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五章,狗娃子
10月末,临江殡仪馆。
秦昆从冰棺堂走出,卸下手套。
一个栩栩如生的死者被推入停尸柜,秦昆在火盆里烧了些纸,又倒了些白酒。
“生死有命,阴阳相安,安心去吧,来世投个好胎。”
祈福是入殓师最后一个环节的工作,说些‘唬鬼’的话,让他们安心上路,算得上人世间最后的安慰了。
旁边王馆长和曲大爷的徒弟小周、小郭也随秦昆说完,跟着离开。
“秦爷,你都这么大的本事了,还能来单位上班,我俩真是佩服啊。”郭不同奉承道。
“佩服个屁,我本职工作就是入殓师,工作时间比入秘门都久,捉鬼才是兼职。”
秦昆受不了两个后生的马屁,拍的太生硬了,不来点天花乱坠的词,我都不好意思接受啊。
郭不同挠了挠头:“居然是这样吗?不对吧,听说你好多年前都在秘门了。”
两个后生自然不知道秦昆的因果线是乱的,秦昆一人给了一记爆栗。
“你俩好好给我学本事,一天少琢磨拍马屁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秦爷……咱跟死人打交道太无聊了,工作大半天半点声音都听不到,工作久了憋的人话多,你该理解啊。”
“越来越贫了……”
走出冰棺堂,回到办公楼下,周不易见秦昆骑车要走,开口道:“对了秦爷,韩馆长之前请你去一趟办公室来着。”
下午7点,秦昆来到韩垚办公室。
韩垚在玩着游戏,旁边几个纸人整理着文件,发现秦昆来了,凑着大红脸蛋往秦昆身边靠,似乎很喜欢秦昆的阳气。
“滚开。”
韩垚可能想省钱省疯了,做了一群丑怪的纸人来当助理,抠门程度和老王有一拼,也不怕有人误闯进来吓到。
“昆哥,来啦。”
韩垚一局游戏刚好结束,给秦昆倒了杯茶。
秦昆刷着朋友圈,晃了晃手机:“看见你和涂萱萱的婚纱照了,怎么,要结婚了?”
韩垚搔着脑袋:“到年纪了……嘿嘿。”
“说吧,让我帮什么忙。白事干得多了,能帮忙操持红事,我倒是荣幸。”
秦昆点着一根烟,韩垚和涂萱萱这一路是自己看着过来的,他可算得上是媒人,二人能修成正果,是北派的大事,也是扶余山的大事。自己这个当家的,肯定要操持的。
韩垚则不好意思道:“结婚还得等一阵子,老家收拾房子呢。这次来找你确实有事,是我爹娘那边的。”
“等等!”秦昆眯起眼睛,“你不是孤儿吗?”
韩垚一张圆脸僵住:“昆哥,我什么时候变成孤儿了……我是早早跟了师父,那是因为命格不好,刑妻克家,但我有家人啊……我上面还有个哥哥呢。”
不是孤儿?
秦昆汗颜一笑,南宗北派大多都是收养的孤儿,包括老一辈都是如此,他以为韩垚也是其中之一,没想到误会了。
“咳,你家怎么了?”
“嗨,有些棘手。师父已经去了,不过他目前解不了,左师公也去看过,说此事他解的话牵扯太多因果,不愿出手。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厚脸皮求你一次。”
韩垚把始末说了一遍,秦昆越听越纳闷。
“烧秸秆……把你哥烧没了?”
秦昆弹了弹烟灰,唏嘘道,“那你找我有啥用啊……人没了都是命,节哀顺变,要不今晚别忙了,我带你去喝个酒,再去李崇的场子泡个澡?”
韩垚扶着额头:“不是那个没。是不见了。唉……说起来听绕的……”
土娃解释不清,因为他也是得到的消息。
消息来源是宁不为。
祭家家主宁不为本来就蔫,表达能力向来不强,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秦昆在消息几次转达后自然不懂真正发生了什么,只好决定去一趟北地。
第一次受自己人委托,秦昆没有马虎,宁不为解决不了的事,韩垚去了也没用。找自己是对的,可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左大爷都说那事解决起来复杂,牵扯因果太多,秦昆不知道究竟怎么个复杂法,还得去了再看。
火车票是土娃给买的,临江直达桑榆城,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秦昆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北上的路。
现如今,绿皮车跟不上快速的节奏了,可仍有许多人喜欢乘坐。
慢是一种宁静,是心态,秦昆坐在卧铺上看着窗外,这几年倒是少有这种体验了。
火车呼啸,穿山越岭。
旅程中段,或许是带来的书籍报纸看累了,旁边铺位的老头笑呵呵打量着秦昆,攀谈起来。
“小伙子,临江人啊?这次出门干什么去?”
老头衣衫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旁边坐了个小丫头,约莫十二三来岁。
“拜访一下故人。”
“哦?刚刚验票时看你是去桑榆的,好巧啊,我们也是。”
秦昆眨了眨眼:“听你应该是沿海口音,老先生去旅游吗?这是你的孙女?”
老头眼中露出一刹那的暗淡,有些苦笑道:“旅游……也算吧。主要也是拜访一些人。这是孙女彤彤,彤彤,叫叔叔。”
“不叫……”小丫头缩在爷爷身后望着秦昆,“他扎着辫子,像坏人……”
呃……
秦昆僵在那,解开发绳,饶有兴趣地探去身子,俯瞰小丫头:“现在还像吗?”
小丫头眼中含泪:“现在就是!”
老头不好意思地用笑声圆场,秦昆也停在逗弄:“好了,叔叔可不是坏人,叔叔其实是搞艺术的。”
秦昆模仿着元兴瀚萧索的眼神,那副追求艺术的沧桑感,和区别于旁人的特殊气质,似乎让小丫头信了几分。
“真的?”
“当然了。”
“我爷爷和爸爸也是搞艺术的,我也学了不少,你是哪方面的?雕塑?绘画?音乐?”
小丫头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秦昆,似乎这个身份将他们拉近了不少。
秦昆则是又变得有些尴尬。
我尼玛……碰见艺术世家了?
这么巧啊……
“咳,我是绘画……”
“叔叔,我能看看你的作品吗?”
“我是绘画艺术里给人当模特的……”
小丫头嫌弃地撇撇嘴道:“爷爷,叔叔骗我……”
老头又一次大笑起来:“小兄弟就别逗我孙女了,不过看你的样子确实适合当模特。”
一路从临江到桑榆,秦昆和爷孙俩聊了不少,二人也发现秦昆懂些绘画方面的艺术,但绝不是这一行的,这个年轻人手心有个骨灰坛纹身,是全身上下最特别的地方,老头问了含义,秦昆说是辟邪。
这一下,老头竟然接着说了破天荒的三个字:“管用吗?”
出了火车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桑榆城的天灰蒙蒙的。
北地特有的干燥在这里彰显的淋漓尽致,深秋季节,空气质量也变得差了起来。
老头和他孙女是沿海人,来北地是拜访一些高人的,听他隐晦说过孙女身上出了事,似乎和中邪有关,他一路从沿海北上,拜访了几个别人介绍的高人,都没法解决这事。
秦昆倒是仔细看过那小丫头,没任何鬼气,便安慰老头让他不必太过担心,老头也是不愿多提孙女的事,话题不了了之。
作别了爷孙俩,秦昆朝着站外走去。
左近臣、宁不为都不在,秦昆也不知道马晓花的住处,索性谁都没拜访,直奔土娃的老家。
赶完火车坐大巴。
大巴完了是面包车。
土娃老家偏僻的可以,面包车将他拉到村口,秦昆都以为村子着火了。
“老乡,这是干什么呢?”
浓烟滚滚,秦昆漫步田间小路,晚上7点不到,天已经全部黑了,不远处灯光点点,可浓烟笼罩下,别说村里的灯了,尼玛3米开外人畜不分啊。
“烧秸秆呢!”
秦昆缩着头,烧秸秆?
“咳咳,是不是有些污染环境啊?”
“那你说咋办?”老乡怼了秦昆一句,秦昆被噎的不清。
他也不懂风土人情,一方水土一方活法,看起来这里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浓烟随风而飘,道路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秦昆好不容易猫出浓烟来到村里,脸上全是黑灰,身上也是掸不掉的飞灰味。
“东韩村,103户……”
秦昆看着面前一个土墙院子,墙上已经被雨水冲出豁口,堆着枣刺和花椒木防盗。
那扇破门感觉轻轻用力就得倒下,秦昆拍打了几声,无人理会。
隔壁的大婶出门,好奇打量着秦昆。
“找老韩的?”
“对,我是韩垚的朋友。”
“谁?”
“土娃!”
“嗷~~~土娃子的朋友啊,他爹去老大家里了,南头呢。”
大婶热情给秦昆带路。
老大家,就是韩垚的哥哥韩淼家,这里可能从古至今干旱怕了,老韩给大儿子起了个韩淼的名字,倒是有些风调雨顺、润泽土地的期盼在里面。
韩淼家比起老韩家气派的多,大婶一路来到门口,给秦昆道:“土娃子有出息了,听说在南方打工挣了钱,全寄给他爹了,他爹舍不得花,这些年给老大盖了院子,你瞅瞅,多漂亮啊!只是听说老大家这几天闹了怪事,老韩也不说发生了啥……闷闷不乐的。”
说着,大婶推开院门:“老韩,土娃子朋友来了,快出来!”
老韩也是一张圆脸,此刻愁眉不展。旁边的村妇也是兴致寥寥,安慰着一个小媳妇。
“爹,娘,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嘛……这到底咋回事嘛……”
被儿媳聒噪的烦了,老韩也一筹莫展,忽然听见有人叫喊,他披着外套走了出去。
“他婶,咋了?谁来了?”
门口微弱的灯光下,秦昆打量着老韩,温和一笑:“韩伯,我是秦昆。土娃朋友。”
手里拎的是桑榆城买的水果和酸奶,老韩局促道:“快进来,提啥东西呢……”
院子里,带路的大婶走了,只剩下秦昆几人。
在知道秦昆和韩垚的交情后,这一家对秦昆就热情了起来,老二的朋友,可是城里的本事人啊,老二在临江打工去了,不到几年给他哥盖了房,村里都羡慕有出息了,老韩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看着秦昆衣着得体,定然不是一般人,给秦昆倒了盆热水:“快洗洗脸吧,土娃子这些年离乡,多亏你们照顾了。”
用热水擦去灰尘,秦昆舒爽了不少,鼻腔里都是黑灰,这特么的可是从没遭过的罪。
秦昆一身轻松地坐在院子里,韩垚母亲道:“来窑里坐吧,夜了,窑里暖和。”
窑洞,煤炉,热炕。
秦昆一进来就被邀到炕上坐着,脱鞋上炕,还有些受宠若惊。
屁股底下热乎乎的,窑洞里还贴着好多奖状,挂着不少相片,一个昏暗的灯泡垂下。
“这都是老大和老二上学的奖状。”
老韩嘿嘿笑着,忽然有些落寞:“你说老大命咋那么苦啊……”
韩垚母亲剥开橘子,对秦昆道:“小秦是吧?土娃子电话里提过你好多次。说你在临江帮他不少忙,媳妇都是你给说的,你可是咱老韩家的恩人呐。他最近还好吧?往常都是他和他哥电话联系,他哥那事一出,俺俩也好久没跟土娃子通过电话了……”
“伯,婶子,这次我来就是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的。韩淼到底咋了?韩垚也给我说不清,你们总得给我说清楚吧。”
“芬儿,去看看娃睡了没。”
另一边的小媳妇出院去了隔壁,老韩抱歉笑道:“这是老大的媳妇,村里的姑娘,老大的孩子这几天在芬儿妈那养着。老大的事说来也简单,但有些邪性……前些天土娃子的师父过来看了,都说不好办。”
“对了,宁不为呢?”
老韩眉头一挑:“你认识宁老板?”
秦昆点点头。
老韩道:“那太好了,宁老板和马神婆还没回来,在田边呢,我带你去。”
“马晓花也来了?”
老韩嘴角一抽,也韩垚母亲对视一眼。
这年轻人谁啊?
不是临江来的吗?
怎么还认识白事店的宁老板和桑榆的马神婆?
“算了韩伯,我自己去找他们,你们家的地是哪一片,给我指指!”
……
东韩村,韩淼的地里。
秸秆飞灰乱飘。
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穿梭其中,听到耳畔鬼哭狼嚎,骂了句‘狗日的’。
他摸出一个孝带,旁边一个花衣老太太则开口道:“师兄,别冲动。阴阳壁是裂了,而且应该好些年了,但里面的家伙目前出不来。”
“我担心他们出来?笑话!我是担心韩淼。”
“担心也没用,算时间,他快出来了。”
花衣老太太正是北派钟家家主马晓花,旱烟老头则是宁不为了。
马晓花摇着小钟,每次叮铃一声,似乎就有很多黑雾散开,但也持续不了多久。
秸秆都快烧完了……
韩淼怎么还不出来……
忽然,大雾中出现一个身影。
三米的距离,二人看不起来者,以为是韩淼出来了,宁不为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但那人走进后,马晓花低声道:“师兄,不对,这人身上阴气阳气都没有!”
宁不为没等对方走进,一条孝带嗖地甩出,孝带如同匹练直缠对方额头。
“跪下!”
马晓花发现那人随手一挥,孝带被打落,表情也有些严肃,十根指头,夹着八个铜铃,同时晃动起来。
“冥冥天音震鬼神,北地神调乱魂针!”
八个铜铃,音节不一,如同细针刺入耳膜,一道接一道的音波,朝着来者袭去。
“爆!”
黑烟中,那人忽然张开双臂,左右手虚空一握,轰然的爆炸声出现。
爆气!
灵力波动震碎了袭来的音律细针,也震开了周身的黑烟。
一个身材笔直的年轻人站在田埂上,头发扎在脑后,身材匀称结实,那双眼睛带着睥睨的野性。
“喂,好不容易来一趟北地,你们也太热情了。我要去左大爷那告你们一状。”
调笑的声音传来,宁不为和马晓花看清了来者,警惕的表情变得惊喜。
“狗娃子?!”
秦昆调笑的表情瞬间垮掉。
第一三三六章,火烬余灰三十年
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秦昆脸黑之余还有几分怀念,不过自然不能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
“韩淼怎么回事,有眉目了吗?”
趁着二人惊喜的时候,秦昆岔开话题。
宁不为又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马晓花则回复道:“当家的,你看,这是韩淼的鞋印。”
田埂上的脚印一路向前,没入烟雾中,秦昆不明白:“这鞋印有特别地方吗?”
“有!你踩上去就知道了。”
秦昆踩了上去,韩淼脚很大,几乎比秦昆大了一指,秦昆站在原地,马晓花让他往前走。
“当家的,往前走吧,不想走了记得原路退回来,别踩错了。”
“啊?哦。”
秦昆亦步亦趋,慢慢向前。
顺着脚印,秦昆走了百来步,发现浓烟淡了,回头问道:“还得走多远?”
一回头,宁不为和马晓花却不见了。
人呢?
秦昆纳闷,再看村里,灯火漆黑。
见了鬼了,刚刚还亮着,停电了吗?
不止是村里灯光没了,前面的路也不见了。
秦昆茫然四顾。
“这不是东韩村吧……”
秦昆皱眉,忽然看见一个人从旁边地里猫了出来,他举着锄头,操着乡音大喝:“你是谁?来我们东韩村干什么!”
秦昆一怔。
不可能啊。
我记忆里又不差,韩淼的田地旁边就是条公路,你这里毛都没有,还多出几座坟,怎么会是东韩村?
月色下,秦昆被当成贼了,但丝毫不慌:“我你都不认识了?!瞪大眼睛看清楚!”
秦昆反客为主,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了过去。
一个农村大爷举手挡住眼睛,他大叫道:“乱照啥呢!”
“你又是谁?”
“我是韩有福!”
“干什么来了?”
“饿了,挖点地瓜!”
“地瓜呢?”
“火堆里烤着呢!”
“还没烤好?”
“快好了……”
韩有福也不知道这个自来熟是谁,口音和当地人差得远了,可自己偏偏插不上嘴反问。
秦昆关了手电,黑灯瞎火的田间,只有麦秸秆发出些许光芒,秦昆摸了一根烟点着,又给韩有福递了一根。
“拿着!还能害你不成?这是好烟!”
对方蹲在自己旁边,韩有福缩着脖子,也点上嘬了一口。
美啊……
这烟嘴都跟镇上卖的不一样。
“有福老叔,你平时就穿这身吗?”
秦昆不动声色问着,似乎一根烟拉近了距离,韩有福搔着头道:“那可不,泥腿子下地,穿的太暖和也影响干活。”
对方的打扮,可不是当代的打扮。
秦昆望着军绿色的服装,这是村里当年最流行的衣服,自己爷爷也有这么一身。
现代人,没几个穿这身了。
“我是小秦,隔壁村的,老早以前随着家里人去国外了,这不刚刚回来,想看看咱十里八乡的变化。”
“嘿!留洋的,那有出息啊!”韩有福扎着烟道,“咱这地方能有啥变化,这些年也就吃饱穿暖了,要是县里能给咱村修一条路就好了,还是国外好。”
“那不见得。”
秦昆嗤笑,发现韩有福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几颗红薯,黑漆漆烫手的红薯,被扒拉破皮后,香味立即溢出。
“小秦,拿报纸包着。”
秦昆接来报纸,发现还很新,起码是半年内的报纸,上面的日期赫然是85年。
“吃啊,很香的!”
韩有福撞了一下秦昆,秦昆回过神来:“不吃了,我该走了。”
秦昆拔了几根烟送给韩有福,挥手作别:“有福老叔,放心吧,路会修的,一直通到市里呢。安心种地,国外的月亮没家乡的圆!”
啊?
韩有福莫名其妙,不知道秦昆在说什么,念在他给了几根好烟的份上,配合回道:“我知道了,没事多回家看看!”
有风吹来,麦秸秆的烟雾打着旋,重新笼罩在田埂上,秦昆踩着脚印,退后着消失。
……
韩淼田边,宁不为蹲在地上抽着烟,马晓花焦急地望着消失的秦昆,一个青年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宁伯,咋还不走?”
“等人。”
“等谁啊?我想回家。”
“那人可是找你去了!”
“宁伯,你现在还没看出来吗?我是撞鬼了啊!每天,只要烧秸秆,我走着走着就没了,然后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人抓去地里干活。我不干活他们就打我,我家的活还没干完呢!你瞅给我打的……”
青年指着圆脸上的伤,又指着背后的土印,明显被人拿锨拍了一顿。
宁不为有些唏嘘,同时感慨青年也是神经大条。
“水娃子,你都知道自己撞邪了,还每天下地干活,还往秸秆烟里钻……你是不是憨啊。”
“宁伯,这路走着近啊。我总不能不下地吧?村里都收完麦子玉米了,就我家没收完,我难道靠我爹不成?”
韩淼硬着脖子反问,宁不为都快气笑了。
“滚滚滚,懒得跟你废话。”
“马神婆,您之前可是暗示我,说我遭了不干净的东西,您倒是帮帮我啊。再不收,地里庄家就被鸟祸祸光了。”
韩淼见宁不为不理自己,转头看向马晓花。
马晓花叹息道:“你是遭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有些罕见。神仙坟头三炷香,魑魅魍魉避两旁,香我点了的,保你家宅无恙,但你得在家待着,老下地谁能保得了你。”
马晓花也没底气,这事到底是不是鬼事,她都摸不透,太邪门了。
这里有鬼气不假,自己和宁不为也能感觉到阴阳壁似乎破了,但韩淼每次消失后都能回来,而且身上半点鬼气没有。
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好了,别嚷嚷,再啰嗦我让韩垚教育你!”宁不为撇撇嘴,制止了韩淼叨逼叨的嘴巴。
一听到弟弟名字,韩淼有些蔫。
弟弟从小命不好,算命的说他刑妻克家,需积阴德,攒贵人,才能化解。弟弟中学时候就被一个白事匠收为徒弟,带走了,那人正是宁伯。
没几年,弟弟命运似乎好了起来,家里的日子也变得宽裕,都是韩垚挣钱接济。
爹娘还是舍不得小儿子,韩垚在宁伯那里没干几年,他们就给韩垚说了媳妇,强行让韩垚回来,毕竟在白事行当当个门徒,终究是晦气一些。
可是,当时没回来多久,媳妇家的就出事了,家里也接二连三遭一些怪事。
韩垚只好再次离开。
这些年韩垚几乎没回来过,可是工资有大半都寄到家里,一家人都觉得亏欠了他,韩淼也是这种想法。
他的房子是爹娘给盖的,归根结底还是弟弟给寄的钱,他总觉得在韩垚面前没什么底气。
听宁伯提到韩垚名字,韩淼就扁扁嘴道:“说点啥不好说这个……你知道我怕我那弟弟。”
“还知道怕啊?你弟弟听说你出事,把他最厉害的朋友都请来了,你不乖乖在这等着,回家干啥?”
“回家当然是睡觉……明早起来还得收地呢……”韩淼委屈说道。
宁不为勃然大怒:“还收地?你明早又被邪烟卷走给别人家干活了!收个锤子的地!我发现你嘴巴就贫的很。”
韩淼确实话多了点,宁不为这种蔫老头三番五次都能被气的跳脚,马晓花倒是觉得这也是一种能耐。
“宁伯,我就是说说。对了,你说的高人呢?不会就是找我去的那个吧?”
“哼,自然是了。见了他客气点……”
宁不为想提醒一下对方秦昆脾气不好,说的语重心长,毕竟韩垚是他的弟子,这个和韩垚长得很像的家伙,宁不为也是喜欢的。
二人吵吵闹闹间,发现浓烟中走出了一个青年。
韩淼瞪大眼睛。
身材并不算高大,走过来却异常稳健,从浓烟中出现的那一刻,韩淼有种山岳压来的错觉。
那人头发倒梳,双眼凌厉有神,脸庞刚毅,唇边……唇边怎么有一圈黑乎乎黄澄澄的东西……
宁不为、马晓花看见秦昆去而复返,松了口气。
“当家的,怎么搞成这样?!”
二人看见秦昆在啃一个地瓜,嘴巴一圈黑糊的痕迹,有些滑稽。
秦昆不在意地笑道:“老乡给的,还挺甜的。”
说着,他讶异地看了一眼韩淼。
妈的……和韩垚真特么像啊!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是韩淼?”
