考时的状态。

    眼底火苗熄灭,楚千寻重新回过神,看向秦昆:“我觉得,两位前辈……有七成是故意的。”

    “故意?!”秦昆三人不理解。

    楚千寻道:“在蓬莱船航行的那段时间,我曾用烛龙算窥视过诸位因果,两位前辈的我也看了,虽然不太清楚,但我确定,他们两人的阳寿……不够了。”

    秦昆心中思考:老太岁一百多岁,阳寿怕是快完了,平风真人才多大?比起楚老仙大不了几岁吧?秘门中人阳气比起普通人要旺的多,如果不考虑法术反噬以及常年和阴魂打交道落下的后遗症,活个百余岁不是问题啊。

    可平风真人急着和净土宗起争执,肯定是为了长生玉的,难不成,他阳寿真不够了?

    秦昆定了定神道:“既然这样,我们先不管那么多了。随我上山,同时想办法通知其他人,趁早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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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四章,岛上的人,可以入梦

    三仙岛,瀛洲。

    一个小村子,村民捕鱼回来,朝一位老道士点着头。

    村子里一派祥和,老道士道袍敞开,喝着闷酒。胸口是一个掌印,印在朱雀纹身上,已经青紫。

    老道士表情唏嘘,似乎回忆着什么,直到另一个老道过来,才打断了他的思路。

    “仇师侄,还没缓过神呢?”仇化清,是老道士的俗家姓名,平风真人仇化清,茅山当代首座。

    平风真人微醺的眼神变得清明,表情意外:“老……老太岁,您怎么来了?”

    平风真人面前的老道,名叫朱,曾几何时,也是热血男儿,但时间不饶人啊,他的一群老伙计早就死了,宗门师兄弟也没一个活着的,老道露出豁牙,显得很孤独,也有些可笑。

    “我来的比你还早一些,毕竟老啦……上岛后,看这里风景不错,便没想离开。”

    鱼龙太岁朱,鱼龙山首座,华夏生死道五位耆宿之一。

    此时此刻,一个村子,出现了平风真人和鱼龙太岁,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平风真人死而复生,出现在村子里,一直闷闷不乐,直到遇见老太岁,才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

    “有前辈陪着,往后说起家乡的事,也不显得孤独。”

    老太岁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们这也算长生吧?”

    “那当然!”

    “就是再也见不到徒子徒孙们,有些惆怅啊……”

    “前辈,该知足了……”

    不管年纪多大,能活着,都比死了好。

    不管因为什么被留在三仙岛,是注定回不去的。既然回不去,只能认命,况且,对于他们这种岁数的人而言,能在天地间某一处角落以这种生命形态活着,也算不赖。

    两个老道很乐观,忽略了一些难过的情绪,开始攀谈起来。

    平风真人胸口中了大势至印,是净土宗秘术,老太岁见多识广,听到他与净土宗斗法的事,唏嘘道:“方法错了啊。净土宗的和尚,浑身智慧、愿力、神通皆无量,中了他们的术,强行对抗没用。”

    平风真人一愣,他久居山门,平日和鬼打交道比人多,论斗法,拍马也不及老太岁。

    “前辈,雷术都不行吗?”

    “自然不行。在他们的术里,任你本领通天,也打不过他们的。你这一掌受的可不轻啊。”

    “是……贫道尝试过,以雷术破那和尚的法身,结果不曾想雷术还没出手,贫道反而被一掌打碎在蜃界里了,实在惭愧。敢问前辈,到底该怎么对付他们?”

    平风真人主修‘丹字卷’,精擅炼丹,不善斗法。

    他有些耿耿于怀,当时如果自己能把净土宗的长生玉夺到手,现在就是另一种结局了。说不定已经开启龙船,重回华夏了。

    老太岁一笑:“其实你只需要忘掉就好。”

    “忘?”

