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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斗昆仑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txt下载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三五章,狗娃子

    10月末,临江殡仪馆。

    秦昆从冰棺堂走出,卸下手套。

    一个栩栩如生的死者被推入停尸柜,秦昆在火盆里烧了些纸,又倒了些白酒。

    “生死有命,阴阳相安,安心去吧,来世投个好胎。”

    祈福是入殓师最后一个环节的工作,说些‘唬鬼’的话,让他们安心上路,算得上人世间最后的安慰了。

    旁边王馆长和曲大爷的徒弟小周、小郭也随秦昆说完,跟着离开。

    “秦爷,你都这么大的本事了,还能来单位上班,我俩真是佩服啊。”郭不同奉承道。

    “佩服个屁,我本职工作就是入殓师,工作时间比入秘门都久,捉鬼才是兼职。”

    秦昆受不了两个后生的马屁,拍的太生硬了,不来点天花乱坠的词,我都不好意思接受啊。

    郭不同挠了挠头:“居然是这样吗?不对吧,听说你好多年前都在秘门了。”

    两个后生自然不知道秦昆的因果线是乱的,秦昆一人给了一记爆栗。

    “你俩好好给我学本事,一天少琢磨拍马屁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秦爷……咱跟死人打交道太无聊了,工作大半天半点声音都听不到,工作久了憋的人话多,你该理解啊。”

    “越来越贫了……”

    走出冰棺堂,回到办公楼下,周不易见秦昆骑车要走,开口道:“对了秦爷,韩馆长之前请你去一趟办公室来着。”

    下午7点,秦昆来到韩垚办公室。

    韩垚在玩着游戏,旁边几个纸人整理着文件,发现秦昆来了,凑着大红脸蛋往秦昆身边靠,似乎很喜欢秦昆的阳气。

    “滚开。”

    韩垚可能想省钱省疯了,做了一群丑怪的纸人来当助理,抠门程度和老王有一拼,也不怕有人误闯进来吓到。

    “昆哥,来啦。”

    韩垚一局游戏刚好结束,给秦昆倒了杯茶。

    秦昆刷着朋友圈,晃了晃手机:“看见你和涂萱萱的婚纱照了,怎么,要结婚了?”

    韩垚搔着脑袋:“到年纪了……嘿嘿。”

    “说吧,让我帮什么忙。白事干得多了,能帮忙操持红事,我倒是荣幸。”

    秦昆点着一根烟,韩垚和涂萱萱这一路是自己看着过来的,他可算得上是媒人,二人能修成正果,是北派的大事,也是扶余山的大事。自己这个当家的,肯定要操持的。

    韩垚则不好意思道:“结婚还得等一阵子,老家收拾房子呢。这次来找你确实有事,是我爹娘那边的。”

    “等等!”秦昆眯起眼睛,“你不是孤儿吗?”

    韩垚一张圆脸僵住:“昆哥,我什么时候变成孤儿了……我是早早跟了师父,那是因为命格不好,刑妻克家,但我有家人啊……我上面还有个哥哥呢。”

    不是孤儿?

    秦昆汗颜一笑,南宗北派大多都是收养的孤儿,包括老一辈都是如此,他以为韩垚也是其中之一,没想到误会了。

    “咳,你家怎么了?”

    “嗨,有些棘手。师父已经去了,不过他目前解不了,左师公也去看过,说此事他解的话牵扯太多因果,不愿出手。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厚脸皮求你一次。”

    韩垚把始末说了一遍,秦昆越听越纳闷。

    “烧秸秆……把你哥烧没了?”

    秦昆弹了弹烟灰,唏嘘道,“那你找我有啥用啊……人没了都是命,节哀顺变,要不今晚别忙了,我带你去喝个酒,再去李崇的场子泡个澡?”

    韩垚扶着额头:“不是那个没。是不见了。唉……说起来听绕的……”

    土娃解释不清,因为他也是得到的消息。

    消息来源是宁不为。

    祭家家主宁不为本来就蔫,表达能力向来不强,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秦昆在消息几次转达后自然不懂真正发生了什么,只好决定去一趟北地。

    第一次受自己人委托,秦昆没有马虎,宁不为解决不了的事,韩垚去了也没用。找自己是对的,可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左大爷都说那事解决起来复杂,牵扯因果太多,秦昆不知道究竟怎么个复杂法,还得去了再看。

    火车票是土娃给买的,临江直达桑榆城,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秦昆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北上的路。

    现如今,绿皮车跟不上快速的节奏了,可仍有许多人喜欢乘坐。

    慢是一种宁静,是心态,秦昆坐在卧铺上看着窗外,这几年倒是少有这种体验了。

    火车呼啸,穿山越岭。

    旅程中段,或许是带来的书籍报纸看累了,旁边铺位的老头笑呵呵打量着秦昆,攀谈起来。

    “小伙子,临江人啊?这次出门干什么去?”

    老头衣衫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旁边坐了个小丫头,约莫十二三来岁。

    “拜访一下故人。”

    “哦?刚刚验票时看你是去桑榆的,好巧啊,我们也是。”

    秦昆眨了眨眼:“听你应该是沿海口音,老先生去旅游吗?这是你的孙女?”

    老头眼中露出一刹那的暗淡,有些苦笑道:“旅游……也算吧。主要也是拜访一些人。这是孙女彤彤,彤彤,叫叔叔。”

    “不叫……”小丫头缩在爷爷身后望着秦昆,“他扎着辫子,像坏人……”

    呃……

    秦昆僵在那,解开发绳,饶有兴趣地探去身子,俯瞰小丫头:“现在还像吗?”

    小丫头眼中含泪:“现在就是!”

    老头不好意思地用笑声圆场,秦昆也停在逗弄:“好了,叔叔可不是坏人,叔叔其实是搞艺术的。”

    秦昆模仿着元兴瀚萧索的眼神,那副追求艺术的沧桑感,和区别于旁人的特殊气质,似乎让小丫头信了几分。

    “真的?”

    “当然了。”

    “我爷爷和爸爸也是搞艺术的,我也学了不少,你是哪方面的?雕塑?绘画?音乐?”

    小丫头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秦昆,似乎这个身份将他们拉近了不少。

    秦昆则是又变得有些尴尬。

    我尼玛……碰见艺术世家了?

    这么巧啊……

    “咳,我是绘画……”

    “叔叔,我能看看你的作品吗?”

    “我是绘画艺术里给人当模特的……”

    小丫头嫌弃地撇撇嘴道:“爷爷,叔叔骗我……”

    老头又一次大笑起来:“小兄弟就别逗我孙女了,不过看你的样子确实适合当模特。”

    一路从临江到桑榆,秦昆和爷孙俩聊了不少,二人也发现秦昆懂些绘画方面的艺术,但绝不是这一行的,这个年轻人手心有个骨灰坛纹身,是全身上下最特别的地方,老头问了含义,秦昆说是辟邪。

    这一下,老头竟然接着说了破天荒的三个字:“管用吗?”

    出了火车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桑榆城的天灰蒙蒙的。

    北地特有的干燥在这里彰显的淋漓尽致,深秋季节,空气质量也变得差了起来。

    老头和他孙女是沿海人,来北地是拜访一些高人的,听他隐晦说过孙女身上出了事,似乎和中邪有关,他一路从沿海北上,拜访了几个别人介绍的高人,都没法解决这事。

    秦昆倒是仔细看过那小丫头,没任何鬼气,便安慰老头让他不必太过担心,老头也是不愿多提孙女的事,话题不了了之。

    作别了爷孙俩,秦昆朝着站外走去。

    左近臣、宁不为都不在,秦昆也不知道马晓花的住处,索性谁都没拜访,直奔土娃的老家。

    赶完火车坐大巴。

    大巴完了是面包车。

    土娃老家偏僻的可以,面包车将他拉到村口,秦昆都以为村子着火了。

    “老乡,这是干什么呢?”

    浓烟滚滚,秦昆漫步田间小路,晚上7点不到,天已经全部黑了,不远处灯光点点,可浓烟笼罩下,别说村里的灯了,尼玛3米开外人畜不分啊。

    “烧秸秆呢!”

    秦昆缩着头,烧秸秆?

    “咳咳,是不是有些污染环境啊?”

    “那你说咋办?”老乡怼了秦昆一句,秦昆被噎的不清。

    他也不懂风土人情,一方水土一方活法,看起来这里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浓烟随风而飘,道路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秦昆好不容易猫出浓烟来到村里,脸上全是黑灰,身上也是掸不掉的飞灰味。

    “东韩村,103户……”

    秦昆看着面前一个土墙院子,墙上已经被雨水冲出豁口,堆着枣刺和花椒木防盗。

    那扇破门感觉轻轻用力就得倒下,秦昆拍打了几声,无人理会。

    隔壁的大婶出门,好奇打量着秦昆。

    “找老韩的?”

    “对,我是韩垚的朋友。”

    “谁?”

    “土娃!”

    “嗷~~~土娃子的朋友啊,他爹去老大家里了,南头呢。”

    大婶热情给秦昆带路。

    老大家,就是韩垚的哥哥韩淼家,这里可能从古至今干旱怕了,老韩给大儿子起了个韩淼的名字,倒是有些风调雨顺、润泽土地的期盼在里面。

    韩淼家比起老韩家气派的多,大婶一路来到门口,给秦昆道:“土娃子有出息了,听说在南方打工挣了钱,全寄给他爹了,他爹舍不得花,这些年给老大盖了院子,你瞅瞅,多漂亮啊!只是听说老大家这几天闹了怪事,老韩也不说发生了啥……闷闷不乐的。”

    说着,大婶推开院门:“老韩,土娃子朋友来了,快出来!”

    老韩也是一张圆脸,此刻愁眉不展。旁边的村妇也是兴致寥寥,安慰着一个小媳妇。

    “爹,娘,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嘛……这到底咋回事嘛……”

    被儿媳聒噪的烦了,老韩也一筹莫展,忽然听见有人叫喊,他披着外套走了出去。

    “他婶,咋了?谁来了?”

    门口微弱的灯光下,秦昆打量着老韩,温和一笑:“韩伯,我是秦昆。土娃朋友。”

    手里拎的是桑榆城买的水果和酸奶,老韩局促道:“快进来,提啥东西呢……”

    院子里,带路的大婶走了,只剩下秦昆几人。

    在知道秦昆和韩垚的交情后,这一家对秦昆就热情了起来,老二的朋友,可是城里的本事人啊,老二在临江打工去了,不到几年给他哥盖了房,村里都羡慕有出息了,老韩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看着秦昆衣着得体,定然不是一般人,给秦昆倒了盆热水:“快洗洗脸吧,土娃子这些年离乡,多亏你们照顾了。”

    用热水擦去灰尘,秦昆舒爽了不少,鼻腔里都是黑灰,这特么的可是从没遭过的罪。

    秦昆一身轻松地坐在院子里,韩垚母亲道:“来窑里坐吧,夜了,窑里暖和。”

    窑洞,煤炉,热炕。

    秦昆一进来就被邀到炕上坐着,脱鞋上炕,还有些受宠若惊。

    屁股底下热乎乎的,窑洞里还贴着好多奖状,挂着不少相片,一个昏暗的灯泡垂下。

    “这都是老大和老二上学的奖状。”

    老韩嘿嘿笑着,忽然有些落寞:“你说老大命咋那么苦啊……”

    韩垚母亲剥开橘子,对秦昆道:“小秦是吧?土娃子电话里提过你好多次。说你在临江帮他不少忙,媳妇都是你给说的,你可是咱老韩家的恩人呐。他最近还好吧?往常都是他和他哥电话联系,他哥那事一出,俺俩也好久没跟土娃子通过电话了……”

    “伯,婶子,这次我来就是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的。韩淼到底咋了?韩垚也给我说不清,你们总得给我说清楚吧。”

    “芬儿,去看看娃睡了没。”

    另一边的小媳妇出院去了隔壁,老韩抱歉笑道:“这是老大的媳妇,村里的姑娘,老大的孩子这几天在芬儿妈那养着。老大的事说来也简单,但有些邪性……前些天土娃子的师父过来看了,都说不好办。”

    “对了,宁不为呢?”

    老韩眉头一挑:“你认识宁老板?”

    秦昆点点头。

    老韩道:“那太好了,宁老板和马神婆还没回来,在田边呢,我带你去。”

    “马晓花也来了?”

    老韩嘴角一抽,也韩垚母亲对视一眼。

    这年轻人谁啊?

    不是临江来的吗?

    怎么还认识白事店的宁老板和桑榆的马神婆?

    “算了韩伯,我自己去找他们,你们家的地是哪一片,给我指指!”

    ……

    东韩村,韩淼的地里。

    秸秆飞灰乱飘。

    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穿梭其中,听到耳畔鬼哭狼嚎,骂了句‘狗日的’。

    他摸出一个孝带,旁边一个花衣老太太则开口道:“师兄,别冲动。阴阳壁是裂了,而且应该好些年了,但里面的家伙目前出不来。”

    “我担心他们出来?笑话!我是担心韩淼。”

    “担心也没用,算时间,他快出来了。”

    花衣老太太正是北派钟家家主马晓花,旱烟老头则是宁不为了。

    马晓花摇着小钟,每次叮铃一声,似乎就有很多黑雾散开,但也持续不了多久。

    秸秆都快烧完了……

    韩淼怎么还不出来……

    忽然,大雾中出现一个身影。

    三米的距离,二人看不起来者,以为是韩淼出来了,宁不为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但那人走进后,马晓花低声道:“师兄,不对,这人身上阴气阳气都没有!”

    宁不为没等对方走进,一条孝带嗖地甩出,孝带如同匹练直缠对方额头。

    “跪下!”

    马晓花发现那人随手一挥,孝带被打落,表情也有些严肃,十根指头,夹着八个铜铃,同时晃动起来。

    “冥冥天音震鬼神,北地神调乱魂针!”

    八个铜铃,音节不一,如同细针刺入耳膜,一道接一道的音波,朝着来者袭去。

    “爆!”

    黑烟中,那人忽然张开双臂,左右手虚空一握,轰然的爆炸声出现。

    爆气!

    灵力波动震碎了袭来的音律细针,也震开了周身的黑烟。

    一个身材笔直的年轻人站在田埂上,头发扎在脑后,身材匀称结实,那双眼睛带着睥睨的野性。

    “喂,好不容易来一趟北地,你们也太热情了。我要去左大爷那告你们一状。”

    调笑的声音传来,宁不为和马晓花看清了来者,警惕的表情变得惊喜。

    “狗娃子?!”

    秦昆调笑的表情瞬间垮掉。

第一三三六章,火烬余灰三十年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秦昆脸黑之余还有几分怀念,不过自然不能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

    “韩淼怎么回事,有眉目了吗?”

    趁着二人惊喜的时候,秦昆岔开话题。

    宁不为又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马晓花则回复道:“当家的,你看,这是韩淼的鞋印。”

    田埂上的脚印一路向前,没入烟雾中,秦昆不明白:“这鞋印有特别地方吗?”

    “有!你踩上去就知道了。”

    秦昆踩了上去,韩淼脚很大,几乎比秦昆大了一指,秦昆站在原地,马晓花让他往前走。

    “当家的,往前走吧,不想走了记得原路退回来,别踩错了。”

    “啊?哦。”

    秦昆亦步亦趋,慢慢向前。

    顺着脚印,秦昆走了百来步,发现浓烟淡了,回头问道:“还得走多远?”

    一回头,宁不为和马晓花却不见了。

    人呢?

    秦昆纳闷,再看村里,灯火漆黑。

    见了鬼了,刚刚还亮着,停电了吗?

    不止是村里灯光没了,前面的路也不见了。

    秦昆茫然四顾。

    “这不是东韩村吧……”

    秦昆皱眉,忽然看见一个人从旁边地里猫了出来,他举着锄头,操着乡音大喝:“你是谁?来我们东韩村干什么!”

    秦昆一怔。

    不可能啊。

    我记忆里又不差,韩淼的田地旁边就是条公路,你这里毛都没有,还多出几座坟,怎么会是东韩村?

    月色下,秦昆被当成贼了,但丝毫不慌:“我你都不认识了?!瞪大眼睛看清楚!”

    秦昆反客为主,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了过去。

    一个农村大爷举手挡住眼睛,他大叫道:“乱照啥呢!”

    “你又是谁?”

    “我是韩有福!”

    “干什么来了?”

    “饿了,挖点地瓜!”

    “地瓜呢?”

    “火堆里烤着呢!”

    “还没烤好?”

    “快好了……”

    韩有福也不知道这个自来熟是谁,口音和当地人差得远了,可自己偏偏插不上嘴反问。

    秦昆关了手电,黑灯瞎火的田间,只有麦秸秆发出些许光芒,秦昆摸了一根烟点着,又给韩有福递了一根。

    “拿着!还能害你不成?这是好烟!”

    对方蹲在自己旁边,韩有福缩着脖子,也点上嘬了一口。

    美啊……

    这烟嘴都跟镇上卖的不一样。

    “有福老叔,你平时就穿这身吗?”

    秦昆不动声色问着,似乎一根烟拉近了距离,韩有福搔着头道:“那可不,泥腿子下地,穿的太暖和也影响干活。”

    对方的打扮,可不是当代的打扮。

    秦昆望着军绿色的服装,这是村里当年最流行的衣服,自己爷爷也有这么一身。

    现代人,没几个穿这身了。

    “我是小秦,隔壁村的,老早以前随着家里人去国外了,这不刚刚回来,想看看咱十里八乡的变化。”

    “嘿!留洋的,那有出息啊!”韩有福扎着烟道,“咱这地方能有啥变化,这些年也就吃饱穿暖了,要是县里能给咱村修一条路就好了,还是国外好。”

    “那不见得。”

    秦昆嗤笑,发现韩有福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几颗红薯,黑漆漆烫手的红薯,被扒拉破皮后,香味立即溢出。

    “小秦,拿报纸包着。”

    秦昆接来报纸,发现还很新,起码是半年内的报纸,上面的日期赫然是85年。

    “吃啊,很香的!”

    韩有福撞了一下秦昆,秦昆回过神来:“不吃了,我该走了。”

    秦昆拔了几根烟送给韩有福,挥手作别:“有福老叔,放心吧,路会修的,一直通到市里呢。安心种地,国外的月亮没家乡的圆!”

    啊?

    韩有福莫名其妙,不知道秦昆在说什么,念在他给了几根好烟的份上,配合回道:“我知道了,没事多回家看看!”

    有风吹来,麦秸秆的烟雾打着旋,重新笼罩在田埂上,秦昆踩着脚印,退后着消失。

    ……

    韩淼田边,宁不为蹲在地上抽着烟,马晓花焦急地望着消失的秦昆,一个青年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宁伯,咋还不走?”

    “等人。”

    “等谁啊?我想回家。”

    “那人可是找你去了!”

    “宁伯,你现在还没看出来吗?我是撞鬼了啊!每天,只要烧秸秆,我走着走着就没了,然后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人抓去地里干活。我不干活他们就打我,我家的活还没干完呢!你瞅给我打的……”

    青年指着圆脸上的伤,又指着背后的土印,明显被人拿锨拍了一顿。

    宁不为有些唏嘘,同时感慨青年也是神经大条。

    “水娃子,你都知道自己撞邪了,还每天下地干活,还往秸秆烟里钻……你是不是憨啊。”

    “宁伯,这路走着近啊。我总不能不下地吧?村里都收完麦子玉米了,就我家没收完,我难道靠我爹不成?”

    韩淼硬着脖子反问,宁不为都快气笑了。

    “滚滚滚,懒得跟你废话。”

    “马神婆,您之前可是暗示我,说我遭了不干净的东西,您倒是帮帮我啊。再不收,地里庄家就被鸟祸祸光了。”

    韩淼见宁不为不理自己,转头看向马晓花。

    马晓花叹息道:“你是遭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有些罕见。神仙坟头三炷香,魑魅魍魉避两旁,香我点了的,保你家宅无恙,但你得在家待着,老下地谁能保得了你。”

    马晓花也没底气,这事到底是不是鬼事,她都摸不透,太邪门了。

    这里有鬼气不假,自己和宁不为也能感觉到阴阳壁似乎破了,但韩淼每次消失后都能回来,而且身上半点鬼气没有。

    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好了,别嚷嚷,再啰嗦我让韩垚教育你!”宁不为撇撇嘴,制止了韩淼叨逼叨的嘴巴。

    一听到弟弟名字,韩淼有些蔫。

    弟弟从小命不好,算命的说他刑妻克家,需积阴德,攒贵人,才能化解。弟弟中学时候就被一个白事匠收为徒弟,带走了,那人正是宁伯。

    没几年,弟弟命运似乎好了起来,家里的日子也变得宽裕,都是韩垚挣钱接济。

    爹娘还是舍不得小儿子,韩垚在宁伯那里没干几年,他们就给韩垚说了媳妇,强行让韩垚回来,毕竟在白事行当当个门徒,终究是晦气一些。

    可是,当时没回来多久,媳妇家的就出事了,家里也接二连三遭一些怪事。

    韩垚只好再次离开。

    这些年韩垚几乎没回来过,可是工资有大半都寄到家里,一家人都觉得亏欠了他,韩淼也是这种想法。

    他的房子是爹娘给盖的,归根结底还是弟弟给寄的钱,他总觉得在韩垚面前没什么底气。

    听宁伯提到韩垚名字,韩淼就扁扁嘴道:“说点啥不好说这个……你知道我怕我那弟弟。”

    “还知道怕啊?你弟弟听说你出事,把他最厉害的朋友都请来了,你不乖乖在这等着,回家干啥?”

    “回家当然是睡觉……明早起来还得收地呢……”韩淼委屈说道。

    宁不为勃然大怒:“还收地?你明早又被邪烟卷走给别人家干活了!收个锤子的地!我发现你嘴巴就贫的很。”

    韩淼确实话多了点,宁不为这种蔫老头三番五次都能被气的跳脚,马晓花倒是觉得这也是一种能耐。

    “宁伯,我就是说说。对了,你说的高人呢?不会就是找我去的那个吧?”

    “哼,自然是了。见了他客气点……”

    宁不为想提醒一下对方秦昆脾气不好,说的语重心长,毕竟韩垚是他的弟子,这个和韩垚长得很像的家伙,宁不为也是喜欢的。

    二人吵吵闹闹间,发现浓烟中走出了一个青年。

    韩淼瞪大眼睛。

    身材并不算高大,走过来却异常稳健,从浓烟中出现的那一刻,韩淼有种山岳压来的错觉。

    那人头发倒梳,双眼凌厉有神,脸庞刚毅,唇边……唇边怎么有一圈黑乎乎黄澄澄的东西……

    宁不为、马晓花看见秦昆去而复返,松了口气。

    “当家的,怎么搞成这样?!”

    二人看见秦昆在啃一个地瓜,嘴巴一圈黑糊的痕迹,有些滑稽。

    秦昆不在意地笑道:“老乡给的,还挺甜的。”

    说着,他讶异地看了一眼韩淼。

    妈的……和韩垚真特么像啊!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是韩淼?”