“呃……你是那个高人?”
“高人?”秦昆摇头,“不算高。不过当今这片地,没人敢说他比我高。”
吹完牛逼,秦昆豪迈一笑,搂着韩淼肩膀:“走,噎住了,去你家喝点水。我和韩垚很铁的……”
看着二人勾肩搭背走了,马晓花和宁不为面面相觑。
有这么熟么你们?
二人也跟在后面,马晓花悄悄拽住宁不为,低声道:“师兄,当家的刚刚,是正着走回来的。”
宁不为道:“我也发现了。”
第一三三七章,蝴蝶
“那里是处‘乱流’。”
秦昆回来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乱流就是因果线交汇之地,科学家早就提过宇宙上原本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空间。
进入乱流后会进入过去的‘空间’领域,虽然时间概念上,它是‘过去’,但空间概念上它的独立存在的。
过去某时某刻如果是一个盒子,那么回到过去就是回到那个盒子里。
只有空间位移,仅此而已。
时间只是起初便于理解的辅助条件,比如唐宋元明清,时空穿越看似回到了过去,其实就是从‘现代’这个盒子的孔隙,进入到名叫‘唐宋元明清’的盒子。
这不是秦昆听哪个大科学家说的,是楚千寻说的,烛宗本事在某些方面就是这种诡异的概念。
楚千寻上学时学的物理,一些玄门秘语解释不了的事,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就拿普通盒子来举例,人不可能进到盒子里,但投影可以,烛火映照下,人的投影可大可小,进到盒子毫无毛病。
这和主流理论中,高维世界的投影可以进入低维度是异曲同工的。
韩淼抖着腿,眨着眼睛。
宁不为抖着退,抽着旱烟。
马晓花也快抖起来了。
这都啥玩意啊……
“当家的,你就说咋办吧。”
“别急啊,我还没说其中投影所需的能量概念呢,这阵子楚千寻给我讲了不少,让我说完。你们看到了,爆气就是阴阳之气分离再次相撞后产生的能量,这能量也能用于空间位移上,你们就当是推进器也行……”
“打住!”
宁不为用烟锅在脚底板磕了磕,“咱们秘门可不兴这套说辞啊,道可道非常道,讲的越明白,疑惑越多。楚老仙的师父洪翼就因为迷失在因果线里疯了,然后被左师叔弄死的。你可别着了他孙女的道……”
这是偏见,也是传统的观念。
秦昆不能说宁不为是错的,究其根本人的意识所不及的地方,总会吸引人探索,如果是死路就会钻牛角尖。
大小姐有见识,但也有钻牛角尖的先兆了。
马晓花附和道:“外道术法,修法不修性,我生死秘门是性、命双修,唯独不重视法。师父之前都说这是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
年轻时柴清蓉教育过马晓花,为的可能是不让她陷得太深,秦昆被二人说了一通,耸了耸肩。
“我也不想提这些,但大小姐算过,之后这类话术得多说,于我扶余山有益。”
“为啥?”
“安抚人心呗。这些说辞才能安抚人心啊,西方心理学一样,有些状况明显是中邪,但还得说是什么什么障碍,为的就是把普通人绕进去,让他们不会因此加深心病。你们那套神仙坟头几炷香的,也该换换了……”
呃……
秦昆收尾的解释二人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天大地大道理最大,秦昆讲的道理没毛病。
“罢了,韩淼。”
“嗯?”韩淼都快睡着了,鼻涕泡爆掉,惊疑看向秦昆。
“明天我跟你走一趟。”
……
翌日。
东韩村就韩淼的地没收完,大早上他扛着锄头,秦昆提着镰刀,天蒙蒙亮就出了门。
“秦师傅,让你下地干活不合适吧。毕竟是客……”
“少废话,我手生,你得指点指点,不过力气是有的。”
太阳冒头前,大片庄稼已经收完了,韩淼惊愕于秦昆的效率。
好家伙!天生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啊!
这效率,等于请一台收割机了。
秦昆所过之处,麦子完好的堆在旁边,甚至扎成了捆,韩淼说这样就可以了,之后打谷脱壳都是收完的事。
一排又一排麦穗倒下,有些被鸟快啄完了,秦昆还逮了几只‘飞贼’,中午可以烤了加餐。
“玉米地容易伤手,戴上手套!”
韩淼见到秦昆再次进入旁边的田里,大叫提醒。
有的农户早就起床了,开始烧秸秆。
秸秆可以肥地、可以杀虫,是旧时的耕作中一个环节,为的是来年有个好收成,但这些年已经不提倡这种做法,有了更好的方法替代。
不过还有不少人选择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毕竟方便。
一把火,又一把火燃起。
秦昆停下动作,觉得有些不对劲。
风向不对。
无论哪里点的火,全都在往这片地里吹。
“无量天尊无量天!无量天眼看世间!”
手指竖划眉心,天眼睁开,秦昆看见东韩村旁的山势宛若巨型河床,风就是河里的水。
那些风经西北山口而下,来到此地后打了个旋,再从东南流走。
旋涡中心,刚好就是韩淼的地。
“阴蛟缠象?”
秦昆眉头一挑,阵字卷里的风水局啊。
这气脉似蛟,还未成龙,已有吞象之能,现如今只是缠着还未下口,秦昆不解好端端的地方哪来这么险的格局。
对了!
秸秆!
天眼扫过大地,东韩村田地方正,如香烛案台,这蠢蛟把冒出来的烟当供品了!
火一起,风就来了。
谁知道是西北山口的风,还是冷热不均生出的气旋,眨眼间卷着烟雾席卷而来。
韩淼暗骂一句,早就习惯的站在那,被烟雾卷入。
消失的前一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
“走,看看去。”
风卷云涌,烟雾聚而后散。
还有淡淡的烟雾围在周身,二人已经看清了路了。
土地是之前的土地,庄稼却不是之前的庄稼了。
韩淼从烟雾里走出,看到附近忙碌的农户,捂住额头。
又特么来了!
这群自称东韩村的人,连收割机都租不起,东韩村哪这么穷啊。
“韩淼!”
“有福叔。”
“干活去!”
“我不是你们村的人!”
“你上次把来喜、来顺打伤了,医药费还没让你赔呢,他们的活你都得干了,要不然就收拾你!”
我……
韩淼倒也老实,似乎怕了对方的毒打,乖乖下地了。
作孽啊。
他们说是东韩村的,穿的也是村里的老人以前才穿的衣服,可自己都不认识。在村子待了三十年了,遇见这种怪事,真见了鬼了。
没收割机,干活效率很低的,韩淼泼洒着汗水,旁边还有来喜、来顺一家的婆姨监工,他心里一处气没地方发。
忽然,韩淼转眼想到自己不是还有帮手么。
“秦昆!帮帮我啊!早早干完活早早回去!”
韩淼找着秦昆的影子,忽然僵住。
田间地头,凶恶如鬼的有福叔端来桌椅板凳,和秦昆相聊甚欢。
二人抽着烟对着附近田地指指点点,旁边还有几个漂亮村姑递糕点。
我特么的心态崩了啊!
什么情况?
“秦大哥,这是家里做的糕点,你尝尝。”
韩有福的大孙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17、8岁了,农村这个年纪,该到相亲出嫁的时候了。
她望着爷爷和秦昆相聊甚欢,大胆上前,把原先给爷爷准备的糕点送给了秦昆。
“哈哈,客气了大妹子。”
韩有福道:“燕子,小秦把我叫老叔,你得叫他秦叔。”
“不嘛爷爷,秦大哥这么年轻。”
韩有福无奈,给秦昆道:“孙女燕子,韩青燕。这是秦……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小秦可是从国外回来的,你不是一直好奇外面吗,问问吧。”
秦昆哈哈笑着:“对,各论各的,燕子,刚听你爷爷夸你,说你学习好。这么刻苦是想去外面闯闯吗?”
“是呀秦大哥,就是家里不让……”
燕子蹲在秦昆旁边,嘟着嘴道,“说要让我嫁人,但我不想嫁。”
“不嫁?好男儿都被别人家抢走了,你再晚几年嫁,就得嫁村头的瘸子了。”
“爷爷!你就是想给家里找劳动力!”
“怎么说话呢?!都是你爹妈惯的!”
燕子流出眼泪,转头就跑。
韩有福望着燕子背影,叹了口气:“惯坏了,别介意。”
秦昆才没介意,他递了根烟,韩有福抽上,旁边多了一个幽怨的面孔。
韩有福一愣:“韩淼?你来干什么!”
韩有福说着,给秦昆道:“这娃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说是东韩村的人,我从没见过他。他来的那天打伤了来喜和来顺,这几天帮来喜他们收地呢。”
秦昆点点头:“看什么看,干活去啊。”
“啊?你不是来帮我的吗?”
“打了人家,就得担后果。赶紧吧,我看再干一天就完了。”
韩淼还待说什么,发现秦昆眼神不对,挠着屁股走了。
韩有福缩着脖子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的。”
“嗨,早说嘛!”韩有福很爽快,“来喜家的,来顺家的,剩下的活自己干吧。把韩淼叫来。”
韩有福似乎地位很高,没人敢忤逆,两个妇女也没多说什么。
韩淼来到了二人面前。
“你既然和小秦认识,我就不为难你了,记住,下次冒充东韩村的人我不管,但你要再敢打人,就给我挖石头去!”
韩淼欲哭无泪。
韩有福陪了秦昆一会,也走了。
田边,韩淼坐在板凳上吃着糕点,囫囵说道:“秦师傅,你人缘这么广?这是哪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回事?”
“这是另一个东韩村吧。”
秦昆自言自语。
一条发展上和东韩村完全不同的空间。
甚至村里的人都出现了变化。
这条因果线上的东韩村,无意间和韩淼那条串在一起。
秦昆喝着粗茶,不断品味其中的奥妙,一时间觉得四野寂静。
“因果线交织吗……”
桌上散落着玉米穗,秦昆捻起两根平行摆放,觉得不对,然后又把第二根绕了一个圈,相交穿过第一根后,尾端再次分开。
韩淼不知道秦昆发什么呆,但是不干活还是很舒服的,他便坐在旁边,静静看着秦昆摆弄着无聊的玉米穗。
一根又一根被摆上,秦昆好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
他显得极有耐心,这些玉米穗甚至被秦昆编织成网,组成了一块小破布。
“因果线……平行空间……”
科幻电影秦昆看过不少,有些大片一开始,就是呈现矩阵的地球码放在一个平面内,被纪录片渲染成平行时空来解读。
秦昆‘啊’了一声,看向玉米穗织成的网上,大大小小的节点。
那都是相交的网点。
“韩淼。”
“嗯?”
“别怕!”
“我怕什么?”
“刹那岁月……”
“刹那岁月?”
“刹那岁月无限长……”
“尘埃因果映流光……”
“鲲鹏击水龙吞象……”
“仍是蝴蝶梦一场。”
逍遥阵!
秦昆横刀大马坐在椅子上:“我们果然是虫啊……”
“什么?”
韩淼更不解了,忽然看见秦昆抬手拍下。
一抬一拍,桌椅茶水炸响,化为漫天齑粉,韩淼耳膜几乎被震破。
秦昆十指张开,在空中抓动,无数晶莹丝线被抓住,随意堆放在身旁,那些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丝线再晶莹,堆积多了也难免朦胧,周围一切都在朦胧的丝线之外,秦昆的手不停地抓向四周,不知道挥舞了多久,韩淼发现这里就剩他和秦昆了。
那些丝线里有无数彩色光点,不仔细看什么也看不到,哪怕仔细看,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见不到10像素的微弱斑斓。
大地被包裹,血液在翻涌,阳气化火熊熊燃烧,连风也被抓住。
地水火风!
秦昆终于停下手。
“我们果然是虫啊……蝴蝶就应该待在高处。”
一念起,巨大的裂帛声从头到脚出现。
不是人裂了,是周围裹挟的因果线裂了。
韩淼看到周围仿佛裹了一层茧。
接着,那茧无端裂开。
“乾坤新裂……”
秦昆仍旧念念有词,“生!灵!脉!”
这句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咒语,自己今天才有了彻底的感悟。
灵脉啊……
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
灵脉就是山川精华。
自己一身艮术,修炼成山。灵脉不是汲取大地的灵脉,而是自己的!
自己就是浑然一体的山。
灵脉就是自己的一身所学。
茧裂,紫金色的光芒出现。
周围再也不是独立的阳间或者阴间,他脚踏阴阳,感受着万物,万物感受到了秦昆。
“鬼神惊骇……”
“一束光!”
茧彻底裂开,紫金色的光芒从茧里透出。
此刻,华夏,日本,南洋,西方。
无数擅长卜算的先知、巫祝,齐齐望向华夏的方向。
好像什么东西出世了……但他们又看不清。
颠顶的几位先知,包括南洋白象龙普,郇山隐修会的先知,教廷的圣廷祭司,在自己的卜算法器中,猛然看见一只蝴蝶。
这是什么预兆?
没人解释的了他们的疑惑,也没人解释的了韩淼的疑惑。
因为下一刻,韩淼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蝴蝶就应该待在高处?
这是韩淼之前听秦昆提起过的一句话。
莫名其妙,神神叨叨的一句话,说完没多久,他们真的待在了高处!
俯瞰,几十个、不,几百个、不,成千上万个东韩村罗列成矩阵,码放整齐,出现在眼前。
郇山隐修会,先知猛然睁眼:“那只蝴蝶要煽动翅膀了!”
他将法器插入面前的水中,猛然搅动起来!
白象龙普也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把火焰中那个蝴蝶的翅膀拔掉。
秦昆抬头,天地间无数个东韩村出现,让他有了更为广阔的视野。
“原来如此!”
秦昆大笑。
下一刻,空中多了一根棍子,不断搅动。
周围热浪翻腾,自己的意识似乎都沸腾起来。
沸魂之海?
秦昆看见无数个东韩村被搅碎,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回不去了。
“滚!”
抬手,秦昆的手掌无限变大,握住了那根棍子,猛然一折。
郇山庄园密室,先知从水里拿出只剩半截的法器,怔怔出神。
秦昆觉得飘在这里很累,他急速下落。
忽然一只手凭空出现,朝着他抓来。
“没完没了了?”
随手一掌打去,白象龙普手骨折断,从火焰里缩回,他揉着疼痛的骨头,微微叹息。
嗖——
几乎是瞬间,秦昆落回东韩村。
“秦师傅……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还是飞一会吧……回去还有点冷。”
周围烟雾弥漫,秦昆一脚踹在韩淼屁股上。
韩淼连滚带爬冲出浓烟,一抬头,是媳妇芬儿,旁边站着宁伯和马神婆。
呃……
回来了?
才干了不到半天活就回来了?
第一三三八章,铜艺世家马晓花
桑榆城,一个铜艺世家。
马晓花坐在后院,怀里抱着孙子。
除了大大小小的铜钟散落,还有别的铜艺品。整个北地寺庙道观里的黄铜制品,几乎都是马家承包的。
忙碌的学徒有不少,这些都非秘门中人,马晓花的真传弟子中,少数的几个都知道师父除了制铜的手艺外,还似乎是个神婆,他们不清楚为何,因为明明可以靠手艺吃饭的师父,总穿着花衣,扎花抹粉地去做神婆。
她们也不敢问,因为师父很严厉,尤其提到这个问题,几乎都会挨一顿骂。
“全是女弟子吗?”秦昆问道。
“铜属金,金生水,女子制铜会旺,当然是老一辈的说法。钟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制铜为生,法钵香炉,朱门铜钉,马永江那一代,钟家处于鼎盛时期,那代陪天狗和锦衣卫交好,宫中用度大半由我们包了的。”
提起钟家辉煌,马晓花得意一笑,朴实的老太太,也以师门为荣。
“其实钟家老祖最早是铸币奴,南北朝的时候天下大乱,老祖脱了奴籍,隐入扶余山。因为有一身本事,所以最开始在山上是铸法钱的,后来听说跟了初代当家的,学了捉鬼的本事……”
太早的故事只能是故事了,因为久到不可考,秦昆微微颔首,他一直没仔细问过钟家的事,以为她们从前就是玩幻术把戏的,谁知道还是有家业本领的。
“现在除了这些徒弟,其他弟子也各有本事。门窗屏风,扶手护栏生意也尚可,铜艺嘛,好多人都喜欢。”
时值下午,三人已从东韩村来到了马晓花的院子。
因为秦昆说韩淼没事了,马晓花和宁不为非常好奇秦昆是怎么解决的,秦昆只撂了一句‘回来时,我把多余的玉米穗全拔了’,再没解释。
特么的……
现如今秦昆愈发高深起来,二人不仅摸不透,甚至连他的话都听不懂了。
“当家的,还有一件事,那里的阴阳壁快裂开了。你也知道桑榆这一带是北龙腰,真的没事了吗?”
“放心吧,那些玉米穗穿插太多才让阴阳壁裂开的,拔了就没事了。”
秦昆把玩着铜壶,觉得手感相当不错。
天杀的玉米穗……到底是个啥啊……
宁不为看了看马晓花,眼神里分明有一句话:师妹,你听懂了吗?
马晓花眼神自然很无奈:师兄,我没啊。
再问就是冒犯了,秦昆是扶余山当代话事人,他说没事了,自己再质疑也不过徒惹对方不悦,犯不着这样。
“奶奶,这个叔叔扎着辫子,女生才扎辫子!”
马晓花的孙子似乎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聊天,以前宁爷爷来的时候都逗他的,现在宁爷爷在那个叔叔旁边一言不发,对他也不热情,他把原因归结到了秦昆身上。
“嘟嘟,不许胡闹!这个叔叔比奶奶还厉害。”
“不,我就闹!”
马晓花抱歉地看向秦昆,额角汗水流下:“当家的,孩子才上3年级,被他爸妈惯坏了,你可别介意啊……”
秦昆豁然起身离开。
遭了。
宁不为看见秦昆拂袖而去,老脸板起脸:“师妹,现如今,秦昆身份不一样了……”
马晓花擦着汗,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哪想到秦昆心眼这么小……
“那怎么办,我要道歉吗……”
“道歉不至于……”宁不为也搞不懂,秦昆和孩子较什么劲。
10分钟后,秦昆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两箱子学习资料,笑盈盈走了回来。
“这么可爱的孩子我最喜欢了!嘟嘟,叔叔觉得你长大肯定很厉害,要好好学习啊。”
两箱子学习资料和礼包一样放在桌上,茶水都被砸了出来。
“如果不好好学习,让叔叔失望的话……”
秦昆随手捡起一根最粗的铜棍,用力一折!
铜棍麻花一样弯曲,被秦昆七扭八扭后丢在地上,地上的青砖直接被砸裂。
嘟嘟哪见过这号狠人,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年级奥数!三年级英语!三年级作文教材!
还有那个连铜棍都能掰弯的怪力叔叔!
都是梦魇,都是梦魇啊!!!
“奶~~~奶~~~”嘟嘟哭的撕心裂肺。
马晓花笑着收下秦昆的礼物,让门下弟子带着孙子离开了。
熊孩子终于走了,秦昆浑身舒畅。
这招还是跟左大爷学的,大爷就是大爷,不愧是经验瑰宝,智慧担当。
刚刚的小插曲被三人揭过,官方寒暄了几句后,秦昆便起身告辞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办完了,他也该走了。
这次意外领悟到一些新的东西,秦昆觉得自己要回去巩固一下。
“这次来也没给你们带东西。马家主,这本《贪狼百锻》是云丘观天枢给的,就送给你了,也帮我找个传人。至于宁老汉,韩垚的命我解了,听说是你让他来临江的,到时候得找你结因果帐啊。”
“华天枢华前辈?这可是他的绝学啊。”
这份礼物可谓大礼,马晓花双手接过。
宁不为则无语地看着秦昆。
你都是扶余山当家的了,祭家东西看上什么你就拿走吧,还谈什么因果帐啊。
“走了。”
“我让人送送你吧。”马晓花叫道。
“不用。”
秦昆前脚出门,一辆豪车停在门口。
秦昆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我尼玛库里南!
“妈!咦,宁伯也来了!嘟嘟,你姑姑来了,不出来迎接吗?”
一个30多岁、一身名牌的美艳女子下车,秦昆见鬼一样看着马晓花。
马晓花干笑道:“我小女儿,卢清。”
宁不为干咳一声,悄声道:“烛宗都没钟家有钱。确切的说没马师妹家有钱……马师妹家有矿。还是让她闺女送送你吧。”
……
……
去时火车,回时飞机。
马晓花的小女儿略微知道母亲的身份,早就好奇这个圈子了,在知道秦昆更是比母亲地位还高的话事人后,一脸崇拜。
她亲自订了机票送秦昆返回,分别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秦当家的,柴子悦可是我的好姐妹,我俩从小玩大的,你们圈里还有没有李崇妹夫那号人物啊?给我介绍一个呗。”
临上飞机,秦昆被对方缠住,哭笑不得:“卢清,你也是大老板了,姿色又不差,什么男人找不到。”
“就因为这样,好多男人才目的不纯。你不帮我的话,我就泡你了!”
大胆火辣直白,秦昆啧啧一叹。
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鬼看不出你把我当其他小年轻戏弄呢?
“你试试呗。”
卢清红唇高跟,摘下墨镜后容貌非常惊艳,尤其那双摄魂的眼睛。
她没有钟家的本事,眼睛里却有钟家的神韵。
眼睛在靠近,红唇在靠近,呵气如兰,几乎贴到秦昆耳根时,卢清缩了回来。
“算了……脸都不红,我电不到你。”
卢清说着,挽住秦昆胳膊:“不过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有空我去你们临江玩。”
“行吧,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妹夫李崇还有个大龄未娶的师兄,你回去问问你妈同不同意,同意了再来。”
“啊?我怎么没听过?连子悦都没告诉我!”卢清顿足,胸前雪白波涛汹涌。
“估计怕你倒贴。那可是生死道第一帅,你玩不转的。”
秦昆回想了一下,斗宗花老虎阅女无数,泡妞的本事比捉鬼本事还要高,那双眼睛男人都得电弯了,道行着实了得。既然没人告诉这姑娘,秦昆也就最多提醒到这。
飞机起飞。
很快返回南山省。
10月底,万圣节来了。
沿途开往临江市的道路旁,都贴出了临江白湖老街灵异小镇的宣传海报。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开开心心,拔出脑筋’
‘白白胖胖,掏掉心脏’
‘白湖老街万圣节,不见不散!’