    平风真人苦笑:“老太岁,你是没体会过那一掌的威力,在蜃界里,贫道的心肝脾肺肾都被打碎了啊,那滋味怎能忘?”

    老太岁吐出烟雾:“佛家守空,看似在灭你,实际上在渡你。他是空,他守空,他的蜃界也是空,那大势至印还是空,所以便要让你成空。在他们的蜃界里,只要你忘了,痛感也就没了。”

    平风真人若有所思。

    老太岁嘿嘿一笑:“不提这个,我比你早到一些,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平风真人一怔,老太岁心态很年轻,顽童一样,他跟着老太岁来到一处灶房中。

    “你看,缸里的是谁?!”老太岁搅动着缸中的水得意问道。

    灶房旁,放了个装水的大缸,平风真人看去,那水也是一束束因果线组成的,随着起伏,里面出现了十几张面孔。

    面孔浮沉不停,这是十几个人的因果线,平风真人看到其中一张面孔后愣住:“葛前辈?”

    其中一张脸,正是葛战!

    老太岁嘿嘿一笑:“村里人说,命格异常之人,都会出现在三仙岛附近的水域中,从古至今,命格异常之人数不胜数,能在这里见到葛老匹夫,你说,好不好玩?”

    好是好……但……怎么玩?

    老太岁挽起袖子:“我被纳进村的时候,他们就告诉我:岛上的人,虽然没资格进入别人的因果线,但可以入梦。我们去葛老匹夫梦里看看!”

    老太岁说着,掬起水淋在脸上。

    ……

    华夏,12月,临江的温度冷的可怕。

    魁山老宅。

    院里一间平房内,温度却非常暖和,这是葛战的房间,自从装了地暖后,这里便是魁山老宅最暖和的屋子。

    屋内,葛战坐在轮椅上打盹,口水流的老长,景三生则鼓捣着一个加湿器,半天才弄好,发现师叔已经睡着了。

    起身,锤了锤腰,屋外苏琳走了进来:“师父……大师兄寄来了两支老参。下午我让厨房炖个鸡汤?”

    景三生笑呵呵道:“好啊,雨玄有心了。刚好这几天你师公一直喊叫骨头冷,给他也补补。”

    景三生说着,拿起手帕擦了擦葛战嘴角的口水。

    忽然,睡着葛战忽然惊醒。

    “不长眼的东西!”

    龙眉倒竖,轮椅上,葛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景三生吓了一跳,急忙远离,以为自己惹到葛战了。

    “师叔,我帮你擦个口水而已……”

    只见葛战拎起旁边的捶背器,没有理会景三生,眼中寒芒如若实质,扫向四周:“谁敢扰我清梦?!”

    葛战扫视屋内,景三生、苏琳二人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发现葛战并不是针对自己,稍稍松了口气:“师……师叔?怎么了……”

    葛战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疑的景象,丢掉捶背器,狐疑地坐回轮椅上。

    “梦到朱了,还有仇化清。两人在梦里吓我……”葛战挠了挠脸颊。

    苏琳噗嗤一笑:“师公,您的反应也太大了……老太岁、平风真人,可都和秦昆上了蓬莱船了,哪有功夫吓您啊。”

    葛战嘀咕道:“但这梦也太真实了……我刚刚以为,中了哪个鬼的入梦术。”

    “师公,这可是魁山老宅,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敢乱闯的。我先走了,让厨房给您炖个鸡汤!”

    葛战脾气消退,听到下午有鸡汤喝,立即眉开眼笑,又恢复到口角歪斜的模样。

    苏琳去厨房了,景三生留在这里,给葛战脖子上系了条毛巾:“师叔,屋里本来就干,口水先忍一忍。”

    葛战颤巍巍地擦了擦嘴:“三生啊……”

    “怎么了师叔?”

    “昆……他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月?两个月?我记性也不好了,反正不到两个月。”

    “哦……西洋鬼子……最近在……干什么呢?”