    “呃……你是那个高人?”

    “高人?”秦昆摇头,“不算高。不过当今这片地,没人敢说他比我高。”

    吹完牛逼,秦昆豪迈一笑,搂着韩淼肩膀:“走,噎住了,去你家喝点水。我和韩垚很铁的……”

    看着二人勾肩搭背走了,马晓花和宁不为面面相觑。

    有这么熟么你们?

    二人也跟在后面,马晓花悄悄拽住宁不为,低声道:“师兄,当家的刚刚,是正着走回来的。”

    宁不为道:“我也发现了。”

第一三三七章,蝴蝶

    “那里是处‘乱流’。”

    秦昆回来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乱流就是因果线交汇之地,科学家早就提过宇宙上原本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空间。

    进入乱流后会进入过去的‘空间’领域,虽然时间概念上,它是‘过去’,但空间概念上它的独立存在的。

    过去某时某刻如果是一个盒子,那么回到过去就是回到那个盒子里。

    只有空间位移,仅此而已。

    时间只是起初便于理解的辅助条件,比如唐宋元明清,时空穿越看似回到了过去,其实就是从‘现代’这个盒子的孔隙,进入到名叫‘唐宋元明清’的盒子。

    这不是秦昆听哪个大科学家说的,是楚千寻说的,烛宗本事在某些方面就是这种诡异的概念。

    楚千寻上学时学的物理,一些玄门秘语解释不了的事,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就拿普通盒子来举例,人不可能进到盒子里,但投影可以,烛火映照下,人的投影可大可小,进到盒子毫无毛病。

    这和主流理论中,高维世界的投影可以进入低维度是异曲同工的。

    韩淼抖着腿,眨着眼睛。

    宁不为抖着退,抽着旱烟。

    马晓花也快抖起来了。

    这都啥玩意啊……

    “当家的,你就说咋办吧。”

    “别急啊,我还没说其中投影所需的能量概念呢,这阵子楚千寻给我讲了不少,让我说完。你们看到了,爆气就是阴阳之气分离再次相撞后产生的能量,这能量也能用于空间位移上,你们就当是推进器也行……”

    “打住!”

    宁不为用烟锅在脚底板磕了磕,“咱们秘门可不兴这套说辞啊,道可道非常道,讲的越明白,疑惑越多。楚老仙的师父洪翼就因为迷失在因果线里疯了,然后被左师叔弄死的。你可别着了他孙女的道……”

    这是偏见,也是传统的观念。

    秦昆不能说宁不为是错的,究其根本人的意识所不及的地方,总会吸引人探索,如果是死路就会钻牛角尖。

    大小姐有见识,但也有钻牛角尖的先兆了。

    马晓花附和道:“外道术法,修法不修性,我生死秘门是性、命双修,唯独不重视法。师父之前都说这是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

    年轻时柴清蓉教育过马晓花,为的可能是不让她陷得太深,秦昆被二人说了一通,耸了耸肩。

    “我也不想提这些,但大小姐算过,之后这类话术得多说,于我扶余山有益。”

    “为啥?”

    “安抚人心呗。这些说辞才能安抚人心啊,西方心理学一样,有些状况明显是中邪,但还得说是什么什么障碍,为的就是把普通人绕进去,让他们不会因此加深心病。你们那套神仙坟头几炷香的,也该换换了……”

    呃……

    秦昆收尾的解释二人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秦昆讲的道理没毛病。

    “罢了,韩淼。”

    “嗯?”韩淼都快睡着了,鼻涕泡爆掉,惊疑看向秦昆。

    “明天我跟你走一趟。”

    ……

    翌日。

    东韩村就韩淼的地没收完,大早上他扛着锄头,秦昆提着镰刀,天蒙蒙亮就出了门。

    “秦师傅,让你下地干活不合适吧。毕竟是客……”

    “少废话,我手生,你得指点指点,不过力气是有的。”

    太阳冒头前,大片庄稼已经收完了,韩淼惊愕于秦昆的效率。

    好家伙!天生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啊!

    这效率,等于请一台收割机了。

    秦昆所过之处,麦子完好的堆在旁边,甚至扎成了捆,韩淼说这样就可以了,之后打谷脱壳都是收完的事。

    一排又一排麦穗倒下,有些被鸟快啄完了,秦昆还逮了几只‘飞贼’,中午可以烤了加餐。

    “玉米地容易伤手,戴上手套!”

    韩淼见到秦昆再次进入旁边的田里,大叫提醒。

    有的农户早就起床了,开始烧秸秆。

    秸秆可以肥地、可以杀虫,是旧时的耕作中一个环节,为的是来年有个好收成,但这些年已经不提倡这种做法,有了更好的方法替代。

    不过还有不少人选择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毕竟方便。

    一把火,又一把火燃起。

    秦昆停下动作,觉得有些不对劲。

    风向不对。

    无论哪里点的火,全都在往这片地里吹。

    “无量天尊无量天!无量天眼看世间!”

    手指竖划眉心,天眼睁开,秦昆看见东韩村旁的山势宛若巨型河床,风就是河里的水。

    那些风经西北山口而下,来到此地后打了个旋,再从东南流走。

    旋涡中心,刚好就是韩淼的地。

    “阴蛟缠象?”

    秦昆眉头一挑,阵字卷里的风水局啊。

    这气脉似蛟,还未成龙,已有吞象之能,现如今只是缠着还未下口,秦昆不解好端端的地方哪来这么险的格局。

    对了!

    秸秆!

    天眼扫过大地,东韩村田地方正,如香烛案台,这蠢蛟把冒出来的烟当供品了!

    火一起,风就来了。

    谁知道是西北山口的风,还是冷热不均生出的气旋,眨眼间卷着烟雾席卷而来。

    韩淼暗骂一句,早就习惯的站在那,被烟雾卷入。

    消失的前一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

    “走,看看去。”

    风卷云涌,烟雾聚而后散。

    还有淡淡的烟雾围在周身,二人已经看清了路了。

    土地是之前的土地,庄稼却不是之前的庄稼了。

    韩淼从烟雾里走出,看到附近忙碌的农户,捂住额头。

    又特么来了!

    这群自称东韩村的人,连收割机都租不起,东韩村哪这么穷啊。

    “韩淼!”

    “有福叔。”

    “干活去!”

    “我不是你们村的人!”

    “你上次把来喜、来顺打伤了,医药费还没让你赔呢,他们的活你都得干了,要不然就收拾你!”

    我……

    韩淼倒也老实,似乎怕了对方的毒打,乖乖下地了。

    作孽啊。

    他们说是东韩村的,穿的也是村里的老人以前才穿的衣服,可自己都不认识。在村子待了三十年了,遇见这种怪事,真见了鬼了。

    没收割机,干活效率很低的,韩淼泼洒着汗水,旁边还有来喜、来顺一家的婆姨监工,他心里一处气没地方发。

    忽然,韩淼转眼想到自己不是还有帮手么。

    “秦昆!帮帮我啊!早早干完活早早回去!”

    韩淼找着秦昆的影子,忽然僵住。

    田间地头,凶恶如鬼的有福叔端来桌椅板凳,和秦昆相聊甚欢。

    二人抽着烟对着附近田地指指点点,旁边还有几个漂亮村姑递糕点。

    我特么的心态崩了啊!

    什么情况?

    “秦大哥,这是家里做的糕点,你尝尝。”

    韩有福的大孙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17、8岁了,农村这个年纪,该到相亲出嫁的时候了。

    她望着爷爷和秦昆相聊甚欢,大胆上前,把原先给爷爷准备的糕点送给了秦昆。

    “哈哈,客气了大妹子。”

    韩有福道:“燕子,小秦把我叫老叔,你得叫他秦叔。”

    “不嘛爷爷,秦大哥这么年轻。”

    韩有福无奈,给秦昆道:“孙女燕子,韩青燕。这是秦……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小秦可是从国外回来的,你不是一直好奇外面吗,问问吧。”

    秦昆哈哈笑着:“对,各论各的,燕子,刚听你爷爷夸你,说你学习好。这么刻苦是想去外面闯闯吗?”

    “是呀秦大哥,就是家里不让……”

    燕子蹲在秦昆旁边,嘟着嘴道,“说要让我嫁人,但我不想嫁。”

    “不嫁?好男儿都被别人家抢走了,你再晚几年嫁,就得嫁村头的瘸子了。”

    “爷爷!你就是想给家里找劳动力!”

    “怎么说话呢?!都是你爹妈惯的!”

    燕子流出眼泪,转头就跑。

    韩有福望着燕子背影,叹了口气:“惯坏了,别介意。”

    秦昆才没介意,他递了根烟,韩有福抽上,旁边多了一个幽怨的面孔。

    韩有福一愣:“韩淼?你来干什么!”

    韩有福说着,给秦昆道:“这娃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说是东韩村的人,我从没见过他。他来的那天打伤了来喜和来顺,这几天帮来喜他们收地呢。”

    秦昆点点头:“看什么看,干活去啊。”

    “啊?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打了人家,就得担后果。赶紧吧,我看再干一天就完了。”

    韩淼还待说什么,发现秦昆眼神不对,挠着屁股走了。

    韩有福缩着脖子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的。”

    “嗨,早说嘛!”韩有福很爽快,“来喜家的,来顺家的,剩下的活自己干吧。把韩淼叫来。”

    韩有福似乎地位很高,没人敢忤逆,两个妇女也没多说什么。

    韩淼来到了二人面前。

    “你既然和小秦认识,我就不为难你了,记住,下次冒充东韩村的人我不管,但你要再敢打人,就给我挖石头去!”

    韩淼欲哭无泪。

    韩有福陪了秦昆一会,也走了。

    田边,韩淼坐在板凳上吃着糕点,囫囵说道:“秦师傅,你人缘这么广?这是哪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

    “这是另一个东韩村吧。”

    秦昆自言自语。

    一条发展上和东韩村完全不同的空间。

    甚至村里的人都出现了变化。

    这条因果线上的东韩村,无意间和韩淼那条串在一起。

    秦昆喝着粗茶,不断品味其中的奥妙,一时间觉得四野寂静。

    “因果线交织吗……”

    桌上散落着玉米穗,秦昆捻起两根平行摆放,觉得不对,然后又把第二根绕了一个圈,相交穿过第一根后,尾端再次分开。

    韩淼不知道秦昆发什么呆,但是不干活还是很舒服的,他便坐在旁边,静静看着秦昆摆弄着无聊的玉米穗。

    一根又一根被摆上,秦昆好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

    他显得极有耐心,这些玉米穗甚至被秦昆编织成网,组成了一块小破布。

    “因果线……平行空间……”

    科幻电影秦昆看过不少,有些大片一开始,就是呈现矩阵的地球码放在一个平面内,被纪录片渲染成平行时空来解读。

    秦昆‘啊’了一声,看向玉米穗织成的网上,大大小小的节点。

    那都是相交的网点。

    “韩淼。”

    “嗯?”

    “别怕!”

    “我怕什么?”

    “刹那岁月……”

    “刹那岁月?”

    “刹那岁月无限长……”

    “尘埃因果映流光……”

    “鲲鹏击水龙吞象……”

    “仍是蝴蝶梦一场。”

    逍遥阵!

    秦昆横刀大马坐在椅子上:“我们果然是虫啊……”

    “什么?”

    韩淼更不解了,忽然看见秦昆抬手拍下。

    一抬一拍,桌椅茶水炸响,化为漫天齑粉,韩淼耳膜几乎被震破。

    秦昆十指张开,在空中抓动,无数晶莹丝线被抓住,随意堆放在身旁,那些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丝线再晶莹,堆积多了也难免朦胧,周围一切都在朦胧的丝线之外,秦昆的手不停地抓向四周,不知道挥舞了多久,韩淼发现这里就剩他和秦昆了。

    那些丝线里有无数彩色光点,不仔细看什么也看不到,哪怕仔细看,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见不到10像素的微弱斑斓。

    大地被包裹,血液在翻涌,阳气化火熊熊燃烧,连风也被抓住。

    地水火风!

    秦昆终于停下手。

    “我们果然是虫啊……蝴蝶就应该待在高处。”

    一念起,巨大的裂帛声从头到脚出现。

    不是人裂了,是周围裹挟的因果线裂了。

    韩淼看到周围仿佛裹了一层茧。

    接着,那茧无端裂开。

    “乾坤新裂……”

    秦昆仍旧念念有词,“生!灵!脉!”

    这句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咒语,自己今天才有了彻底的感悟。

    灵脉啊……

    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

    灵脉就是山川精华。

    自己一身艮术,修炼成山。灵脉不是汲取大地的灵脉,而是自己的!

    自己就是浑然一体的山。

    灵脉就是自己的一身所学。

    茧裂,紫金色的光芒出现。

    周围再也不是独立的阳间或者阴间,他脚踏阴阳,感受着万物,万物感受到了秦昆。

    “鬼神惊骇……”

    “一束光!”

    茧彻底裂开,紫金色的光芒从茧里透出。

    此刻,华夏,日本,南洋,西方。

    无数擅长卜算的先知、巫祝,齐齐望向华夏的方向。

    好像什么东西出世了……但他们又看不清。

    颠顶的几位先知,包括南洋白象龙普,郇山隐修会的先知,教廷的圣廷祭司,在自己的卜算法器中,猛然看见一只蝴蝶。

    这是什么预兆?

    没人解释的了他们的疑惑,也没人解释的了韩淼的疑惑。

    因为下一刻,韩淼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蝴蝶就应该待在高处?

    这是韩淼之前听秦昆提起过的一句话。

    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一句话,说完没多久,他们真的待在了高处!

    俯瞰,几十个、不,几百个、不,成千上万个东韩村罗列成矩阵,码放整齐,出现在眼前。

    郇山隐修会,先知猛然睁眼:“那只蝴蝶要煽动翅膀了!”

    他将法器插入面前的水中,猛然搅动起来!

    白象龙普也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把火焰中那个蝴蝶的翅膀拔掉。

    秦昆抬头,天地间无数个东韩村出现,让他有了更为广阔的视野。

    “原来如此!”

    秦昆大笑。

    下一刻,空中多了一根棍子,不断搅动。

    周围热浪翻腾,自己的意识似乎都沸腾起来。

    沸魂之海?

    秦昆看见无数个东韩村被搅碎,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回不去了。

    “滚!”

    抬手,秦昆的手掌无限变大,握住了那根棍子,猛然一折。

    郇山庄园密室,先知从水里拿出只剩半截的法器,怔怔出神。

    秦昆觉得飘在这里很累,他急速下落。

    忽然一只手凭空出现,朝着他抓来。

    “没完没了了?”

    随手一掌打去,白象龙普手骨折断,从火焰里缩回,他揉着疼痛的骨头,微微叹息。

    嗖——

    几乎是瞬间,秦昆落回东韩村。

    “秦师傅……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还是飞一会吧……回去还有点冷。”

    周围烟雾弥漫,秦昆一脚踹在韩淼屁股上。

    韩淼连滚带爬冲出浓烟,一抬头,是媳妇芬儿,旁边站着宁伯和马神婆。

    呃……

    回来了?

    才干了不到半天活就回来了?

第一三三八章,铜艺世家马晓花

    桑榆城,一个铜艺世家。

    马晓花坐在后院,怀里抱着孙子。

    除了大大小小的铜钟散落,还有别的铜艺品。整个北地寺庙道观里的黄铜制品,几乎都是马家承包的。

    忙碌的学徒有不少,这些都非秘门中人,马晓花的真传弟子中,少数的几个都知道师父除了制铜的手艺外,还似乎是个神婆,他们不清楚为何,因为明明可以靠手艺吃饭的师父,总穿着花衣,扎花抹粉地去做神婆。

    她们也不敢问,因为师父很严厉,尤其提到这个问题,几乎都会挨一顿骂。

    “全是女弟子吗?”秦昆问道。

    “铜属金,金生水,女子制铜会旺,当然是老一辈的说法。钟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制铜为生,法钵香炉,朱门铜钉,马永江那一代,钟家处于鼎盛时期,那代陪天狗和锦衣卫交好,宫中用度大半由我们包了的。”

    提起钟家辉煌,马晓花得意一笑,朴实的老太太,也以师门为荣。

    “其实钟家老祖最早是铸币奴,南北朝的时候天下大乱,老祖脱了奴籍,隐入扶余山。因为有一身本事,所以最开始在山上是铸法钱的,后来听说跟了初代当家的,学了捉鬼的本事……”

    太早的故事只能是故事了,因为久到不可考,秦昆微微颔首,他一直没仔细问过钟家的事,以为她们从前就是玩幻术把戏的,谁知道还是有家业本领的。

    “现在除了这些徒弟,其他弟子也各有本事。门窗屏风,扶手护栏生意也尚可,铜艺嘛,好多人都喜欢。”

    时值下午,三人已从东韩村来到了马晓花的院子。

    因为秦昆说韩淼没事了,马晓花和宁不为非常好奇秦昆是怎么解决的,秦昆只撂了一句‘回来时,我把多余的玉米穗全拔了’,再没解释。

    特么的……

    现如今秦昆愈发高深起来,二人不仅摸不透,甚至连他的话都听不懂了。

    “当家的,还有一件事,那里的阴阳壁快裂开了。你也知道桑榆这一带是北龙腰,真的没事了吗?”

    “放心吧,那些玉米穗穿插太多才让阴阳壁裂开的,拔了就没事了。”

    秦昆把玩着铜壶,觉得手感相当不错。

    天杀的玉米穗……到底是个啥啊……

    宁不为看了看马晓花,眼神里分明有一句话:师妹,你听懂了吗?

    马晓花眼神自然很无奈:师兄,我没啊。

    再问就是冒犯了,秦昆是扶余山当代话事人,他说没事了,自己再质疑也不过徒惹对方不悦,犯不着这样。

    “奶奶,这个叔叔扎着辫子,女生才扎辫子!”

    马晓花的孙子似乎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聊天,以前宁爷爷来的时候都逗他的,现在宁爷爷在那个叔叔旁边一言不发,对他也不热情,他把原因归结到了秦昆身上。

    “嘟嘟,不许胡闹!这个叔叔比奶奶还厉害。”

    “不,我就闹!”

    马晓花抱歉地看向秦昆,额角汗水流下:“当家的,孩子才上3年级,被他爸妈惯坏了,你可别介意啊……”

    秦昆豁然起身离开。

    遭了。

    宁不为看见秦昆拂袖而去,老脸板起脸:“师妹,现如今,秦昆身份不一样了……”

    马晓花擦着汗,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哪想到秦昆心眼这么小……

    “那怎么办,我要道歉吗……”

    “道歉不至于……”宁不为也搞不懂,秦昆和孩子较什么劲。

    10分钟后,秦昆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两箱子学习资料,笑盈盈走了回来。

    “这么可爱的孩子我最喜欢了!嘟嘟,叔叔觉得你长大肯定很厉害,要好好学习啊。”

    两箱子学习资料和礼包一样放在桌上,茶水都被砸了出来。

    “如果不好好学习,让叔叔失望的话……”

    秦昆随手捡起一根最粗的铜棍,用力一折!

    铜棍麻花一样弯曲,被秦昆七扭八扭后丢在地上,地上的青砖直接被砸裂。

    嘟嘟哪见过这号狠人,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年级奥数!三年级英语!三年级作文教材!

    还有那个连铜棍都能掰弯的怪力叔叔!

    都是梦魇,都是梦魇啊!!!

    “奶~~~奶~~~”嘟嘟哭的撕心裂肺。

    马晓花笑着收下秦昆的礼物,让门下弟子带着孙子离开了。

    熊孩子终于走了,秦昆浑身舒畅。

    这招还是跟左大爷学的,大爷就是大爷,不愧是经验瑰宝,智慧担当。

    刚刚的小插曲被三人揭过,官方寒暄了几句后,秦昆便起身告辞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办完了,他也该走了。

    这次意外领悟到一些新的东西,秦昆觉得自己要回去巩固一下。

    “这次来也没给你们带东西。马家主,这本《贪狼百锻》是云丘观天枢给的,就送给你了,也帮我找个传人。至于宁老汉,韩垚的命我解了,听说是你让他来临江的,到时候得找你结因果帐啊。”

    “华天枢华前辈?这可是他的绝学啊。”

    这份礼物可谓大礼,马晓花双手接过。

    宁不为则无语地看着秦昆。

    你都是扶余山当家的了,祭家东西看上什么你就拿走吧,还谈什么因果帐啊。

    “走了。”

    “我让人送送你吧。”马晓花叫道。

    “不用。”

    秦昆前脚出门,一辆豪车停在门口。

    秦昆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我尼玛库里南!

    “妈!咦,宁伯也来了!嘟嘟,你姑姑来了,不出来迎接吗?”

    一个30多岁、一身名牌的美艳女子下车,秦昆见鬼一样看着马晓花。

    马晓花干笑道:“我小女儿,卢清。”

    宁不为干咳一声,悄声道:“烛宗都没钟家有钱。确切的说没马师妹家有钱……马师妹家有矿。还是让她闺女送送你吧。”

    ……

    ……

    去时火车,回时飞机。

    马晓花的小女儿略微知道母亲的身份,早就好奇这个圈子了,在知道秦昆更是比母亲地位还高的话事人后,一脸崇拜。

    她亲自订了机票送秦昆返回,分别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秦当家的,柴子悦可是我的好姐妹,我俩从小玩大的,你们圈里还有没有李崇妹夫那号人物啊?给我介绍一个呗。”

    临上飞机,秦昆被对方缠住,哭笑不得:“卢清,你也是大老板了,姿色又不差,什么男人找不到。”

    “就因为这样,好多男人才目的不纯。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泡你了!”

    大胆火辣直白,秦昆啧啧一叹。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鬼看不出你把我当其他小年轻戏弄呢?

    “你试试呗。”

    卢清红唇高跟,摘下墨镜后容貌非常惊艳,尤其那双摄魂的眼睛。

    她没有钟家的本事,眼睛里却有钟家的神韵。

    眼睛在靠近,红唇在靠近,呵气如兰,几乎贴到秦昆耳根时,卢清缩了回来。

    “算了……脸都不红,我电不到你。”

    卢清说着,挽住秦昆胳膊:“不过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有空我去你们临江玩。”

    “行吧,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妹夫李崇还有个大龄未娶的师兄,你回去问问你妈同不同意,同意了再来。”

    “啊?我怎么没听过?连子悦都没告诉我!”卢清顿足,胸前雪白波涛汹涌。

    “估计怕你倒贴。那可是生死道第一帅,你玩不转的。”

    秦昆回想了一下,斗宗花老虎阅女无数,泡妞的本事比捉鬼本事还要高,那双眼睛男人都得电弯了,道行着实了得。既然没人告诉这姑娘,秦昆也就最多提醒到这。

    飞机起飞。

    很快返回南山省。

    10月底,万圣节来了。

    沿途开往临江市的道路旁,都贴出了临江白湖老街灵异小镇的宣传海报。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开开心心,拔出脑筋’

    ‘白白胖胖,掏掉心脏’

    ‘白湖老街万圣节,不见不散!’