‘6家剧组,24家赞助商,数百道门法师就绪……等你一起……百鬼夜行!’
第一三三九章,小狗砸
算了算日子,还有三天就是万圣节。
以前在殡仪馆上班时候,单位一些老员工就很不喜欢万圣节这种西方节日,好奇有什么过的。
商界鬼才王馆长则道出过节日真谛。
这都是现代社会为了商业目的烘出的噱头,大家图个开心,解压。商贩们挣到钱和人气。商场发展带动了经济,当地增加税收。小工厂得到了订单。
一箭多雕的事,王馆长觉得起码在商业逻辑上没毛病。
其实很多西方人也有反对节日方式的,这个节日原本是庆祝全体在天的圣人,属于宗教祭典,在好多商贩炒作下变了味道,一点也不严肃。
只可惜,反对归反对,赞同归赞同。
万圣节还是以某种独特的形式,传播了开来。
……
“王乾,剧组那边联系的如何了?”捉鬼客栈,一个裹着头巾的女子询问起来。她旁边是一盏油灯,正在伏案书写。
“6个剧组配合活动,张平导演也来了,我和他在谈呢。”
“好。韩师兄,你的纸人和白事队呢?”
“楚师妹,真的要吗……呃,我是说已经找好了……你说好今年年底给殡仪馆翻修的时候给我内部价,别忘了啊。”
“黑老虎,你场子里出些漂亮姑娘没问题吧?”
青皮胡子叼着烟,翘着二郎腿,随意挥挥手:“小事,不过别让子悦知道。另外,我能拉个宣传御仙庭的横幅不?”
“你觉得呢?”
青皮胡嘿嘿一笑,搔了搔脑袋。
“余师叔,这里的符得靠你了。不用太好,别让鬼气逸散就行。”
瘦小的黑脸老道询问:“玩真的啊?行吧,看我青竹山的。不过你说的飘羽符和鬼布鞋结合的法器,所得真的全归我符宗?”
“嗯。”
楚千寻随口答完,看见秦昆走了进来。
“秦黑狗,身为扶余当家的,怎么成天不见人?”
秦昆环视四周,扶余山的人都在,这么大的阵仗,要不是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在为万圣节做准备,秦昆都以为哪家鬼城出事了,准备出征呢。
“我这不是有事嘛。”
“客栈每个月发分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事?”
楚千寻在埋怨,秦昆打了个哈哈:“各位,都来了啊。”
率先迎来的是韩垚,一张圆脸,韩垚惊喜道:“昆哥,事解决了?”
秦昆点了点头:“小事一桩。”
“韩淼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俩变成了什么蝴蝶,就应该待在高处,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看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对了,蝴蝶是怎么回事?”
秦昆干咳:“别理他,他胡言乱语呢。”
屋子一堆人,以楚千寻马首是瞻,但首座坐的却是余月弦。
符宗宗主见秦昆回来,起身让座,被秦昆摁下:“余黑脸,今天满脸红光的,符宗又有大生意了?”
“那可不……那可不是这样。”余月弦正襟危坐,“老夫一心向道,安稳阴阳,世间铜臭与我何干?只是出手帮帮楚老仙的孙女而已。”
瞧你装的,我还不知道你了。
秦昆白了余黑脸一眼,这厮和茅山三玄剑的铜掌柜很像,捉鬼一绝,同时擅长经营,也许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经常乐在其中。
“秦黑狗,大小姐说小镇需要一个庆典,我们正商量呢,你有啥好的建议没?”
王乾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
李崇拔出烟给秦昆递上,同时鄙夷:“他能有个屁的建议,商业活动又不是打架。”
秦昆一方面享受着李崇狗腿一样点烟递火,一方面被李崇鄙夷着,心中滋味极为复杂。
这都什么狗友啊……说的是人话吗?
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没建议,咦,杜清寒?你怎么在这?”
客栈角落,秦昆见到一袭倩影,黑发如瀑,瞳孔几乎占据整个眼球,眸子如黑宝石般深邃,杜清寒一身皮衣,身上没半点气息,如果不是看见,秦昆还感受不到。
回来几个月都没她半点消息,发信息也不回,今天怎么冒出来了。
“楚姑娘让我来商量一些事。”
杜清寒走来,嗅了嗅秦昆身上,一股农作物燃烧的烟灰味,这味道她还是比较熟的。
“你跑北方农田去干什么?有鬼事吗?”
这都能闻得出来?
秦昆嗅了嗅胳膊:“帮个小忙。”
“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
秦昆发现杜清寒居然提了两袋子新衣服,当即就给他换上。
一身名牌,低调合身,秦昆看见临江国贸的结账单,无语望着楚千寻,这不是大小姐家的商场吗。
楚千寻耸耸肩:“百鬼夜行嘛,需要杜姑娘协助,送了她一张铂金购物卡。她倒是关心你,全买的是你的衣服。”
杜清寒去洗衣服了,秦昆重新落座,王乾撇撇嘴:“还是杜姑娘有眼光,给你打扮的人模狗样的。”
“哈哈哈哈,胖子,别羡慕啊。魅力,魅力!”
王乾忽然前倾身子:“秦黑狗,说实话,我倒是不羡慕你。不过李崇、韩垚他们可能会很羡慕你。”
秦昆不明所以。
他找了找二人的共同点,都是有对象的。
有对象羡慕我作甚?
柴子悦和涂萱萱也不差嘛,杜清寒最多家务勤快点,也不至于羡慕吧。
王乾说完,秦昆发现周围人的眼光出现了异色。
包括余黑脸在内,全都不怀好意地望着自己。
呃……
“看我作甚?一个个都是什么眼神?”
楚千寻眉头一挑:“狗哥,其实这次叫大家来有两件事,第二件就是百鬼夜行的活动,不过这事小事,第一件事则是大事。”
“有多大?”
“特别大。”
“哪家的大鬼王出世了?”
“不,某家的小魔王出世了。”
“我艹,你们都胡扯啥呢?”
秦昆更加费解了,门口,老裁缝和裁缝婆走来:“小楚,你要的衣服设计图。”
“感谢前辈,你们家的衣服我实在订不起,而且大材小用,这设计图我按三倍价付。”
老裁缝呵呵一笑,嗅着鼻烟壶:“无所谓了。”
裁缝婆也笑的开心,看着秦昆眼神也露出一抹异色。
秦昆还是一头雾水,忽然锁住韩垚的脖子:“土娃,到底发生了什么,老裁缝夫妇俩怎么也这种眼神看我?”
土娃最老实,而且自己刚刚帮了他,秦昆只能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土娃刚想回答,门口几个老头走来,像是串门一样。
葛战颤颤巍巍地被景三生扶着,旁边是苏琳。
另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抱着个孩子,大步进入。
“岳父!”老裁缝躬身。
那老头怀里的孩子戴着一个小型面具,嗷呜嗷呜地叫着,一屋子的人全都凑过去逗弄。
“嘿,小家伙,学狼叫?学错了!”
“叫叔叔!快,叫声叔叔,叔叔带你拍电影!”
“叫伯伯,伯伯带你泡温泉。”
“小崽子,叫姑姑,多大了还抱着奶瓶,羞不羞~”
晁震来了,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孩。
小孩三、四岁,一点也不怕生,咯咯笑着,对着逗弄自己人,还张口咬着他们的手指。
“晁前辈,莫无忌,你们怎么也来了。”
莫无忌对着秦昆一笑:“秦昆,恭喜啊。”
“何喜之有?”秦昆搞不明白这群人今天抽什么风。看见小孩子戴着面具和莫无忌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号,也不由得产生逗弄的心。
“小崽子看着就讨喜,你收的弟子?”
莫无忌揭开面具,温文尔雅的面孔露出,依旧含笑:“是的。师父这段时间一直让我教他些本事,天赋不错,算是我开山大弟子了。”
“啧啧啧啧,谁家的孩子,这么有福气,能让两仪仙收为弟子。”
秦昆手掌一翻,一个血玉摸出,想送去当礼物。
礼尚往来嘛,人之常情。
只是下一刻,莫无忌吐出三个字,把秦昆雷的里焦外嫩。
“你家的。”
轰隆——
秦昆的脑海中,晴天霹雳,这一刻,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玩味地望了过来。
秦昆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但是自己怎么会耳鸣呢?
“不是……你等等……”
秦昆甩了甩脑袋,似乎没听清一样:“你说这是谁家孩子?”
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莫无忌一字一顿,云淡风轻道:“你,家,的。你的!秦昆,这是你的崽子。”
啪嗒,秦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王乾扯着嗓子道:“各位,快给当家的备茶!”
韩垚递上茶水,李崇拿着抹布给秦昆扇凉,王乾捏着秦昆肩膀。
“当家的,挺住!”
三人嘴脸张狂,看到秦昆的表情非常受用,得意地扭起屁股来。
“你家的,你家的,小!狗!砸!”
“秦黑狗,秦黑狗的……小!狗!砸!”
“当家的兴奋的快晕了,葛师公,给他擂一拳活活血!”
王乾怪叫,葛战也是颠颠地走来,一颠一唱:“昆的昆的小狗砸~”
我尼玛!!!
什么情况?
我的?
秦昆伸出手想摸那孩子,却打了个哆嗦。
我当爹了?
不对,让我捋一捋……
太吓人了。
晁老道凑过来:“说来也巧,九野五巍有个散人,也是生死道门下,叫张月鹿,原本是五巍山人,她半年前给我送来一个孩子,说是我重外孙女的。我验过血脉,她说的不假。张月鹿说孩子的父亲……是你。我一直没敢确定,只能联系左近臣和葛老匹夫,葛老匹夫托人在三坟山搞来你的血液样本,最终确认了一下。”
晁老道老顽童一样也颠了起来:“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是惊吓吧。”
我特么也就去北地干个农活,一回来多了个三岁的儿子?
搞我啊!!!
后院,杜清寒洗完衣服进来,孩子看见她,忽然张手:“姨娘~抱抱~”
杜清寒自然而然地抱起孩子。
晁震望着呆若木鸡的秦昆:“这段时间杜姑娘一直在我那照顾他。毕竟我和无忌手糙,照顾孩子还是女人合适。”
秦昆额头青筋跳动。
这世界我看不懂了啊……
第一三四零章,秦破军
万圣节前,大家都忙了起来。
秦昆作为当家黑狗,却成了最闲的一个。
晚上,家里。
杜清寒也不知道在屋里忙什么,沙发上,秦昆僵硬坐在那。
客厅中有个蹦蹦跳跳的小孩,一会拽一拽墙上的古画,一会趴在缸边捞鱼,一会把装饰用的剑拔出,哇呀呀地拖着大叫。
面具还戴在脸上,似乎是模仿唱戏。
“蛮……蛮有活力的……”
电视打开,秦昆的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他忐忑盯着那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忐忑什么。
客厅里一众鬼差眉开眼笑。
“哎呦,小主,小心点,别摔着了~”
常公公的作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老太监成了最贴心的一个,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其余鬼差也都是大眼瞪小眼,仿佛生活中闯入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砰——
孩子撞在牛猛腿上,牛猛无限接近鬼王,已经有了实体,见到孩子摔了个屁股墩,常长立即喝骂起来:“牛将军,没长眼睛吗?”
“呃……我……”
不止是常长,剥皮吐出草枝,赶紧扶起孩子:“牛哥,干嘛呢,别挡路啊!”
“对啊牛哥,杵在这干什么,占地方啊。”
牛猛地位向来卓然,比几个鬼王都高,这是秦昆最早的手下,声望比大姐头嫁衣鬼还高,此刻却成了千夫所指。
牛猛横着眼睛望向他们,大手搔着脑袋,小孩却很活泼地爬上牛猛后背。
“驾~”
“呃……小主,那是牛,不如上我背上吧。”
“对啊小主,我这里也有马,想骑马过来吧。”
马烈、董敖盛情邀请。
“不,我喜欢他!”
小孩子一句话,牛猛热泪盈眶。
“东天上国罚恶司碎颅狱牛猛,敢不为小主效死!”
看到自己也能哄小主开心,牛猛闷闷一笑,哞了一声,载着小主在客厅兜起圈子。
“小小年纪不惧阴气……邪门……”
秦昆再次偷偷打量那孩子。
自己鬼差是什么级别自己心里有数,他们虽说都收敛鬼气,但冷意是有的,一屋子的鬼差,现在地暖还没开,又是临江最冷的时候,寒意叠加之下他居然一点也没反应。
骑牛猛骑累了,常公公端来果盘,小孩子却不要,盯上了吊在房顶的吊死鬼。
“嘿呀~”
猛然一跳,他抓住吊死鬼双腿,自己也荡了起来。
吊死鬼嘿然一笑:“小主爱玩秋千吗?我陪你啊。”
吊死鬼生前有家室子女,但对子女管教严厉,时隔几百年,再次见到小孩子时,不免心中温暖,神经质的眼中带着慈爱,吊着小主晃了起来。
嗖嗖嗖嗖嗖——
八根吊命绳凭空出现,小孩子发现那些垂下的绳索,跳起抓了过去。
“小主,小心点~”
常公公站在下面,不断提醒。
荡过吊命绳,小孩子一屁股坐到无头鬼身上,看着对方脖子上碗大的疤也不惊惧,眯起眼睛顺着小孔往里看,想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无头鬼僵了半晌后,忍不住架着小主颠了起来。
“老树下,胖娃娃,抱着脖子骑大马~”
“娃娃笑,马儿叫,来到田边看花花~”
“采花花,抓青蛙,晚上回家吃瓜瓜~”
“小肚肚,吃饱啦,再不睡觉狼来啦~”
(找不到合适的儿歌,自编了,别问无头鬼是哪学的,我教的)
无头鬼闷声如瓮,逗弄着小主,一屋子鬼差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厮没有脑袋,居然还有这等才华。
“无头,你可以啊……”
水和尚眨着眼睛,无头鬼闷声道:“我生前也有孩子……”
肩上小主猛然一扑,扑到水和尚怀里,水和尚被撞了满怀,发现小主迅速爬上后背,摸着他锃亮的光头。
“阿弥陀佛……小主果然是有慧根的,不如这段时间贫僧带着他学学佛法……”
“阿水,你敢让小主变成小光头,我想打死你……”
常公公第一个不同意。
多稀罕啊,好不容易多了个小主,生活不一样了,你让他学佛?
小光头可爱吗?
好像是挺可爱的,但是绝对不行!
笑面鬼看见小主好像是在摸水和尚脑后的月亮,而不是喜欢他的光头,珍惜地抱着自己的玻璃瓶站在下面。
“小主,来玩吗?我这里也有月亮!”
小孩子跳下去,望着笑面鬼打开瓶子,月华溢出,灿若流火,眼睛不由得变亮了。
好漂亮……
十六阿哥凑在旁边,自己年纪最小,猛然见到更小的人,当哥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小主,我们一起玩吧?我教你吐口水,我吐口水可厉害了!”
“哎,不是……”常公公瞪大眼睛,发现十六阿哥说吐就吐。
一口蛇鸩鬼术吐出,不偏不倚落在水缸里,佛光宝气的水和尚忽然脸上一抽,心疼大叫:“我的鱼!”
尼玛,这小崽子口水有毒啊!
水和尚迅速念经化解,小孩子佩服地看着十六阿哥:“哥哥……”
十六阿哥眉开眼笑:“走,我们下楼玩去!前段时间我妃子被挖出来了,我带你见见她!”
说话间,十六阿哥、笑面鬼拉着小主就出了门。
“主子,这你不管管?外面多危险啊!”
常公公见到秦昆无动于衷,痛心疾首。
秦昆深吸一口气:“这小区里还没谁比你们危险的,让他去吧,我缓缓。”
常公公不放心跟出去了,牛猛一众则攀谈起来,进了书房。
该修炼还得修炼,该打游戏的还得打游戏。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屋子里,杜清寒走了出来。
“孩子呢?”
“玩去了。”
“想好名字了吗?”
秦昆头又大了起来。
怎么可能想好。
这一切发生的有点突然,秦昆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
掐着时间,秦昆知道孩子应该是自己在三仙海国那片因果水域中诞生的,那时自己回到了以前,见到了刘恬,然后旅游,然后去了岭南,见到了五巍山那位鹿眼老太太,张月鹿。
当时张月鹿说刘恬有了身孕,自己不信,但还是半信半疑地帮张月鹿清理了地宫大鬼,换了一个保胎的机会。
“那时的我……系统被三仙海国封住,没有系统似乎真能生出孩子……我天……”
捋清了思路,秦昆伸了个懒腰。
震惊中回过神后,这个结果是能接受的。
不就……不就是当爹嘛。
谁还不是从生到熟呢。
“蝴蝶振翅,麟儿降生。秦羽麟怎么样?”秦昆看向杜清寒。
一连串的因,才有现在的果,这都是那次因果水域中的些微变化,才多了个儿子。
杜清寒认真回道:“挺难听的。”
秦昆一个趔趄。
杜清寒继续道:“他诞生不易,晁震叫他‘撞命郎’。(这是西夏古时汉人的敢死队,原本是深空王牌的人物设定啊……算了,想不出狗崽子的名字,就用上吧。)”
秦昆道:“那叫秦破军好了。就这么定了!”
第一三四一章,万圣夜第一秀场
万圣节前一天,秦昆有儿子的消息在qq群里疯传。
各路好友发来问候,得知孩子叫秦破军时,大多数人发了鄙视的表情。
“粗人一个,就不应该让他起名……”
“多可爱的小狗砸,什么破名……”
“打打杀杀的,戾气太重了。”
“秦昆,改改吧?我可以帮着取。”
有些婉转的声音也觉得名字不太好,不过得知晁震起了小名叫‘撞命郎’后,纷纷把矛头指向晁老道。
可怜的老头,来了临江好不容易找了个馄饨摊,和弟子莫无忌在喝馄饨时,手机震动个不停。
晁老道瞟了一眼,气的吹胡子瞪眼。
“好歹是我重外孙女的孩子,老夫起的名怎么了?无忌你给评评理!”
莫无忌苦笑,众怒难犯啊。
都说这是晁老道诱导秦昆的,带头的就是左近臣,莫无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师父,只能劝他消消气。
好在抨击了晁老道一会,带头的左近臣消停下来后,众人开启了qq群投票。
‘选出你心目中小狗砸的名字’
又一个人带头起哄。
凡是在线的人都参与了进来,包括正上晚自习的崔鸿鹄。
半小时后,‘秦小汪’以绝对优势的得票率独占鳌头,秦昆差点捏爆了自己的手机。
你儿子才叫小汪!
“那小汪就是他的江湖诨号了。”
“嗯嗯,这才像我扶余山的后辈……”
“三岁在江湖上就有诨号,将来还了得?!”
秦昆发现发起投票的是一个新面孔,他他居然不理自己,连忙给王馆长的儿子发了信息。
“亚洲哥,给我查一下这人ip。”
王亚洲斯斯文文,作为it高手,和秦昆打交道不多。但秦昆和王守一的关系太硬,秦昆忽然求他办事,王亚洲也不好推脱。
“马上。”
不一会,一个地址发来,秦昆拎了个笤帚出门。
……
翌日,万圣节。
早上开始布景彩排,下午人员就位,晚上7点天便黑了,灵异小镇开始了建成后最大的灯光秀。
光影,鬼影,飘舞摇曳的道具,悉悉索索的音效,全都进入暖场阶段。
楚千寻建造小镇时似乎早就想过这些,整个小镇打造成一个立体秀场,似乎要办一个视觉,听觉,触觉全方位感受的大秀。
“众位,可以进场了。”
“好!”
“先等等,赵峰师兄呢?”
这次可是有两个嘉宾到场参与的。
茅山非请不可,据说徐法承早就就位,但一直没现身。
另一位就是赵峰了。
三仙海国回来了,赵峰当了首座,大半年都忙于整顿宗门,毕竟老太岁的离开对鱼龙山打击很大,没了定海神针坐镇,鱼龙山几位大渔夫,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好似准备割据一样。
赵峰大半年没见踪影,这次受邀而来,显然是忙完了宗门事务。
楚千寻请他是深重考虑的,鱼龙山的术法在观赏性上其实是最高的,毕竟当年锦衣卫的后人,糅杂了当时整个大明的江湖奇技。
鱼龙九变,大部分可是蜃术和江湖奇技的结合,绚丽夺目的招式,不光看着有冲击力,更兼具硬实力在里面。
听见楚千寻发问,角落里一个声音出现。
“师妹我在这!”
一个猪头举起手,眼睛肿的核桃一样,腮帮子鼓起,鼻血不断渗出,好像牙还掉了几颗。
不光是楚千寻惊了,其他人也非常意外。
“阿驴?你怎么了?”
“我靠,我还以为是哪家猪头怪人呢。”
“谁干的?下手这么狠!”
楚千寻一愣,关心道:“师兄这是怎么了?遭到歹人了?”
楚千寻还以为这人是化过妆的,谁知道是赵峰本峰。
“哈哈哈哈,这倒不是,睡觉摔的。不影响今日的事!”
“好吧,那么各位……开始吧。”
每个人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众人一哄而散,涌入小镇。
今晚游客不少,没有大景点那么夸张,但也比平时多了太多。
“弹簧僵尸鞋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进去就没有了!”
“白色被单,自带鼓风效果!”
“氪金鬼眼,先到先得!”
一个卖符纸的摊子,生意红火,符纸还夹杂着小道具,因为价钱公道,做工好看,不少人都抢着购买。
摊子设在小镇口,由符宗弟子操持,后面的余月弦算了一下流水,心中一震,表情无波道:“公有,公林。”
两个地字堂弟子道:“师公。”
“今天结束后联系孤儿院,捐些。”
“好!”
万圣夜,西方造型的鬼怪是主打,一些爸妈带来玩的小朋友也扮成小鬼头,可是见到造型逼真的‘大鬼头’,还是惊惧不安。
南瓜怪为首的西方团队割据大片街区,在东方风格的街区里仿佛入侵一样,见到人就吓唬,三五成群地抢糖,那些糖是进镇子时随门票给的重要道具,小孩子很喜欢,大人虽然没什么感觉,也不愿意这么被抢走。
可是不给糖他们就不让过去。
“喂,哪有景区这样的!”