    “左师叔吗?听说还是白龙寺、阴阳祠两头跑,宁不为、马晓花把他伺候的好好的。”

    景三生回答完,发现葛战又睡着了。

    景三生莞尔一笑,给葛战膝盖上盖了块薄毯,刚出门,屋子里又传出葛战的声音。

    “老不死的!还来?你到底在哪?!”

    隔着玻璃,看着屋内的葛战在低吼,景三生有些惆怅,给左近臣编辑了一条信息:左师叔,我师叔最近有些意识模糊,您要不要来看一下他……

    左近臣信息回的很快:不去,死了再叫我。

    景三生苦笑。

第一一八五章,仙境亦鬼蜮

    《史记孝武本纪》记载:‘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

    这句话按照秦昆的理解就是,没资格进蓬莱山的人,连他的气息轮廓都看不见。

    自古望气术,可望人,可望风水,亦可望山。气分红黑紫,红色主财,为巨富之气,黑色主运,为大祸之气,紫色主命,为显贵之气。

    人有气,山也有。

    见到蓬莱山,和跨入蓬莱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从外看,蓬莱山与普通山峦并无分别,一旦跨入一定范围内,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扑面而来,紫气萦绕,鸿运当头,仙家宝地就是那种,你到了这个地方,就确定自己能交好运的地方。

    “这味道……闻一闻感觉都能增寿啊……”

    山里的味道太好闻了,王乾鼻翼翕动,仙气入鼻似乎能化作涓涓清泉,洗涤心肺,一口吸入几乎要陶醉,多吸几口,脑中杂念、忧虑消失殆尽,真正的放空状态,感觉从内而外升华了一样。

    雾隐茫茫,王乾飘飘欲仙,外面争夺长生玉争夺的再激烈,也影响不了这里分毫韵味。

    空谷丝竹悠扬,水车转动,金阙玉宇隐没在半山腰的雾气中,山不大,但足以超出秦昆对仙山的想象。

    王胖子如嗨了药一样,化作小飞机盘旋前进,秦昆无奈摇摇头,自己也很享受,也不至于这样放飞自我。

    林中石阶覆苔,周遭虎鹤猿鹿肆意游曳,众人惊愕于眼前仙阙的宏伟时,飞嗨了的王乾屁股一痛,回过神来:“谁偷袭我?!”

    王乾猛然回头,发现是一头鹿咬住了王乾屁股后的符袋,看到王乾停下,那头鹿咀嚼着符袋中的符纸,津津有味。

    王乾推开鹿头,那鹿眨着眼睛,嗅了嗅其他几个符袋,王乾连忙闪开,那鹿悻悻,用后腿蹬了王乾一脚,扭着屁股离开。

    “我……特么的……”

    王乾看到肚子上的蹄印哭笑不得:“秦昆,这头鹿太猖狂了啊……我们不如宰了它吧。”

    “宰个屁。一山之气,说白了是山中灵物汇聚的,蓬莱山里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虎鹤猿鹿,个个紫气缠身,那头鹿紫气异常浓郁,说不定是哪家仙君呢。你一介道门弟子,仙君也敢宰?”

    高维生命可以进入低维因果,山里的灵物还真有可能是仙君本体,或许还在某年某月某日救过某某名人的命,王乾搔了搔脑袋,不敢造次了,也罢,就当被神仙爷爷踹了一脚。

    顺山而上,周围依旧仙韵悠长,可气氛慢慢变得诡异起来。

    是声音!

    起初在山下还能见到仙兽灵物活动的痕迹,还有绰绰人影,越往上则越冷清,那些金阙玉宇也愈发高大。可是丝竹声远了,那些人影时隐时现,也不说话,只是微笑,颇为诡异。

    路旁,一头猛虎趴在那打盹,忽然嗅到秦昆几人的味道,望了过来,秦昆一众慢慢走近,那猛虎打了个喷嚏,似乎不喜欢他们身上味道,起身走远。

    “秦上师,那楼里有人在窥视我们!”