    ‘6家剧组,24家赞助商,数百道门法师就绪……等你一起……百鬼夜行!’

第一三三九章,小狗砸

    算了算日子,还有三天就是万圣节。

    以前在殡仪馆上班时候,单位一些老员工就很不喜欢万圣节这种西方节日,好奇有什么过的。

    商界鬼才王馆长则道出过节日真谛。

    这都是现代社会为了商业目的烘出的噱头,大家图个开心,解压。商贩们挣到钱和人气。商场发展带动了经济,当地增加税收。小工厂得到了订单。

    一箭多雕的事,王馆长觉得起码在商业逻辑上没毛病。

    其实很多西方人也有反对节日方式的,这个节日原本是庆祝全体在天的圣人,属于宗教祭典,在好多商贩炒作下变了味道,一点也不严肃。

    只可惜,反对归反对,赞同归赞同。

    万圣节还是以某种独特的形式,传播了开来。

    ……

    “王乾,剧组那边联系的如何了?”捉鬼客栈,一个裹着头巾的女子询问起来。她旁边是一盏油灯,正在伏案书写。

    “6个剧组配合活动,张平导演也来了,我和他在谈呢。”

    “好。韩师兄,你的纸人和白事队呢?”

    “楚师妹,真的要吗……呃,我是说已经找好了……你说好今年年底给殡仪馆翻修的时候给我内部价,别忘了啊。”

    “黑老虎,你场子里出些漂亮姑娘没问题吧?”

    青皮胡子叼着烟,翘着二郎腿,随意挥挥手:“小事,不过别让子悦知道。另外,我能拉个宣传御仙庭的横幅不?”

    “你觉得呢?”

    青皮胡嘿嘿一笑,搔了搔脑袋。

    “余师叔,这里的符得靠你了。不用太好,别让鬼气逸散就行。”

    瘦小的黑脸老道询问:“玩真的啊?行吧,看我青竹山的。不过你说的飘羽符和鬼布鞋结合的法器,所得真的全归我符宗?”

    “嗯。”

    楚千寻随口答完,看见秦昆走了进来。

    “秦黑狗,身为扶余当家的,怎么成天不见人?”

    秦昆环视四周,扶余山的人都在,这么大的阵仗,要不是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在为万圣节做准备,秦昆都以为哪家鬼城出事了,准备出征呢。

    “我这不是有事嘛。”

    “客栈每个月发分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事?”

    楚千寻在埋怨,秦昆打了个哈哈:“各位,都来了啊。”

    率先迎来的是韩垚,一张圆脸,韩垚惊喜道:“昆哥,事解决了?”

    秦昆点了点头:“小事一桩。”

    “韩淼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俩变成了什么蝴蝶,就应该待在高处,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看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对了,蝴蝶是怎么回事?”

    秦昆干咳:“别理他,他胡言乱语呢。”

    屋子一堆人,以楚千寻马首是瞻,但首座坐的却是余月弦。

    符宗宗主见秦昆回来,起身让座,被秦昆摁下:“余黑脸,今天满脸红光的,符宗又有大生意了?”

    “那可不……那可不是这样。”余月弦正襟危坐,“老夫一心向道,安稳阴阳,世间铜臭与我何干?只是出手帮帮楚老仙的孙女而已。”

    瞧你装的,我还不知道你了。

    秦昆白了余黑脸一眼,这厮和茅山三玄剑的铜掌柜很像,捉鬼一绝,同时擅长经营,也许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经常乐在其中。

    “秦黑狗,大小姐说小镇需要一个庆典,我们正商量呢,你有啥好的建议没?”

    王乾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

    李崇拔出烟给秦昆递上,同时鄙夷:“他能有个屁的建议,商业活动又不是打架。”

    秦昆一方面享受着李崇狗腿一样点烟递火,一方面被李崇鄙夷着,心中滋味极为复杂。

    这都什么狗友啊……说的是人话吗?

    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没建议,咦,杜清寒?你怎么在这?”

    客栈角落,秦昆见到一袭倩影,黑发如瀑,瞳孔几乎占据整个眼球,眸子如黑宝石般深邃,杜清寒一身皮衣,身上没半点气息,如果不是看见,秦昆还感受不到。

    回来几个月都没她半点消息,发信息也不回,今天怎么冒出来了。

    “楚姑娘让我来商量一些事。”

    杜清寒走来,嗅了嗅秦昆身上,一股农作物燃烧的烟灰味,这味道她还是比较熟的。

    “你跑北方农田去干什么?有鬼事吗?”

    这都能闻得出来?

    秦昆嗅了嗅胳膊:“帮个小忙。”

    “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

    秦昆发现杜清寒居然提了两袋子新衣服,当即就给他换上。

    一身名牌,低调合身,秦昆看见临江国贸的结账单,无语望着楚千寻,这不是大小姐家的商场吗。

    楚千寻耸耸肩:“百鬼夜行嘛,需要杜姑娘协助,送了她一张铂金购物卡。她倒是关心你,全买的是你的衣服。”

    杜清寒去洗衣服了,秦昆重新落座,王乾撇撇嘴:“还是杜姑娘有眼光,给你打扮的人模狗样的。”

    “哈哈哈哈,胖子,别羡慕啊。魅力,魅力!”

    王乾忽然前倾身子:“秦黑狗,说实话,我倒是不羡慕你。不过李崇、韩垚他们可能会很羡慕你。”

    秦昆不明所以。

    他找了找二人的共同点,都是有对象的。

    有对象羡慕我作甚?

    柴子悦和涂萱萱也不差嘛,杜清寒最多家务勤快点,也不至于羡慕吧。

    王乾说完,秦昆发现周围人的眼光出现了异色。

    包括余黑脸在内,全都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

    呃……

    “看我作甚?一个个都是什么眼神?”

    楚千寻眉头一挑:“狗哥,其实这次叫大家来有两件事,第二件就是百鬼夜行的活动,不过这事小事,第一件事则是大事。”

    “有多大?”

    “特别大。”

    “哪家的大鬼王出世了?”

    “不,某家的小魔王出世了。”

    “我艹,你们都胡扯啥呢?”

    秦昆更加费解了,门口,老裁缝和裁缝婆走来:“小楚,你要的衣服设计图。”

    “感谢前辈,你们家的衣服我实在订不起,而且大材小用,这设计图我按三倍价付。”

    老裁缝呵呵一笑,嗅着鼻烟壶:“无所谓了。”

    裁缝婆也笑的开心,看着秦昆眼神也露出一抹异色。

    秦昆还是一头雾水,忽然锁住韩垚的脖子:“土娃,到底发生了什么,老裁缝夫妇俩怎么也这种眼神看我?”

    土娃最老实,而且自己刚刚帮了他,秦昆只能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土娃刚想回答,门口几个老头走来,像是串门一样。

    葛战颤颤巍巍地被景三生扶着,旁边是苏琳。

    另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抱着个孩子,大步进入。

    “岳父!”老裁缝躬身。

    那老头怀里的孩子戴着一个小型面具,嗷呜嗷呜地叫着,一屋子的人全都凑过去逗弄。

    “嘿,小家伙,学狼叫?学错了!”

    “叫叔叔!快,叫声叔叔,叔叔带你拍电影!”

    “叫伯伯,伯伯带你泡温泉。”

    “小崽子,叫姑姑,多大了还抱着奶瓶,羞不羞~”

    晁震来了,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孩。

    小孩三、四岁,一点也不怕生,咯咯笑着,对着逗弄自己人,还张口咬着他们的手指。

    “晁前辈,莫无忌,你们怎么也来了。”

    莫无忌对着秦昆一笑:“秦昆,恭喜啊。”

    “何喜之有?”秦昆搞不明白这群人今天抽什么风。看见小孩子戴着面具和莫无忌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号,也不由得产生逗弄的心。

    “小崽子看着就讨喜,你收的弟子?”

    莫无忌揭开面具,温文尔雅的面孔露出,依旧含笑:“是的。师父这段时间一直让我教他些本事,天赋不错,算是我开山大弟子了。”

    “啧啧啧啧,谁家的孩子,这么有福气,能让两仪仙收为弟子。”

    秦昆手掌一翻,一个血玉摸出,想送去当礼物。

    礼尚往来嘛,人之常情。

    只是下一刻,莫无忌吐出三个字,把秦昆雷的里焦外嫩。

    “你家的。”

    轰隆——

    秦昆的脑海中,晴天霹雳,这一刻,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玩味地望了过来。

    秦昆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但是自己怎么会耳鸣呢?

    “不是……你等等……”

    秦昆甩了甩脑袋,似乎没听清一样:“你说这是谁家孩子?”

    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莫无忌一字一顿,云淡风轻道:“你,家,的。你的!秦昆,这是你的崽子。”

    啪嗒,秦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王乾扯着嗓子道:“各位,快给当家的备茶!”

    韩垚递上茶水,李崇拿着抹布给秦昆扇凉,王乾捏着秦昆肩膀。

    “当家的,挺住!”

    三人嘴脸张狂,看到秦昆的表情非常受用,得意地扭起屁股来。

    “你家的,你家的,小!狗!砸!”

    “秦黑狗,秦黑狗的……小!狗!砸!”

    “当家的兴奋的快晕了,葛师公,给他擂一拳活活血!”

    王乾怪叫,葛战也是颠颠地走来,一颠一唱:“昆的昆的小狗砸~”

    我尼玛!!!

    什么情况?

    我的?

    秦昆伸出手想摸那孩子,却打了个哆嗦。

    我当爹了?

    不对,让我捋一捋……

    太吓人了。

    晁老道凑过来:“说来也巧,九野五巍有个散人,也是生死道门下,叫张月鹿,原本是五巍山人,她半年前给我送来一个孩子,说是我重外孙女的。我验过血脉,她说的不假。张月鹿说孩子的父亲……是你。我一直没敢确定,只能联系左近臣和葛老匹夫,葛老匹夫托人在三坟山搞来你的血液样本,最终确认了一下。”

    晁老道老顽童一样也颠了起来:“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是惊吓吧。”

    我特么也就去北地干个农活,一回来多了个三岁的儿子?

    搞我啊!!!

    后院,杜清寒洗完衣服进来,孩子看见她,忽然张手:“姨娘~抱抱~”

    杜清寒自然而然地抱起孩子。

    晁震望着呆若木鸡的秦昆:“这段时间杜姑娘一直在我那照顾他。毕竟我和无忌手糙,照顾孩子还是女人合适。”

    秦昆额头青筋跳动。

    这世界我看不懂了啊……

第一三四零章,秦破军

    万圣节前,大家都忙了起来。

    秦昆作为当家黑狗,却成了最闲的一个。

    晚上,家里。

    杜清寒也不知道在屋里忙什么,沙发上,秦昆僵硬坐在那。

    客厅中有个蹦蹦跳跳的小孩,一会拽一拽墙上的古画,一会趴在缸边捞鱼,一会把装饰用的剑拔出,哇呀呀地拖着大叫。

    面具还戴在脸上,似乎是模仿唱戏。

    “蛮……蛮有活力的……”

    电视打开,秦昆的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他忐忑盯着那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忐忑什么。

    客厅里一众鬼差眉开眼笑。

    “哎呦,小主,小心点,别摔着了~”

    常公公的作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老太监成了最贴心的一个,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其余鬼差也都是大眼瞪小眼,仿佛生活中闯入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砰——

    孩子撞在牛猛腿上,牛猛无限接近鬼王,已经有了实体,见到孩子摔了个屁股墩,常长立即喝骂起来:“牛将军,没长眼睛吗?”

    “呃……我……”

    不止是常长,剥皮吐出草枝,赶紧扶起孩子:“牛哥,干嘛呢,别挡路啊!”

    “对啊牛哥,杵在这干什么,占地方啊。”

    牛猛地位向来卓然,比几个鬼王都高,这是秦昆最早的手下,声望比大姐头嫁衣鬼还高,此刻却成了千夫所指。

    牛猛横着眼睛望向他们,大手搔着脑袋,小孩却很活泼地爬上牛猛后背。

    “驾~”

    “呃……小主,那是牛,不如上我背上吧。”

    “对啊小主,我这里也有马,想骑马过来吧。”

    马烈、董敖盛情邀请。

    “不,我喜欢他!”

    小孩子一句话,牛猛热泪盈眶。

    “东天上国罚恶司碎颅狱牛猛,敢不为小主效死!”

    看到自己也能哄小主开心,牛猛闷闷一笑,哞了一声,载着小主在客厅兜起圈子。

    “小小年纪不惧阴气……邪门……”

    秦昆再次偷偷打量那孩子。

    自己鬼差是什么级别自己心里有数,他们虽说都收敛鬼气,但冷意是有的,一屋子的鬼差,现在地暖还没开,又是临江最冷的时候,寒意叠加之下他居然一点也没反应。

    骑牛猛骑累了,常公公端来果盘,小孩子却不要,盯上了吊在房顶的吊死鬼。

    “嘿呀~”

    猛然一跳,他抓住吊死鬼双腿,自己也荡了起来。

    吊死鬼嘿然一笑:“小主爱玩秋千吗?我陪你啊。”

    吊死鬼生前有家室子女,但对子女管教严厉,时隔几百年,再次见到小孩子时,不免心中温暖,神经质的眼中带着慈爱,吊着小主晃了起来。

    嗖嗖嗖嗖嗖——

    八根吊命绳凭空出现,小孩子发现那些垂下的绳索,跳起抓了过去。

    “小主,小心点~”

    常公公站在下面,不断提醒。

    荡过吊命绳,小孩子一屁股坐到无头鬼身上,看着对方脖子上碗大的疤也不惊惧,眯起眼睛顺着小孔往里看,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无头鬼僵了半晌后,忍不住架着小主颠了起来。

    “老树下,胖娃娃,抱着脖子骑大马~”

    “娃娃笑,马儿叫,来到田边看花花~”

    “采花花,抓青蛙,晚上回家吃瓜瓜~”

    “小肚肚,吃饱啦,再不睡觉狼来啦~”

    (找不到合适的儿歌,自编了,别问无头鬼是哪学的,我教的)

    无头鬼闷声如瓮,逗弄着小主,一屋子鬼差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厮没有脑袋,居然还有这等才华。

    “无头,你可以啊……”

    水和尚眨着眼睛,无头鬼闷声道:“我生前也有孩子……”

    肩上小主猛然一扑,扑到水和尚怀里,水和尚被撞了满怀,发现小主迅速爬上后背,摸着他锃亮的光头。

    “阿弥陀佛……小主果然是有慧根的,不如这段时间贫僧带着他学学佛法……”

    “阿水,你敢让小主变成小光头,我想打死你……”

    常公公第一个不同意。

    多稀罕啊,好不容易多了个小主,生活不一样了,你让他学佛?

    小光头可爱吗?

    好像是挺可爱的,但是绝对不行!

    笑面鬼看见小主好像是在摸水和尚脑后的月亮,而不是喜欢他的光头,珍惜地抱着自己的玻璃瓶站在下面。

    “小主,来玩吗?我这里也有月亮!”

    小孩子跳下去,望着笑面鬼打开瓶子,月华溢出,灿若流火,眼睛不由得变亮了。

    好漂亮……

    十六阿哥凑在旁边,自己年纪最小,猛然见到更小的人,当哥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小主,我们一起玩吧?我教你吐口水,我吐口水可厉害了!”

    “哎,不是……”常公公瞪大眼睛,发现十六阿哥说吐就吐。

    一口蛇鸩鬼术吐出,不偏不倚落在水缸里,佛光宝气的水和尚忽然脸上一抽,心疼大叫:“我的鱼!”

    尼玛,这小崽子口水有毒啊!

    水和尚迅速念经化解,小孩子佩服地看着十六阿哥:“哥哥……”

    十六阿哥眉开眼笑:“走,我们下楼玩去!前段时间我妃子被挖出来了,我带你见见她!”

    说话间,十六阿哥、笑面鬼拉着小主就出了门。

    “主子,这你不管管?外面多危险啊!”

    常公公见到秦昆无动于衷,痛心疾首。

    秦昆深吸一口气:“这小区里还没谁比你们危险的,让他去吧,我缓缓。”

    常公公不放心跟出去了,牛猛一众则攀谈起来,进了书房。

    该修炼还得修炼,该打游戏的还得打游戏。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屋子里,杜清寒走了出来。

    “孩子呢?”

    “玩去了。”

    “想好名字了吗?”

    秦昆头又大了起来。

    怎么可能想好。

    这一切发生的有点突然,秦昆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

    掐着时间,秦昆知道孩子应该是自己在三仙海国那片因果水域中诞生的,那时自己回到了以前,见到了刘恬,然后旅游,然后去了岭南,见到了五巍山那位鹿眼老太太,张月鹿。

    当时张月鹿说刘恬有了身孕,自己不信,但还是半信半疑地帮张月鹿清理了地宫大鬼,换了一个保胎的机会。

    “那时的我……系统被三仙海国封住,没有系统似乎真能生出孩子……我天……”

    捋清了思路,秦昆伸了个懒腰。

    震惊中回过神后,这个结果是能接受的。

    不就……不就是当爹嘛。

    谁还不是从生到熟呢。

    “蝴蝶振翅,麟儿降生。秦羽麟怎么样?”秦昆看向杜清寒。

    一连串的因,才有现在的果,这都是那次因果水域中的些微变化,才多了个儿子。

    杜清寒认真回道:“挺难听的。”

    秦昆一个趔趄。

    杜清寒继续道:“他诞生不易,晁震叫他‘撞命郎’。(这是西夏古时汉人的敢死队,原本是深空王牌的人物设定啊……算了,想不出狗崽子的名字,就用上吧。)”

    秦昆道:“那叫秦破军好了。就这么定了!”

第一三四一章,万圣夜第一秀场

    万圣节前一天,秦昆有儿子的消息在qq群里疯传。

    各路好友发来问候,得知孩子叫秦破军时,大多数人发了鄙视的表情。

    “粗人一个,就不应该让他起名……”

    “多可爱的小狗砸,什么破名……”

    “打打杀杀的,戾气太重了。”

    “秦昆,改改吧?我可以帮着取。”

    有些婉转的声音也觉得名字不太好,不过得知晁震起了小名叫‘撞命郎’后,纷纷把矛头指向晁老道。

    可怜的老头,来了临江好不容易找了个馄饨摊,和弟子莫无忌在喝馄饨时,手机震动个不停。

    晁老道瞟了一眼,气的吹胡子瞪眼。

    “好歹是我重外孙女的孩子,老夫起的名怎么了?无忌你给评评理!”

    莫无忌苦笑,众怒难犯啊。

    都说这是晁老道诱导秦昆的,带头的就是左近臣,莫无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师父,只能劝他消消气。

    好在抨击了晁老道一会,带头的左近臣消停下来后,众人开启了qq群投票。

    ‘选出你心目中小狗砸的名字’

    又一个人带头起哄。

    凡是在线的人都参与了进来,包括正上晚自习的崔鸿鹄。

    半小时后,‘秦小汪’以绝对优势的得票率独占鳌头,秦昆差点捏爆了自己的手机。

    你儿子才叫小汪!

    “那小汪就是他的江湖诨号了。”

    “嗯嗯,这才像我扶余山的后辈……”

    “三岁在江湖上就有诨号,将来还了得?!”

    秦昆发现发起投票的是一个新面孔,他他居然不理自己,连忙给王馆长的儿子发了信息。

    “亚洲哥,给我查一下这人ip。”

    王亚洲斯斯文文,作为it高手,和秦昆打交道不多。但秦昆和王守一的关系太硬,秦昆忽然求他办事,王亚洲也不好推脱。

    “马上。”

    不一会,一个地址发来,秦昆拎了个笤帚出门。

    ……

    翌日,万圣节。

    早上开始布景彩排,下午人员就位,晚上7点天便黑了,灵异小镇开始了建成后最大的灯光秀。

    光影,鬼影,飘舞摇曳的道具,悉悉索索的音效,全都进入暖场阶段。

    楚千寻建造小镇时似乎早就想过这些,整个小镇打造成一个立体秀场,似乎要办一个视觉,听觉,触觉全方位感受的大秀。

    “众位,可以进场了。”

    “好!”

    “先等等,赵峰师兄呢?”

    这次可是有两个嘉宾到场参与的。

    茅山非请不可,据说徐法承早就就位,但一直没现身。

    另一位就是赵峰了。

    三仙海国回来了,赵峰当了首座,大半年都忙于整顿宗门,毕竟老太岁的离开对鱼龙山打击很大,没了定海神针坐镇,鱼龙山几位大渔夫,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好似准备割据一样。

    赵峰大半年没见踪影,这次受邀而来,显然是忙完了宗门事务。

    楚千寻请他是深重考虑的,鱼龙山的术法在观赏性上其实是最高的,毕竟当年锦衣卫的后人,糅杂了当时整个大明的江湖奇技。

    鱼龙九变,大部分可是蜃术和江湖奇技的结合,绚丽夺目的招式,不光看着有冲击力,更兼具硬实力在里面。

    听见楚千寻发问,角落里一个声音出现。

    “师妹我在这!”

    一个猪头举起手,眼睛肿的核桃一样,腮帮子鼓起,鼻血不断渗出,好像牙还掉了几颗。

    不光是楚千寻惊了,其他人也非常意外。

    “阿驴?你怎么了?”

    “我靠,我还以为是哪家猪头怪人呢。”

    “谁干的?下手这么狠!”

    楚千寻一愣,关心道:“师兄这是怎么了?遭到歹人了?”

    楚千寻还以为这人是化过妆的,谁知道是赵峰本峰。

    “哈哈哈哈,这倒不是,睡觉摔的。不影响今日的事!”

    “好吧,那么各位……开始吧。”

    每个人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众人一哄而散,涌入小镇。

    今晚游客不少,没有大景点那么夸张,但也比平时多了太多。

    “弹簧僵尸鞋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进去就没有了!”

    “白色被单,自带鼓风效果!”

    “氪金鬼眼,先到先得!”

    一个卖符纸的摊子,生意红火,符纸还夹杂着小道具,因为价钱公道,做工好看,不少人都抢着购买。

    摊子设在小镇口,由符宗弟子操持,后面的余月弦算了一下流水,心中一震,表情无波道:“公有,公林。”

    两个地字堂弟子道:“师公。”

    “今天结束后联系孤儿院,捐些。”

    “好!”

    万圣夜,西方造型的鬼怪是主打,一些爸妈带来玩的小朋友也扮成小鬼头,可是见到造型逼真的‘大鬼头’,还是惊惧不安。

    南瓜怪为首的西方团队割据大片街区,在东方风格的街区里仿佛入侵一样,见到人就吓唬,三五成群地抢糖,那些糖是进镇子时随门票给的重要道具,小孩子很喜欢,大人虽然没什么感觉,也不愿意这么被抢走。

    可是不给糖他们就不让过去。

    “喂,哪有景区这样的!”