一个游玩的学生不满,恐怖屋的npc也没这么霸道啊。
可这次对方就这么霸道,几个‘鬼’扛起不满的人就往远跑,被扛的人声嘶力竭大叫,同伴却笑出了猪叫声。
被扛走的不止一个,都是出来玩的,这可能是今夜的剧本,惊吓之余不可能发火,面子少了一丢丢是肯定的,所以到后来,被打劫糖果成了习惯。
“可恶,谁来治治他们?”
一个不给糖被扛走的家长在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孩子和孩子妈咯咯大笑之余,家长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一声唢呐,中断了闹剧。
唢呐?
是音效?
不,好像是真的吹打队。
声音一出,由远及近,小镇的恐怖音乐都没了,随着唢呐声,音效变成了阴森带点热血的出场音乐。
“何方妖怪扰人?”
拉长了声音的喝问,轿子一个又一个出现,一个长得像猪头的长脸法师,和他的几个师弟从轿子里飞出!
“天呐!爸爸,他们在飞!”
抬轿子的是纸人,吹打队是化妆后的活人。
这些视觉冲击最多令人稍稍惊讶,谈不上大惊失色。
但对方飞起后,气氛猛然变了!
“我靠,大秀啊!”
“这是拍电影吗?”
“听说这里有6个剧组,合力打造的吗?”
为首的猪头法师自然是赵峰。
鱼龙九变——铜钱变用出,尘嚣古钱如登云梯般甩出,赵峰消失再出现,消失再出现,每次消失都如忍者化为一团烟雾,模样虽然奇怪了点,但这本事,让一些人差点跪了。
“快拍下来!”
游客拿出手机,赵峰才不管这些,这次楚千寻烟雾弹放的足,这里有灯光特效、有剧组,秘门是不让在普通人面前施展这些道术,但谁知道是真的呢。
赵峰的师弟张墨鳞、裘龙泰也来了,两位楼主跟着师兄,阵仗整齐,一排三人踏空而出,和武侠小说一样,最后一次消失后,三人大叫一声:“飞刀变!”
游客看见漫天飞刀落下,都傻眼了。
但那些飞刀没打过来,而是打向那些‘西方鬼怪’。
这些都是剧组的群演,此次根据给的剧本来配合一场秀的,剧本写过不必演技多精深,只需要特定的时候干特定的事就好。
他们知道会遇到一场飞刀攻击,下来就该佯装逃跑了。
但谁能想到这帮人用的真刀!
“玩真的?”
“不……不是吧!”
镭射灯照着飞刀,飞刀如雨落下,不少群演大叫起来,完全模拟出了逼真效果。他们以为被飞刀射中了,连滚带爬地后撤,但下一刻,周围鼓起掌。
有些人才看清,插在身上的飞刀其实是树叶。
领头的南瓜怪人松了口气,恶狠狠道:“你们等着,兄弟们先撤!”
街心正中,逼真的表演让游客大为过瘾。
“好!”
“漂亮啊!”
“怎么弄的?”
“可以合个影吗?”
几个热情游客扑上去,赵峰三人蓬地一声,化成满地树叶。
惊愕过后,再次赢的一片掌声。
这才刚开始,他们就觉得今晚的门票,值了啊!
……
街道上没了暂时挡路的西方妖怪,游客开始横穿小镇。
很多空荡还没外租的店铺都派上了用场。
墙上突然出现的影子,休息处忽然垂下的昆虫,一些简陋的地方,只安装了微型喇叭,但效果也是满满的。
第一段路走过,受到小惊小吓的人选择买一些食物压压惊,有些乱丢果皮纸屑的,会遭到突然出现的鬼魂警告。
“喂,垃圾桶在那边,这里是我的地盘。”
楚千寻麾下鬼差尸灯鬼提灯出现,游客浑身汗毛直立,拔腿就跑,他不管怎么跑,尸灯鬼都追在后面,沿途还吓到不少游客。
最后那人只能乖乖回去把果皮纸屑捡了,尸灯鬼才消失。
“我靠……这是什么特效啊……”
那人擦着冷汗,看着旁边的灯光。据说三束灯光交汇会产生立体效果,也就是全息投影,刚刚那个提灯鬼也逼真了吧。
街道十字路口,武森然、李哲夫妇、涂萱萱、许洋、元兴瀚坐在烧烤摊前,武森然是入驻商家,早就拿了内部票候着了。
不过这些人和秦昆的关系,就算没内部票也能提前进来。
武森然扯着嗓门喊道:“那是真的鬼啊,只要大家保持卫生,保持持续就没事了!”
游客当然不信。
“老板,你真能编啊!来个肉串,一杯奶茶压压惊。”
“骗你干啥。”武森然解释道,“我以前也不信的。”
“哈哈哈哈,老板你演的真像,是小镇雇工吧?”
“我……”
武森然气急败坏,坐了回去。
许洋笑道:“大武,省点力气吧。好好卖你的串是正题!”
……
第一三四二章,小镇所有都是秀
灵异小镇前街插曲过后,不少人期待起后街。
后街很大,租给剧组拍电影,可是空余区域还是很多。
后街街口,一个医生拦着游客道:“各位!这是心理咨询诊所,不是景区!真不是,别闯啊!”
第二次开团时,医生霍奇和武森然一起入驻了这里,他的诊所效益还行,不开张则以,开张就能吃半个月,毕竟证书文凭都在,本事也是有的。
可他的诊所还真不是游览景区,但游客不信啊!
“别小气嘛,白湖镇的恐怖屋都有禁闭医院,我知道,这都是单独承包的,要门票是吧?给!”
霍奇觉得这帮人脑子有问题。
自己诊所外观布置的确实特殊,那也是因为这里属于宋元明清的‘清代洋场’,也就人洋人居住的区域。
可我特么真不是承包恐怖诊所的老板,我是大夫啊!
霍奇还想拦,忽然眼皮一跳,外面一只虚影从楼上落了下来,一下子进了诊所大门,游客纷纷抬头,落下的传单里赫然写着‘霍华德大夫私属诊所,门票50’。
“看,我说什么来着,这里果然别有洞天!”
霍奇僵在门口,刚刚那厮谁家的鬼差啊。
我什么时候叫霍华德了?!
门口是心理诊所的二维码,众人一个接一个扫了50。
“门票给了啊,我进去了!”
有带头的,就有下一个,在第十个人进去后,霍奇咬咬牙,索性不拦了。
妈的……不赚白不赚!
诊所里面很大,当初因为便宜,霍奇租的地方够接待二十个人的,还设立了居住房间。他想着生意差不多了以后,还会雇人。
不过好多房间暂时没装修,也没打扫,尘土遍地,最多一盆花,一个舒服的椅子,再就没了。
“看,我说这里没什么可看的吧。”
霍奇双手插袋,换上了正装。
西式的礼服,单片眼镜,是霍奇签约这里时楚千寻的要求,今晚既然开张了,索性配合一下好了。
他不缺钱,门口收费也不管了,但手机震动不停,还是有好些人自觉缴费进来参观的,霍奇有些佩服这些人的无聊程度,适时泼着冷水。
只是一个声音打破了诊所的宁静。
“我靠,快看,有鬼!”
二楼回廊,最里面的房间,摇椅上,一个刺刑女鬼幽怨地坐在窗边,望着月亮。
霍奇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家伙……好像就是刚刚发传单那个……
“十指连心的疼,你们体验过吗?”
刺刑鬼开口,一群人往后缩。
女鬼说话了!
好刺激!
他们看见那女鬼拔出十指的铁刺,可是铁刺怎么都拔不完,大胆的进去开始合影。
“我靠!照相机里面没有那女鬼!”
又一波惊呼传来。
“霍华德大夫,这女鬼是谁啊?”
霍奇一怔,还想泼冷水,最后叹息一口气,推了推单片眼镜。
“既然你们都看见了,我也不瞒你们了。1882年,我来到华夏,见到一位可怜的女鬼……”
纯粹是瞎编的话,让众人默默聆听。
霍奇都觉得自己的故事漏洞百出,但不少人已经信了,还有人在抹眼泪。
毕竟霍奇是心理医生,话术方面可是很高级的,一层层递进的故事,直接引起人的共鸣,故事讲完了,也就是普普通通和女鬼相遇的故事,愣是勾勒出旧社会的残暴,对女人的不公等等。
接着,又有惊呼:“这里还有一只!”
“咦?这不是刚刚看着垃圾桶的那个提灯老鬼吗?”
“霍华德大夫,他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房间,尸灯鬼坐在摇椅上,望着这群不速之客,不耐烦的时候还会穿墙离开。
这种神奇的现象更令人吃惊,于是霍奇又开始瞎编了。
“哦,这人说来也听可怜的……1880年时,我还没来华夏,就听说了他的大名,他是当时的守夜人,守灯塔的……那天,狂风暴雨来袭,灯塔灭了,轮船没了方向,所有船员都有触礁的危险,于是有一个人奋不顾身……”
霍奇说得兴起,点了一根烟,口沫横飞,声调抑扬顿挫,表情时而唏嘘时而悲伤,旁边的尸灯老鬼骂了声‘放你妈的屁’,再也受不了这环境,穿墙离开。
主子怎么给自己安排了这差事呢。
……
霍奇的诊所,只分去一部分支流。
大部队前进,已经经过剧组区域。
卖场,电影院出现在眼前。
卖场是卖衣服的,正儿八经的衣服,设计图是老裁缝、裁缝婆出的,用的却不是法器的料子,是普通厂家订制的。
以前景老虎在纺织厂跑运输,楚千寻把活揽给了他,景老虎只是跑跑腿,联系了几个人,就赚了不少钱,他之前收养的孤儿不少,有好多的普通人,那些普通的弟子被叫来打理了这个店,算得上魁山老宅的营生了。
“瞧一瞧看一看,这里的衣服真好看!”
“平价不贵,多买不亏!”
卖场衣服确实好看,但没什么生意,可下一刻,一个扎着丸子头的胖子,穿着一身拉风的道袍,身后是两排蹦蹦跳跳的僵尸,浩荡而来。
“阴人赶路!阳人回避!”
道路两旁,忽然爆发出烟雾特效,如果秦昆在这一定能看出,不少僵尸竟然是无妄国的。
这都是楚千寻拜托杜清寒搞出的阵仗,领队的两个僵尸,一个是虚影,两颗死鱼眼瞪的老大,自然是飞雷僵。
另一个一脸猥琐,手里还拿着手机,非常不专业。这人自然是曾经给秦昆开车的李参领了。
烟雾弥漫,僵尸青面獠牙,还有阴风配合。
“快看,僵尸过路!”
“妈妈我怕!”
“别怕,你看那僵尸身上扛的什么?”
先前最开始在路口打劫的南瓜怪人、吸血鬼等演员,被僵尸扛在肩上。
领头的胖道士头颅昂起:“哼!西夷妖怪,敢来这里作祟!”
“放开我们,今天是过节啊!!!”
南瓜怪人几个群演配合大叫。
“过个屁的节!带走!”
僵尸一蹦一跳,身上戴着钟家给的铜铃。
铜铃响起,音律好听,汇合起来并不是驱鬼辟邪的,而是安抚人心的。
八音安魂!
叮铃——叮铃——
街道配合的连续灭掉路灯,阴森的路上只有僵尸在跳,却没一个游客害怕。
到最后,这里只剩卖场的灯亮着,王乾甩出一沓钱给老板:“给我挑一批衣服带走,要快!”
老板汗颜,他得到的剧本没这么粗犷,前面还有不少对话都被这胖子省略了。
老板焦急翻找,僵尸们也凑了上来。
这条街是清代风格,满清官袍有不少,立即被抢空,游客中有眼尖的,忽然兴奋起来。
“那胖子……那胖子是明星啊!”
“啊?”
“果然有明星!那是《龙虎天师斗僵尸》里的百里行僵顾飞袍!”
“我靠!原来是反派!”
“你看他居然在赶尸呢!”
“呀,我可喜欢那电影了,果然是顾飞袍!”
王乾横眉扫去,大声道:“居然认出贫道,那留你们不得!”
忽然一个白鹤亮翅,王乾猛然跳上旁边的屋顶!
“哇……好厉害!!!”
“顾飞袍顾飞袍顾飞袍!”
“这怎么做到的?吊威亚吗?我没看到啊!”
王乾居高临下:“哼哼,尔等怎能领会我的秘术!”
王乾还要说什么,领头的李参领抑扬顿挫,念出台词:“顾道主,南瓜怪人和吸血鬼跑了!!!”
“什么?”王乾看了底下游客一眼,大喝道:“今天放过尔等一马,我们先追那些家伙!”
僵尸们抢了衣服,蹦蹦跳跳离开了,王乾也不断跳跃在屋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飞檐走壁……”
“好厉害啊!”
“爸爸,这比其他景区都好看!”
“钱没白花。”
只有卖场老板哀嚎道:“这帮天杀的,居然付的是冥币!”
咔咔咔咔,僵尸走后,路旁的灯先后亮起,只有卖场老板的摊位上方下起了雨,游客哈哈大笑。
“别难过,老板,给我来一件!”
“我也要!”
“让我看看,还有飞鱼服卖啊?”
“我要飞鱼服!老板,有绣春刀吗?”
……
王乾的任务是追杀那些南瓜怪人,毕竟百里行僵顾飞袍亦正亦邪,僵尸的跳跃速度太慢,拖延了不少时间,这也是楚千寻要的效果,就要这么慢的热闹。
卖场旁,剧组的场地也成了观光区域。
地上的道具,休息的剧务,都成了楚千寻的免费员工,配合今天的秀场,能免他们半个月的租金,导演当即就同意了。
一个取景地才能待几天啊,一下子免了半个月,等于不要钱在这拍摄,只是配合一次秀场而已,有什么的。
游客拿起道具来拍照,跟一些化妆的群演合影,猛然出现几个捣乱的西方怪物,却被小镇悬赏。
抓到他们,用他们身上的特殊鬼牌,能来某某特定区域换糖和奖品,又添加了一层乐趣。
电影院是免费进入了,爆米花和饮料则是收费的。
里面放的是《龙虎天师斗僵尸》、《生死道》、还有一个没上映的鬼故事纪录片《无妄国小镇》。
前两个有些人已经看过,《无妄国小镇》则是王乾、徐法承、元兴瀚他们跟秦昆去无妄国不死山拍的。
拍摄简陋,但因为真实,而且那个世界匪夷所思,被剪辑了一下,又加了特效后,却成了引人入胜的小众经典。
“我天……好荒凉……”
“这是哪啊?看起来比灵异小镇还特别!”
“这是什么?僵尸吗?”
“好像在说话,他们穿的衣服好特殊……楼兰鹰卫?”
片子不长,剪辑的精华也就30分钟,还被分为6个小段,影院只是随机放映,似乎不想让游客堵在此地,专门贴了告示其他片段后方街区还有播放场地。
电影院里,元兴瀚、李哲夫妇几人都坐在此地。
“元大哥,听说片子分镜是你画的?”
涂萱萱问道。
元兴瀚哈哈一笑:“王上师请的我,想着给孩子赚些奶粉钱,我就去了。谁知道他自己操刀摄像,拍摄水平着实不咋地。”
涂萱萱莞尔一笑,李哲问道:“元大哥,孩子呢?”
“老丈人和媳妇带的,今天也来了。可能在哪逛呢吧!”
“元大哥,孩子叫什么啊?”
“元宝!”
“哈哈哈哈……好可爱。不过他不怕这里吗?”
元兴瀚有些无奈:“从小胆大,我丈母娘说他缺心眼,大舅哥却说秦昆送的那块血玉的作用。”
……
第一三四三章,大罗无量道茧
今夜的游客终于体会了一把一步一景,别有洞天。
灵异小镇每个区域带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这是前所未有的,许多工作人员都说这里假亦真来真亦假。
真假难辨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噱头,还是确有其事。
但就算是真的……好像鬼怪也不过如此。
而且西方鬼怪好像没东方厉害啊……
“站住,你别跑!”
四五个纸人围着一个吸血鬼追去,吸血鬼心中大骂,从来不觉得当群演这么累。
但是听见周围游客的笑声,他们觉得还挺知足的。
“逮住他!”
后面蹦蹦跳跳的僵尸围堵一个科学怪人,科学怪人就没那么好运了,道具笨重不说,那群僵尸的精力也太充沛了。
双腿蹬着蹦了两条街,还没累?
大哥,都是同行,要不要这么拼啊……
科学怪人被抓住,拉到柳树旁阿鲁巴,僵尸们拽着他的腿撞树,王乾有模有样地捡起地上的鬼牌:“这什么东西?好像没用。”
鬼牌被丢掉,一群小孩上来捡走。
“爸爸我抢到了!”
“可以兑奖耶……”
“还能换糖果!”
大人莞尔一笑,王乾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错,有我僵尸门的潜力,送你们几张符纸。”
残破版的飘羽符被贴在小孩鞋上,小孩子发现自己也轻盈了许多,学着一蹦一跳,居然也不累。
好神奇!
大人们只当这是孩子的心理作用,对那些符纸毫不在意。
另一旁,游玩的学生们分成了两派。
他们大多是化妆而来的,跟着学校的cos社团,今晚灵异小镇的秀场据说做的很好,来了后发现果然不错。
cos鬼护士、魔女、女吸血鬼的不在少数,还有一部分喜欢cos的社团发现卖场的衣服比他们做的还好,纷纷换上。
这下,东西方古怪阵营初现。
那些女鬼造型逼真,加上她们重换的妆容,把社团学长们看的热血沸腾的。
“学妹,来来来我给你拍个照!”
“合个影吧学妹,没发现你这么好看!”
“哇,女性白无常、黑无常啊!”
“哇,女性牛头马面啊……”
好像漂亮的女孩在这种气氛下都喜欢妖艳一些,但漂亮又个性的女孩在这种气氛下都喜欢扮丑。
扮丑不是真的丑,而是戴上了牛头马面的头套。
她们可不是为了变成牛头马面的,而是纷纷请人录了小视频,就在头套摘下的一刻,靓绝全场,她们要的就是这效果。
所以街道上,一个斜眉入鬓,器宇轩昂的男道士走来的那一刻,所有‘女鬼’们芳心为之吸引。
好帅啊……
那种气质,加上不俗的样貌,还有他身边的黑白无常……
花痴叫声汇集成海。
“道长!缺鬼差吗?可盐可甜!”
“道士哥哥,好帅啊,有道侣吗?”
“道长,看这里~~~”
电影院门口,徐法承背负桃神对剑,当先走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千寻非得让他过来一趟,甚至搬出了秦昆的面子,他便放下手头工作远道而来。这次出场,身后白无常谢子迟、黑无常范疆、雷桃鬼、饮火鬼等一众鬼差,也跟在后面。
他们身上有防止鬼气逸散的符纸,徐法承不担心影响别人,但这么多鬼差,冷气是有的,真不怕普通人因此感冒吗?
来了以后,徐法承发现担心多余了。
这条街太热闹了,人声鼎沸,一点也不冷。
这是阳气充足的表现,于是他带领鬼差,安心地扮演着npc的角色,横穿街道。
“这个白无常也好帅啊!能和你拍个照吗?”
带着高脚帽的白无常温和一笑:“抱歉。”
那个cos白无常的女子才不管这么多,强行合影,拍完一看手机,却发现照片里只有自己,和刚刚为首的男道士。
黑白无常和其他鬼一个没有!
“见鬼了!”
女子不惊反喜,好厉害的投影特效!
在前街时他就看到过维护卫生的尸灯鬼他们,那时合影后对方就没影子,现在还是如此!
黑科技啊!
“道长好帅啊,交个朋友好吗?”
茅山是正一派,可以结婚生子,但徐法承没想过这些,对于普通女子的青睐,也是彬彬有礼的拒绝。
那颔首微笑的模样,让花痴妹妹们的小鹿差点在胸口撞死了。
芳心纵火犯,不过如此!
徐法承如同游客一样,楚千寻也没给他安排具体的事,他便闲庭信步浪荡在这。
“主子,是赵上师他们!”
赵峰和两个师弟表演很卖力,韩垚的纸人给他们当手下,提高了赵峰三人的逼格,毕竟鱼龙山的江湖奇技是最华丽的,只见赵峰一会消失一会出现,普通人看过那么多黑科技后当然不信这是真的,直说他是东方魔术师,赵峰也乐得如此。
“赵峰憋了那么久,也不容易。让他耍耍吧。倒是张墨鳞和裘龙泰似乎对赵峰心服口服,看来鱼龙山局势已经稳定了。”
一群人穿过这片区域,见到一个茶楼。
这是楚千寻的地盘,平时就是供人喝茶的,价位合适,坐落在一个路口,视野良好,也有许多客人在这里歇脚。
台上,一个年轻人戴着面具,穿着戏袍,不断变脸,赢的一片叫好。
年轻人旁,一个小孩子也戴着面具,穿着戏袍,笨拙变脸,有时候变过了,还会露出真容,然后害羞地捂着脸,引来哄堂大笑。
“咦?莫上师!那个小子……是莫上师的弟子吗?”白无常问道。
徐法承嘴角一挑,没有回答。
茶楼角落,一个嗑着瓜子青年抖着退,看向台上一大一小两个变脸的表演者,表情有些僵硬。
旁边,杜清寒给秦昆剥着瓜子:“不好看吗?”
“挺好看的……”
这可是能混饭吃的手艺,小小年纪有这手艺,肯定比自己当入殓师要好。
但是……我怎么那么吃醋呢……
看着台上的师徒俩变脸加唱本,斗的有来有回,秦昆就觉得膈应。
那特么是我儿子啊!还没叫过爸爸呢,成天师父长师父短的,在家里光说他师父了,自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今天的重点是这里的秀场,开心点。”杜清寒不太通人情世故,但看得出喜怒哀乐,于是安慰道。
“对啊,开心点,有了儿子还不值得高兴吗?”
秦昆旁边,一个道士坐下,秦昆吐出瓜子皮,头都没回。
“徐法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问你一件事,三仙海国回来后,那个2000年前的你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你自己记得不?”
秦昆提起旧事,发现徐法承没回答,猛然停住抖腿,微微转过头。
“是你!”
徐法承双眼古井无波:“是也不是。”
秦昆忽然出手掐向对方脖子:“敢来我面前放肆!徐法承呢?!”
一只手掐去,对方屈指一弹,手背一震,秦昆五指被震开,但是另一只手,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徐法承后颈!
“秦上师,想干什么?!”饮火鬼豁然站起。
黑无常拍碎茶杯:“姓秦的,想打架吗?!”