    猛虎走后,棕熊举了个牌子,一脸严肃来到秦昆面前,秦昆看到上面的字,回复道:“莫管闲事。”

    丝竹声越来越远,雾气也越来越浓,山腰上,许多仙阙门口,都有一些身影,注视着他们登山,等到秦昆一行人来到门口时,他们则消失不见。

    真如鬼蜮一样。

    “这些人……怕是投影吧?”楚千寻低声嘀咕。

    三仙岛的原住民,还不算仙人,但蓬莱山这些人,就说不准了。

    没声音,没动静,时隐时现,要说这些人和那些村民是一种身份,楚千寻是不信的。

    仙山啊……众人现在才觉得,即便身处仙家灵山,也和真正的仙人仙凡两隔,感觉比步入阴曹时还要别扭。身份不同,和他们聊天的资格都没有吗?

    山路走了三分之二了。

    一处开阔的地方,似乎是个集市,人影绰绰,随着雾气出现又消失,秦昆朝着集市走去,路过的地方,周遭却空无一人。

    是空间错位吗?

    还是这里真的有一层无形的界壁,大家只能看到对方,却进入不了对方所待的区域?

    耳畔,风声呼呼。集市看着挺热闹,但鸦雀无声,那些人虽然和秦昆他们没有相处在同一空间,似乎也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见到他们过来,纷纷避远。

    被嫌弃了一路,集市尽头,秦昆忽然见到一个熟人。

    方丈山,那位曾说自己杀过仙人的中年书生!

    “小兄弟,别来无恙。”

    那书生握着竹简,坐在一个摇椅上招呼道。

    “见过先生。”秦昆回礼。

    中年书生一笑:“你很疑惑?”

    秦昆点了点头:“这么多人,为何我只能听到先生的声音?”

    “宇内有五仙,分天地神人鬼,鬼说话你能听到吗?”

    “能。”秦昆回答。

    “普通人为何听不到?”

    秦昆沉思。

    “鬼仙其实还是鬼,即便破命,也谈不上仙。人仙才是最低级的仙。譬如杏林君,譬如我!”

    中年人目光如有实质,说话也点到为止。

    秦昆眼角一跳:“先生的意思是,这些人,恐怕是更高一级的仙了?譬如,神仙?所以我才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中年人笑着挥了挥手:“走吧。答案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待在这了。浑身五浊恶气扑面,莫污了仙山清净。”

    秦昆拱手告辞,离开这里。

    中年人嗤笑:“天谕的走狗……还真来到这了。以后入世,怕是不容易啊……”

    话音刚落,周遭集市忽然消失,中年书生出现在一处漆黑幽暗的大殿中,不远处宝座上,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列御寇,看来你对我的意见很大?”

    那个人影没有固定的声音,音波起伏不定,或刺耳或低沉,好像千万道重音一样嘈杂。

    中年书生一笑:“天谕,这种吓人的手段,就不需要对我耍了。既然养出这么多走狗,赐了他们行走因果的特权,又不允许他们踏足人仙之列,你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图什么?”

    模糊的人影轻笑:“五仙之中,鬼不入流,人仙最卑,但阴冥猛鬼,有些可比人仙还要厉害。人鬼两界的界壁,比这里的界壁还要薄,自然会有不长眼的东西胡乱生事。既然要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东西,安稳宇内秩序,我若安排你,赐你功德,你会去吗?”

    中年书生嗤鼻:“那么脏的地方,谁会去。”

    “但这些脏活,终究得有人去做。所以,今后莫要对我的人指指点点。”

    中年书生淡漠道:“那以后记得提醒他们,待我去了人间,也莫要管我闲事。”

    模糊的人影哑然失笑:“你已经超然物外,非得入世玩耍,把你当腌处理了,也是他们的职责。”

    “你……天谕,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职责所在罢了。”

    “你就不留恋红尘?”

    “非红尘中人,自然对那里没半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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