    一个游玩的学生不满,恐怖屋的npc也没这么霸道啊。

    可这次对方就这么霸道,几个‘鬼’扛起不满的人就往远跑,被扛的人声嘶力竭大叫,同伴却笑出了猪叫声。

    被扛走的不止一个,都是出来玩的,这可能是今夜的剧本,惊吓之余不可能发火,面子少了一丢丢是肯定的,所以到后来,被打劫糖果成了习惯。

    “可恶,谁来治治他们?”

    一个不给糖被扛走的家长在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孩子和孩子妈咯咯大笑之余,家长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一声唢呐,中断了闹剧。

    唢呐?

    是音效?

    不,好像是真的吹打队。

    声音一出,由远及近,小镇的恐怖音乐都没了,随着唢呐声,音效变成了阴森带点热血的出场音乐。

    “何方妖怪扰人?”

    拉长了声音的喝问,轿子一个又一个出现,一个长得像猪头的长脸法师,和他的几个师弟从轿子里飞出!

    “天呐!爸爸,他们在飞!”

    抬轿子的是纸人,吹打队是化妆后的活人。

    这些视觉冲击最多令人稍稍惊讶,谈不上大惊失色。

    但对方飞起后,气氛猛然变了!

    “我靠,大秀啊!”

    “这是拍电影吗?”

    “听说这里有6个剧组,合力打造的吗?”

    为首的猪头法师自然是赵峰。

    鱼龙九变——铜钱变用出,尘嚣古钱如登云梯般甩出,赵峰消失再出现,消失再出现,每次消失都如忍者化为一团烟雾,模样虽然奇怪了点,但这本事,让一些人差点跪了。

    “快拍下来!”

    游客拿出手机,赵峰才不管这些,这次楚千寻烟雾弹放的足,这里有灯光特效、有剧组,秘门是不让在普通人面前施展这些道术,但谁知道是真的呢。

    赵峰的师弟张墨鳞、裘龙泰也来了,两位楼主跟着师兄,阵仗整齐,一排三人踏空而出,和武侠小说一样,最后一次消失后,三人大叫一声:“飞刀变!”

    游客看见漫天飞刀落下,都傻眼了。

    但那些飞刀没打过来,而是打向那些‘西方鬼怪’。

    这些都是剧组的群演,此次根据给的剧本来配合一场秀的,剧本写过不必演技多精深,只需要特定的时候干特定的事就好。

    他们知道会遇到一场飞刀攻击,下来就该佯装逃跑了。

    但谁能想到这帮人用的真刀!

    “玩真的?”

    “不……不是吧!”

    镭射灯照着飞刀,飞刀如雨落下,不少群演大叫起来,完全模拟出了逼真效果。他们以为被飞刀射中了,连滚带爬地后撤,但下一刻,周围鼓起掌。

    有些人才看清,插在身上的飞刀其实是树叶。

    领头的南瓜怪人松了口气,恶狠狠道:“你们等着,兄弟们先撤!”

    街心正中,逼真的表演让游客大为过瘾。

    “好!”

    “漂亮啊!”

    “怎么弄的?”

    “可以合个影吗?”

    几个热情游客扑上去,赵峰三人蓬地一声,化成满地树叶。

    惊愕过后,再次赢的一片掌声。

    这才刚开始,他们就觉得今晚的门票,值了啊!

    ……

    街道上没了暂时挡路的西方妖怪,游客开始横穿小镇。

    很多空荡还没外租的店铺都派上了用场。

    墙上突然出现的影子,休息处忽然垂下的昆虫,一些简陋的地方,只安装了微型喇叭,但效果也是满满的。

    第一段路走过,受到小惊小吓的人选择买一些食物压压惊,有些乱丢果皮纸屑的,会遭到突然出现的鬼魂警告。

    “喂,垃圾桶在那边,这里是我的地盘。”

    楚千寻麾下鬼差尸灯鬼提灯出现,游客浑身汗毛直立,拔腿就跑,他不管怎么跑,尸灯鬼都追在后面,沿途还吓到不少游客。

    最后那人只能乖乖回去把果皮纸屑捡了,尸灯鬼才消失。

    “我靠……这是什么特效啊……”

    那人擦着冷汗,看着旁边的灯光。据说三束灯光交汇会产生立体效果,也就是全息投影,刚刚那个提灯鬼也逼真了吧。

    街道十字路口,武森然、李哲夫妇、涂萱萱、许洋、元兴瀚坐在烧烤摊前,武森然是入驻商家,早就拿了内部票候着了。

    不过这些人和秦昆的关系,就算没内部票也能提前进来。

    武森然扯着嗓门喊道:“那是真的鬼啊,只要大家保持卫生,保持持续就没事了!”

    游客当然不信。

    “老板,你真能编啊!来个肉串,一杯奶茶压压惊。”

    “骗你干啥。”武森然解释道,“我以前也不信的。”

    “哈哈哈哈,老板你演的真像,是小镇雇工吧?”

    “我……”

    武森然气急败坏,坐了回去。

    许洋笑道:“大武,省点力气吧。好好卖你的串是正题!”

    ……

第一三四二章,小镇所有都是秀

    灵异小镇前街插曲过后,不少人期待起后街。

    后街很大,租给剧组拍电影,可是空余区域还是很多。

    后街街口,一个医生拦着游客道:“各位!这是心理咨询诊所,不是景区!真不是,别闯啊!”

    第二次开团时,医生霍奇和武森然一起入驻了这里,他的诊所效益还行,不开张则以,开张就能吃半个月,毕竟证书文凭都在,本事也是有的。

    可他的诊所还真不是游览景区,但游客不信啊!

    “别小气嘛,白湖镇的恐怖屋都有禁闭医院,我知道,这都是单独承包的,要门票是吧?给!”

    霍奇觉得这帮人脑子有问题。

    自己诊所外观布置的确实特殊,那也是因为这里属于宋元明清的‘清代洋场’,也就人洋人居住的区域。

    可我特么真不是承包恐怖诊所的老板,我是大夫啊!

    霍奇还想拦,忽然眼皮一跳,外面一只虚影从楼上落了下来,一下子进了诊所大门,游客纷纷抬头,落下的传单里赫然写着‘霍华德大夫私属诊所,门票50’。

    “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里果然别有洞天!”

    霍奇僵在门口,刚刚那厮谁家的鬼差啊。

    我什么时候叫霍华德了?!

    门口是心理诊所的二维码,众人一个接一个扫了50。

    “门票给了啊,我进去了!”

    有带头的,就有下一个,在第十个人进去后,霍奇咬咬牙,索性不拦了。

    妈的……不赚白不赚!

    诊所里面很大,当初因为便宜,霍奇租的地方够接待二十个人的,还设立了居住房间。他想着生意差不多了以后,还会雇人。

    不过好多房间暂时没装修,也没打扫,尘土遍地,最多一盆花,一个舒服的椅子,再就没了。

    “看,我说这里没什么可看的吧。”

    霍奇双手插袋,换上了正装。

    西式的礼服,单片眼镜,是霍奇签约这里时楚千寻的要求,今晚既然开张了,索性配合一下好了。

    他不缺钱,门口收费也不管了,但手机震动不停,还是有好些人自觉缴费进来参观的,霍奇有些佩服这些人的无聊程度,适时泼着冷水。

    只是一个声音打破了诊所的宁静。

    “我靠,快看,有鬼!”

    二楼回廊,最里面的房间,摇椅上,一个刺刑女鬼幽怨地坐在窗边,望着月亮。

    霍奇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家伙……好像就是刚刚发传单那个……

    “十指连心的疼,你们体验过吗?”

    刺刑鬼开口,一群人往后缩。

    女鬼说话了!

    好刺激!

    他们看见那女鬼拔出十指的铁刺,可是铁刺怎么都拔不完,大胆的进去开始合影。

    “我靠!照相机里面没有那女鬼!”

    又一波惊呼传来。

    “霍华德大夫,这女鬼是谁啊?”

    霍奇一怔,还想泼冷水,最后叹息一口气,推了推单片眼镜。

    “既然你们都看见了,我也不瞒你们了。1882年,我来到华夏,见到一位可怜的女鬼……”

    纯粹是瞎编的话,让众人默默聆听。

    霍奇都觉得自己的故事漏洞百出,但不少人已经信了,还有人在抹眼泪。

    毕竟霍奇是心理医生,话术方面可是很高级的,一层层递进的故事,直接引起人的共鸣,故事讲完了,也就是普普通通和女鬼相遇的故事,愣是勾勒出旧社会的残暴,对女人的不公等等。

    接着,又有惊呼:“这里还有一只!”

    “咦?这不是刚刚看着垃圾桶的那个提灯老鬼吗?”

    “霍华德大夫,他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房间,尸灯鬼坐在摇椅上,望着这群不速之客,不耐烦的时候还会穿墙离开。

    这种神奇的现象更令人吃惊,于是霍奇又开始瞎编了。

    “哦,这人说来也听可怜的……1880年时,我还没来华夏,就听说了他的大名,他是当时的守夜人,守灯塔的……那天,狂风暴雨来袭,灯塔灭了,轮船没了方向,所有船员都有触礁的危险,于是有一个人奋不顾身……”

    霍奇说得兴起,点了一根烟,口沫横飞,声调抑扬顿挫,表情时而唏嘘时而悲伤,旁边的尸灯老鬼骂了声‘放你妈的屁’,再也受不了这环境,穿墙离开。

    主子怎么给自己安排了这差事呢。

    ……

    霍奇的诊所,只分去一部分支流。

    大部队前进,已经经过剧组区域。

    卖场,电影院出现在眼前。

    卖场是卖衣服的,正儿八经的衣服,设计图是老裁缝、裁缝婆出的,用的却不是法器的料子,是普通厂家订制的。

    以前景老虎在纺织厂跑运输,楚千寻把活揽给了他,景老虎只是跑跑腿,联系了几个人,就赚了不少钱,他之前收养的孤儿不少,有好多的普通人,那些普通的弟子被叫来打理了这个店,算得上魁山老宅的营生了。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的衣服真好看!”

    “平价不贵,多买不亏!”

    卖场衣服确实好看,但没什么生意,可下一刻,一个扎着丸子头的胖子,穿着一身拉风的道袍,身后是两排蹦蹦跳跳的僵尸,浩荡而来。

    “阴人赶路!阳人回避!”

    道路两旁,忽然爆发出烟雾特效,如果秦昆在这一定能看出,不少僵尸竟然是无妄国的。

    这都是楚千寻拜托杜清寒搞出的阵仗,领队的两个僵尸,一个是虚影,两颗死鱼眼瞪的老大,自然是飞雷僵。

    另一个一脸猥琐,手里还拿着手机,非常不专业。这人自然是曾经给秦昆开车的李参领了。

    烟雾弥漫,僵尸青面獠牙,还有阴风配合。

    “快看,僵尸过路!”

    “妈妈我怕!”

    “别怕,你看那僵尸身上扛的什么?”

    先前最开始在路口打劫的南瓜怪人、吸血鬼等演员,被僵尸扛在肩上。

    领头的胖道士头颅昂起:“哼!西夷妖怪,敢来这里作祟!”

    “放开我们,今天是过节啊!!!”

    南瓜怪人几个群演配合大叫。

    “过个屁的节!带走!”

    僵尸一蹦一跳,身上戴着钟家给的铜铃。

    铜铃响起,音律好听,汇合起来并不是驱鬼辟邪的,而是安抚人心的。

    八音安魂!

    叮铃——叮铃——

    街道配合的连续灭掉路灯,阴森的路上只有僵尸在跳,却没一个游客害怕。

    到最后,这里只剩卖场的灯亮着,王乾甩出一沓钱给老板:“给我挑一批衣服带走,要快!”

    老板汗颜,他得到的剧本没这么粗犷,前面还有不少对话都被这胖子省略了。

    老板焦急翻找,僵尸们也凑了上来。

    这条街是清代风格,满清官袍有不少,立即被抢空,游客中有眼尖的,忽然兴奋起来。

    “那胖子……那胖子是明星啊!”

    “啊?”

    “果然有明星!那是《龙虎天师斗僵尸》里的百里行僵顾飞袍!”

    “我靠!原来是反派!”

    “你看他居然在赶尸呢!”

    “呀,我可喜欢那电影了,果然是顾飞袍!”

    王乾横眉扫去,大声道:“居然认出贫道,那留你们不得!”

    忽然一个白鹤亮翅,王乾猛然跳上旁边的屋顶!

    “哇……好厉害!!!”

    “顾飞袍顾飞袍顾飞袍!”

    “这怎么做到的?吊威亚吗?我没看到啊!”

    王乾居高临下:“哼哼,尔等怎能领会我的秘术!”

    王乾还要说什么,领头的李参领抑扬顿挫,念出台词:“顾道主,南瓜怪人和吸血鬼跑了!!!”

    “什么?”王乾看了底下游客一眼,大喝道:“今天放过尔等一马,我们先追那些家伙!”

    僵尸们抢了衣服,蹦蹦跳跳离开了,王乾也不断跳跃在屋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飞檐走壁……”

    “好厉害啊!”

    “爸爸,这比其他景区都好看!”

    “钱没白花。”

    只有卖场老板哀嚎道:“这帮天杀的,居然付的是冥币!”

    咔咔咔咔,僵尸走后,路旁的灯先后亮起,只有卖场老板的摊位上方下起了雨,游客哈哈大笑。

    “别难过,老板,给我来一件!”

    “我也要!”

    “让我看看,还有飞鱼服卖啊?”

    “我要飞鱼服!老板,有绣春刀吗?”

    ……

    王乾的任务是追杀那些南瓜怪人,毕竟百里行僵顾飞袍亦正亦邪,僵尸的跳跃速度太慢,拖延了不少时间,这也是楚千寻要的效果,就要这么慢的热闹。

    卖场旁,剧组的场地也成了观光区域。

    地上的道具,休息的剧务,都成了楚千寻的免费员工,配合今天的秀场,能免他们半个月的租金,导演当即就同意了。

    一个取景地才能待几天啊,一下子免了半个月,等于不要钱在这拍摄,只是配合一次秀场而已,有什么的。

    游客拿起道具来拍照,跟一些化妆的群演合影,猛然出现几个捣乱的西方怪物,却被小镇悬赏。

    抓到他们,用他们身上的特殊鬼牌,能来某某特定区域换糖和奖品,又添加了一层乐趣。

    电影院是免费进入了,爆米花和饮料则是收费的。

    里面放的是《龙虎天师斗僵尸》、《生死道》、还有一个没上映的鬼故事纪录片《无妄国小镇》。

    前两个有些人已经看过,《无妄国小镇》则是王乾、徐法承、元兴瀚他们跟秦昆去无妄国不死山拍的。

    拍摄简陋,但因为真实,而且那个世界匪夷所思,被剪辑了一下,又加了特效后,却成了引人入胜的小众经典。

    “我天……好荒凉……”

    “这是哪啊?看起来比灵异小镇还特别!”

    “这是什么?僵尸吗?”

    “好像在说话,他们穿的衣服好特殊……楼兰鹰卫?”

    片子不长,剪辑的精华也就30分钟,还被分为6个小段,影院只是随机放映,似乎不想让游客堵在此地,专门贴了告示其他片段后方街区还有播放场地。

    电影院里,元兴瀚、李哲夫妇几人都坐在此地。

    “元大哥,听说片子分镜是你画的?”

    涂萱萱问道。

    元兴瀚哈哈一笑:“王上师请的我,想着给孩子赚些奶粉钱,我就去了。谁知道他自己操刀摄像,拍摄水平着实不咋地。”

    涂萱萱莞尔一笑,李哲问道:“元大哥,孩子呢?”

    “老丈人和媳妇带的,今天也来了。可能在哪逛呢吧!”

    “元大哥,孩子叫什么啊?”

    “元宝!”

    “哈哈哈哈……好可爱。不过他不怕这里吗?”

    元兴瀚有些无奈:“从小胆大,我丈母娘说他缺心眼,大舅哥却说秦昆送的那块血玉的作用。”

    ……

第一三四三章,大罗无量道茧

    今夜的游客终于体会了一把一步一景,别有洞天。

    灵异小镇每个区域带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是前所未有的,许多工作人员都说这里假亦真来真亦假。

    真假难辨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噱头,还是确有其事。

    但就算是真的……好像鬼怪也不过如此。

    而且西方鬼怪好像没东方厉害啊……

    “站住,你别跑!”

    四五个纸人围着一个吸血鬼追去,吸血鬼心中大骂,从来不觉得当群演这么累。

    但是听见周围游客的笑声,他们觉得还挺知足的。

    “逮住他!”

    后面蹦蹦跳跳的僵尸围堵一个科学怪人,科学怪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道具笨重不说,那群僵尸的精力也太充沛了。

    双腿蹬着蹦了两条街,还没累?

    大哥,都是同行,要不要这么拼啊……

    科学怪人被抓住,拉到柳树旁阿鲁巴,僵尸们拽着他的腿撞树,王乾有模有样地捡起地上的鬼牌:“这什么东西?好像没用。”

    鬼牌被丢掉,一群小孩上来捡走。

    “爸爸我抢到了!”

    “可以兑奖耶……”

    “还能换糖果!”

    大人莞尔一笑,王乾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错,有我僵尸门的潜力,送你们几张符纸。”

    残破版的飘羽符被贴在小孩鞋上,小孩子发现自己也轻盈了许多,学着一蹦一跳,居然也不累。

    好神奇!

    大人们只当这是孩子的心理作用,对那些符纸毫不在意。

    另一旁,游玩的学生们分成了两派。

    他们大多是化妆而来的,跟着学校的cos社团,今晚灵异小镇的秀场据说做的很好,来了后发现果然不错。

    cos鬼护士、魔女、女吸血鬼的不在少数,还有一部分喜欢cos的社团发现卖场的衣服比他们做的还好,纷纷换上。

    这下,东西方古怪阵营初现。

    那些女鬼造型逼真,加上她们重换的妆容,把社团学长们看的热血沸腾的。

    “学妹,来来来我给你拍个照!”

    “合个影吧学妹,没发现你这么好看!”

    “哇,女性白无常、黑无常啊!”

    “哇,女性牛头马面啊……”

    好像漂亮的女孩在这种气氛下都喜欢妖艳一些,但漂亮又个性的女孩在这种气氛下都喜欢扮丑。

    扮丑不是真的丑,而是戴上了牛头马面的头套。

    她们可不是为了变成牛头马面的,而是纷纷请人录了小视频,就在头套摘下的一刻,靓绝全场,她们要的就是这效果。

    所以街道上,一个斜眉入鬓,器宇轩昂的男道士走来的那一刻,所有‘女鬼’们芳心为之吸引。

    好帅啊……

    那种气质,加上不俗的样貌,还有他身边的黑白无常……

    花痴叫声汇集成海。

    “道长!缺鬼差吗?可盐可甜!”

    “道士哥哥,好帅啊,有道侣吗?”

    “道长,看这里~~~”

    电影院门口,徐法承背负桃神对剑,当先走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千寻非得让他过来一趟,甚至搬出了秦昆的面子,他便放下手头工作远道而来。这次出场,身后白无常谢子迟、黑无常范疆、雷桃鬼、饮火鬼等一众鬼差,也跟在后面。

    他们身上有防止鬼气逸散的符纸,徐法承不担心影响别人,但这么多鬼差,冷气是有的,真不怕普通人因此感冒吗?

    来了以后,徐法承发现担心多余了。

    这条街太热闹了,人声鼎沸,一点也不冷。

    这是阳气充足的表现,于是他带领鬼差,安心地扮演着npc的角色,横穿街道。

    “这个白无常也好帅啊!能和你拍个照吗?”

    带着高脚帽的白无常温和一笑:“抱歉。”

    那个cos白无常的女子才不管这么多,强行合影,拍完一看手机,却发现照片里只有自己,和刚刚为首的男道士。

    黑白无常和其他鬼一个没有!

    “见鬼了!”

    女子不惊反喜,好厉害的投影特效!

    在前街时他就看到过维护卫生的尸灯鬼他们,那时合影后对方就没影子,现在还是如此!

    黑科技啊!

    “道长好帅啊,交个朋友好吗?”

    茅山是正一派,可以结婚生子,但徐法承没想过这些,对于普通女子的青睐,也是彬彬有礼的拒绝。

    那颔首微笑的模样,让花痴妹妹们的小鹿差点在胸口撞死了。

    芳心纵火犯,不过如此!

    徐法承如同游客一样,楚千寻也没给他安排具体的事,他便闲庭信步浪荡在这。

    “主子,是赵上师他们!”

    赵峰和两个师弟表演很卖力,韩垚的纸人给他们当手下,提高了赵峰三人的逼格,毕竟鱼龙山的江湖奇技是最华丽的,只见赵峰一会消失一会出现,普通人看过那么多黑科技后当然不信这是真的,直说他是东方魔术师,赵峰也乐得如此。

    “赵峰憋了那么久,也不容易。让他耍耍吧。倒是张墨鳞和裘龙泰似乎对赵峰心服口服,看来鱼龙山局势已经稳定了。”

    一群人穿过这片区域,见到一个茶楼。

    这是楚千寻的地盘,平时就是供人喝茶的,价位合适,坐落在一个路口,视野良好,也有许多客人在这里歇脚。

    台上,一个年轻人戴着面具,穿着戏袍,不断变脸,赢的一片叫好。

    年轻人旁,一个小孩子也戴着面具,穿着戏袍,笨拙变脸,有时候变过了,还会露出真容,然后害羞地捂着脸,引来哄堂大笑。

    “咦?莫上师!那个小子……是莫上师的弟子吗?”白无常问道。

    徐法承嘴角一挑,没有回答。

    茶楼角落,一个嗑着瓜子青年抖着退,看向台上一大一小两个变脸的表演者,表情有些僵硬。

    旁边,杜清寒给秦昆剥着瓜子:“不好看吗?”

    “挺好看的……”

    这可是能混饭吃的手艺,小小年纪有这手艺,肯定比自己当入殓师要好。

    但是……我怎么那么吃醋呢……

    看着台上的师徒俩变脸加唱本,斗的有来有回,秦昆就觉得膈应。

    那特么是我儿子啊!还没叫过爸爸呢,成天师父长师父短的,在家里光说他师父了,自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今天的重点是这里的秀场,开心点。”杜清寒不太通人情世故,但看得出喜怒哀乐,于是安慰道。

    “对啊,开心点,有了儿子还不值得高兴吗?”

    秦昆旁边,一个道士坐下,秦昆吐出瓜子皮,头都没回。

    “徐法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问你一件事,三仙海国回来后,那个2000年前的你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你自己记得不?”

    秦昆提起旧事,发现徐法承没回答,猛然停住抖腿,微微转过头。

    “是你!”

    徐法承双眼古井无波:“是也不是。”

    秦昆忽然出手掐向对方脖子:“敢来我面前放肆!徐法承呢?!”

    一只手掐去,对方屈指一弹,手背一震,秦昆五指被震开,但是另一只手,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徐法承后颈!