两声毫不掩饰,茶楼看戏的人都望了过来!
“我靠!又是表演!快看啊!”
“嘿,这次剧本有意思,今天惊喜还真多呢!”
“别吵吵!”
“看……那是什么?!”
秦昆身后,马烈喷着响鼻,粗气打在黑无常脸上:“就凭你们?还嫩了点!”
剥皮叼着草枝,揪住饮火鬼衣领:“跟谁喊呢?”
徐法承身后,碎骨鬼、人烛鬼、雷桃鬼也纷纷向前一步。
“来来来!憋了好久了,有一个我收拾一个!”
碎骨鬼浑身骨骼作响。
“特么的,想叫板是吧?我们怕过谁?!”
人烛鬼浑身蜡油流出,地上烛芯冒出,几十根蜡烛燃起。
水和尚双手合十,一口吐沫吐灭一个蜡烛:“莹莹之火,敢与皓月争辉?”
他指了指脑后的佛月,眼中鄙夷。
吊死鬼落在碎骨鬼旁边:“你先把我收拾了试试!”
大舌头略略略地挑衅起来。
雷桃鬼抖着枝叶,他不擅长嘴炮,旁边无头鬼也不擅长嘴炮,两只鬼差像是凑数的杵在那。
徐法承冷笑打开秦昆的手:“我就是我,秦昆,你眼拙了。”
秦昆也不反驳,五指一抓,徐法承忽然发现体内一些丝线被抓出。
这是……
晶莹剔透,五彩斑斓。
里面是徐法承的前因后果,命运转折。因果线和无数人的因果交汇在一起,成了一个网,却梳理的乱而有序。
怎么回事!秦昆什么时候有了这般神通?!
“大罗道茧!你怎么学会的?!”
徐法承失色,大罗是大罗金仙的大罗,罗就是网罗一切,大罗无量,包诸所有。
传闻庄周梦蝶时,悟到大罗无量,结茧化蝶,摆脱桎梏,但那特么是传说啊!除了庄周没人再做到过,都以为是编的故事。
凭什么秦昆身上有抽丝剥茧的本事!
“你果然是你……”
秦昆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因果丝。
徐法承是徐法承。
2000年前的徐法承仍旧是徐法承。
没有变过!不存在两个人之说!
奇了怪了!
难不成这也是徐法承因果线的一个分支,而不是另一个他?!
秦昆松手,那些晶莹的丝线缩了回去,望着徐法承惊愕的面孔,秦昆忽然一笑:“我就说嘛,这样才对。吃了没,我请你撸个串?”
“秦昆,你先解释一下刚刚的事!”
“你是知道我的,莫名其妙会一些本事,可能都是天赋吧。”
秦昆臭屁的一笑,带头离开。
“小汪怎么办?”杜清寒插了一句。
“让他师父管着!”
秦昆笑容收起,变得脸黑起来,瞪了一眼面前的饮火鬼、碎骨鬼,二鬼打了个哆嗦,立即让开路。
“你们要打一边打去,我和徐法承吃个饭。”
秦昆撂下一句,带着杜清寒和徐法承走了。
茶楼,好多人眨了眨眼。
鬼差也眨了眨眼。
“还打吗?”
“还打不打啊!”
“我们都等着呢!”
几个鬼差下不来台,才觉得普通阳人这么可恨,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打个屁!”
黑无常骂了一句,一跺脚,化为黑雾消失原地。
看客惊愕。
接着马烈一众也化为青烟消失。
“我靠……这特效绝了啊……”
“习惯就好。”
今晚所有人都被震撼的不轻,所以谁也别感慨了,现在是歇息喝茶的时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一三四四章,神仙哥哥(为书友‘道心通玄’加更)
茶楼下面是张平导演,秦昆路过跟他打了招呼,张平暂时在忙,也没时间招呼秦昆,就发了根烟。
这是楚千寻让王乾请来的,要给小镇拍个宣传片。
张平眼里,小镇现在的规模算得上奇迹了。
之前《生死道》就是他指导的,那时这里还是荒村刚刚改建,那种地方变成现在的样子,张平唏嘘不已,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发展前景。
他也是认识徐法承的,之前听过徐法承在秦昆的圈子里地位很高,再加上徐法承的公司是做特效的,他也打过交道,所以朝着徐道子热情不已。
告别张平,秦昆和徐法承二人并肩而行,其实今天看见徐法承后,秦昆还是觉得徐道子和之前不一样了。
首先是气质方面。
这种气质只有晁老道、左近臣、葛大爷他们身上才有,那是沉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稳重,徐法承年纪和秦昆相仿,这个气质显得他有些老成,尤其是那双眼睛,满眼写着故事,秦昆才觉得对方和三仙海国那个2000年前的徐法承有瓜葛。
但看过对方因果线后,秦昆便再也不多想了。
如他所说,他是徐法承,这句话毫无毛病。
因为他就是徐法承,没秦昆想的那么复杂。
“大半年不见你了。”
“我也一样。”
一人一杯饮料,二人走在街上,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秦昆曾经和徐法承的关系不断缓和融洽,现在似乎又疏离了不少,那是时间的原因,秦昆经历过因果线,却没在那里生活太久,他可能理解徐法承变得陌生的原因,不过徐道子也在渐渐适应融合后的当下生活。
“你和自己怎么和解的?”
这句话有些像是医生在询问心理病人。
“别这么文艺。”徐法承撇撇嘴,然后有些唏嘘,“听了一些不属于我记忆中的故事,然后他就走入我身体里了,我问过师伯,师伯说这是‘归真’,没错,返璞归真的归真,具体让我解释,我道行还解释不清。你呢?大罗道茧是怎么回事?”
徐法承很好奇。
传说中的本事啊。
秘门中‘抽丝剥茧’这四个字,是另一番深意,说的就是大罗道茧。一个人能抽丝剥茧看清另一个人的因果线,就代表他领悟了这种秘术。
在秦昆之前,烛字卷传人是最接近这个秘术的。
但徐法承发现秦昆刚刚的举动后,断定他的理解恐怕比烛宗还要深刻!
秦昆叹气:“还是那句话,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是某天去北地,有些怪事得到了感悟,想到了这里,然后先化茧,然后成了蝶。然后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但维持那种视野很累……一种灵魂抵抗不了的累,算是刚刚入门吧。”
徐法承解释不清自己的返璞归真,秦昆也解释不清自己的大罗道茧。
二人都惊讶于对方身上的神奇之处,却又迫切想理解自己身上的秘密和怪事。
秦昆当日用出的逍遥阵,以为是阵术,谁知道让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他想不通的事情很多,可是他发现徐法承似乎也有这种苦恼。似乎返璞归真后,徐法承也领悟了一些他自己说不清的道术。
二人在感慨唏嘘,小镇依旧热闹。
李崇出场了。
斗宗黑老虎走在十里洋场的街道,墨镜皮衣,身后是会所的技师。
今天李崇给大家放了假,专门打扮了一番,女子们也很开心。
李崇从秦昆二人面前招摇过市,秦昆啧啧一叹,这阵仗,今晚李崇回到家得睡沙发了啊。
也不知道那些女人在扮演什么角色,秦昆却知道光这阵仗一出现,就是一道风景线了。
“哇……旗袍……”
“好美啊……”
“都是群女妖怪!”
“咦,那不是御仙庭的18号吗?”
一个男人眼尖,刚多嘴,耳朵被媳妇扭住,游客中发现那男的被媳妇连抓带挠。
“不是!我认错了!媳妇,饶了我吧!”
李崇一群人路过,不少男人认出了御仙庭的李老板,却都和陌生人一样不敢上前打招呼。
这段过场秀难不成叫牡丹花下死吗?
说违和好像也不违和啊……
李崇一行人来到小镇后街,电影散场了一批,许多观影的客人从里面走出,看见了这匹人,好奇不已,突然,几个西方怪物出现。
那群旗袍美女花容失色,被怪物扛着就跑!
“谁敢动我的人?!”
李崇叼着烟,大衣脱掉,迅速出手。
上天,入地,破墙!
一个披着被单的幽灵显然也是好手,一人独斗李崇不落下风。
李崇和对方交手20回合,有些纳闷。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样的。”
楚千寻给的剧本里,这个群演会和自己过两招,然后跑掉,自己带人去追,现在发现对方挺能打的。
玩真的?那就玩真的!
“纯阳!”
“撼山!”
“风中鬼!”
“慑魄!”
“追魂!”
“有神威!”
“三千虎伏三千鬼,万里风杀万里愁!”
魁虎道术,斗九阴!
李崇化作平地龙卷,席卷而去,那披着被单的幽灵迅速后撤,却被龙卷风卷起。
打!
从地下到空中,李崇毫不留情。
看得出对方也是练家子,似乎是生死道的人,因为刚刚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灵力波动,他不配合李崇逃跑,李崇也不想给对方面子。
妈的,自己加戏,让你加!
一拳轰爆白色被单,下方游客大声叫好!
“漂亮!!!”
被单如雪花落下,其他几个群演纷纷逃走,李崇却死死看着一地被单碎片。
不对劲!
“老板!”
“老板我好害怕……”
莺莺燕燕依偎而来,李崇却流出一滴汗。
“我们走!”
“哪里走!!!”
天空上,一个胖子出现。
王乾居高临下,李崇大声道:“这里有问题!”
王乾一愣,这厮怎么不按台词说?
“休得胡言乱语!”
李崇赶紧把手下一群女子叫走,踏步一弹,跃向房顶。
“胖子!我说真的呢!刚跟我打的那个幽灵,不是群演!”
李崇低声道。
王乾一愣:“三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没开玩笑!”
王乾朝着下面一挥手:“他由我来应付,你们继续抓那群西方怪物!”
一群僵尸蹦蹦跳跳离开。
然后王乾二人没入房顶。
后街不远,是葛战他们的宅院,二人落入院中,葛战背着双手,看向远处。
“师公!”
“葛师公!”
“我感觉到了。”葛战望了片刻,又坐回轮椅,“秦昆、徐法承他们都在,无需担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二人还没说话,葛战就清楚了二人来意,二人提起的心放下。
“师公告辞!”
……
烧烤摊旁,秦昆买了两串肉,递给徐法承一串。
徐法承看了看远处:“似乎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秦昆道:“管他呢。”
徐法承没秦昆那么悠哉,斩妖除魔,本来就是茅山使命。
“我去去就来!”
人群中,好多小姑娘在围观徐法承,却见这位帅气的道士哥哥大手一挥,袖袍中出现铜钱链。
那链子缠住不远处的大树,徐法承用力一拽,整个人腾空而起。
“哇……”
“这到底是哪来的神仙哥哥……”
“好帅啊……”
徐法承走了,杜清寒嗅了嗅空气:“不死山的那群人,好像有几个碰见了麻烦。”
杜清寒也走了,秦昆一个人提着肉串,有些寂寞。
“阿弥陀佛,秦当家,好久不见了。”
一个俊秀和尚出现。
妙善?
秦昆回头,紫衣僧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他居然没有发现。
“佛法如此精深,你现在可是不得了了。”
刚走了一个道士哥哥,现在又来了一个和尚哥哥。
路边的花痴围在妙善旁边,妙善和颜悦色地朝着她们笑着,然后看向秦昆。
“有儿子了?贫僧准备些薄礼,还望笑纳。”
一个银杏叶子被妙善小心捧起,那似乎是佛林寺的银杏树,叶子夹在佛经之中已经脱水,但这叶子不知道夹了多少年,上面经文已经印入其中。
秦昆不敢怠慢。
双手接过。
这是厚礼啊。
“秦当家,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别小气嘛,佛经一起送给我呗。”
“一本普通佛经,要它何用!”
“送儿子啊。”
“粗鲁……”
自己当年入门时的第一本佛经被秦昆抢走,妙善大为恼火,就不该送这份礼。
“孩子呢?”
“跟他师父变脸呢。”
“莫无忌好大的能耐,敢收这等弟子,贫僧看看去。”
秦昆一愣:“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啊,我儿子不当和尚!”
妙善玩味一笑:“说不定想当呢。”
我……
秦昆忽然有种软肋被捏的感觉。
有了孩子后他再也不是那个没有破绽的秦昆了!可恶!
妙善走了,秦昆活动着肩膀。
今天本来就气不顺,居然还有不长眼的敢往小镇凑热闹,他朝着徐法承的方向走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脏东西!”
……
小镇末端,是一个偏僻的芦苇荡,土娃的祭炉鬼今晚专门在这守着,不让行人通行。
游客也看到了这个脚踩火盆的祭炉鬼,这里是道路的尽头,也是路灯的尽头,他们感慨小镇的黑科技。
尼玛一个个的鬼也太真实了点!
“这家伙不会也合不了影吧?”
一个游客尝试后,发现照片里没祭炉鬼,悻悻离开。
祭炉鬼从没在这么多阳人面前露过真容,主子也不让,今晚土娃却没有限制他,他原本还很忐忑,怕吓到别人,可是发现这群阳人……
一个个胆子都不小,他便放心了。
守在这里很无聊,祭炉鬼也没个伴,忽然,他感觉身后芦苇荡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嗯?谁在那里?”
祭炉鬼走了过去,脖子却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身体一下子被拽进河里。
第一三四五章,明王
祭炉鬼愕然,继而惶恐。
有邪物攻击他?
扶余山麾下鬼差里,祭炉鬼和主子韩垚一样,平时普普通通,可是脑子却不差,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对方对手。
因为这是水里!
他因火而死,最怕水不说,水对鬼魅也有极大的克制。
砰地一脚,一个铜盆凭空出现,被祭炉鬼踢出水面,铜盆凌空飞起,彷如出水游鱼,落下时飘在水上,上面冒出幽幽绿火。
“哪来的邪丧,在这里放肆!”
祭炉鬼转头,一口鬼火迎面喷出。
水中,鬼火再强杀伤力也有限,对方似乎没花多大力气就挡下鬼火,白色蒸汽随着水泡散去,祭炉鬼发现对方拎着铁链,长脸大眼,居然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你……”
祭炉鬼眼睛瞪大,对方用力一绞,祭炉鬼脖子断掉,被他直接拖入水底。
水面上,铜盆顺水而飘,那一抹绿火中,祭炉鬼虚弱钻出,他望着水中的不速之客,迅速向岸边划去。
刹那间逼着自己用出了火遁鬼术,对方实力了得!必须要尽快把这事禀报给主子他们。
……
徐法承来到后街时,游客依旧在围观,他发现一些女游客跟着自己,眉头一皱。
“谢子迟,范疆,你们去看看!”
“诺!”
黑白无常半虚半实出现,朝着一片芦苇荡走去。
二鬼走了没多久,一个祭炉鬼虚弱跑来。
“祭炉?”
“是你们?”
论关系,祭炉鬼和黑白无常可不一般,几人和牛猛、剥皮经常开黑打游戏,算得上很铁的队友啊。
“怎么了这是?!谁伤的你?”黑无常显然对祭炉鬼比较友好,很义气问道。
“有不速之客,小心点……”
话还没说完,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水中上岸。
高昂着头颅,浑身湿漉漉的,背负一个铜刑枷,双手提着铁链。
那是一只鬼王,鬼气浓郁的几乎辣眼睛了。
他比戴着高脚帽的黑白无常还要高,此刻低头望来,倒是一脸讶异。
“黑白?有趣!你们是哪里来的山野无常!”
山野无常?笑话!
白无常看清了对方,然后冷哼道:“雪楼无常谢氏,谢子迟!”
“焦城范疆!”
“哈哈哈哈,吓唬谁啊!某乃东天上国罚恶司弱水狱镇狱明王,马洪!凭你们两个小家伙,要跟我玩玩吗?”
明王!
二鬼看见对方腰间酆都令牌,浑身一抖。
阴曹牛马地位向来比黑白要低,但还得分实力。
如果对方是明王就不一样了。
那是鬼王啊!
一只马面明王,居然出现在此?
没多久,旁边树丛出现响动,一个白影自暗处走出:“有趣,阳间这片小地方,居然还有黑白坐镇。你们是当地阴司?”
谢子迟看到对方后,更是惊骇。
一只白无常!
不可能啊……临江阴司凋敝,城隍庙小,目前仅有一尊牛头武官镇庙,这白无常又是哪来的?
谢子迟看着对方,对方拍了拍手,身后又出现两个鬼影。
一尊断角牛魔挡住三人去路,一个黑无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范疆。
竟是黑白牛马齐聚!每只鬼差腰间都有酆都令。
“我等乃巴蜀鬼城而来,奉阴律司之命追剿逃亡之鬼,违令者杀无赦!”
四只阴差中,那个白无常说罢,推开谢子迟,带头离开。身后的马面问道:“这个家伙不拿下吗?”
“走吧马洪,这是有主之鬼,非是阳间流窜的邪丧。”
黑无常拍了拍马面,也跟了上去。
四鬼来的快,走的也快,祭炉鬼、谢子迟、范疆呆立在原地。
这么大的阵仗,好久没见过了。
那马面已是明王实力,还得听白无常调遣,恐怕那黑白也是明王级别,那断角牛头,恐怕也是如此。
四只明王啊!
何其恐怖?
‘明王’代表着地位,这是阴间的敕封,可不是鬼王能比的,鬼王只是实力。同样是鬼王实力的,明王便能号令鬼王,这就是阴间的地位体现。
看着他们消失,谢子迟暗道不妙,迅速朝着徐法承走去。
……
小镇今夜格外热闹。
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万圣节让这里成了一处流量地标,临江的打卡地,依附白湖镇而生的商贩赚的盆满钵满,一些游客玩出来后,又选择在周围买一些特产,让那些商贩乐不可支。
就连出租车司机也揽了不少活,今晚上恐怕能睡个好觉了。
好戏终究是要散场的。
拍完照,逛完街,吃完饭,灵异小镇还有后半段的节目,百鬼夜行之类,还有和西方怪物的互动,但一些体验过的游客因为时间关系,已经开始陆续离开了。
“好特别的地方,下次有活动还得来!”
“那是当然的了。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了,没来的人得后悔死……”
“爸爸,我在一个没人的屋子里翻到了鬼牌,我们又可以兑换糖果了!”
大人小孩少男少女都得到了精神的放松,朋友圈一个又一个视频发出去,证明了楚千寻这次策划的大秀是成功的。
幕后,楚千寻看到狂欢夜进入后半段,也松了口气,张平导演把剩下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副手,此时跟在楚千寻旁边。
“楚姑娘,大成功啊。”
“多亏了你了,张导喝杯茶吧。”
张平搓着手,上次拍《生死道》时就知道楚千寻身家不菲,当时的楚千寻用的却是投资人的钱,这次的大秀是楚千寻在背后一手投资加操持,仍旧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张平才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仿佛把一切发生的事都算好了一样,从头到尾,目前的小镇没有一件突发事件是脱离掌控的。
这就恐怖了!
多头并进,还能将局面稳住,张平觉得楚千寻绝对是一个顶级的策划人。
“后面的拍摄任务简单多了,你说的几个秀场我都安排了人,不过我一会还得盯着。”
“嗯,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千寻看向张平,张平不好意思一笑:“王乾给我推荐这里时,许诺过拍摄场地的使用情况,我就问问档期。嘿嘿……下一部电影马上开拍了,这次看见小镇变化如此巨大,我推掉了不少取景地的邀请,准备就在这拍摄,所以占用的场地档期可能会长一些……”
“没关系,老朋友了。张导,你把档期安排好后给我就行,这边我来调度。”
“那真是太感谢了。”
二人在聊天,楚千寻忽然看见自己面前油灯一跳。
火苗窜了一下,差点烧到自己,她望向漆黑的夜空:“来了吗……”
张平不知道楚千寻在自言自语什么,他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
“张导,我有客人要到了,你回避一下?”
“哦哦,好的好的!”
张平离开捉鬼客栈,虽然他不明白楚千寻什么意思,但逐客令是听得懂的。走了不远,张平回头看了一眼捉鬼客栈,忽然发现四个虚影时隐时现,往那里走去。
张平揉了揉眼睛,虚影又不见了。
嘿,眼花了?
……
小店,冷风灌入。
虎皮大椅上,楚千寻面前排开七个油灯,呈北斗七星状。
冷风由小变大,拍打着木门啪啪作响,支呀的门轴,声音有些刺耳,那冷风吹入后朝着油灯席卷,可灯油不管这风怎么吹,依然顽强地闪动着,仍旧没有灭掉。
蓬——
几乎是同一时刻,四道涟漪氤氲散开。
客栈中心,一个白无常,一个黑无常,一尊牛头,一尊马面同时出现。
四只阴差出现后,几乎无视楚千寻的存在,朝着屋里嗅着什么味道。
“他在这里出现过。”
“嗯,最清晰的味道就是这里了。”
四只阴差看向楚千寻,白无常笑了笑问道:“阳间上师,无常见礼。”
和颜悦色,又居高临下。
楚千寻抬头,白无常眉头挑起:“洞世烛火,好久不见了。这位仙姑难不成算到我们兄弟要来此?”
洞世烛火?
其他三只鬼差一愣。
有点意思啊。
这是查察司的本领,阴间四处机构,赏善、罚恶、阴律、查察,各有本领。
那些妖魔鬼怪想要掩饰阳间罪过,撒谎是常有的。
查察司的大判一盏烛台便能洞悉真假,真可谓明察秋毫,倒是没听过阳间上师还有此等本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几位阴差大人,不知来此何意?”
“奉命找人。”
“有趣,那么请找吧。”
牛马散开,前往后院,白无常去了楼上,黑无常没那么好的耐心,一拍桌案,大声道:“既然知道我们来,那一定知道我们找谁了!少废话,人呢!”
“抱歉,微末道行,并不知道大人要找何人。”
黑无常一条锁链甩出,要缠向楚千寻脖子,角落里,一个提灯老鬼忽然出现,一挥手打开铁链。
尸灯鬼手臂渗血,堪堪只是碰了一下黑无常的铁链,居然被擦破阴身,这里面的煞气是何等浓郁!
黑无常瞪向尸灯鬼,尸灯鬼挡在楚千寻身前。
“哪来的小鬼,敢跟我放肆!”
尸灯鬼已经是鬼将了,在黑无常口里却成了小鬼,但他也没反驳,楚千寻知道此刻不宜和对方较真斗气,朗声道:“我豢养的鬼差,积阴德,杀邪祟,不犯忌吧?”
黑无常阴晴不定。
“阻碍阴差,就是犯忌!”