    “秦上师,想干什么?!”饮火鬼豁然站起。

    黑无常拍碎茶杯:“姓秦的,想打架吗?!”

    两声毫不掩饰,茶楼看戏的人都望了过来!

    “我靠!又是表演!快看啊!”

    “嘿,这次剧本有意思,今天惊喜还真多呢!”

    “别吵吵!”

    “看……那是什么?!”

    秦昆身后,马烈喷着响鼻,粗气打在黑无常脸上:“就凭你们?还嫩了点!”

    剥皮叼着草枝,揪住饮火鬼衣领:“跟谁喊呢?”

    徐法承身后,碎骨鬼、人烛鬼、雷桃鬼也纷纷向前一步。

    “来来来!憋了好久了,有一个我收拾一个!”

    碎骨鬼浑身骨骼作响。

    “特么的,想叫板是吧?我们怕过谁?!”

    人烛鬼浑身蜡油流出,地上烛芯冒出,几十根蜡烛燃起。

    水和尚双手合十,一口吐沫吐灭一个蜡烛:“莹莹之火,敢与皓月争辉?”

    他指了指脑后的佛月,眼中鄙夷。

    吊死鬼落在碎骨鬼旁边:“你先把我收拾了试试!”

    大舌头略略略地挑衅起来。

    雷桃鬼抖着枝叶,他不擅长嘴炮,旁边无头鬼也不擅长嘴炮,两只鬼差像是凑数的杵在那。

    徐法承冷笑打开秦昆的手:“我就是我,秦昆,你眼拙了。”

    秦昆也不反驳,五指一抓,徐法承忽然发现体内一些丝线被抓出。

    这是……

    晶莹剔透,五彩斑斓。

    里面是徐法承的前因后果,命运转折。因果线和无数人的因果交汇在一起,成了一个网,却梳理的乱而有序。

    怎么回事!秦昆什么时候有了这般神通?!

    “大罗道茧!你怎么学会的?!”

    徐法承失色,大罗是大罗金仙的大罗,罗就是网罗一切,大罗无量,包诸所有。

    传闻庄周梦蝶时,悟到大罗无量,结茧化蝶,摆脱桎梏,但那特么是传说啊!除了庄周没人再做到过,都以为是编的故事。

    凭什么秦昆身上有抽丝剥茧的本事!

    “你果然是你……”

    秦昆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因果丝。

    徐法承是徐法承。

    2000年前的徐法承仍旧是徐法承。

    没有变过!不存在两个人之说!

    奇了怪了!

    难不成这也是徐法承因果线的一个分支,而不是另一个他?!

    秦昆松手,那些晶莹的丝线缩了回去,望着徐法承惊愕的面孔,秦昆忽然一笑:“我就说嘛,这样才对。吃了没,我请你撸个串?”

    “秦昆,你先解释一下刚刚的事!”

    “你是知道我的,莫名其妙会一些本事,可能都是天赋吧。”

    秦昆臭屁的一笑,带头离开。

    “小汪怎么办?”杜清寒插了一句。

    “让他师父管着!”

    秦昆笑容收起,变得脸黑起来,瞪了一眼面前的饮火鬼、碎骨鬼,二鬼打了个哆嗦,立即让开路。

    “你们要打一边打去,我和徐法承吃个饭。”

    秦昆撂下一句,带着杜清寒和徐法承走了。

    茶楼,好多人眨了眨眼。

    鬼差也眨了眨眼。

    “还打吗?”

    “还打不打啊!”

    “我们都等着呢!”

    几个鬼差下不来台,才觉得普通阳人这么可恨,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打个屁!”

    黑无常骂了一句,一跺脚,化为黑雾消失原地。

    看客惊愕。

    接着马烈一众也化为青烟消失。

    “我靠……这特效绝了啊……”

    “习惯就好。”

    今晚所有人都被震撼的不轻,所以谁也别感慨了,现在是歇息喝茶的时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一三四四章,神仙哥哥(为书友‘道心通玄’加更)

    茶楼下面是张平导演,秦昆路过跟他打了招呼,张平暂时在忙,也没时间招呼秦昆,就发了根烟。

    这是楚千寻让王乾请来的,要给小镇拍个宣传片。

    张平眼里,小镇现在的规模算得上奇迹了。

    之前《生死道》就是他指导的,那时这里还是荒村刚刚改建,那种地方变成现在的样子,张平唏嘘不已,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发展前景。

    他也是认识徐法承的,之前听过徐法承在秦昆的圈子里地位很高,再加上徐法承的公司是做特效的,他也打过交道,所以朝着徐道子热情不已。

    告别张平,秦昆和徐法承二人并肩而行,其实今天看见徐法承后,秦昆还是觉得徐道子和之前不一样了。

    首先是气质方面。

    这种气质只有晁老道、左近臣、葛大爷他们身上才有,那是沉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稳重,徐法承年纪和秦昆相仿,这个气质显得他有些老成,尤其是那双眼睛,满眼写着故事,秦昆才觉得对方和三仙海国那个2000年前的徐法承有瓜葛。

    但看过对方因果线后,秦昆便再也不多想了。

    如他所说,他是徐法承,这句话毫无毛病。

    因为他就是徐法承,没秦昆想的那么复杂。

    “大半年不见你了。”

    “我也一样。”

    一人一杯饮料,二人走在街上,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秦昆曾经和徐法承的关系不断缓和融洽,现在似乎又疏离了不少,那是时间的原因,秦昆经历过因果线,却没在那里生活太久,他可能理解徐法承变得陌生的原因,不过徐道子也在渐渐适应融合后的当下生活。

    “你和自己怎么和解的?”

    这句话有些像是医生在询问心理病人。

    “别这么文艺。”徐法承撇撇嘴,然后有些唏嘘,“听了一些不属于我记忆中的故事,然后他就走入我身体里了,我问过师伯,师伯说这是‘归真’,没错,返璞归真的归真,具体让我解释,我道行还解释不清。你呢?大罗道茧是怎么回事?”

    徐法承很好奇。

    传说中的本事啊。

    秘门中‘抽丝剥茧’这四个字,是另一番深意,说的就是大罗道茧。一个人能抽丝剥茧看清另一个人的因果线,就代表他领悟了这种秘术。

    在秦昆之前,烛字卷传人是最接近这个秘术的。

    但徐法承发现秦昆刚刚的举动后,断定他的理解恐怕比烛宗还要深刻!

    秦昆叹气:“还是那句话,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是某天去北地,有些怪事得到了感悟,想到了这里,然后先化茧,然后成了蝶。然后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但维持那种视野很累……一种灵魂抵抗不了的累,算是刚刚入门吧。”

    徐法承解释不清自己的返璞归真,秦昆也解释不清自己的大罗道茧。

    二人都惊讶于对方身上的神奇之处,却又迫切想理解自己身上的秘密和怪事。

    秦昆当日用出的逍遥阵,以为是阵术,谁知道让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他想不通的事情很多,可是他发现徐法承似乎也有这种苦恼。似乎返璞归真后,徐法承也领悟了一些他自己说不清的道术。

    二人在感慨唏嘘,小镇依旧热闹。

    李崇出场了。

    斗宗黑老虎走在十里洋场的街道,墨镜皮衣,身后是会所的技师。

    今天李崇给大家放了假,专门打扮了一番,女子们也很开心。

    李崇从秦昆二人面前招摇过市,秦昆啧啧一叹,这阵仗,今晚李崇回到家得睡沙发了啊。

    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在扮演什么角色,秦昆却知道光这阵仗一出现,就是一道风景线了。

    “哇……旗袍……”

    “好美啊……”

    “都是群女妖怪!”

    “咦,那不是御仙庭的18号吗?”

    一个男人眼尖,刚多嘴,耳朵被媳妇扭住,游客中发现那男的被媳妇连抓带挠。

    “不是!我认错了!媳妇,饶了我吧!”

    李崇一群人路过,不少男人认出了御仙庭的李老板,却都和陌生人一样不敢上前打招呼。

    这段过场秀难不成叫牡丹花下死吗?

    说违和好像也不违和啊……

    李崇一行人来到小镇后街,电影散场了一批,许多观影的客人从里面走出,看见了这匹人,好奇不已,突然,几个西方怪物出现。

    那群旗袍美女花容失色,被怪物扛着就跑!

    “谁敢动我的人?!”

    李崇叼着烟,大衣脱掉,迅速出手。

    上天,入地,破墙!

    一个披着被单的幽灵显然也是好手,一人独斗李崇不落下风。

    李崇和对方交手20回合,有些纳闷。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样的。”

    楚千寻给的剧本里,这个群演会和自己过两招,然后跑掉,自己带人去追,现在发现对方挺能打的。

    玩真的?那就玩真的!

    “纯阳!”

    “撼山!”

    “风中鬼!”

    “慑魄!”

    “追魂!”

    “有神威!”

    “三千虎伏三千鬼,万里风杀万里愁!”

    魁虎道术,斗九阴!

    李崇化作平地龙卷,席卷而去,那披着被单的幽灵迅速后撤,却被龙卷风卷起。

    打!

    从地下到空中,李崇毫不留情。

    看得出对方也是练家子,似乎是生死道的人,因为刚刚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灵力波动,他不配合李崇逃跑,李崇也不想给对方面子。

    妈的,自己加戏,让你加!

    一拳轰爆白色被单,下方游客大声叫好!

    “漂亮!!!”

    被单如雪花落下,其他几个群演纷纷逃走,李崇却死死看着一地被单碎片。

    不对劲!

    “老板!”

    “老板我好害怕……”

    莺莺燕燕依偎而来,李崇却流出一滴汗。

    “我们走!”

    “哪里走!!!”

    天空上,一个胖子出现。

    王乾居高临下,李崇大声道:“这里有问题!”

    王乾一愣,这厮怎么不按台词说?

    “休得胡言乱语!”

    李崇赶紧把手下一群女子叫走,踏步一弹,跃向房顶。

    “胖子!我说真的呢!刚跟我打的那个幽灵,不是群演!”

    李崇低声道。

    王乾一愣:“三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开玩笑!”

    王乾朝着下面一挥手:“他由我来应付,你们继续抓那群西方怪物!”

    一群僵尸蹦蹦跳跳离开。

    然后王乾二人没入房顶。

    后街不远,是葛战他们的宅院,二人落入院中,葛战背着双手,看向远处。

    “师公!”

    “葛师公!”

    “我感觉到了。”葛战望了片刻,又坐回轮椅,“秦昆、徐法承他们都在,无需担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二人还没说话,葛战就清楚了二人来意,二人提起的心放下。

    “师公告辞!”

    ……

    烧烤摊旁,秦昆买了两串肉,递给徐法承一串。

    徐法承看了看远处:“似乎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秦昆道:“管他呢。”

    徐法承没秦昆那么悠哉,斩妖除魔,本来就是茅山使命。

    “我去去就来!”

    人群中,好多小姑娘在围观徐法承,却见这位帅气的道士哥哥大手一挥,袖袍中出现铜钱链。

    那链子缠住不远处的大树,徐法承用力一拽,整个人腾空而起。

    “哇……”

    “这到底是哪来的神仙哥哥……”

    “好帅啊……”

    徐法承走了,杜清寒嗅了嗅空气:“不死山的那群人,好像有几个碰见了麻烦。”

    杜清寒也走了,秦昆一个人提着肉串,有些寂寞。

    “阿弥陀佛,秦当家,好久不见了。”

    一个俊秀和尚出现。

    妙善?

    秦昆回头,紫衣僧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他居然没有发现。

    “佛法如此精深,你现在可是不得了了。”

    刚走了一个道士哥哥,现在又来了一个和尚哥哥。

    路边的花痴围在妙善旁边,妙善和颜悦色地朝着她们笑着,然后看向秦昆。

    “有儿子了?贫僧准备些薄礼,还望笑纳。”

    一个银杏叶子被妙善小心捧起,那似乎是佛林寺的银杏树,叶子夹在佛经之中已经脱水,但这叶子不知道夹了多少年,上面经文已经印入其中。

    秦昆不敢怠慢。

    双手接过。

    这是厚礼啊。

    “秦当家,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别小气嘛,佛经一起送给我呗。”

    “一本普通佛经,要它何用!”

    “送儿子啊。”

    “粗鲁……”

    自己当年入门时的第一本佛经被秦昆抢走,妙善大为恼火,就不该送这份礼。

    “孩子呢?”

    “跟他师父变脸呢。”

    “莫无忌好大的能耐,敢收这等弟子,贫僧看看去。”

    秦昆一愣:“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我儿子不当和尚!”

    妙善玩味一笑:“说不定想当呢。”

    我……

    秦昆忽然有种软肋被捏的感觉。

    有了孩子后他再也不是那个没有破绽的秦昆了!可恶!

    妙善走了,秦昆活动着肩膀。

    今天本来就气不顺,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敢往小镇凑热闹,他朝着徐法承的方向走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脏东西!”

    ……

    小镇末端,是一个偏僻的芦苇荡,土娃的祭炉鬼今晚专门在这守着,不让行人通行。

    游客也看到了这个脚踩火盆的祭炉鬼,这里是道路的尽头,也是路灯的尽头,他们感慨小镇的黑科技。

    尼玛一个个的鬼也太真实了点!

    “这家伙不会也合不了影吧?”

    一个游客尝试后,发现照片里没祭炉鬼,悻悻离开。

    祭炉鬼从没在这么多阳人面前露过真容,主子也不让,今晚土娃却没有限制他,他原本还很忐忑,怕吓到别人,可是发现这群阳人……

    一个个胆子都不小,他便放心了。

    守在这里很无聊,祭炉鬼也没个伴,忽然,他感觉身后芦苇荡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嗯?谁在那里?”

    祭炉鬼走了过去,脖子却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身体一下子被拽进河里。

第一三四五章,明王

    祭炉鬼愕然,继而惶恐。

    有邪物攻击他?

    扶余山麾下鬼差里,祭炉鬼和主子韩垚一样,平时普普通通,可是脑子却不差,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对方对手。

    因为这是水里!

    他因火而死,最怕水不说,水对鬼魅也有极大的克制。

    砰地一脚,一个铜盆凭空出现,被祭炉鬼踢出水面,铜盆凌空飞起,彷如出水游鱼,落下时飘在水上,上面冒出幽幽绿火。

    “哪来的邪丧,在这里放肆!”

    祭炉鬼转头,一口鬼火迎面喷出。

    水中,鬼火再强杀伤力也有限,对方似乎没花多大力气就挡下鬼火,白色蒸汽随着水泡散去,祭炉鬼发现对方拎着铁链,长脸大眼,居然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你……”

    祭炉鬼眼睛瞪大,对方用力一绞,祭炉鬼脖子断掉,被他直接拖入水底。

    水面上,铜盆顺水而飘,那一抹绿火中,祭炉鬼虚弱钻出,他望着水中的不速之客,迅速向岸边划去。

    刹那间逼着自己用出了火遁鬼术,对方实力了得!必须要尽快把这事禀报给主子他们。

    ……

    徐法承来到后街时,游客依旧在围观,他发现一些女游客跟着自己,眉头一皱。

    “谢子迟,范疆,你们去看看!”

    “诺!”

    黑白无常半虚半实出现,朝着一片芦苇荡走去。

    二鬼走了没多久,一个祭炉鬼虚弱跑来。

    “祭炉?”

    “是你们?”

    论关系,祭炉鬼和黑白无常可不一般,几人和牛猛、剥皮经常开黑打游戏,算得上很铁的队友啊。

    “怎么了这是?!谁伤的你?”黑无常显然对祭炉鬼比较友好,很义气问道。

    “有不速之客,小心点……”

    话还没说完,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水中上岸。

    高昂着头颅,浑身湿漉漉的,背负一个铜刑枷,双手提着铁链。

    那是一只鬼王,鬼气浓郁的几乎辣眼睛了。

    他比戴着高脚帽的黑白无常还要高,此刻低头望来,倒是一脸讶异。

    “黑白?有趣!你们是哪里来的山野无常!”

    山野无常?笑话!

    白无常看清了对方,然后冷哼道:“雪楼无常谢氏,谢子迟!”

    “焦城范疆!”

    “哈哈哈哈,吓唬谁啊!某乃东天上国罚恶司弱水狱镇狱明王,马洪!凭你们两个小家伙,要跟我玩玩吗?”

    明王!

    二鬼看见对方腰间酆都令牌,浑身一抖。

    阴曹牛马地位向来比黑白要低,但还得分实力。

    如果对方是明王就不一样了。

    那是鬼王啊!

    一只马面明王,居然出现在此?

    没多久,旁边树丛出现响动,一个白影自暗处走出:“有趣,阳间这片小地方,居然还有黑白坐镇。你们是当地阴司?”

    谢子迟看到对方后,更是惊骇。

    一只白无常!

    不可能啊……临江阴司凋敝,城隍庙小,目前仅有一尊牛头武官镇庙,这白无常又是哪来的?

    谢子迟看着对方,对方拍了拍手,身后又出现两个鬼影。

    一尊断角牛魔挡住三人去路,一个黑无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范疆。

    竟是黑白牛马齐聚!每只鬼差腰间都有酆都令。

    “我等乃巴蜀鬼城而来,奉阴律司之命追剿逃亡之鬼,违令者杀无赦!”

    四只阴差中,那个白无常说罢,推开谢子迟,带头离开。身后的马面问道:“这个家伙不拿下吗?”

    “走吧马洪,这是有主之鬼,非是阳间流窜的邪丧。”

    黑无常拍了拍马面,也跟了上去。

    四鬼来的快,走的也快,祭炉鬼、谢子迟、范疆呆立在原地。

    这么大的阵仗,好久没见过了。

    那马面已是明王实力,还得听白无常调遣,恐怕那黑白也是明王级别,那断角牛头,恐怕也是如此。

    四只明王啊!

    何其恐怖?

    ‘明王’代表着地位,这是阴间的敕封,可不是鬼王能比的,鬼王只是实力。同样是鬼王实力的,明王便能号令鬼王,这就是阴间的地位体现。

    看着他们消失,谢子迟暗道不妙,迅速朝着徐法承走去。

    ……

    小镇今夜格外热闹。

    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万圣节让这里成了一处流量地标,临江的打卡地,依附白湖镇而生的商贩赚的盆满钵满,一些游客玩出来后,又选择在周围买一些特产,让那些商贩乐不可支。

    就连出租车司机也揽了不少活,今晚上恐怕能睡个好觉了。

    好戏终究是要散场的。

    拍完照,逛完街,吃完饭,灵异小镇还有后半段的节目,百鬼夜行之类,还有和西方怪物的互动,但一些体验过的游客因为时间关系,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

    “好特别的地方,下次有活动还得来!”

    “那是当然的了。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了,没来的人得后悔死……”

    “爸爸,我在一个没人的屋子里翻到了鬼牌,我们又可以兑换糖果了!”

    大人小孩少男少女都得到了精神的放松,朋友圈一个又一个视频发出去,证明了楚千寻这次策划的大秀是成功的。

    幕后,楚千寻看到狂欢夜进入后半段,也松了口气,张平导演把剩下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副手,此时跟在楚千寻旁边。

    “楚姑娘,大成功啊。”

    “多亏了你了,张导喝杯茶吧。”

    张平搓着手,上次拍《生死道》时就知道楚千寻身家不菲,当时的楚千寻用的却是投资人的钱,这次的大秀是楚千寻在背后一手投资加操持,仍旧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张平才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仿佛把一切发生的事都算好了一样,从头到尾,目前的小镇没有一件突发事件是脱离掌控的。

    这就恐怖了!

    多头并进,还能将局面稳住,张平觉得楚千寻绝对是一个顶级的策划人。

    “后面的拍摄任务简单多了,你说的几个秀场我都安排了人,不过我一会还得盯着。”

    “嗯,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千寻看向张平,张平不好意思一笑:“王乾给我推荐这里时,许诺过拍摄场地的使用情况,我就问问档期。嘿嘿……下一部电影马上开拍了,这次看见小镇变化如此巨大,我推掉了不少取景地的邀请,准备就在这拍摄,所以占用的场地档期可能会长一些……”

    “没关系,老朋友了。张导,你把档期安排好后给我就行,这边我来调度。”

    “那真是太感谢了。”

    二人在聊天,楚千寻忽然看见自己面前油灯一跳。

    火苗窜了一下,差点烧到自己,她望向漆黑的夜空:“来了吗……”

    张平不知道楚千寻在自言自语什么,他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

    “张导,我有客人要到了,你回避一下?”

    “哦哦,好的好的!”

    张平离开捉鬼客栈,虽然他不明白楚千寻什么意思,但逐客令是听得懂的。走了不远,张平回头看了一眼捉鬼客栈,忽然发现四个虚影时隐时现,往那里走去。

    张平揉了揉眼睛,虚影又不见了。

    嘿,眼花了?

    ……

    小店,冷风灌入。

    虎皮大椅上,楚千寻面前排开七个油灯,呈北斗七星状。

    冷风由小变大,拍打着木门啪啪作响,支呀的门轴,声音有些刺耳,那冷风吹入后朝着油灯席卷,可灯油不管这风怎么吹,依然顽强地闪动着,仍旧没有灭掉。

    蓬——

    几乎是同一时刻,四道涟漪氤氲散开。

    客栈中心,一个白无常,一个黑无常,一尊牛头,一尊马面同时出现。

    四只阴差出现后,几乎无视楚千寻的存在,朝着屋里嗅着什么味道。

    “他在这里出现过。”

    “嗯,最清晰的味道就是这里了。”

    四只阴差看向楚千寻,白无常笑了笑问道:“阳间上师,无常见礼。”

    和颜悦色,又居高临下。

    楚千寻抬头,白无常眉头挑起:“洞世烛火,好久不见了。这位仙姑难不成算到我们兄弟要来此?”

    洞世烛火?

    其他三只鬼差一愣。

    有点意思啊。

    这是查察司的本领,阴间四处机构,赏善、罚恶、阴律、查察,各有本领。

    那些妖魔鬼怪想要掩饰阳间罪过,撒谎是常有的。

    查察司的大判一盏烛台便能洞悉真假,真可谓明察秋毫,倒是没听过阳间上师还有此等本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几位阴差大人,不知来此何意?”

    “奉命找人。”

    “有趣,那么请找吧。”

    牛马散开,前往后院,白无常去了楼上,黑无常没那么好的耐心,一拍桌案,大声道:“既然知道我们来,那一定知道我们找谁了!少废话,人呢!”

    “抱歉,微末道行,并不知道大人要找何人。”

    黑无常一条锁链甩出,要缠向楚千寻脖子,角落里,一个提灯老鬼忽然出现,一挥手打开铁链。

    尸灯鬼手臂渗血,堪堪只是碰了一下黑无常的铁链,居然被擦破阴身,这里面的煞气是何等浓郁!

    黑无常瞪向尸灯鬼,尸灯鬼挡在楚千寻身前。

    “哪来的小鬼,敢跟我放肆!”