“鬼差护主也算犯忌吗?”
黑无常还想说什么,白无常下了楼。
“不必争执,这位仙姑,还望看好你的手下,若真被我等知道他犯忌了,十死无生。”
牛马也从后院走出,四只阴差眼神交汇后,转身离开。
“主子……”
桌案前,楚千寻长舒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了。
居然是四只明王?!
好强的气场……
“去镇子里面通知一下大家,让大家都小心点。”
“好吧。”
……
小镇,戏楼。
客人一波又一波离开,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前来歇脚落座。
“师父,好累呀~”
“累是正常的,我秘门中人,混口饭吃,大多都以江湖技艺赚个吆喝,现在日子好多了。”
变脸太久,已经没了新鲜感,嗓子也有些哑了,台上换上了旗袍女子轻声歌唱,算是换换味道。
莫无忌师徒俩趴在窗边,看着下方街道,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累吗?小汪,念经其实不累,要不然换个师父学佛吧?”
二人身后,一个光头忽然出现。
莫无忌无奈转身:“妙善师兄,你也太天真了,秦昆能同意吗?”
“阿弥陀佛,我管他呢。”
妙善很和善地凑过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小男孩也不怕生:“叔叔,你是和尚吗?”
“是啊,而且很厉害。”
“你有木鱼吗?”
呃……
之前倒是有的,不过木鱼随心,现在他也不带在身上。
心已经静了,妙善是不需要木鱼的。
“没有带。”
“没带木鱼的是假和尚啊。”
“胡说八道!”
“那你有袈裟吗?”
呃……
妙善苦笑,这都什么问题啊。
袈裟是百衲衣,每一块补子都是功德的见证,我是渡鬼的,不是渡人的,怎么可能有那个。
“也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你是假和尚啊~”
妙善气的想打人。
这小子的逻辑都是谁教的!
我怎么就是假和尚了!
“等等,我有钵!”
茅山丹会,妙善得到法器游魂钵,此刻摸出来放在秦小汪面前。
里面都是游魂,仿若鱼苗,妙善说这些都是好人,超度后能投个好胎的。
秦小汪低头看去,好神奇的钵啊。
里面好像有水,水中是人一样的东西在飘,在摇曳,又像随波逐流的白色染料,白色染料被水流撕扯,却怎么都扯不烂。
“叔叔,这水是什么?”
“这是苦海。”
“苦海很苦吗?”
呃……
妙善现在对秦昆的儿子是无奈了。
不是摸不着边的逻辑,就是深奥难答的问题。他有一千种方法回答秦小汪,但又怕说出来后被这小狗崽子随口鄙视。
妙善小心翼翼道:“苦海当然很苦了。”
“既然很苦,这群游魂岂不是也很苦了。为何不让他们走呢?”
“让他们走哪去?”
“去外面啊。”
“外面也是苦海。”
“那度与不度有什么分别呢?”
莫无忌没绷住,噗嗤一笑。
圣人难答童子言,古人诚不我欺。好久没见这圣僧传人吃瘪了,自己徒儿果然给力。
妙善摸着秦小汪的头,制止了他伸手去捞那些游魂:“算了你与我佛无缘,找你爹去吧。”
“我爹呢?”
话音刚落,小镇各处隐秘的屏幕同时亮起。
楚千寻也不知道在这里布置了多少投影镭射,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见到了一个青年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那青年五官轮廓分明,一身流云衫随风鼓动,额角长发垂下,头发扎在脑后,漆黑的双眼带着野性的光芒,仿佛像一只野兽。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小镇街道,每个影壁旁边的扩音器中,立即有秦昆的原声传出,仿佛在街道上看电影一样。
游客看见,那青年只说了一句话,周围风沙激荡。
“哇哇哇!还有秀!”
“应该是最后的秀场了!”
“嘘,快看看!”
没有离开的游客,庆幸自己遇到了彩蛋,全都屏气凝神,看着屏幕。
昏暗的街道上,只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忽然出现,同时向那个青年走去。
“好帅啊!”
“四大阴差!”
“这特效,牛逼了!”
“造型是真的可以,就是服装有些破旧……”
家门口,葛战和晁震望着墙壁上的屏幕投影,表情震惊起来:“四只阴差!”
旁边的景老虎狐疑:“阴差?不可能吧师叔,这是屏幕转播,阴差肯定是拍不到的。”
现代的解释中,鬼可能是一种波,普通的拍摄设备,无法捕捉这种光波,所以没人拍到鬼,这是常识。
晁震沉声道:“以前拍不到,现在不好说。这恐怕是三坟山给的东西。”
景老虎一怔,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有可能。
旁边的楚道脸色凝重:“阴差……怎么回事,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仿佛不是善茬。”
呆傻的葛战忽然幽幽开口:“晁震,你惹出来的?”
楚道、景老虎全都看向晁老道。
晁震轻笑:“这次恐怕不是。”
葛战叹了口气:“那就是冲着杜清寒去的了。他们对搬山金刚惹出的因果还是不肯放过啊。”
巷子旁,一个穿着毛衣,打扮的很洋气的老头负手而来。
“早在公孙飞矛那一代,这梁子就结下了。现在只不过是余波罢了。”
葛战精芒一闪:“西洋鬼子,你来了几天,终于肯现身了。”
那个很洋气的老头一愣:“葛老匹夫,你的望气术……又突破了?”
葛战没有回答,目光又移回墙上的屏幕投影。
第一三四六章,一截要送人的礼物
长街,阴风萧瑟,没有游客。
这里是未开放区域,今夜秀场的群演、剧务和捉鬼师们在这里休息。
这里也算是演出的后台区域。
没几个人看见天空上张开的弥天之眼,那双眼睛俯瞰小镇,目光不断转动,停在不死山一群僵尸身上。
那群僵尸是李参领带来的,此刻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被李参领绑在树上,仿佛发狂一样。
旁边还有杜清寒在帮忙。
“冷静点!这是怎么了?”
李参领拍着同伴的脸蛋,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配合走个秀而已,这群上智僵尸为何变得神志不清了。
僵分五体三智,五体是:紫僵体、白僵体、绿僵体、毛僵体、飞僵体。三智为:下智丧尸、中智游尸、上智伏尸。五体之上,还有‘不化骨’;三智之上,还有‘若愚人’。
他们可都是上智之尸,意识错乱是非常罕见的。
“杜爷,怎么办?”
杜清寒掰着僵尸的眼皮,他们眼球在眼眶里乱窜,嘴角口水流出,獠牙疯长,不断尝试着撕咬杜清寒的手。
杜清寒手如铁钳,此刻松开一只僵尸的下巴,用手刀将其击晕:“是伤了神魂。李参领,请王上师过来,然后带他们返回不死山。”
“诺!”
李参领走了,其他群演也被隔开,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四个虚影却朝着他们那里走去。
只是,一个青年拦在必经之路上,转头喝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长街上,落叶吹向两边,四个虚影露出身形。
昏暗的街道上,只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凭空出现,四只阴差头顶阴云笼罩,积威太重的气场,卷起方圆十里所有阴气汇集而来,天空瞬间飘起雨点。
阴雨绵绵,冲刷长街,这是真正的阴风化雨。
雨滴在秦昆头顶三米出化作冷风散去,没有一滴落在秦昆身上,为首的白无常轻笑:“好强的阳气。”
白无常在笑,黑无常也在笑,牛头马面跟着笑。
四只阴差一边笑一边逼近,阴气也在逼近。
阴气压迫着阳气,秦昆头顶的雨滴越来越近,三米,两米,一米,然后落在了秦昆身上。
雨水顺着额头滑下,秦昆感受到对方专门用阴气压迫自己,意外之余还有一丝不解。
“阴差?”
每只阴差的腰间都是酆都令,这令牌他太熟悉了,牛猛有,马烈有,徐法承的两只鬼差也有,这是阴曹颁发的鬼令,酆都认可。
“阳间上师,还请回避,我们此行执行公务而来,并不打算与你起冲突。”
白无常口气平淡,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杜清寒。
秦昆眉头一挑:“如果我不让呢?”
牛头马面向前走来,浑身铁链响动,几乎走到秦昆身前一米时,他们忽然停下。
两只阴差一愣,因为他们面前也有两只阴差出现。
一尊牛魔浑身铁索横缠,背后七个铁钩摇曳晃动,仿若有生命一样。
一尊马面高昂头颅,背负刑枷,不停打着响鼻瞪着对面,眼中丝毫没有惧意。
“大胆!尔等何方鬼差?敢拦我们去路!”
牛猛马烈同时道:“某乃东天上国罚恶司碎颅狱镇狱鬼卒牛猛(马烈)是也,哪里来的山野牛马,敢犯我主威严?!”
牛猛马烈眼睛同时瞪大,鬼气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轰隆——
原本阴云密布的天上出现一道闪电。
一边是鬼王,一边鬼将颠顶。
小雨淅沥,逐渐滂沱,雨水打在牛猛马烈脸上,二人看见对方的鬼气也逸散而出。
“山野牛马?!笑话!”
那尊断角牛头然踏地,大地裂开,溺水马面铁链凌空抽响,长街碎裂。
玻璃的破裂声出现,街道景色不断斑驳坍塌,化出地狱惨景,席卷着一汪长河倒灌而来。
蜃界!
弱水狱!
地利!
九泉之下,有三千弱水,飞鸟不渡,鸿毛不飘。
这是水,能淹没一切的水,这也不是水,这是万千因果万千罪业无人能逃!
弱水大浪,澎湃激荡,断角牛和溺水马咧开嘴角,却发现奇怪的一幕:他们的蜃界迟迟包裹不了对方,那个青年旁边,还是小镇的街道,青砖铺地,白墙林立,弱水只淹到对方面前便化为虚无,再也不见踪影。
嗯?
好强的阳气!
两尊明王的蜃界也奈何不了他吗?
看见蜃界未将自己裹挟,马烈大声质问:“既然是明王大人,那便应该知道,袭击灵官是什么罪,阴律司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马烈打着响鼻冷笑,对面的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不可思议:灵官?!
阳人任阴差,可谓少有,能被选中之人无一不是阳间翘楚,身怀大功德,他们安稳阴阳,受酆都认可,才会被敕封灵官。
两尊明王眯起眼睛,发现面前又多了一个鬼影。
背后插刀的儒生,淡漠地看向他们,拱了拱手:“两位明王,好久不见。”
“魇州封一刀?”
这人他们认识,九幽之下鬼王割据,只要不影响轮回,没人稀罕管他们,其中有名有姓的大鬼,当属那些头领,魇州封心鬼王便是其一。
此獠麾下五位鬼王,实力强横,割据一方。不过他一向安分,被酆都征讨过几次,之后不了了之,当时他们便和封心鬼王打过交道。
“正是在下,此乃吾主秦灵官,大印就供在魇州城,不信的话可以派人查探。”
封心鬼王开了口,他们便没了怀疑。
这可是魇州的头领,他都来这个青年手下效力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那……又如何?既然身为灵官,就应该知道阴律如铁,我等此行捉拿六道外鬼,你们当真要拦?”
秦昆仍旧没有说话,牛猛马烈更是挡在面前,封心鬼王便不会松口。
“多说无益。”
封心鬼王表明态度,站在一旁。
“哈哈哈哈……当真有趣!”
黑无常向前一步,三只鬼王的阴气再次逼迫而去,秦昆浑身已经湿透了,那雨落在身上,虽然不断被蒸发,但阴气太过浓郁,阴风化雨,已经成了真雨。
他看着黑无常,忽然咧嘴一笑。
“行了,今夜之事就此作罢,几位差头还请离去。有什么事之后再谈,如何?”
秦昆愿意被雨水浇透,阳气也收缩到极限。
到现在为止,他看出这群人是为杜清寒来的,不知道他们曾经有什么误会,不过秦昆觉得,自己是来挡灾的,不是加深矛盾的。
“我可以退后一步,大家坐下谈一谈。”
两句话,两次退让,秦昆直言不讳,发现白无常也向前走了一步后,秦昆就知道可能谈不成了。
“秦灵官?好,只可惜我们此行来不是和你谈的。还请身后那位姑娘过来。”
杜清寒望着那群人,朝着这边走来:“你们……找我?”
白无常点点头。
“为……何?”
“六道外鬼,不入轮回,你不能待在阳间。”
“可是她待了好多年了。”秦昆看着白无常,“而且据我所知,很多大鬼也待了好多年了。”
“那些腌臜我们不管,他们或许是破命而活,但这个姑娘是洗命。借助山川灵脉洗命,乱了鬼道。”
“我不懂。”秦昆一字一顿。
“总之她要跟我们走的。”
“那就是没得谈了?”
白无常抱歉笑了笑。
秦昆松了口气:“这样最好,那么……有本事的话你们来拿人吧。”
“大胆!”
“狂妄!”
“好大的口气!”
“当真要如此?”
秦昆没有说话,他也不能率先动手。
这么多年杜清寒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不清楚,不过肯定和杜行云有关。
搬山金刚膝下无后,杜清寒是他的养女,不知道他花了多少代价,让杜清寒一直活着,杜清寒也与世无争,安安静静的活在世上。她一直在追寻生命的真谛,秦昆不懂她的执着。
不过,秦昆觉得她的存在没有什么犯忌的。
蝼蚁尚且贪生,谁不想一直活着。
你说她是六道外鬼,乱了规矩,她就得下阴曹,早干嘛去了。
“当真如此。有本事的话来拿人,或者大家交个朋友。”
秦昆开口,彻底表明立场后,周围四个明王,鬼气开始慢慢交织。
先是黑白,再是牛马。
“炉烟燎六道!”
“燃灯烧九霄!”
“千军和为贵。”
“劫波无命逃。”
神恩如海!
“霹雳霸阴尘。”
“雷霆震鬼神。”
“万战不提刃。”
“猛志杀仙真。”
神威如狱!
黑白一脸祥和,牛马怒气满身。
这是对方的局,不打最好,以和为贵,打也无妨,能杀仙真。
四只阴差,四只鬼王,四只明王,四个不惧秦昆的大鬼,鬼气爆发的一瞬,灵异小镇上所有的屏幕灭掉。
“我靠?没了?”
“我还想看啊!”
“正精彩呢!”
在秦昆彻底被蜃界裹挟后,即便三坟山提供的摄录设备也拍不到他们了。先前黑白牛马的蜃界,有幸被捕捉到,让游客大呼过瘾,那些特效放在哪部电影里都是顶级的视觉盛宴,可是现在戛然而止,让好多人心里挠的非常不适。
“是不是得交钱啊才能看啊?我再补5块钱行不?”
“对啊,好歹看完嘛……”
游客向小镇的工作人员反应,没得到回应,原本清一色5星评价的灵异小镇,评分瞬间被刷到4星。
楚千寻看着后台的评论无动于衷,她此刻端详着油灯,怎么也看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有些无奈的楚千寻不停揪着头发。
“不对,这次我算过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受益。秦昆应该安然无恙!”
“可是秦昆身边的人被他影响太多,杜姑娘的因果确实没算到,不会有岔子吧?”
“不可能的,吉人自有天相。杜姑娘的命中贵人是秦昆,不可能有差错……这次秀场之后,就连扶余山麾下鬼差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受益。”
“我没算错!”
“但……下来该怎么办呢?”
……
游客在抱怨,楚千寻在担心,葛战几个老头则微微摇着头。
要不要帮忙?
左近臣蠢蠢欲动,葛战无动于衷。
“老匹夫,平时最着急的不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
“西洋鬼子,急也没用,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能帮什么忙?”
“笑话!老夫枪棒言一出,即便鬼王又如何?”左近臣冷笑。
“枪棒敢往阴差头上招呼吗?如果敢的话我早助拳去了。”
“你……”
左近臣看见葛战进屋了。
他茫然无措,景三生干笑道:“左师叔,你也歇歇吧,院子大……”
左近臣负手进了院子,晁震则被晾到这。
“喂,两个老东西,这就不管了?”
晁震叫不住他们,对景三生道:“我去那边看看。”
“好的前辈,你小心些。”
“没事,经常打交道。”晁震破天荒的戴好了面具,才堪堪出发。
……
蜃界裹挟,秦昆看见自己处于弱水之中的浅滩上。
浅滩是自己的阳气,即将被弱水淹没。
三千弱水,尽为罪业。
天也没了,地也没了,小镇没了,五感没了,这里只有阴风,只有弱水,孤寂的可怕。
水流之下,无数鬼魂被冲走,他们的喊声秦昆也听不见,秦昆却觉得此间有大恐怖。
这水……在影响自己的元意识?
秦昆诧异。
传说弱水是业力所化,飞鸟不渡,鸿毛不飘,牛猛提过罚恶司九处极恶大狱,弱水狱便是其一。
无论多凶恶的鬼,生前执念多强,在弱水狱里也只有被镇压的下场。
因为这水便是万恶源头,也是万恶终点。
弱水已经漫过脚腕,前方是黑白无常。
和为贵的表情就是一种威压,等待着秦昆松口求饶。
后方是牛头马面,杀仙真的怒火也是一种威压,等待着秦昆动手。
抬头是狱,低头也是狱。
秦昆被困其中,浑身骨骼没来由地爆响。
“一临牛魔第一坎。”
“二临血尸化不详。”
“三临禅僧凝佛月。”
“四临无首震阴阳。”
“五临悬丧有邪影。”
“六临河伯可翻江。”
“七临骁将破无量。”
“八临鬼马踏梦乡……”
秦昆转身,单腿跨起,一个西凉骁将融入身体,人皮袈裟化作沙场战袍,浑身威煞激荡,阴风敲响战鼓,单腿落下时,胯下凭空出现一头巨大的鬼角战马!
那匹马雄壮威猛,白骨嶙峋,四踢踏着阴风鬼火,比董敖原先的白骨马要大三倍!
秦昆跨上的一瞬间,白骨马抬起前蹄,唏律律长嘶!
魔物?!
八鬼临身?!
怎么可能?
四尊明王看向秦昆,眼中惊骇无以言表。八只大鬼,虽然都是鬼将,但死前的痛楚叠加起来,完全不是一个阳人的意志力能承受的了的。
那种死意,没有任何意识可以抵挡!
马上的秦昆摇摇欲坠,痛苦不堪。
董敖的战死,马烈从小在阴曹中的枯寂幽闭,让他捂着脑袋,眼泪滚滚。
太特么痛苦了!
秦昆的强大因为求生欲,他的经历,让他向来对生的渴望高于一切。
生死间行走,谁不知道活着是多大的馈赠,但这一刻,秦昆被八股死气席卷全身,濒临崩溃。
脑后佛月碎裂。
身缠铁链紧绷到极限。
秦昆泪如泉涌,悲痛大叫:“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脑海中,八只鬼差都感觉到秦昆的意识在崩溃边缘。
“主子,不能这样下去了!”
“主子,撤去鬼临身啊!”
“主子……”
“都他妈闭嘴!!!给我闭嘴啊!!!别吵我!!!”
秦昆骑在马上,痛苦的捂着脑袋,他在哭,眼泪止不住的哭,即便佛月的安抚、即便吊死鬼的神经质,也缓解不了他丝毫痛苦。
八鬼临身,我需要的不是你们帮我打架!都给闭嘴,把灵力全给我!!!
“啊啊啊啊啊——”
秦昆须发怒张,铁链激荡,大声在咆哮。
黑白牛马四尊明王眯眼看着他,啧啧叹息:“好强的魔物,可惜要崩溃了吧……”
“他的元意识,连弱水都侵染不了,着实可怕,不过他居然会被自己搞到崩溃。呵呵……太强,也是错啊。”
都看见秦昆在崩溃,那是精神上的消亡。
但秦昆还是强忍着痛苦,泣血般大声喝道。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他在胡乱抓着什么?”
“谁知道呢。”
“死吧,天不容你,地不容你,鬼神不容你,死吧。”
看戏的四尊明王,完全不理会秦昆的胡乱挥舞,也不知道秦昆挥舞了多久,忽然眼泪再度涌出。
“四位大人,下次见。”
秦昆哭着和四尊明王告别。
四人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这是疯了吗?
然后发现,对方手中,竟然抓着一把麻绳般粗的晶莹丝线。
这是……
他们不理解这个举动,但他们看见秦昆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扯断了那把丝线。
啪——绷——
因果线断了,秦昆消失在原地。
四尊明王依然莫名其妙站在那。
人没了?
“老谢,他逃了?”
“没,他消失了。”白无常幽幽答道。
消失了?
牛头马面不理解,黑无常也不理解。
白无常长吁一口气:“撤了蜃界吧。”
话音刚落,白无常脸色出现变化。
蜃界……撤不了?!
“老谢,蜃界怎么撤不了?”
牛头马面黑无常也瞬间发现不对劲,同时问道。
白无常额角,一滴冷汗流下。
“遭了……是我们消失了。”
……
小镇街上,晁震赶到的时候,发现秦昆一个人躺在地上,脸上都是泪痕,似乎已经脱力。
“秦昆?那几个不速之客呢?”
晁震没看见四尊明王,颇为意外。
秦昆脸色惨白,浑身已经湿透,他撑起身子,疲惫笑道:“暂时被关起来了。”
晁震不理解,但以他的身份,没法继续刨根问底。
“嗯,阵术吗?不错!你刚刚藏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晁震眼力了得,在看见秦昆的时候就发现秦昆把一把东西塞入骨灰坛里,那东西被缠做一团,好像是扯断的麻绳一样。
“那是礼物。”
“谁送你的?”
“我准备送人的。”
“送谁?”