    尸灯鬼已经是鬼将了,在黑无常口里却成了小鬼,但他也没反驳,楚千寻知道此刻不宜和对方较真斗气,朗声道:“我豢养的鬼差,积阴德,杀邪祟,不犯忌吧?”

    黑无常阴晴不定。

    “阻碍阴差,就是犯忌!”

    “鬼差护主也算犯忌吗?”

    黑无常还想说什么,白无常下了楼。

    “不必争执,这位仙姑,还望看好你的手下,若真被我等知道他犯忌了,十死无生。”

    牛马也从后院走出,四只阴差眼神交汇后,转身离开。

    “主子……”

    桌案前,楚千寻长舒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了。

    居然是四只明王?!

    好强的气场……

    “去镇子里面通知一下大家,让大家都小心点。”

    “好吧。”

    ……

    小镇,戏楼。

    客人一波又一波离开,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前来歇脚落座。

    “师父,好累呀~”

    “累是正常的,我秘门中人,混口饭吃,大多都以江湖技艺赚个吆喝,现在日子好多了。”

    变脸太久,已经没了新鲜感,嗓子也有些哑了,台上换上了旗袍女子轻声歌唱,算是换换味道。

    莫无忌师徒俩趴在窗边,看着下方街道,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累吗?小汪,念经其实不累,要不然换个师父学佛吧?”

    二人身后,一个光头忽然出现。

    莫无忌无奈转身:“妙善师兄,你也太天真了,秦昆能同意吗?”

    “阿弥陀佛,我管他呢。”

    妙善很和善地凑过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小男孩也不怕生:“叔叔,你是和尚吗?”

    “是啊,而且很厉害。”

    “你有木鱼吗?”

    呃……

    之前倒是有的,不过木鱼随心,现在他也不带在身上。

    心已经静了,妙善是不需要木鱼的。

    “没有带。”

    “没带木鱼的是假和尚啊。”

    “胡说八道!”

    “那你有袈裟吗?”

    呃……

    妙善苦笑,这都什么问题啊。

    袈裟是百衲衣,每一块补子都是功德的见证,我是渡鬼的,不是渡人的,怎么可能有那个。

    “也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你是假和尚啊~”

    妙善气的想打人。

    这小子的逻辑都是谁教的!

    我怎么就是假和尚了!

    “等等,我有钵!”

    茅山丹会,妙善得到法器游魂钵,此刻摸出来放在秦小汪面前。

    里面都是游魂,仿若鱼苗,妙善说这些都是好人,超度后能投个好胎的。

    秦小汪低头看去,好神奇的钵啊。

    里面好像有水,水中是人一样的东西在飘,在摇曳,又像随波逐流的白色染料,白色染料被水流撕扯,却怎么都扯不烂。

    “叔叔,这水是什么?”

    “这是苦海。”

    “苦海很苦吗?”

    呃……

    妙善现在对秦昆的儿子是无奈了。

    不是摸不着边的逻辑,就是深奥难答的问题。他有一千种方法回答秦小汪,但又怕说出来后被这小狗崽子随口鄙视。

    妙善小心翼翼道:“苦海当然很苦了。”

    “既然很苦,这群游魂岂不是也很苦了。为何不让他们走呢?”

    “让他们走哪去?”

    “去外面啊。”

    “外面也是苦海。”

    “那度与不度有什么分别呢?”

    莫无忌没绷住,噗嗤一笑。

    圣人难答童子言,古人诚不我欺。好久没见这圣僧传人吃瘪了,自己徒儿果然给力。

    妙善摸着秦小汪的头,制止了他伸手去捞那些游魂:“算了你与我佛无缘,找你爹去吧。”

    “我爹呢?”

    话音刚落,小镇各处隐秘的屏幕同时亮起。

    楚千寻也不知道在这里布置了多少投影镭射,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见到了一个青年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那青年五官轮廓分明,一身流云衫随风鼓动,额角长发垂下,头发扎在脑后,漆黑的双眼带着野性的光芒,仿佛像一只野兽。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小镇街道,每个影壁旁边的扩音器中,立即有秦昆的原声传出,仿佛在街道上看电影一样。

    游客看见,那青年只说了一句话,周围风沙激荡。

    “哇哇哇!还有秀!”

    “应该是最后的秀场了!”

    “嘘,快看看!”

    没有离开的游客,庆幸自己遇到了彩蛋,全都屏气凝神,看着屏幕。

    昏暗的街道上,只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忽然出现,同时向那个青年走去。

    “好帅啊!”

    “四大阴差!”

    “这特效,牛逼了!”

    “造型是真的可以,就是服装有些破旧……”

    家门口,葛战和晁震望着墙壁上的屏幕投影,表情震惊起来:“四只阴差!”

    旁边的景老虎狐疑:“阴差?不可能吧师叔,这是屏幕转播,阴差肯定是拍不到的。”

    现代的解释中,鬼可能是一种波,普通的拍摄设备,无法捕捉这种光波,所以没人拍到鬼,这是常识。

    晁震沉声道:“以前拍不到,现在不好说。这恐怕是三坟山给的东西。”

    景老虎一怔,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有可能。

    旁边的楚道脸色凝重:“阴差……怎么回事,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仿佛不是善茬。”

    呆傻的葛战忽然幽幽开口:“晁震,你惹出来的?”

    楚道、景老虎全都看向晁老道。

    晁震轻笑:“这次恐怕不是。”

    葛战叹了口气:“那就是冲着杜清寒去的了。他们对搬山金刚惹出的因果还是不肯放过啊。”

    巷子旁,一个穿着毛衣,打扮的很洋气的老头负手而来。

    “早在公孙飞矛那一代,这梁子就结下了。现在只不过是余波罢了。”

    葛战精芒一闪:“西洋鬼子,你来了几天,终于肯现身了。”

    那个很洋气的老头一愣:“葛老匹夫,你的望气术……又突破了?”

    葛战没有回答,目光又移回墙上的屏幕投影。

第一三四六章,一截要送人的礼物

    长街,阴风萧瑟,没有游客。

    这里是未开放区域,今夜秀场的群演、剧务和捉鬼师们在这里休息。

    这里也算是演出的后台区域。

    没几个人看见天空上张开的弥天之眼,那双眼睛俯瞰小镇,目光不断转动,停在不死山一群僵尸身上。

    那群僵尸是李参领带来的,此刻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被李参领绑在树上,仿佛发狂一样。

    旁边还有杜清寒在帮忙。

    “冷静点!这是怎么了?”

    李参领拍着同伴的脸蛋,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配合走个秀而已,这群上智僵尸为何变得神志不清了。

    僵分五体三智,五体是:紫僵体、白僵体、绿僵体、毛僵体、飞僵体。三智为:下智丧尸、中智游尸、上智伏尸。五体之上,还有‘不化骨’;三智之上,还有‘若愚人’。

    他们可都是上智之尸,意识错乱是非常罕见的。

    “杜爷,怎么办?”

    杜清寒掰着僵尸的眼皮,他们眼球在眼眶里乱窜,嘴角口水流出,獠牙疯长,不断尝试着撕咬杜清寒的手。

    杜清寒手如铁钳,此刻松开一只僵尸的下巴,用手刀将其击晕:“是伤了神魂。李参领,请王上师过来,然后带他们返回不死山。”

    “诺!”

    李参领走了,其他群演也被隔开,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四个虚影却朝着他们那里走去。

    只是,一个青年拦在必经之路上,转头喝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长街上,落叶吹向两边,四个虚影露出身形。

    昏暗的街道上,只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凭空出现,四只阴差头顶阴云笼罩,积威太重的气场,卷起方圆十里所有阴气汇集而来,天空瞬间飘起雨点。

    阴雨绵绵,冲刷长街,这是真正的阴风化雨。

    雨滴在秦昆头顶三米出化作冷风散去,没有一滴落在秦昆身上,为首的白无常轻笑:“好强的阳气。”

    白无常在笑,黑无常也在笑,牛头马面跟着笑。

    四只阴差一边笑一边逼近,阴气也在逼近。

    阴气压迫着阳气,秦昆头顶的雨滴越来越近,三米,两米,一米,然后落在了秦昆身上。

    雨水顺着额头滑下,秦昆感受到对方专门用阴气压迫自己,意外之余还有一丝不解。

    “阴差?”

    每只阴差的腰间都是酆都令,这令牌他太熟悉了,牛猛有,马烈有,徐法承的两只鬼差也有,这是阴曹颁发的鬼令,酆都认可。

    “阳间上师,还请回避,我们此行执行公务而来,并不打算与你起冲突。”

    白无常口气平淡,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杜清寒。

    秦昆眉头一挑:“如果我不让呢?”

    牛头马面向前走来,浑身铁链响动,几乎走到秦昆身前一米时,他们忽然停下。

    两只阴差一愣,因为他们面前也有两只阴差出现。

    一尊牛魔浑身铁索横缠,背后七个铁钩摇曳晃动,仿若有生命一样。

    一尊马面高昂头颅,背负刑枷,不停打着响鼻瞪着对面,眼中丝毫没有惧意。

    “大胆!尔等何方鬼差?敢拦我们去路!”

    牛猛马烈同时道:“某乃东天上国罚恶司碎颅狱镇狱鬼卒牛猛(马烈)是也,哪里来的山野牛马,敢犯我主威严?!”

    牛猛马烈眼睛同时瞪大,鬼气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轰隆——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上出现一道闪电。

    一边是鬼王,一边鬼将颠顶。

    小雨淅沥,逐渐滂沱,雨水打在牛猛马烈脸上,二人看见对方的鬼气也逸散而出。

    “山野牛马?!笑话!”

    那尊断角牛头然踏地,大地裂开,溺水马面铁链凌空抽响,长街碎裂。

    玻璃的破裂声出现,街道景色不断斑驳坍塌,化出地狱惨景,席卷着一汪长河倒灌而来。

    蜃界!

    弱水狱!

    地利!

    九泉之下,有三千弱水,飞鸟不渡,鸿毛不飘。

    这是水,能淹没一切的水,这也不是水,这是万千因果万千罪业无人能逃!

    弱水大浪,澎湃激荡,断角牛和溺水马咧开嘴角,却发现奇怪的一幕:他们的蜃界迟迟包裹不了对方,那个青年旁边,还是小镇的街道,青砖铺地,白墙林立,弱水只淹到对方面前便化为虚无,再也不见踪影。

    嗯?

    好强的阳气!

    两尊明王的蜃界也奈何不了他吗?

    看见蜃界未将自己裹挟,马烈大声质问:“既然是明王大人,那便应该知道,袭击灵官是什么罪,阴律司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马烈打着响鼻冷笑,对面的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不可思议:灵官?!

    阳人任阴差,可谓少有,能被选中之人无一不是阳间翘楚,身怀大功德,他们安稳阴阳,受酆都认可,才会被敕封灵官。

    两尊明王眯起眼睛,发现面前又多了一个鬼影。

    背后插刀的儒生,淡漠地看向他们,拱了拱手:“两位明王,好久不见。”

    “魇州封一刀?”

    这人他们认识,九幽之下鬼王割据,只要不影响轮回,没人稀罕管他们,其中有名有姓的大鬼,当属那些头领,魇州封心鬼王便是其一。

    此獠麾下五位鬼王,实力强横,割据一方。不过他一向安分,被酆都征讨过几次,之后不了了之,当时他们便和封心鬼王打过交道。

    “正是在下,此乃吾主秦灵官,大印就供在魇州城,不信的话可以派人查探。”

    封心鬼王开了口,他们便没了怀疑。

    这可是魇州的头领,他都来这个青年手下效力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那……又如何?既然身为灵官,就应该知道阴律如铁,我等此行捉拿六道外鬼,你们当真要拦?”

    秦昆仍旧没有说话,牛猛马烈更是挡在面前,封心鬼王便不会松口。

    “多说无益。”

    封心鬼王表明态度,站在一旁。

    “哈哈哈哈……当真有趣!”

    黑无常向前一步,三只鬼王的阴气再次逼迫而去,秦昆浑身已经湿透了,那雨落在身上,虽然不断被蒸发,但阴气太过浓郁,阴风化雨,已经成了真雨。

    他看着黑无常,忽然咧嘴一笑。

    “行了,今夜之事就此作罢,几位差头还请离去。有什么事之后再谈,如何?”

    秦昆愿意被雨水浇透,阳气也收缩到极限。

    到现在为止,他看出这群人是为杜清寒来的,不知道他们曾经有什么误会,不过秦昆觉得,自己是来挡灾的,不是加深矛盾的。

    “我可以退后一步,大家坐下谈一谈。”

    两句话,两次退让,秦昆直言不讳,发现白无常也向前走了一步后,秦昆就知道可能谈不成了。

    “秦灵官?好,只可惜我们此行来不是和你谈的。还请身后那位姑娘过来。”

    杜清寒望着那群人,朝着这边走来:“你们……找我?”

    白无常点点头。

    “为……何?”

    “六道外鬼,不入轮回,你不能待在阳间。”

    “可是她待了好多年了。”秦昆看着白无常,“而且据我所知,很多大鬼也待了好多年了。”

    “那些腌臜我们不管,他们或许是破命而活,但这个姑娘是洗命。借助山川灵脉洗命,乱了鬼道。”

    “我不懂。”秦昆一字一顿。

    “总之她要跟我们走的。”

    “那就是没得谈了?”

    白无常抱歉笑了笑。

    秦昆松了口气:“这样最好,那么……有本事的话你们来拿人吧。”

    “大胆!”

    “狂妄!”

    “好大的口气!”

    “当真要如此?”

    秦昆没有说话,他也不能率先动手。

    这么多年杜清寒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不清楚,不过肯定和杜行云有关。

    搬山金刚膝下无后,杜清寒是他的养女,不知道他花了多少代价,让杜清寒一直活着,杜清寒也与世无争,安安静静的活在世上。她一直在追寻生命的真谛,秦昆不懂她的执着。

    不过,秦昆觉得她的存在没有什么犯忌的。

    蝼蚁尚且贪生,谁不想一直活着。

    你说她是六道外鬼,乱了规矩,她就得下阴曹,早干嘛去了。

    “当真如此。有本事的话来拿人,或者大家交个朋友。”

    秦昆开口,彻底表明立场后,周围四个明王,鬼气开始慢慢交织。

    先是黑白,再是牛马。

    “炉烟燎六道!”

    “燃灯烧九霄!”

    “千军和为贵。”

    “劫波无命逃。”

    神恩如海!

    “霹雳霸阴尘。”

    “雷霆震鬼神。”

    “万战不提刃。”

    “猛志杀仙真。”

    神威如狱!

    黑白一脸祥和,牛马怒气满身。

    这是对方的局,不打最好,以和为贵,打也无妨,能杀仙真。

    四只阴差,四只鬼王,四只明王,四个不惧秦昆的大鬼,鬼气爆发的一瞬,灵异小镇上所有的屏幕灭掉。

    “我靠?没了?”

    “我还想看啊!”

    “正精彩呢!”

    在秦昆彻底被蜃界裹挟后,即便三坟山提供的摄录设备也拍不到他们了。先前黑白牛马的蜃界,有幸被捕捉到,让游客大呼过瘾,那些特效放在哪部电影里都是顶级的视觉盛宴,可是现在戛然而止,让好多人心里挠的非常不适。

    “是不是得交钱啊才能看啊?我再补5块钱行不?”

    “对啊,好歹看完嘛……”

    游客向小镇的工作人员反应,没得到回应,原本清一色5星评价的灵异小镇,评分瞬间被刷到4星。

    楚千寻看着后台的评论无动于衷,她此刻端详着油灯,怎么也看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有些无奈的楚千寻不停揪着头发。

    “不对,这次我算过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受益。秦昆应该安然无恙!”

    “可是秦昆身边的人被他影响太多,杜姑娘的因果确实没算到,不会有岔子吧?”

    “不可能的,吉人自有天相。杜姑娘的命中贵人是秦昆,不可能有差错……这次秀场之后,就连扶余山麾下鬼差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受益。”

    “我没算错!”

    “但……下来该怎么办呢?”

    ……

    游客在抱怨,楚千寻在担心,葛战几个老头则微微摇着头。

    要不要帮忙?

    左近臣蠢蠢欲动,葛战无动于衷。

    “老匹夫,平时最着急的不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

    “西洋鬼子,急也没用,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能帮什么忙?”

    “笑话!老夫枪棒言一出,即便鬼王又如何?”左近臣冷笑。

    “枪棒敢往阴差头上招呼吗?如果敢的话我早助拳去了。”

    “你……”

    左近臣看见葛战进屋了。

    他茫然无措,景三生干笑道:“左师叔,你也歇歇吧,院子大……”

    左近臣负手进了院子,晁震则被晾到这。

    “喂,两个老东西,这就不管了?”

    晁震叫不住他们,对景三生道:“我去那边看看。”

    “好的前辈,你小心些。”

    “没事,经常打交道。”晁震破天荒的戴好了面具,才堪堪出发。

    ……

    蜃界裹挟,秦昆看见自己处于弱水之中的浅滩上。

    浅滩是自己的阳气,即将被弱水淹没。

    三千弱水,尽为罪业。

    天也没了,地也没了,小镇没了,五感没了,这里只有阴风,只有弱水,孤寂的可怕。

    水流之下,无数鬼魂被冲走,他们的喊声秦昆也听不见,秦昆却觉得此间有大恐怖。

    这水……在影响自己的元意识?

    秦昆诧异。

    传说弱水是业力所化,飞鸟不渡,鸿毛不飘,牛猛提过罚恶司九处极恶大狱,弱水狱便是其一。

    无论多凶恶的鬼,生前执念多强,在弱水狱里也只有被镇压的下场。

    因为这水便是万恶源头,也是万恶终点。

    弱水已经漫过脚腕,前方是黑白无常。

    和为贵的表情就是一种威压,等待着秦昆松口求饶。

    后方是牛头马面,杀仙真的怒火也是一种威压,等待着秦昆动手。

    抬头是狱,低头也是狱。

    秦昆被困其中,浑身骨骼没来由地爆响。

    “一临牛魔第一坎。”

    “二临血尸化不详。”

    “三临禅僧凝佛月。”

    “四临无首震阴阳。”

    “五临悬丧有邪影。”

    “六临河伯可翻江。”

    “七临骁将破无量。”

    “八临鬼马踏梦乡……”

    秦昆转身,单腿跨起,一个西凉骁将融入身体,人皮袈裟化作沙场战袍,浑身威煞激荡,阴风敲响战鼓,单腿落下时,胯下凭空出现一头巨大的鬼角战马!

    那匹马雄壮威猛,白骨嶙峋,四踢踏着阴风鬼火,比董敖原先的白骨马要大三倍!

    秦昆跨上的一瞬间,白骨马抬起前蹄,唏律律长嘶!

    魔物?!

    八鬼临身?!

    怎么可能?

    四尊明王看向秦昆,眼中惊骇无以言表。八只大鬼,虽然都是鬼将,但死前的痛楚叠加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阳人的意志力能承受的了的。

    那种死意,没有任何意识可以抵挡!

    马上的秦昆摇摇欲坠,痛苦不堪。

    董敖的战死,马烈从小在阴曹中的枯寂幽闭,让他捂着脑袋,眼泪滚滚。

    太特么痛苦了!

    秦昆的强大因为求生欲,他的经历,让他向来对生的渴望高于一切。

    生死间行走,谁不知道活着是多大的馈赠,但这一刻,秦昆被八股死气席卷全身,濒临崩溃。

    脑后佛月碎裂。

    身缠铁链紧绷到极限。

    秦昆泪如泉涌,悲痛大叫:“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脑海中,八只鬼差都感觉到秦昆的意识在崩溃边缘。

    “主子,不能这样下去了!”

    “主子,撤去鬼临身啊!”

    “主子……”

    “都他妈闭嘴!!!给我闭嘴啊!!!别吵我!!!”

    秦昆骑在马上,痛苦的捂着脑袋,他在哭,眼泪止不住的哭,即便佛月的安抚、即便吊死鬼的神经质,也缓解不了他丝毫痛苦。

    八鬼临身,我需要的不是你们帮我打架!都给闭嘴,把灵力全给我!!!

    “啊啊啊啊啊——”

    秦昆须发怒张,铁链激荡,大声在咆哮。

    黑白牛马四尊明王眯眼看着他,啧啧叹息:“好强的魔物,可惜要崩溃了吧……”

    “他的元意识,连弱水都侵染不了,着实可怕,不过他居然会被自己搞到崩溃。呵呵……太强,也是错啊。”

    都看见秦昆在崩溃,那是精神上的消亡。

    但秦昆还是强忍着痛苦,泣血般大声喝道。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他在胡乱抓着什么?”

    “谁知道呢。”

    “死吧,天不容你,地不容你,鬼神不容你,死吧。”

    看戏的四尊明王,完全不理会秦昆的胡乱挥舞,也不知道秦昆挥舞了多久,忽然眼泪再度涌出。

    “四位大人,下次见。”

    秦昆哭着和四尊明王告别。

    四人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这是疯了吗?

    然后发现,对方手中,竟然抓着一把麻绳般粗的晶莹丝线。

    这是……

    他们不理解这个举动,但他们看见秦昆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扯断了那把丝线。

    啪——绷——

    因果线断了,秦昆消失在原地。

    四尊明王依然莫名其妙站在那。

    人没了?

    “老谢,他逃了?”

    “没,他消失了。”白无常幽幽答道。

    消失了?

    牛头马面不理解,黑无常也不理解。

    白无常长吁一口气:“撤了蜃界吧。”

    话音刚落,白无常脸色出现变化。

    蜃界……撤不了?!

    “老谢,蜃界怎么撤不了?”

    牛头马面黑无常也瞬间发现不对劲,同时问道。

    白无常额角,一滴冷汗流下。

    “遭了……是我们消失了。”

    ……

    小镇街上,晁震赶到的时候,发现秦昆一个人躺在地上,脸上都是泪痕,似乎已经脱力。

    “秦昆?那几个不速之客呢?”

    晁震没看见四尊明王,颇为意外。

    秦昆脸色惨白,浑身已经湿透,他撑起身子,疲惫笑道:“暂时被关起来了。”

    晁震不理解,但以他的身份,没法继续刨根问底。

    “嗯,阵术吗?不错!你刚刚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晁震眼力了得,在看见秦昆的时候就发现秦昆把一把东西塞入骨灰坛里,那东西被缠做一团,好像是扯断的麻绳一样。

    “那是礼物。”

    “谁送你的?”

    “我准备送人的。”

    “送谁?”