“将来找个机会,送给我的老朋友卡特,或者天岐督无他们。”秦昆露出一口白牙,笑的人畜无害。
第一三四七章,中龙腹地,北邙
11月,临江气温骤降。
空气湿度导致体感温度比平时温度更低,这也就是所谓的魔法攻击。临江大多数人都裹上了厚厚的衣服,但依然无济于事。
万圣夜,灵异小镇的狂欢,成了这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持续两周,热度过去后,便再也没多少人提起。
大多都是说腻了,没去过的人问去过的人时,去过的游客从兴致勃勃的大吹特吹,到最后变成了‘也就那样’‘还挺不错的’‘门票确实值了’之类的回答。
工作又恢复正轨,王乾拍着电影,接了几个广告代言。楚千寻忙着家里的生意,大多时候只是幕后策划,主要还是待在小镇,这也是家里的生意之一。李崇经营着自己的场子,听说在青竹山附近盘了地皮,准备开一处温泉度假山庄,心腹秦亮被提拔成总经理,小有风光。韩垚依旧待在殡仪馆上班,老家房子快盖好了,婚期已经提上日程。
被称作秦昆四大狗腿的扶余山上师,生活蒸蒸日上。
赵峰回了,莫无忌回了,徐法承回了,妙善要游历一番,不知去了哪。
作为当家黑狗,秦昆这两个礼拜似乎闭关了,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发信息也不回,打电话都是杜清寒接的,说秦昆有事。
家里,杜清寒出门过一次,去了燕京鉴宝,把秦小汪也带去玩了一圈,生活中多了个小孩子,对杜清寒影响不大,这是秦昆的孩子,那就是她的。孩子一口一个姨娘叫的亲,杜清寒也没什么太大的触动,只是学着其他人管教孩子的方式对待秦小汪,当然,她比较有耐心,好像熊孩子再怎么顽皮,都不会生气一样。
其实三岁的小孩子正处于最好玩的阶段,没有太大的精力,也不会跟父母耍心眼闹腾,哭就是因为难受,笑就是因为开心,很天真的年纪,只不过秦小汪似乎有些早熟。嗯……换个词的话,也许‘懂事’最合适。
姨娘在家里操持家务,还带着他出门游玩,秦小汪非常喜欢,他从小没有娘,似乎把杜清寒当成了亲生母亲,有些时候会在秦昆面前顽皮一点,但却不敢惹姨娘不开心,姨娘对他很好,可是好像没表扬过他,他很期待被表扬一下,所以显得特别乖巧。
多了一个儿子,秦昆还没来得及跟父母说,可能是不敢说,怕他们炸锅了,怕他们叨叨自己,秦昆也没给秦雪说,秦雪是个大嘴巴,守不住秘密,不过秦昆忘了李崇也是个大嘴巴,他给三弟秦亮说了这事,秦亮打电话过来秦昆没接,他便专门上门探望了一次。
“嫂子好!”
杜清寒开门,看见了人高马大的秦亮。
过年回去时见过秦亮,杜清寒招呼他进屋,秦亮一进来,一个乖巧的小男孩把茶水递上,他眼睛一亮。
“好小子!这么懂事?叫三叔!”
秦小汪眨着眼睛,然后看向杜清寒,杜清寒点了点头,秦小汪才露出笑容:“三叔。”
秦亮哈哈大笑,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拿着!”
红包被塞到手里,秦小汪搔了搔脑袋,他的年纪还是不知道钱的概念,但能感觉到这位三叔很喜欢自己。
屋里,秦昆走了出来,秦亮立即起身,手指抠着衣角,讪笑道:“哥……”
有一阵子没见秦昆了,秦亮觉得自己大哥浑身又多了几分威严。从小他就不敢在秦昆面前造次,中学时更以秦昆马首是瞻,后来慢慢混迹社会,这些年又在场子里摸爬滚打后,秦亮也积威甚重。
毕竟场子里能碰见很多凶神恶煞的顾客,这些顾客都是他摆平的,他觉得自己也经历了很多大事,该独当一面了,但看见秦昆后,又被打回原形,这是本能的畏惧,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也没做什么错事,但就是害怕自己这位大哥。
秦昆瞟了一眼:“亮子,越来越阔气了。”
桌上是宝马钥匙,身上是名牌西装,皮鞋锃亮,油头倒梳。
这几天地暖开了,家里温度不错,秦亮脱去加绒外套,衬衫挽起,一条花臂露出,霸道非常。
“哪有,都是老板给的,还是托哥的福。”
秦亮端着茶水抿了一口,脖子上忽然搭着一条胳膊,他浑身僵住,偷偷看向秦昆,秦昆似笑非笑:“我有儿子的事是李三旺告诉你的?”
呃……
秦亮苦笑:“昨天喝酒,老板提了一下……我这当三叔的,总得过来看看侄儿吧。”
秦昆问道:“没给你爸说吧?”
秦亮立即正色道:“没有!”
秦昆放下胳膊:“那就好,喝茶。”
“哎,好嘞!”
一杯茶喝完,秦昆陪着聊了会就回屋了,秦亮看向杜清寒:“嫂子,我哥他最近忙什么呢?”
“缫丝。”
“……啥?”
“缫丝。”
秦亮咽了咽口水,越来越摸不清大哥的思路了,缫丝……他准备当蚕娘吗?
偷偷打开门缝,秦亮看见书房里,秦昆煮了一锅蚕茧在玩,屋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好吧,高人行事,他一介凡夫俗子是想不通的。
给杜清寒留下一张温泉度假山庄的vip卡,秦亮就离开了,山庄马上建好,他还得去那里盯着。
秦亮走了,没人打扰,秦昆在屋里兴致勃勃地摆弄着蚕丝。
牛猛一众要么修炼,要么各忙各的,主仆直接同在屋檐下,安静而和谐。
此刻,秦昆不断摆弄着蚕丝,这边拔断,那边接上,手法慢慢从笨拙变得精通,他在殡仪馆是干殓妆活的,必须要心细,才能做好工作。
秦昆其他方面或者有些粗枝大叶,但手工技术方面,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尤其现在对肌肉的控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脑子想发布什么指令,手头就能达到什么效果。一根又一根蚕丝盘根错节被他绞在一起,忽然间,似有明悟一样,他的动作更快了些。
“第一张网……成了。”
秦昆喃喃自语。
两个礼拜的时间,从陌生到精通,手工编织的蚕网铺开,疏而不散,鬼差们好奇,也不知道主子图什么,不过先后拍了马屁。
其实这网也没啥稀罕的……只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的破蚕网啊。
秦昆长吁一口气,似乎可以去试试手了。
……
11月中旬,临江市的橘子熟的差不多了。
秦亮开着货车,旁边是蒋神婆。
后排还有两个人,秦昆在摆弄着丝线,旁边的楚千寻打着哈欠。
“哥,楚姐,你们这是遭什么罪,非得跟着我跑一趟?”
二弟秦明,目前负责贩售家乡水果,渠道已经打通,拉一趟本地水果出去,拉一趟外地特产回来,一进一出,收入不菲。
秦明是能吃苦的,家里还有媳妇和闺女,这些年打理果园,日子也越来越好。这次出门前,秦昆意外的找上来,要和他一起去。
秦明不认识楚千寻,但跟秦亮打听过,秦亮说这姑娘背景不浅,是秦昆好友,他的大老板在楚姑娘面前也是平起平坐的,秦明便没多想。
秦昆没理秦明,而是问向蒋神婆。
“蒋神婆,你的消息属实吗?”
“秦上师,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我之前是神都渔楼的渔夫,虽然是外门,但消息也是灵通的。”
蒋神婆乃鱼龙山外门,是神都渔楼门下外门,本领不高,可是鱼龙山八方渔楼本来就是做消息生意的,她的消息网绝对不会差。
三个月前,她去神都渔楼做客时,楼主郑芝尘意外得知她和秦昆认识,立即把她奉为上宾,蒋神婆混迹江湖大半辈子哪有这种待遇,能让楼主亲自款待,最后才知道托了秦昆的福。
她现在对秦昆格外佩服,跟秦明搭档的也默契起来,一个老太婆,一个后生跑起运输生意,顺带搜集些秘门情报,两不误。
秦昆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货车北上,到了洛阳一个村口,秦昆和楚千寻下了车。
秦明探出头来:“哥,你和楚姑娘小心啊。有需要我的就打电话,我立马过来!”
“知道了,去忙吧。”
秦明走了,秦昆和楚千寻打量着这里。
这是洛阳以北,山峦交错,山势普普通通,没什么奇险俊秀,但就是这幅普通的山脉,流传着生死道大半的传说。
这是秦岭余脉,邙山,又被称作‘北邙’。
有道是‘生在苏杭、葬在北邙’,这里从古至今都是下葬的风水宝地。东周、东汉、魏晋南北朝,数以千计的王公大臣下葬在此,更有数不清的历史人物长眠地下。
秦昆和楚千寻在一个村口下车,旁边就是山,花了不到1个小时,二人站在最高处,面前群山一览无余。
“昆仑龙脉分五条,三条流入华夏,这条就是中龙啊。”楚千寻啧啧赞叹。
刚刚还不起眼的山峦,换个角度后感觉立即变了。
山势扑面而来,让人望之感慨,自觉渺小。
风水有说: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龙脉也叫地脉,这里便是中龙地脉之一,北邙山。
千年过去了,这里的风水可能大不如前,秦昆看不出这里当年的模样,望着茫茫山脉,轻轻叹道:“和北龙、南龙比,中龙似乎差远了。”
中龙夹于长江黄河之间,东流入海,《都天宝照经》曾说:一代风光一节龙,节数多时富贵久。
这是风水典籍,大体是讲龙脉每起一峰过一峡即为一节,即主一代风光。
要把祖坟和风水联系在一起,就要承受天地时运,风水是在变的,时运也会有变化。所以大到朝代,小到家族,都会有兴衰更替。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当然,这都是老祖宗的说法,所以古人将风水宝地看的极重,毕竟谁不希望子孙后代福寿绵长,香火鼎盛呢。
二人聊了一会山势,楚千寻便好奇起来。
“说到底,你过来要做什么?”
秦昆请她来帮忙,她问都没问便来了,结果秦昆带她来到中龙腹地,楚千寻就有些疑惑。
捉鬼的吗?
别开玩笑。
镖不走沧州,鬼不捉长洛,这是共识。长安洛阳一个是道庭一个是佛庭,压根不需要捉鬼师,别看北邙山在生死道里名气大,但这里即便有不长眼的邪祟,也早就被解决或者镇压了。
秦昆想了想,开口道:“是捉鬼的,但也不算。确切的说应该是找鬼的。我想见识见识一些大鬼,你得帮我算算在哪碰见他们。”
找……鬼?
楚千寻苦笑不得,合着自己就是指南针啊。
山峦层叠,村子颇多,这里的村民淳朴热情,见到两个外地人,听说他们是来采风的,非常欢迎。
来这里采风游玩、仿古寻幽的游客不在少数,吃农家饭,睡农家床也是很常见的。
一个大婶看见二人面善,听见二人有住宿的需求,直接开口道:“那住我家吧!家里的妮儿都嫁出去了,院子大着呢。”
秦昆给了大婶500块钱,大婶死活不要,秦昆直说自己还得住几天,软磨硬泡之下大婶才肯收下。
“小秦,小楚,你俩都是画家吗?”
吃了晚饭,大婶和她老伴在剥玉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楚千寻特别佩服秦昆编瞎话的水平,大哥你笔都握不稳呢还敢说是画画的?
秦昆也不害臊,直接道:“我是,她是我助理。”
“那可真厉害了!年初村长带人翻修山神庙,请了几个画画的,给了不少钱哩。”
秦昆牛气道:“那都是裱糊匠,咱是搞艺术的,不一样。”
大婶眼睛放光:“小秦,最近村里发展农家乐,让每家每户装点一下,咱也没啥艺术水平,墙上挂的簸箩玉米和辣椒,但每家每户都挂的这,没特色啊。我寻思挂些葫芦画,这不买了好些葫芦回来……不过我和你老叔画的又丑又难看,你要不看着给咱画几个?”
秦昆正享受着大婶的吹捧,忽然表情僵住,楚千寻则得意地看着秦昆,让你嘚瑟,栽了吧。
大婶把葫芦和颜料拿了出来,秦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不是婶子……你也太自来熟了……
我也没答应啊……
看着大婶放光的眼睛,秦昆也不忍心拒绝。
“楚千寻,调颜料。”
葫芦是半个葫芦,已经晒干,其实就是一个瓢。
颜料是大婶自己买的,还有一些脸谱图片。
这都是民间工艺品,秦昆在电视里见过不少,但从没自己画过,论艺术水平,他只有给死人殓妆的那点微末伎俩,不过艺术嘛……殊途同归,画着像就行了,多大个事啊。
楚千寻不会调颜料,不过化过妆的女人对色彩的敏感程度是天生的,没一会,她照着照片上挨个调好颜料,秦昆则握着毛笔,直接上手。
从晚饭到天黑,楚千寻是想看秦昆出丑的,不过秦昆也确实有点东西,还真就画出两个和照片一模一样的葫芦脸谱。
大婶喜不自胜,两个脸谱挂在墙上,和玉米、辣椒、簸箩放在一起,逼格立马出来了。
“小秦,你太厉害了!”
秦昆放下毛笔,云淡风轻道:“婶子,俗话说葫芦招福禄,招来的福禄之气还得要玄关锁住,不然就流走了,你得在院门口摆个大石头镇宅,或者砌个影壁才行。”
扯这么多废话是因为秦昆实在不想画了。
这特么比给死人上妆还累。
大婶听秦昆解释了一番,没意识到自己被秦昆带跑偏了,她顺着秦昆的话想了下去,一脸为难道:“咱哪有本事砌那个。拉一车砖,还得请人,这都不说了,关键门口堵了,影响干农活。小秦,还有啥能镇宅锁财的法子?”
“那就做几个青布帘子挂上,也能凑合用。”
大婶眼睛一亮,愈发觉得秦昆是高人,佩服道:“前段时间庙里来的裱糊匠也这么说!他们说给每家每户砌影壁,栽桃树,还要给村里刷白墙,画些画,写点诗,说山阴有煞,需用文气镇压之类的,村长觉得他们就是想揽活赚钱。没让弄。”
秦昆眉头一挑:“他还说什么了?”
“妮儿她爹,你那天跟着一起的,那些人还说什么了?”
旁边的大叔道:“他们还说村里的土路修反了,咱村的路是什么反弓煞,耗财招小人,要把路修的像月亮一样抱着村子,那叫什么、什么带……”
“玉带缠腰。”
秦昆提醒道。
大叔立即点头:“对对对!就是玉带缠腰。”
秦昆砸吧着嘴,那裱糊匠看来不一般,阵为地水火风四象,地、火早已失传,世间只余风、水。秦昆的阵字卷怕是最正宗的阵术天书,一般民间异士能看出村子的风水,已经是不得了的本事了。
反弓煞其实也是风水局的一种,路修成弓形,房屋、村落在搭箭瞄准的方向,确实不是什么好格局,起码从风水来说,道路环抱村落或者房屋,才是对住户有利的格局。
闲聊了片刻,天色已经黑了。
院子里灯泡昏暗,气温也冷的不行。
大婶和大叔进了屋,也让秦昆楚千寻进屋,二人却起身道:“我俩出门消消食,也四处转一转。”
“中!那你们小心些。”
“对了婶子,你说那山神庙在哪?我们过去看看。”
“还在半山腰呢,得走一会,不过这会恐怕不接香客了吧。”
“我们就是溜溜弯。”
秦昆说着挥手,和大婶作别。
第一三四八章,邙山阴界,路遇故旧
风水乃易术,日升月落,周而复始为易。
易就是古人理解的变化之道。
一般本事粗浅的江湖方士并不知道,风水格局也分昼夜,普通的格局,有可能到了夜晚成了大凶之地,也有可能成为福地,这都是风水变化之一。
晚上,村子灯火通明。
山间小路却漆黑无比。
秦昆和楚千寻拿着手电,往山神庙走去。
楚千寻捧着油灯,手指不断拨弄着火苗,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秦昆则回头看向村子。
“原来是个少阳村。”
太极交织,黑白分明,但白中有黑,为少阴,黑中有白,为少阳。
这村子乃极阴之地的阳气汇聚之所,难怪只是人丁兴旺,村子却依旧偏僻贫困。
“少阳村?怪不得他们命格都是福寿绵长,命里却多福少禄。”
楚千寻有一搭没一搭接着秦昆的话,半个小时的脚程,绕过山腰后,村子已经看不见了,山里的野兽在鸣叫,黑灯瞎火的路上,听着还有些渗人。
前方不远,就是山神庙。
月色为背影,圆月之下,勾勒出庙宇的轮廓。
庙不大,位于一处缓坡上,依山而建,这里黑灯瞎火的,似乎没有庙祝,二人走得近了发现,这里只有三处房间,一处正殿两处偏殿,庙外只铺着几块青石,连门都没有。
“有人吗?”
秦昆招呼了一声,只有一声猫叫传来。
二人进了院子,看见两边偏殿供奉着雨师和土地,雨师殿上方,牌匾是‘风调雨顺’,土地殿上方,牌匾是‘五谷丰登’。
秦昆有些狐疑。
新翻修的山神庙? 就这样开着门? 也不怕有人过来搞破坏?
庙内礼器? 好歹也是值点钱的啊。
正前方,是一个大香炉,香炉后,是山神庙正殿。
牌匾高悬‘真如法界’四个大字。
秦昆呢喃着四字? 看向楚千寻:“什么意思?”
楚千寻从小在楚老仙身边耳濡目染,天文地理佛道典故,基本略通一二? 算命的道士总得涉猎广博,要不然解命时没什么说辞润色,信任会大打折扣。
听见秦昆发问? 楚千寻想了想? 开口道:“缘起性空、唯识法相、真如法界都是佛教的大乘不共法? 就是独一无二的大乘佛法。这山神……怕是佛庭敕封的护法山神。”
秦昆恍然。
大乘佛法他是知道的,水和尚在家整天念叨这些。这是度众生的法门,等闲人只能自度? 大乘佛法则是度人。苦海无涯,自度只能证阿罗汉果位,阿罗汉不能成佛? 但度人的至少能证菩萨果位,这是能成佛的啊。
他感慨着佛庭就是不一样,山神都修大乘佛法。
大殿,山神端坐正中,手执金刚杵,宝相庄严,秦昆拿出三炷香,几沓冥币:“阿弥陀佛,山神老爷,这供奉就算孝敬你的。我呢也不是来捣乱的,想在这山里寻些厉害的大鬼,扰了你地盘清净的话,请多多包涵。”
秦昆念念有词,楚千寻则无奈一笑。
秦黑狗说粗鲁也粗鲁,但似乎殡仪馆上班的缘故,敬鬼神的礼数还是到位的,她也跟着拜了拜,指尖挑起一抹火焰:“走吧,找到了。”
山神庙再往后,就更偏了。
临近冬天,气温骤降,山里鸟兽难寻,树影婆娑。满地枯枝,满山枯叶,只有风吹来时能听见一些响动,大多时候,只有一两声夜枭啼鸣。
几棵老树下,楚千寻看着周围,对秦昆道:“就是这里!”
说罢,她念念有词:“残风阴烛寻碧树,莹莹之火照魂窟,七星夜罗,莹灵为尊!”
莹灵灯下,光晕点点,没入几棵老树之间,消失不见,秦昆看好位置,摸出十八根蜡烛排成一线。
“十八通冥火,阴阳一线开!”
抬腿,一脚踹碎阴阳壁,整个人没入其中。
山变了。
就在进入的一瞬,整个山上灯火通明。火是绿火,伴着鬼乐,不减热闹。
从这里到后山,沿路不是酒坛,就是丹炉。千年的供奉,不知道多少美酒喂了长埋山下的王公贵族,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老鬼衣衫敞开,高谈阔论。
秦昆沿路走去,那群老鬼理也不理自己,一个个醉生梦死的模样,兴致来了还会脱去衣服,学动物啼鸣。
滑稽的举动,一看就是喝上头了,秦昆有些嗤之以鼻。
看这里的规模,怕是好几个鬼城的规模,沿途遇见的老鬼们大多都是魏晋下葬,不拘一格,秦昆知道大名鼎鼎的魏晋风骨,就是这幅样子。
时至司马家篡权,夺了曹魏大统后,天下朝纲不振,风云并起,八王之乱闹得华夏大乱,几百年里成千上万郁郁不得志的名士都隐入山林,成天炼丹喝酒吹牛逼,如此放浪形骸也只是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是名士郁郁不得志的时代,也是华夏混乱的开始。
名士效应从古至今都有,这般姿态也引得后世争相效仿,邙山也是一样,后来下葬的老鬼们,无论贫贱富贵,一路上也都是呼朋引伴,醉生梦死,秦昆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假邙山。
这是鬼地?满地酒鬼的鬼地吗??
秦昆拎起一个老鬼,对方鬼气精纯,收敛的极好,起码都是鬼将级别,他醉醺醺看着秦昆:“嘿!阳人!”
老鬼摸出一粒丹药:“求仙问道来的吗?来一颗,保你飘飘欲仙啊~”
秦昆将其放下,那老鬼把丹药喂入口中,嚼果仁一样咽下,摇头晃脑:“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秦昆将其一脚踢开,看向楚千寻:“这就是你说的有大鬼的地方……”
“不然呢?沿途看去,至少都是恶鬼级别吧,虽然看着弱了点……不过应该有更厉害的。”
供奉出来的恶鬼,和带着执念成长起来的恶鬼,能一样么。
秦昆嫌弃地看着这群家伙,生前是有多丧啊,死后荒唐成这样。
整天炼丹喝酒,图个啥。
时代不好,对人才来说是致命的,满腔抱负的人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确实是悲剧,秦昆看着几个老鬼抱着自己的腿让他一起喝酒,一脸无奈地踢开他们,继续向前。
下了山,就是一个庄子。
秦昆看见附近还有很多庄子。
这些庄子被装点的奇模怪样,应当是庄户主人的后人给烧来的祭品,而且不止一代。
有明清风格的,还有宋元制式,甚至隋唐时期的摆件都有。
有的庄子已经破烂,怕是香火断了,人死道消,里面被孤魂野鬼占着,有的庄子灯火通明,那些庄户阔气奢侈,出行车马相伴,还有仆人跟随。
这里面,有一个人鬼气非常特别。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战甲,是个将军,他身边宿卫威猛凶悍,隔着几百步,秦昆就觉得对方煞气逼人。
煞气!
只有生前杀人宰兽、或者常常游走在死人堆、乱葬岗的人,才会有这种气息。
那人骑马而过,两旁醉鬼只觉得煞气蛰人,纷纷避让。
“长平侯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宿卫已经凑不成阵了,这些人生前恐怕是那位将军的家将,千百年也不知道魂飞魄散了多少人,伴在旁边的,只剩了5个。
长平侯……
秦昆呢喃着这三个字,发现那人来到了自己面前。
“尔等何人?敢挡我去路。”
“路人。”秦昆打量着旁边宿卫,视线转回对方身上。
鬼王。
这厮明显是鬼王,但鬼气不足,他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些杂乱,一只徒有其表的鬼王,不过已经是秦昆来到邙山后见到的最顶级的大鬼了。
“路人?”
对方居高临下,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你是阳人。”
“是又如何?”
“哼,阳人就回你阳间,此地阴气弥漫,不是你能待的地方。”那人也没什么敌意,生冷的口气更多像是劝告。
“不劳费心。”
秦昆让开一条路,对方走过身边,忽然转头:“嘶……你是道门方士?还是佛门僧侣?”
“问这些干什么?”秦昆饶有兴趣看着他。
这位将军有点弱,不是自己找的目标,秦昆不打算和他纠缠,没想到对方却对自己来了兴趣。
“呵呵,某家也见过不少方士,他们来此捉鬼驱邪,说是历练,你也是如此吗?”
秦昆不答。
对方索性开门见山道:“得,某家也不跟你废话。今日邙山有场大宴,我要宰一只老鬼,但不方便出面,你若能帮我,我许你好处。”
哈?
雇我当杀手?
这家伙有点意思。
“什么好处?”
“陪葬冥器,许你三件,可换荣华富贵。”
“宰谁?”
“去了就知道了。”
那将军看到秦昆犹豫,有些不耐烦:“爽快点!”
半晌,秦昆才道:“你既然有虎豹骑相伴,还没把握杀了那老鬼,恐怕对方很难对付吧?”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
几个宿卫长枪指向秦昆:“你究竟是何人!”
那将军也眯起眼睛,阳间法师不是没见过,千百年来僧侣、道士、萨满都来过邙山,但一眼能认出自己的亲卫是虎豹骑的,可是没几人。
秦昆还没说话,那将军身后,一个老卒忽然下马,他狐疑地看向秦昆,又转了几圈,确认半天后,老卒揉了揉眼睛,才小心翼翼问道:“秦……上师?”
那将军惊了。
周围宿卫也惊了。
连楚千寻都惊了。
秦昆名气这么大的吗?这特么邙山里面一个老鬼都认识他?
不可能啊!
秦昆看着老卒,那老卒也是沙场下来的悍将,此刻头发花白,脸颊一半被腐蚀,他点了点头,忽然笑道:“曹子和可好?”
“果然是秦上师!章放见过上师,感谢上师救命之恩!”
老卒眼圈一红,跪下连磕三个头,“将军很好,还经常念及秦上师和王上师。敢问……上师为何不老?已经是仙人了吗?”
秦昆扶起老卒:“驻颜有术罢了。”
老卒和秦昆的对话被那将军听见,他连忙下马上前:“曹文烈见过先生,先生可与我族叔有旧?”
曹文烈,曹休!
秦昆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楚千寻知道,她心中骇然。秦昆什么时候跟曹家认识了?
滑天下之大稽啊!
他们刚刚说的曹子和,那不是曹操堂弟、曹仁的亲弟弟曹纯吗?秦昆居然认识他?
“哈哈,见过一面,将军客气了。”
刚刚也是通过那老卒认出对方虎豹骑身份的。在三仙海国时,秦昆和王乾曾进入因果水域,帮曹纯下墓摸金,在墓门口有一士卒遭了邪气侵染,还是秦昆帮忙拔毒驱邪的。
那士卒正是面前的章放!
当时年纪轻轻的小卒,现在已经老了,死后多年还是待在曹家人身边,能和他再次相见,也是缘分。
秦昆摸出一坛酒递了过去。
“既然有缘,请大家喝酒。”
酒坛递给章放,章放感激涕零,当年自己的命都是对方救的,时隔千百年,对方还没老,怕是仙人之躯了。
仙人赐酒啊!
“上师请拿回去,老鬼何德何能!”
章放情绪有些激动,没肯接,秦昆便把酒坛塞给那个将军:“对了,你叫啥?”
曹休抱着酒坛,干咳道:“曹休曹文烈。”
曹休?
秦昆恍然大悟,听过,但是不熟。
“原来是曹文烈将军!久仰大名!”
曹休汗颜:“先生既然与我族叔认识,叫我曹休便可。”
来到邙山,见了旧人,秦昆和楚千寻还被送了两匹马,不过刚上去马就被骑爆了,秦昆不敢再骑,索性给楚千寻牵着马。
大小姐现在对秦昆更加好奇了。
好像对秦昆越了解,他的秘密就越多。
楚千寻纳闷:“你们怎么认识的?”
“因果水域。”
楚千寻瞪大眼睛,没听秦昆提过这茬,因果水域见过的人,再次碰见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何况还是个卒子。
这是老天爷赏排面啊!
曹休一路和老卒章放聊着,才依稀知道了秦昆的故事。
帮忙下墓摸金,这人当年恐怕就是厉害的方士了。
而现在还是阳人之躯,曹休心中已经断定对方是神仙,特么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年轻,这人难不成修成阳神了吗?他心中对秦昆产生敬畏。
妈呀,自己刚刚居然想雇一个神仙帮他杀鬼,想想还有些害臊……
队伍朝着邙山深处走去,沿途更加热闹非凡。
阴路不比阳间,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地方大,但脚程短,在阳间大半天能走完的路,在这里就一两个时辰。
曹休现在很热情,给秦昆指着沿途庄园。
“先生,这些庄园都是陵墓所化,香火断绝后,便成了无主之地,但大多数还是有主的,那边的、那边的、那边的,都是一些有名气的小子,不过我不认识。听后来人说的。”
曹休指着西北、西南、正西三个庄园,他也记不得庄园主人的名字,但听说那些人在后世鼎鼎大名。
秦昆觉得也是,邙山名人何其之多,曹休生卒年早,不认识也是正常的,只是好奇心被勾起,他总想去看看。
“那这边的是谁?”
秦昆指着一个黑云盖顶的庄园,黑云已有龙相,上面居然还有金霞紫气,看得人心神摇曳。曹休赶紧挡下他的手指:“先生慎重,这是光武帝陵所化,刘秀虽简朴和善,但他身边人架子大的可怕,云台二十八将仅存了十二个,时常从各地前来朝拜,一个比一个能打,还不讲道理。尤其不喜欢我们这群汉末老鬼,我们得离远点……”
秦昆缩了缩脖子。
我天,这里难怪是禁地。黑云化龙的帝陵啊!头一次见到。里面的刘秀,到底恐怖成什么样?
第一三四九章,最强飞头鬼
刘秀的庄园规模也没有太大,灯火也一般,甚至还没其他贵族显得有排面,但头顶上的黑云、金霞、紫气,成了最有逼格的装点。
一眼望去,龙头在云中忽隐忽现,其他庄园简直黯然失色。
秦昆是知道光武帝的,小时候看连环画,赫赫有名的光武帝和麾下二十八将建立东汉,威风凛凛,但不知为何,这群人存在感很低,要仔细想他们的事迹……秦昆发现他竟然一个也想不起来。
曹休对光武名号讳莫如深,不敢讨论。
楚千寻却心怀神往,和秦昆聊了起来。
“居然阴寿还在,光武真乃至圣之君,福泽后人,香火绵长。”
“都进鬼蜮了,别羡慕什么阴寿了……他在这待着千年也未必有阳间百年快活。不过你还记得刘秀的故事吗?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楚千寻白了秦昆一眼:“但凡真崇拜光武的,怎么会不记得。我爷爷曾论过汉唐宋明几位开国皇帝,东汉光武帝最为特殊,此人命格乃‘机月同梁’,贵虽贵……但也没有那么贵,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我爷爷说刘秀命格虽不是颠顶,可是命、运、风水造化加起来,却是颠顶,而且今古罕见。他能当皇帝,压根不是自己想当,就是命运推着往前走的。那就是老天爷赏皇帝当,和其他几个开国皇帝不是一回事。”
秦昆愕然:“命这么好?”
“是的,他麾下云台二十八将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偏偏都在刘秀手下,偏偏都服气刘秀,偏偏还都得到善终。不杀功臣的开国皇帝少有,善终的开国大臣更不多,东汉就是例外,刘秀如果没有完全把握驾驭他们,我是不信他胸襟能有这么大。”
秦昆点着头,这道理说得通的。既然能驾驭这群不世之材,给个善终,才多大个事。
“还有他的个人素养,军事素养,无一例外都是顶级的啊,你瞅瞅二十八星宿那群杀胚,房日兔耿弇,尾火虎岑彭? 箕水豹冯异? 随便放到其他朝代都是颠顶名将? 那是星宿下凡啊!偏偏被光武的光芒压的跟路人似的……光武还那么低调。简直是完美的男人……”
楚千寻越说眼睛越亮,仿佛在吹嘘自己的爱豆,她一番话说完,旁边曹休一众都竖起耳朵? 听的聚精会神。
他们都是东汉末年之人? 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东汉开国皇帝的事迹说的这么详细,他们那个年代只知道皇帝就是深宫高墙里的掌权者? 没人这么仔细的叙述过那个时代的辉煌。
秦昆也是听的津津有味,让楚千寻多说一些,楚千寻便提到了刘秀诸多离奇异事。
“光武从小喜欢种田? 被大哥取笑? 自己也没大的志向,走亲戚后见了一个漂亮姑娘,读太学时见到帅气的金吾卫后,才有了流传千年的志向名句‘仕宦当作执金吾? 娶妻当得阴丽华’。”
“不过太学毕业? 没什么工作,又回家种田,适逢王莽执政末年? 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他大哥豪爽,聚众起义,当时加入了绿林军,绿林军势大,被王莽盯上,派了四十多万大军讨伐,包围城池。”
“此刻,刘秀忽然开挂,带了十三人出城,招来一万多援军,回来后又是天降陨石、又是白云压顶,王莽军士气节节败退,然后光武帝带着先带一千人踹营,然后带三千人陷阵,武力值忽然飙升,接着老天爷也显灵,狂风大作,雨水如瀑,王莽军被淹死的人就有上万。”
“之后绿林军的更始帝杀了刘秀大哥,把刘秀发配到河北,只配了几个随从,没过多久,各路豪杰带着兵马粮草前来投奔,刘秀一下跃为河北之主。然后没费什么工夫就奠定了东汉基业。”
曹魏将领听到刘秀打江山这么轻松,羡慕的双眼放光,秦昆也心神激动,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这就是命!
曹休握着马鞭,似乎在yy,那群老卒也听的眼镜放光,楚千寻无奈地看着这群大老粗,这些事她都听的耳朵起茧了,至于这么兴奋吗。
离开刘秀庄园,已经很远了,曹休说前方便到今晚大宴之地。
宴会是曹家办的,却请了司马家不少人。
曹休说他今晚要借机宰了司马昭,请秦昆助拳,秦昆直接表态这事他可不干。
捉鬼师是安稳阴阳的,可不是杀鬼的,更不可能帮鬼杀鬼,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却不能让人杀鬼啊。
“先生,真不愿助我?”
“滚蛋,你面子还不够。”
呃……
好像很久没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曹休一怔,好像有点不开心,身后的章放拽了拽他。
“将军慎重……千万不要招惹秦上师……”
章放当年是跟着曹纯的亲卫,后来曹休在虎豹骑任职后,被派给了曹休,那可是见过秦昆本事的人。
章放到现在还记得秦昆在墓里一声吼,两旁粽子都得靠边站着,被摸金的墓主人在秦昆警告过后,连棺椁盖子都不敢打开。那还是千年前啊!
曹休平了平心情,耷拉个脑袋:“那……那先生不愿我就自己干了。刚刚有些冒昧,曹文烈一介武夫,先生莫怪。”
看见他开口道歉,秦昆递了根烟过去。
“行了,我这人也说话直,来根神仙草消消气。”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一根烟,上了火,曹休吞云吐雾,狼狈的咳嗽了几声,大家哈哈一笑,刚刚的事就就揭过了。
前方的庄园叫首阳山庄,主人是曹丕曹子桓。
听曹休说,曹丕经常设宴,秦昆就纳闷了:“既然是设宴,那怎么有司马家的出现?不是仇敌吗?”
“陛下的老师司马懿也葬在首阳山,庄园就在隔壁,有些墙破了,院子都是通的,不请能行吗……”
秦昆心中佩服: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队伍向前,进了庄园,这里也没仆人,倒有不少纸人和陶人。
他们机械式的干活,秦昆看见露天的宴席和农村的流水席没什么区别,天上也有黑云盖顶,但比起刘秀的庄园差了不少。
曹魏后人,来了不少眼生的。
这都是些不知名人物,最出名的可能就是曹真了,秦昆还不认识对方。
宴席没有拖沓,圆月当头,歌舞开始。
纸人在跳舞,陶俑在打拍子,秦昆和楚千寻坐在末席,掩去气息。没人关注他们,他们也不愿搭理这些老鬼。
阴阳有别,秦昆是来寻觅大鬼的,见到一院子杂鱼,不免有些失望。
好歹是邙山,鬼王目前就见了两个,还都是看着不厉害的,别闹啊……
在座有不少空席位,秦昆感慨的时候,一个老头走来,带着三四个人。
老头扫向周围,有意无意瞥了秦昆一眼,那一瞬间,秦昆感觉被蛰了一下,楚千寻手中的筷子都跌落到地上。
她搓着手,只是一眼,手背刺痛仍旧没有消失,她低声惊呼:“鹰视狼顾,司马懿!”
“好老贼……”
秦昆见猎心喜,刚刚那是鬼术吗?好像是随意一瞥啊,竟能束阴成刺,百步伤人,他见老头后颈一条阴龙缠绕,大为兴奋。
老头没多看他们,直接落座,却意外防备起来,看见他周围阴龙游荡,旁边的人不由问道:“父亲……今天怎么如此高调?”
阴龙祭出,正座的曹丕浑身也有阴龙游曳,讶异地看了老头一眼,两条阴龙隔空对望起来。
抿了一口酒,老头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曹丕下首,曹氏子弟落座在那,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这么多年,司马老贼和陛下关系非常融洽,虽然司马家篡了曹魏的江山,但曹丕和他似乎并无隔阂,他对曹丕也以臣子之礼相待,这是一段奇怪的师徒情谊,可今日,司马老贼主动祭出阴龙,这是忍不住了吗?
不像他的风格啊。
宴会从两条阴龙出现后,再无其他波澜,庄园陆续有人进来落座,秦昆旁边,坐下一个胖老头,笑呵呵地吃着饭菜,还不断让纸人添菜,那胖老头越吃越高兴,面貌也从老年人,一点一点向着年轻人转变。
秦昆看着胖老头变成了小胖子,一个人在胡吃海塞,好奇问道:“朋友,你这是什么鬼术?还能返老还童?”
小胖子嘴角一圈都是残渣,闻言张嘴皱眉:“什么是鬼术啊?我就是吃饭呢。”
小胖子有点憨,说话时候鼻音闷闷的,眼睛还在往上翻,似乎在思考、组织语言,不过因为死了的缘故,看着鬼里鬼气的,好像脑子还有些不好使。
秦昆嘴角抽了抽,高级鬼术有浮空、入梦、穿墙等,这厮的返老还童恐怕也是其一,秦昆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吃过的饭菜全部汇集身体,那是直接融入体内,不用修炼就能吸收,所以能直接维持年轻的样貌。
说直白点跟储存差不多。
还用这种能吃就变强的鬼术吗?头一次见。
楚千寻对着秦昆轻声道:“秦昆,小心点,司马懿好像对我们很在意。”
“管他呢,能在佛庭范围活动的,都是群安分的家伙,我不能提前出手,会坏了规矩,但巴不得他们对我动粗。”
秦昆隐隐有些期待,旁边的小胖子则闷声道:“不可能啊……亚父说过他很能忍的……”
“你亚父谁啊?”
“我不能告诉你,亚父说过少说少错,多说多错,安心吃饭,知足常乐。”
小胖子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饭。
宴会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了一半,期间主家没说一句话,仿佛宴会不关他的事一样,大多数人吃的差不多了,忽然有一个喝高了的将军走了出来。
“陛下,宴席太闷,不如我来助助兴可好?”
主座之人,鼻子嗯了一声,那位将军走了出来,正是曹休。
曹休拔出剑,舞动起来,司马懿旁边之人低头喝着酒,不屑冷笑:“鸿门小技。”
曹休耳尖,大剑立即挥去,将那人桌案一分为二,然后抬起脚,砰砰两声,将桌案踢飞,酒菜洒出。
精准的力道,周围没一只鬼被溅上酒菜残汤,曹休哈哈一笑:“司马昭,我失手了,没伤到你吧?”
司马昭手中还保持着握筷子的姿势,轻轻抬头一笑:“没有。”
但旁边几人立即站起:“曹休好胆,你想挑衅吗?”
曹休剑锋一指,龇牙笑道:“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
说着,继续舞剑。
场中,剑光四射,剑尖不知多少次擦过司马氏一行人的鼻子,看得人心惊胆战,除了司马懿的桌子,其他的或多或少都被破坏,司马昭看着曹休一次又一次挑衅,在桌案第三次被劈开后,终于放下筷子,轻轻开口:“竖子曹文烈,可敢杀我?!”
曹休明显就是挑衅,看见对方一直在忍,便一次又一次动手,此刻,对方被激怒,忽然放话,正中曹休下怀。
“有何不敢!”
曹休睚眦欲裂,一剑砍去。
司马昭筷子插在地上,单手虚空一转:“挪!”
司马懿此刻眼睛瞪大:“我儿不可!”
他的话没阻止司马昭,一个挪移鬼术用出,正座的曹丕忽然举着筷子,坐在司马昭的位置,司马昭则坐上了正座。
“胆敢犯上,狂妄!”曹真拍案而起。
他不仅把曹丕换了下来身处险地,自己还坐上了主家的位置。司马昭之心,当真路人皆知!
曹休大剑横斩而来,原本就没有留手,此刻看向司马昭变成了曹丕,心中后悔莫及,想撤去力道已经晚了,曹丕却云淡风轻地捏断了筷子:“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啪——
筷子断掉,下一刻司马昭瞬间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大剑越来越近,司马昭冷汗流下,刚刚什么情况,鬼术被瞬间破掉?自己以前可从不知道曹丕有这种本事,够能藏的!
一瞬间,他这才意识到,曹丕可是父亲的学生,受父亲真传,心有城府山川,又有雄才大略,而且极为能忍,千钧一发,见到躲无可躲,司马昭再次虚空转手。
“挪!”
司马懿大惊:“我儿更不可!”
这次,秦昆旁边的小胖子瞬间消失,接着司马昭落座。
小胖子换到了司马昭的位置,此时看见曹休的大剑几近临身,吓得大叫:“二叔救我!!!”
北邙崇山峻岭,一道闪电呼啸,一颗瞳孔纯白,面如重枣的头颅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美髯长须随风而动,只是一颗头颅,带起惊天威煞,撕裂长夜,落下一瞬间,庄园酒席、纸人陶俑、花草石木,仿佛受到了陨石冲击,彻底化为齑粉炸开。
涟漪以小胖子为中心激荡,烟尘弥漫,向来淡然的司马懿、曹丕如临大敌,迅速起身。
轰——
余波蔓延一里有余,周遭无数餐风饮露的老鬼,浑身惊惧,生出危险征兆。
庄园中,阴风尘土散去,秦昆看见了一颗飞头鬼咬住曹休的剑刃,那双眼睛没有瞳仁,但凶戾之色,彷如鬼神。
小胖子浑身汗流如雨,剑刃在脖子旁悬停,被那颗头颅叼在嘴里,然后,飞头鬼牙齿用力,曹休佩剑崩碎!
“二、二叔……”
小胖子浑身发抖,心虚叫道。
飞头鬼看了小胖子一眼,然后转向曹休,龇牙低吼:“曹氏小儿,吾杀汝,犹杀狗彘耳!”
恫吓,如天雷滚滚,一波又一波砸去。
这句话仿若判言一般,其威滔天,其煞如洪,曹休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浑身颤抖,开始不断呕血。身后曹氏不知名的子弟在这一句话后,爆掉大半。
连曹丕身上的阴龙都发出不舒服的抖动。
曹真忍着难受,连忙上前查探,安慰道:“文烈,没事,你只是胆被吓破了……”
曹休又是一口血吐出,这还叫没事……然后晕了过去。
楚千寻花容失色,缩在秦昆旁边:“这、这是我见过最强的鬼王了……光剩一颗脑袋,阴威居然能令天地变色……那群恶鬼和鬼将都能被威煞摧爆……”
秦昆浑身也蛰的难受。
虽然不影响行动,但这种不舒服,居然是阳气抵挡不了的。
威煞!
直接震慑灵魂的威煞!
看着对方的胡子和脸色,秦昆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强能行么……你都没看对方是谁……”
这特么……二爷来了啊!
头枕洛阳,身卧当阳,魂归故里。二爷的脑袋就葬在这里,这是实打实的二爷显灵啊!
头颅出现,杀机滔天,天空不断有阴雷落下,劈向那飞头鬼,飞头鬼视若无睹,两颗无瞳眼球瞪着四周:“一群土鸡瓦狗,再敢造次,吾定杀之!”
说罢,飞头鬼猛然转头:“死!”
一旁看戏的司马昭忽然爆掉,周围阴气弥漫,他叫声凄厉,再次凝聚鬼体后,脖子上的阴龙不断流出鲜血,司马昭大惊失色,看见那阴龙哀竟然嚎着飞走了!
旁边,司马懿抬手想抓,被飞头鬼瞪了一眼后,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摇头叹息。
一声冷哼,震断阴龙。
秦昆看的是两眼放光:“大小姐,我先走一步!”
“干嘛去?”
“埋伏!哦不……结交英豪!”
秦昆率先走出庄园,那飞头鬼看着阴雷愈发密集,也不愿再留于此,堪堪飞走。
尘埃落定,鼓乐消失。
宴会进行不下去了,庄园一片狼藉,曹丕虚弱地靠在椅子上,今天看来是失态了。
这司马昭,真是活该啊。惹谁不好,惹个乐不思蜀得胖子。
看了一眼变成鬼将的司马昭,曹丕没有任何表态,起身走了。
司马懿摇头看着儿子,也不愿指责太多,叫着其他子嗣将司马昭抬走,也离开了庄园。
曹休昏迷不久,幽幽醒来,鬼气不断修复鬼体,勉强稳住伤势,旁边的曹真无奈道:“司马昭那么好杀,早就死了。司马老贼的儿子,都阴着呢……瞅瞅你闹的……”
曹休苦笑,他能说什么,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场,只有小胖子受了惊吓后,恢复的最快,他继续叫来下人上了酒菜,大吃起来,仿佛刚刚的事与他无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