    “将来找个机会,送给我的老朋友卡特,或者天岐督无他们。”秦昆露出一口白牙,笑的人畜无害。

第一三四七章,中龙腹地,北邙

    11月,临江气温骤降。

    空气湿度导致体感温度比平时温度更低,这也就是所谓的魔法攻击。临江大多数人都裹上了厚厚的衣服,但依然无济于事。

    万圣夜,灵异小镇的狂欢,成了这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持续两周,热度过去后,便再也没多少人提起。

    大多都是说腻了,没去过的人问去过的人时,去过的游客从兴致勃勃的大吹特吹,到最后变成了‘也就那样’‘还挺不错的’‘门票确实值了’之类的回答。

    工作又恢复正轨,王乾拍着电影,接了几个广告代言。楚千寻忙着家里的生意,大多时候只是幕后策划,主要还是待在小镇,这也是家里的生意之一。李崇经营着自己的场子,听说在青竹山附近盘了地皮,准备开一处温泉度假山庄,心腹秦亮被提拔成总经理,小有风光。韩垚依旧待在殡仪馆上班,老家房子快盖好了,婚期已经提上日程。

    被称作秦昆四大狗腿的扶余山上师,生活蒸蒸日上。

    赵峰回了,莫无忌回了,徐法承回了,妙善要游历一番,不知去了哪。

    作为当家黑狗,秦昆这两个礼拜似乎闭关了,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都是杜清寒接的,说秦昆有事。

    家里,杜清寒出门过一次,去了燕京鉴宝,把秦小汪也带去玩了一圈,生活中多了个小孩子,对杜清寒影响不大,这是秦昆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孩子一口一个姨娘叫的亲,杜清寒也没什么太大的触动,只是学着其他人管教孩子的方式对待秦小汪,当然,她比较有耐心,好像熊孩子再怎么顽皮,都不会生气一样。

    其实三岁的小孩子正处于最好玩的阶段,没有太大的精力,也不会跟父母耍心眼闹腾,哭就是因为难受,笑就是因为开心,很天真的年纪,只不过秦小汪似乎有些早熟。嗯……换个词的话,也许‘懂事’最合适。

    姨娘在家里操持家务,还带着他出门游玩,秦小汪非常喜欢,他从小没有娘,似乎把杜清寒当成了亲生母亲,有些时候会在秦昆面前顽皮一点,但却不敢惹姨娘不开心,姨娘对他很好,可是好像没表扬过他,他很期待被表扬一下,所以显得特别乖巧。

    多了一个儿子,秦昆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可能是不敢说,怕他们炸锅了,怕他们叨叨自己,秦昆也没给秦雪说,秦雪是个大嘴巴,守不住秘密,不过秦昆忘了李崇也是个大嘴巴,他给三弟秦亮说了这事,秦亮打电话过来秦昆没接,他便专门上门探望了一次。

    “嫂子好!”

    杜清寒开门,看见了人高马大的秦亮。

    过年回去时见过秦亮,杜清寒招呼他进屋,秦亮一进来,一个乖巧的小男孩把茶水递上,他眼睛一亮。

    “好小子!这么懂事?叫三叔!”

    秦小汪眨着眼睛,然后看向杜清寒,杜清寒点了点头,秦小汪才露出笑容:“三叔。”

    秦亮哈哈大笑,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拿着!”

    红包被塞到手里,秦小汪搔了搔脑袋,他的年纪还是不知道钱的概念,但能感觉到这位三叔很喜欢自己。

    屋里,秦昆走了出来,秦亮立即起身,手指抠着衣角,讪笑道:“哥……”

    有一阵子没见秦昆了,秦亮觉得自己大哥浑身又多了几分威严。从小他就不敢在秦昆面前造次,中学时更以秦昆马首是瞻,后来慢慢混迹社会,这些年又在场子里摸爬滚打后,秦亮也积威甚重。

    毕竟场子里能碰见很多凶神恶煞的顾客,这些顾客都是他摆平的,他觉得自己也经历了很多大事,该独当一面了,但看见秦昆后,又被打回原形,这是本能的畏惧,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也没做什么错事,但就是害怕自己这位大哥。

    秦昆瞟了一眼:“亮子,越来越阔气了。”

    桌上是宝马钥匙,身上是名牌西装,皮鞋锃亮,油头倒梳。

    这几天地暖开了,家里温度不错,秦亮脱去加绒外套,衬衫挽起,一条花臂露出,霸道非常。

    “哪有,都是老板给的,还是托哥的福。”

    秦亮端着茶水抿了一口,脖子上忽然搭着一条胳膊,他浑身僵住,偷偷看向秦昆,秦昆似笑非笑:“我有儿子的事是李三旺告诉你的?”

    呃……

    秦亮苦笑:“昨天喝酒,老板提了一下……我这当三叔的,总得过来看看侄儿吧。”

    秦昆问道:“没给你爸说吧?”

    秦亮立即正色道:“没有!”

    秦昆放下胳膊:“那就好,喝茶。”

    “哎,好嘞!”

    一杯茶喝完,秦昆陪着聊了会就回屋了,秦亮看向杜清寒:“嫂子,我哥他最近忙什么呢?”

    “缫丝。”

    “……啥?”

    “缫丝。”

    秦亮咽了咽口水,越来越摸不清大哥的思路了,缫丝……他准备当蚕娘吗?

    偷偷打开门缝,秦亮看见书房里,秦昆煮了一锅蚕茧在玩,屋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好吧,高人行事,他一介凡夫俗子是想不通的。

    给杜清寒留下一张温泉度假山庄的vip卡,秦亮就离开了,山庄马上建好,他还得去那里盯着。

    秦亮走了,没人打扰,秦昆在屋里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蚕丝。

    牛猛一众要么修炼,要么各忙各的,主仆直接同在屋檐下,安静而和谐。

    此刻,秦昆不断摆弄着蚕丝,这边拔断,那边接上,手法慢慢从笨拙变得精通,他在殡仪馆是干殓妆活的,必须要心细,才能做好工作。

    秦昆其他方面或者有些粗枝大叶,但手工技术方面,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尤其现在对肌肉的控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脑子想发布什么指令,手头就能达到什么效果。一根又一根蚕丝盘根错节被他绞在一起,忽然间,似有明悟一样,他的动作更快了些。

    “第一张网……成了。”

    秦昆喃喃自语。

    两个礼拜的时间,从陌生到精通,手工编织的蚕网铺开,疏而不散,鬼差们好奇,也不知道主子图什么,不过先后拍了马屁。

    其实这网也没啥稀罕的……只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的破蚕网啊。

    秦昆长吁一口气,似乎可以去试试手了。

    ……

    11月中旬,临江市的橘子熟的差不多了。

    秦亮开着货车,旁边是蒋神婆。

    后排还有两个人,秦昆在摆弄着丝线,旁边的楚千寻打着哈欠。

    “哥,楚姐,你们这是遭什么罪,非得跟着我跑一趟?”

    二弟秦明,目前负责贩售家乡水果,渠道已经打通,拉一趟本地水果出去,拉一趟外地特产回来,一进一出,收入不菲。

    秦明是能吃苦的,家里还有媳妇和闺女,这些年打理果园,日子也越来越好。这次出门前,秦昆意外的找上来,要和他一起去。

    秦明不认识楚千寻,但跟秦亮打听过,秦亮说这姑娘背景不浅,是秦昆好友,他的大老板在楚姑娘面前也是平起平坐的,秦明便没多想。

    秦昆没理秦明,而是问向蒋神婆。

    “蒋神婆,你的消息属实吗?”

    “秦上师,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我之前是神都渔楼的渔夫,虽然是外门,但消息也是灵通的。”

    蒋神婆乃鱼龙山外门,是神都渔楼门下外门,本领不高,可是鱼龙山八方渔楼本来就是做消息生意的,她的消息网绝对不会差。

    三个月前,她去神都渔楼做客时,楼主郑芝尘意外得知她和秦昆认识,立即把她奉为上宾,蒋神婆混迹江湖大半辈子哪有这种待遇,能让楼主亲自款待,最后才知道托了秦昆的福。

    她现在对秦昆格外佩服,跟秦明搭档的也默契起来,一个老太婆,一个后生跑起运输生意,顺带搜集些秘门情报,两不误。

    秦昆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货车北上,到了洛阳一个村口,秦昆和楚千寻下了车。

    秦明探出头来:“哥,你和楚姑娘小心啊。有需要我的就打电话,我立马过来!”

    “知道了,去忙吧。”

    秦明走了,秦昆和楚千寻打量着这里。

    这是洛阳以北,山峦交错,山势普普通通,没什么奇险俊秀,但就是这幅普通的山脉,流传着生死道大半的传说。

    这是秦岭余脉,邙山,又被称作‘北邙’。

    有道是‘生在苏杭、葬在北邙’,这里从古至今都是下葬的风水宝地。东周、东汉、魏晋南北朝,数以千计的王公大臣下葬在此,更有数不清的历史人物长眠地下。

    秦昆和楚千寻在一个村口下车,旁边就是山,花了不到1个小时,二人站在最高处,面前群山一览无余。

    “昆仑龙脉分五条,三条流入华夏,这条就是中龙啊。”楚千寻啧啧赞叹。

    刚刚还不起眼的山峦,换个角度后感觉立即变了。

    山势扑面而来,让人望之感慨,自觉渺小。

    风水有说: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龙脉也叫地脉,这里便是中龙地脉之一,北邙山。

    千年过去了,这里的风水可能大不如前,秦昆看不出这里当年的模样,望着茫茫山脉,轻轻叹道:“和北龙、南龙比,中龙似乎差远了。”

    中龙夹于长江黄河之间,东流入海,《都天宝照经》曾说:一代风光一节龙,节数多时富贵久。

    这是风水典籍,大体是讲龙脉每起一峰过一峡即为一节,即主一代风光。

    要把祖坟和风水联系在一起,就要承受天地时运,风水是在变的,时运也会有变化。所以大到朝代,小到家族,都会有兴衰更替。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当然,这都是老祖宗的说法,所以古人将风水宝地看的极重,毕竟谁不希望子孙后代福寿绵长,香火鼎盛呢。

    二人聊了一会山势,楚千寻便好奇起来。

    “说到底,你过来要做什么?”

    秦昆请她来帮忙,她问都没问便来了,结果秦昆带她来到中龙腹地,楚千寻就有些疑惑。

    捉鬼的吗?

    别开玩笑。

    镖不走沧州,鬼不捉长洛,这是共识。长安洛阳一个是道庭一个是佛庭,压根不需要捉鬼师,别看北邙山在生死道里名气大,但这里即便有不长眼的邪祟,也早就被解决或者镇压了。

    秦昆想了想,开口道:“是捉鬼的,但也不算。确切的说应该是找鬼的。我想见识见识一些大鬼,你得帮我算算在哪碰见他们。”

    找……鬼?

    楚千寻苦笑不得,合着自己就是指南针啊。

    山峦层叠,村子颇多,这里的村民淳朴热情,见到两个外地人,听说他们是来采风的,非常欢迎。

    来这里采风游玩、仿古寻幽的游客不在少数,吃农家饭,睡农家床也是很常见的。

    一个大婶看见二人面善,听见二人有住宿的需求,直接开口道:“那住我家吧!家里的妮儿都嫁出去了,院子大着呢。”

    秦昆给了大婶500块钱,大婶死活不要,秦昆直说自己还得住几天,软磨硬泡之下大婶才肯收下。

    “小秦,小楚,你俩都是画家吗?”

    吃了晚饭,大婶和她老伴在剥玉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楚千寻特别佩服秦昆编瞎话的水平,大哥你笔都握不稳呢还敢说是画画的?

    秦昆也不害臊,直接道:“我是,她是我助理。”

    “那可真厉害了!年初村长带人翻修山神庙,请了几个画画的,给了不少钱哩。”

    秦昆牛气道:“那都是裱糊匠,咱是搞艺术的,不一样。”

    大婶眼睛放光:“小秦,最近村里发展农家乐,让每家每户装点一下,咱也没啥艺术水平,墙上挂的簸箩玉米和辣椒,但每家每户都挂的这,没特色啊。我寻思挂些葫芦画,这不买了好些葫芦回来……不过我和你老叔画的又丑又难看,你要不看着给咱画几个?”

    秦昆正享受着大婶的吹捧,忽然表情僵住,楚千寻则得意地看着秦昆,让你嘚瑟,栽了吧。

    大婶把葫芦和颜料拿了出来,秦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不是婶子……你也太自来熟了……

    我也没答应啊……

    看着大婶放光的眼睛,秦昆也不忍心拒绝。

    “楚千寻,调颜料。”

    葫芦是半个葫芦,已经晒干,其实就是一个瓢。

    颜料是大婶自己买的,还有一些脸谱图片。

    这都是民间工艺品,秦昆在电视里见过不少,但从没自己画过,论艺术水平,他只有给死人殓妆的那点微末伎俩,不过艺术嘛……殊途同归,画着像就行了,多大个事啊。

    楚千寻不会调颜料,不过化过妆的女人对色彩的敏感程度是天生的,没一会,她照着照片上挨个调好颜料,秦昆则握着毛笔,直接上手。

    从晚饭到天黑,楚千寻是想看秦昆出丑的,不过秦昆也确实有点东西,还真就画出两个和照片一模一样的葫芦脸谱。

    大婶喜不自胜,两个脸谱挂在墙上,和玉米、辣椒、簸箩放在一起,逼格立马出来了。

    “小秦,你太厉害了!”

    秦昆放下毛笔,云淡风轻道:“婶子,俗话说葫芦招福禄,招来的福禄之气还得要玄关锁住,不然就流走了,你得在院门口摆个大石头镇宅,或者砌个影壁才行。”

    扯这么多废话是因为秦昆实在不想画了。

    这特么比给死人上妆还累。

    大婶听秦昆解释了一番,没意识到自己被秦昆带跑偏了,她顺着秦昆的话想了下去,一脸为难道:“咱哪有本事砌那个。拉一车砖,还得请人,这都不说了,关键门口堵了,影响干农活。小秦,还有啥能镇宅锁财的法子?”

    “那就做几个青布帘子挂上,也能凑合用。”

    大婶眼睛一亮,愈发觉得秦昆是高人,佩服道:“前段时间庙里来的裱糊匠也这么说!他们说给每家每户砌影壁,栽桃树,还要给村里刷白墙,画些画,写点诗,说山阴有煞,需用文气镇压之类的,村长觉得他们就是想揽活赚钱。没让弄。”

    秦昆眉头一挑:“他还说什么了?”

    “妮儿她爹,你那天跟着一起的,那些人还说什么了?”

    旁边的大叔道:“他们还说村里的土路修反了,咱村的路是什么反弓煞,耗财招小人,要把路修的像月亮一样抱着村子,那叫什么、什么带……”

    “玉带缠腰。”

    秦昆提醒道。

    大叔立即点头:“对对对!就是玉带缠腰。”

    秦昆砸吧着嘴,那裱糊匠看来不一般,阵为地水火风四象,地、火早已失传,世间只余风、水。秦昆的阵字卷怕是最正宗的阵术天书,一般民间异士能看出村子的风水,已经是不得了的本事了。

    反弓煞其实也是风水局的一种,路修成弓形,房屋、村落在搭箭瞄准的方向,确实不是什么好格局,起码从风水来说,道路环抱村落或者房屋,才是对住户有利的格局。

    闲聊了片刻,天色已经黑了。

    院子里灯泡昏暗,气温也冷的不行。

    大婶和大叔进了屋,也让秦昆楚千寻进屋,二人却起身道:“我俩出门消消食,也四处转一转。”

    “中!那你们小心些。”

    “对了婶子,你说那山神庙在哪?我们过去看看。”

    “还在半山腰呢,得走一会,不过这会恐怕不接香客了吧。”

    “我们就是溜溜弯。”

    秦昆说着挥手,和大婶作别。

第一三四八章,邙山阴界,路遇故旧

    风水乃易术,日升月落,周而复始为易。

    易就是古人理解的变化之道。

    一般本事粗浅的江湖方士并不知道,风水格局也分昼夜,普通的格局,有可能到了夜晚成了大凶之地,也有可能成为福地,这都是风水变化之一。

    晚上,村子灯火通明。

    山间小路却漆黑无比。

    秦昆和楚千寻拿着手电,往山神庙走去。

    楚千寻捧着油灯,手指不断拨弄着火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秦昆则回头看向村子。

    “原来是个少阳村。”

    太极交织,黑白分明,但白中有黑,为少阴,黑中有白,为少阳。

    这村子乃极阴之地的阳气汇聚之所,难怪只是人丁兴旺,村子却依旧偏僻贫困。

    “少阳村?怪不得他们命格都是福寿绵长,命里却多福少禄。”

    楚千寻有一搭没一搭接着秦昆的话,半个小时的脚程,绕过山腰后,村子已经看不见了,山里的野兽在鸣叫,黑灯瞎火的路上,听着还有些渗人。

    前方不远,就是山神庙。

    月色为背影,圆月之下,勾勒出庙宇的轮廓。

    庙不大,位于一处缓坡上,依山而建,这里黑灯瞎火的,似乎没有庙祝,二人走得近了发现,这里只有三处房间,一处正殿两处偏殿,庙外只铺着几块青石,连门都没有。

    “有人吗?”

    秦昆招呼了一声,只有一声猫叫传来。

    二人进了院子,看见两边偏殿供奉着雨师和土地,雨师殿上方,牌匾是‘风调雨顺’,土地殿上方,牌匾是‘五谷丰登’。

    秦昆有些狐疑。

    新翻修的山神庙? 就这样开着门? 也不怕有人过来搞破坏?

    庙内礼器? 好歹也是值点钱的啊。

    正前方,是一个大香炉,香炉后,是山神庙正殿。

    牌匾高悬‘真如法界’四个大字。

    秦昆呢喃着四字? 看向楚千寻:“什么意思?”

    楚千寻从小在楚老仙身边耳濡目染,天文地理佛道典故,基本略通一二? 算命的道士总得涉猎广博,要不然解命时没什么说辞润色,信任会大打折扣。

    听见秦昆发问? 楚千寻想了想? 开口道:“缘起性空、唯识法相、真如法界都是佛教的大乘不共法? 就是独一无二的大乘佛法。这山神……怕是佛庭敕封的护法山神。”

    秦昆恍然。

    大乘佛法他是知道的,水和尚在家整天念叨这些。这是度众生的法门,等闲人只能自度? 大乘佛法则是度人。苦海无涯,自度只能证阿罗汉果位,阿罗汉不能成佛? 但度人的至少能证菩萨果位,这是能成佛的啊。

    他感慨着佛庭就是不一样,山神都修大乘佛法。

    大殿,山神端坐正中,手执金刚杵,宝相庄严,秦昆拿出三炷香,几沓冥币:“阿弥陀佛,山神老爷,这供奉就算孝敬你的。我呢也不是来捣乱的,想在这山里寻些厉害的大鬼,扰了你地盘清净的话,请多多包涵。”

    秦昆念念有词,楚千寻则无奈一笑。

    秦黑狗说粗鲁也粗鲁,但似乎殡仪馆上班的缘故,敬鬼神的礼数还是到位的,她也跟着拜了拜,指尖挑起一抹火焰:“走吧,找到了。”

    山神庙再往后,就更偏了。

    临近冬天,气温骤降,山里鸟兽难寻,树影婆娑。满地枯枝,满山枯叶,只有风吹来时能听见一些响动,大多时候,只有一两声夜枭啼鸣。

    几棵老树下,楚千寻看着周围,对秦昆道:“就是这里!”

    说罢,她念念有词:“残风阴烛寻碧树,莹莹之火照魂窟,七星夜罗,莹灵为尊!”

    莹灵灯下,光晕点点,没入几棵老树之间,消失不见,秦昆看好位置,摸出十八根蜡烛排成一线。

    “十八通冥火,阴阳一线开!”

    抬腿,一脚踹碎阴阳壁,整个人没入其中。

    山变了。

    就在进入的一瞬,整个山上灯火通明。火是绿火,伴着鬼乐,不减热闹。

    从这里到后山,沿路不是酒坛,就是丹炉。千年的供奉,不知道多少美酒喂了长埋山下的王公贵族,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老鬼衣衫敞开,高谈阔论。

    秦昆沿路走去,那群老鬼理也不理自己,一个个醉生梦死的模样,兴致来了还会脱去衣服,学动物啼鸣。

    滑稽的举动,一看就是喝上头了,秦昆有些嗤之以鼻。

    看这里的规模,怕是好几个鬼城的规模,沿途遇见的老鬼们大多都是魏晋下葬,不拘一格,秦昆知道大名鼎鼎的魏晋风骨,就是这幅样子。

    时至司马家篡权,夺了曹魏大统后,天下朝纲不振,风云并起,八王之乱闹得华夏大乱,几百年里成千上万郁郁不得志的名士都隐入山林,成天炼丹喝酒吹牛逼,如此放浪形骸也只是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是名士郁郁不得志的时代,也是华夏混乱的开始。

    名士效应从古至今都有,这般姿态也引得后世争相效仿,邙山也是一样,后来下葬的老鬼们,无论贫贱富贵,一路上也都是呼朋引伴,醉生梦死,秦昆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假邙山。

    这是鬼地?满地酒鬼的鬼地吗??

    秦昆拎起一个老鬼,对方鬼气精纯,收敛的极好,起码都是鬼将级别,他醉醺醺看着秦昆:“嘿!阳人!”

    老鬼摸出一粒丹药:“求仙问道来的吗?来一颗,保你飘飘欲仙啊~”

    秦昆将其放下,那老鬼把丹药喂入口中,嚼果仁一样咽下,摇头晃脑:“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秦昆将其一脚踢开,看向楚千寻:“这就是你说的有大鬼的地方……”

    “不然呢?沿途看去,至少都是恶鬼级别吧,虽然看着弱了点……不过应该有更厉害的。”

    供奉出来的恶鬼,和带着执念成长起来的恶鬼,能一样么。

    秦昆嫌弃地看着这群家伙,生前是有多丧啊,死后荒唐成这样。

    整天炼丹喝酒,图个啥。

    时代不好,对人才来说是致命的,满腔抱负的人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确实是悲剧,秦昆看着几个老鬼抱着自己的腿让他一起喝酒,一脸无奈地踢开他们,继续向前。

    下了山,就是一个庄子。

    秦昆看见附近还有很多庄子。

    这些庄子被装点的奇模怪样,应当是庄户主人的后人给烧来的祭品,而且不止一代。

    有明清风格的,还有宋元制式,甚至隋唐时期的摆件都有。

    有的庄子已经破烂,怕是香火断了,人死道消,里面被孤魂野鬼占着,有的庄子灯火通明,那些庄户阔气奢侈,出行车马相伴,还有仆人跟随。

    这里面,有一个人鬼气非常特别。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战甲,是个将军,他身边宿卫威猛凶悍,隔着几百步,秦昆就觉得对方煞气逼人。

    煞气!

    只有生前杀人宰兽、或者常常游走在死人堆、乱葬岗的人,才会有这种气息。

    那人骑马而过,两旁醉鬼只觉得煞气蛰人,纷纷避让。

    “长平侯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宿卫已经凑不成阵了,这些人生前恐怕是那位将军的家将,千百年也不知道魂飞魄散了多少人,伴在旁边的,只剩了5个。

    长平侯……

    秦昆呢喃着这三个字,发现那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尔等何人?敢挡我去路。”

    “路人。”秦昆打量着旁边宿卫,视线转回对方身上。

    鬼王。

    这厮明显是鬼王,但鬼气不足,他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些杂乱,一只徒有其表的鬼王,不过已经是秦昆来到邙山后见到的最顶级的大鬼了。

    “路人?”

    对方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你是阳人。”

    “是又如何?”

    “哼,阳人就回你阳间,此地阴气弥漫,不是你能待的地方。”那人也没什么敌意,生冷的口气更多像是劝告。

    “不劳费心。”

    秦昆让开一条路,对方走过身边,忽然转头:“嘶……你是道门方士?还是佛门僧侣?”

    “问这些干什么?”秦昆饶有兴趣看着他。

    这位将军有点弱,不是自己找的目标,秦昆不打算和他纠缠,没想到对方却对自己来了兴趣。

    “呵呵,某家也见过不少方士,他们来此捉鬼驱邪,说是历练,你也是如此吗?”

    秦昆不答。

    对方索性开门见山道:“得,某家也不跟你废话。今日邙山有场大宴,我要宰一只老鬼,但不方便出面,你若能帮我,我许你好处。”

    哈?

    雇我当杀手?

    这家伙有点意思。

    “什么好处?”

    “陪葬冥器,许你三件,可换荣华富贵。”

    “宰谁?”

    “去了就知道了。”

    那将军看到秦昆犹豫,有些不耐烦:“爽快点!”

    半晌,秦昆才道:“你既然有虎豹骑相伴,还没把握杀了那老鬼,恐怕对方很难对付吧?”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

    几个宿卫长枪指向秦昆:“你究竟是何人!”

    那将军也眯起眼睛,阳间法师不是没见过,千百年来僧侣、道士、萨满都来过邙山,但一眼能认出自己的亲卫是虎豹骑的,可是没几人。

    秦昆还没说话,那将军身后,一个老卒忽然下马,他狐疑地看向秦昆,又转了几圈,确认半天后,老卒揉了揉眼睛,才小心翼翼问道:“秦……上师?”

    那将军惊了。

    周围宿卫也惊了。

    连楚千寻都惊了。

    秦昆名气这么大的吗?这特么邙山里面一个老鬼都认识他?

    不可能啊!

    秦昆看着老卒,那老卒也是沙场下来的悍将,此刻头发花白,脸颊一半被腐蚀,他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曹子和可好?”

    “果然是秦上师!章放见过上师,感谢上师救命之恩!”

    老卒眼圈一红,跪下连磕三个头,“将军很好,还经常念及秦上师和王上师。敢问……上师为何不老?已经是仙人了吗?”

    秦昆扶起老卒:“驻颜有术罢了。”

    老卒和秦昆的对话被那将军听见,他连忙下马上前:“曹文烈见过先生,先生可与我族叔有旧?”

    曹文烈,曹休!

    秦昆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楚千寻知道,她心中骇然。秦昆什么时候跟曹家认识了?

    滑天下之大稽啊!

    他们刚刚说的曹子和,那不是曹操堂弟、曹仁的亲弟弟曹纯吗?秦昆居然认识他?

    “哈哈,见过一面,将军客气了。”

    刚刚也是通过那老卒认出对方虎豹骑身份的。在三仙海国时,秦昆和王乾曾进入因果水域,帮曹纯下墓摸金,在墓门口有一士卒遭了邪气侵染,还是秦昆帮忙拔毒驱邪的。

    那士卒正是面前的章放!

    当时年纪轻轻的小卒,现在已经老了,死后多年还是待在曹家人身边,能和他再次相见,也是缘分。

    秦昆摸出一坛酒递了过去。

    “既然有缘,请大家喝酒。”

    酒坛递给章放,章放感激涕零,当年自己的命都是对方救的,时隔千百年,对方还没老,怕是仙人之躯了。

    仙人赐酒啊!

    “上师请拿回去,老鬼何德何能!”

    章放情绪有些激动,没肯接,秦昆便把酒坛塞给那个将军:“对了,你叫啥?”

    曹休抱着酒坛,干咳道:“曹休曹文烈。”

    曹休?

    秦昆恍然大悟,听过,但是不熟。

    “原来是曹文烈将军!久仰大名!”

    曹休汗颜:“先生既然与我族叔认识,叫我曹休便可。”

    来到邙山,见了旧人,秦昆和楚千寻还被送了两匹马,不过刚上去马就被骑爆了,秦昆不敢再骑,索性给楚千寻牵着马。

    大小姐现在对秦昆更加好奇了。

    好像对秦昆越了解,他的秘密就越多。

    楚千寻纳闷:“你们怎么认识的?”

    “因果水域。”

    楚千寻瞪大眼睛,没听秦昆提过这茬,因果水域见过的人,再次碰见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何况还是个卒子。

    这是老天爷赏排面啊!

    曹休一路和老卒章放聊着,才依稀知道了秦昆的故事。

    帮忙下墓摸金,这人当年恐怕就是厉害的方士了。

    而现在还是阳人之躯,曹休心中已经断定对方是神仙,特么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年轻,这人难不成修成阳神了吗?他心中对秦昆产生敬畏。

    妈呀,自己刚刚居然想雇一个神仙帮他杀鬼,想想还有些害臊……

    队伍朝着邙山深处走去,沿途更加热闹非凡。

    阴路不比阳间,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地方大,但脚程短,在阳间大半天能走完的路,在这里就一两个时辰。

    曹休现在很热情,给秦昆指着沿途庄园。

    “先生,这些庄园都是陵墓所化,香火断绝后,便成了无主之地,但大多数还是有主的,那边的、那边的、那边的,都是一些有名气的小子,不过我不认识。听后来人说的。”

    曹休指着西北、西南、正西三个庄园,他也记不得庄园主人的名字,但听说那些人在后世鼎鼎大名。

    秦昆觉得也是,邙山名人何其之多,曹休生卒年早,不认识也是正常的,只是好奇心被勾起,他总想去看看。

    “那这边的是谁?”

    秦昆指着一个黑云盖顶的庄园,黑云已有龙相,上面居然还有金霞紫气,看得人心神摇曳。曹休赶紧挡下他的手指:“先生慎重,这是光武帝陵所化,刘秀虽简朴和善,但他身边人架子大的可怕,云台二十八将仅存了十二个,时常从各地前来朝拜,一个比一个能打,还不讲道理。尤其不喜欢我们这群汉末老鬼,我们得离远点……”

    秦昆缩了缩脖子。

    我天,这里难怪是禁地。黑云化龙的帝陵啊!头一次见到。里面的刘秀,到底恐怖成什么样?

第一三四九章,最强飞头鬼

    刘秀的庄园规模也没有太大,灯火也一般,甚至还没其他贵族显得有排面,但头顶上的黑云、金霞、紫气,成了最有逼格的装点。

    一眼望去,龙头在云中忽隐忽现,其他庄园简直黯然失色。

    秦昆是知道光武帝的,小时候看连环画,赫赫有名的光武帝和麾下二十八将建立东汉,威风凛凛,但不知为何,这群人存在感很低,要仔细想他们的事迹……秦昆发现他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

    曹休对光武名号讳莫如深,不敢讨论。

    楚千寻却心怀神往,和秦昆聊了起来。

    “居然阴寿还在,光武真乃至圣之君,福泽后人,香火绵长。”

    “都进鬼蜮了,别羡慕什么阴寿了……他在这待着千年也未必有阳间百年快活。不过你还记得刘秀的故事吗?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楚千寻白了秦昆一眼:“但凡真崇拜光武的,怎么会不记得。我爷爷曾论过汉唐宋明几位开国皇帝,东汉光武帝最为特殊,此人命格乃‘机月同梁’,贵虽贵……但也没有那么贵,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我爷爷说刘秀命格虽不是颠顶,可是命、运、风水造化加起来,却是颠顶,而且今古罕见。他能当皇帝,压根不是自己想当,就是命运推着往前走的。那就是老天爷赏皇帝当,和其他几个开国皇帝不是一回事。”

    秦昆愕然:“命这么好?”

    “是的,他麾下云台二十八将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偏偏都在刘秀手下,偏偏都服气刘秀,偏偏还都得到善终。不杀功臣的开国皇帝少有,善终的开国大臣更不多,东汉就是例外,刘秀如果没有完全把握驾驭他们,我是不信他胸襟能有这么大。”

    秦昆点着头,这道理说得通的。既然能驾驭这群不世之材,给个善终,才多大个事。

    “还有他的个人素养,军事素养,无一例外都是顶级的啊,你瞅瞅二十八星宿那群杀胚,房日兔耿弇,尾火虎岑彭? 箕水豹冯异? 随便放到其他朝代都是颠顶名将? 那是星宿下凡啊!偏偏被光武的光芒压的跟路人似的……光武还那么低调。简直是完美的男人……”

    楚千寻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在吹嘘自己的爱豆,她一番话说完,旁边曹休一众都竖起耳朵? 听的聚精会神。

    他们都是东汉末年之人? 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东汉开国皇帝的事迹说的这么详细,他们那个年代只知道皇帝就是深宫高墙里的掌权者? 没人这么仔细的叙述过那个时代的辉煌。

    秦昆也是听的津津有味,让楚千寻多说一些,楚千寻便提到了刘秀诸多离奇异事。

    “光武从小喜欢种田? 被大哥取笑? 自己也没大的志向,走亲戚后见了一个漂亮姑娘,读太学时见到帅气的金吾卫后,才有了流传千年的志向名句‘仕宦当作执金吾? 娶妻当得阴丽华’。”

    “不过太学毕业? 没什么工作,又回家种田,适逢王莽执政末年? 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他大哥豪爽,聚众起义,当时加入了绿林军,绿林军势大,被王莽盯上,派了四十多万大军讨伐,包围城池。”

    “此刻,刘秀忽然开挂,带了十三人出城,招来一万多援军,回来后又是天降陨石、又是白云压顶,王莽军士气节节败退,然后光武帝带着先带一千人踹营,然后带三千人陷阵,武力值忽然飙升,接着老天爷也显灵,狂风大作,雨水如瀑,王莽军被淹死的人就有上万。”

    “之后绿林军的更始帝杀了刘秀大哥,把刘秀发配到河北,只配了几个随从,没过多久,各路豪杰带着兵马粮草前来投奔,刘秀一下跃为河北之主。然后没费什么工夫就奠定了东汉基业。”

    曹魏将领听到刘秀打江山这么轻松,羡慕的双眼放光,秦昆也心神激动,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这就是命!

    曹休握着马鞭,似乎在yy,那群老卒也听的眼镜放光,楚千寻无奈地看着这群大老粗,这些事她都听的耳朵起茧了,至于这么兴奋吗。

    离开刘秀庄园,已经很远了,曹休说前方便到今晚大宴之地。

    宴会是曹家办的,却请了司马家不少人。

    曹休说他今晚要借机宰了司马昭,请秦昆助拳,秦昆直接表态这事他可不干。

    捉鬼师是安稳阴阳的,可不是杀鬼的,更不可能帮鬼杀鬼,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却不能让人杀鬼啊。

    “先生,真不愿助我?”

    “滚蛋,你面子还不够。”

    呃……

    好像很久没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曹休一怔,好像有点不开心,身后的章放拽了拽他。

    “将军慎重……千万不要招惹秦上师……”

    章放当年是跟着曹纯的亲卫,后来曹休在虎豹骑任职后,被派给了曹休,那可是见过秦昆本事的人。

    章放到现在还记得秦昆在墓里一声吼,两旁粽子都得靠边站着,被摸金的墓主人在秦昆警告过后,连棺椁盖子都不敢打开。那还是千年前啊!

    曹休平了平心情,耷拉个脑袋:“那……那先生不愿我就自己干了。刚刚有些冒昧,曹文烈一介武夫,先生莫怪。”

    看见他开口道歉,秦昆递了根烟过去。

    “行了,我这人也说话直,来根神仙草消消气。”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一根烟,上了火,曹休吞云吐雾,狼狈的咳嗽了几声,大家哈哈一笑,刚刚的事就就揭过了。

    前方的庄园叫首阳山庄,主人是曹丕曹子桓。

    听曹休说,曹丕经常设宴,秦昆就纳闷了:“既然是设宴,那怎么有司马家的出现?不是仇敌吗?”

    “陛下的老师司马懿也葬在首阳山,庄园就在隔壁,有些墙破了,院子都是通的,不请能行吗……”

    秦昆心中佩服: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队伍向前,进了庄园,这里也没仆人,倒有不少纸人和陶人。

    他们机械式的干活,秦昆看见露天的宴席和农村的流水席没什么区别,天上也有黑云盖顶,但比起刘秀的庄园差了不少。

    曹魏后人,来了不少眼生的。

    这都是些不知名人物,最出名的可能就是曹真了,秦昆还不认识对方。

    宴席没有拖沓,圆月当头,歌舞开始。

    纸人在跳舞,陶俑在打拍子,秦昆和楚千寻坐在末席,掩去气息。没人关注他们,他们也不愿搭理这些老鬼。

    阴阳有别,秦昆是来寻觅大鬼的,见到一院子杂鱼,不免有些失望。

    好歹是邙山,鬼王目前就见了两个,还都是看着不厉害的,别闹啊……

    在座有不少空席位,秦昆感慨的时候,一个老头走来,带着三四个人。

    老头扫向周围,有意无意瞥了秦昆一眼,那一瞬间,秦昆感觉被蛰了一下,楚千寻手中的筷子都跌落到地上。

    她搓着手,只是一眼,手背刺痛仍旧没有消失,她低声惊呼:“鹰视狼顾,司马懿!”

    “好老贼……”

    秦昆见猎心喜,刚刚那是鬼术吗?好像是随意一瞥啊,竟能束阴成刺,百步伤人,他见老头后颈一条阴龙缠绕,大为兴奋。

    老头没多看他们,直接落座,却意外防备起来,看见他周围阴龙游荡,旁边的人不由问道:“父亲……今天怎么如此高调?”

    阴龙祭出,正座的曹丕浑身也有阴龙游曳,讶异地看了老头一眼,两条阴龙隔空对望起来。

    抿了一口酒,老头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曹丕下首,曹氏子弟落座在那,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这么多年,司马老贼和陛下关系非常融洽,虽然司马家篡了曹魏的江山,但曹丕和他似乎并无隔阂,他对曹丕也以臣子之礼相待,这是一段奇怪的师徒情谊,可今日,司马老贼主动祭出阴龙,这是忍不住了吗?

    不像他的风格啊。

    宴会从两条阴龙出现后,再无其他波澜,庄园陆续有人进来落座,秦昆旁边,坐下一个胖老头,笑呵呵地吃着饭菜,还不断让纸人添菜,那胖老头越吃越高兴,面貌也从老年人,一点一点向着年轻人转变。

    秦昆看着胖老头变成了小胖子,一个人在胡吃海塞,好奇问道:“朋友,你这是什么鬼术?还能返老还童?”

    小胖子嘴角一圈都是残渣,闻言张嘴皱眉:“什么是鬼术啊?我就是吃饭呢。”

    小胖子有点憨,说话时候鼻音闷闷的,眼睛还在往上翻,似乎在思考、组织语言,不过因为死了的缘故,看着鬼里鬼气的,好像脑子还有些不好使。

    秦昆嘴角抽了抽,高级鬼术有浮空、入梦、穿墙等,这厮的返老还童恐怕也是其一,秦昆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吃过的饭菜全部汇集身体,那是直接融入体内,不用修炼就能吸收,所以能直接维持年轻的样貌。

    说直白点跟储存差不多。

    还用这种能吃就变强的鬼术吗?头一次见。

    楚千寻对着秦昆轻声道:“秦昆,小心点,司马懿好像对我们很在意。”

    “管他呢,能在佛庭范围活动的,都是群安分的家伙,我不能提前出手,会坏了规矩,但巴不得他们对我动粗。”

    秦昆隐隐有些期待,旁边的小胖子则闷声道:“不可能啊……亚父说过他很能忍的……”

    “你亚父谁啊?”

    “我不能告诉你,亚父说过少说少错,多说多错,安心吃饭,知足常乐。”

    小胖子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饭。

    宴会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了一半,期间主家没说一句话,仿佛宴会不关他的事一样,大多数人吃的差不多了,忽然有一个喝高了的将军走了出来。

    “陛下,宴席太闷,不如我来助助兴可好?”

    主座之人,鼻子嗯了一声,那位将军走了出来,正是曹休。

    曹休拔出剑,舞动起来,司马懿旁边之人低头喝着酒,不屑冷笑:“鸿门小技。”

    曹休耳尖,大剑立即挥去,将那人桌案一分为二,然后抬起脚,砰砰两声,将桌案踢飞,酒菜洒出。

    精准的力道,周围没一只鬼被溅上酒菜残汤,曹休哈哈一笑:“司马昭,我失手了,没伤到你吧?”

    司马昭手中还保持着握筷子的姿势,轻轻抬头一笑:“没有。”

    但旁边几人立即站起:“曹休好胆,你想挑衅吗?”

    曹休剑锋一指,龇牙笑道:“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

    说着,继续舞剑。

    场中,剑光四射,剑尖不知多少次擦过司马氏一行人的鼻子,看得人心惊胆战,除了司马懿的桌子,其他的或多或少都被破坏,司马昭看着曹休一次又一次挑衅,在桌案第三次被劈开后,终于放下筷子,轻轻开口:“竖子曹文烈,可敢杀我?!”

    曹休明显就是挑衅,看见对方一直在忍,便一次又一次动手,此刻,对方被激怒,忽然放话,正中曹休下怀。

    “有何不敢!”

    曹休睚眦欲裂,一剑砍去。

    司马昭筷子插在地上,单手虚空一转:“挪!”

    司马懿此刻眼睛瞪大:“我儿不可!”

    他的话没阻止司马昭,一个挪移鬼术用出,正座的曹丕忽然举着筷子,坐在司马昭的位置,司马昭则坐上了正座。

    “胆敢犯上,狂妄!”曹真拍案而起。

    他不仅把曹丕换了下来身处险地,自己还坐上了主家的位置。司马昭之心,当真路人皆知!

    曹休大剑横斩而来,原本就没有留手,此刻看向司马昭变成了曹丕,心中后悔莫及,想撤去力道已经晚了,曹丕却云淡风轻地捏断了筷子:“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啪——

    筷子断掉,下一刻司马昭瞬间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大剑越来越近,司马昭冷汗流下,刚刚什么情况,鬼术被瞬间破掉?自己以前可从不知道曹丕有这种本事,够能藏的!

    一瞬间,他这才意识到,曹丕可是父亲的学生,受父亲真传,心有城府山川,又有雄才大略,而且极为能忍,千钧一发,见到躲无可躲,司马昭再次虚空转手。

    “挪!”

    司马懿大惊:“我儿更不可!”

    这次,秦昆旁边的小胖子瞬间消失,接着司马昭落座。

    小胖子换到了司马昭的位置,此时看见曹休的大剑几近临身,吓得大叫:“二叔救我!!!”

    北邙崇山峻岭,一道闪电呼啸,一颗瞳孔纯白,面如重枣的头颅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美髯长须随风而动,只是一颗头颅,带起惊天威煞,撕裂长夜,落下一瞬间,庄园酒席、纸人陶俑、花草石木,仿佛受到了陨石冲击,彻底化为齑粉炸开。

    涟漪以小胖子为中心激荡,烟尘弥漫,向来淡然的司马懿、曹丕如临大敌,迅速起身。

    轰——

    余波蔓延一里有余,周遭无数餐风饮露的老鬼,浑身惊惧,生出危险征兆。

    庄园中,阴风尘土散去,秦昆看见了一颗飞头鬼咬住曹休的剑刃,那双眼睛没有瞳仁,但凶戾之色,彷如鬼神。

    小胖子浑身汗流如雨,剑刃在脖子旁悬停,被那颗头颅叼在嘴里,然后,飞头鬼牙齿用力,曹休佩剑崩碎!

    “二、二叔……”

    小胖子浑身发抖,心虚叫道。

    飞头鬼看了小胖子一眼,然后转向曹休,龇牙低吼:“曹氏小儿,吾杀汝,犹杀狗彘耳!”

    恫吓,如天雷滚滚,一波又一波砸去。

    这句话仿若判言一般,其威滔天,其煞如洪,曹休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浑身颤抖,开始不断呕血。身后曹氏不知名的子弟在这一句话后,爆掉大半。

    连曹丕身上的阴龙都发出不舒服的抖动。

    曹真忍着难受,连忙上前查探,安慰道:“文烈,没事,你只是胆被吓破了……”

    曹休又是一口血吐出,这还叫没事……然后晕了过去。

    楚千寻花容失色,缩在秦昆旁边:“这、这是我见过最强的鬼王了……光剩一颗脑袋,阴威居然能令天地变色……那群恶鬼和鬼将都能被威煞摧爆……”

    秦昆浑身也蛰的难受。

    虽然不影响行动,但这种不舒服,居然是阳气抵挡不了的。

    威煞!

    直接震慑灵魂的威煞!

    看着对方的胡子和脸色,秦昆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强能行么……你都没看对方是谁……”

    这特么……二爷来了啊!

    头枕洛阳,身卧当阳,魂归故里。二爷的脑袋就葬在这里,这是实打实的二爷显灵啊!

    头颅出现,杀机滔天,天空不断有阴雷落下,劈向那飞头鬼,飞头鬼视若无睹,两颗无瞳眼球瞪着四周:“一群土鸡瓦狗,再敢造次,吾定杀之!”

    说罢,飞头鬼猛然转头:“死!”

    一旁看戏的司马昭忽然爆掉,周围阴气弥漫,他叫声凄厉,再次凝聚鬼体后,脖子上的阴龙不断流出鲜血,司马昭大惊失色,看见那阴龙哀竟然嚎着飞走了!

    旁边,司马懿抬手想抓,被飞头鬼瞪了一眼后,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摇头叹息。

    一声冷哼,震断阴龙。

    秦昆看的是两眼放光:“大小姐,我先走一步!”

    “干嘛去?”

    “埋伏!哦不……结交英豪!”

    秦昆率先走出庄园,那飞头鬼看着阴雷愈发密集,也不愿再留于此,堪堪飞走。

    尘埃落定,鼓乐消失。

    宴会进行不下去了,庄园一片狼藉,曹丕虚弱地靠在椅子上,今天看来是失态了。

    这司马昭,真是活该啊。惹谁不好,惹个乐不思蜀得胖子。

    看了一眼变成鬼将的司马昭,曹丕没有任何表态,起身走了。

    司马懿摇头看着儿子,也不愿指责太多,叫着其他子嗣将司马昭抬走,也离开了庄园。

    曹休昏迷不久,幽幽醒来,鬼气不断修复鬼体,勉强稳住伤势,旁边的曹真无奈道:“司马昭那么好杀,早就死了。司马老贼的儿子,都阴着呢……瞅瞅你闹的……”

    曹休苦笑,他能说什么,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场,只有小胖子受了惊吓后,恢复的最快,他继续叫来下人上了酒菜,大吃起来,仿佛刚刚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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