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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斗昆仑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txt下载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五零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秦昆很兴奋。

    脚下闲庭信步,却好似在山路上驰骋一般,走阴路时人很轻盈,仿佛在飞一般,没费多大力气,秦昆便走出了老远。

    今晚是埋伏的好时候,埋伏的对象自然是刚刚那个飞头鬼。

    关二爷!

    秦昆心中激动,他如果能把这份大礼截下,送给老朋友卡特他们的话,他们肯定会很开心吧。

    这段时间,他仔细研究过因果线,无论是现实还是‘高处’,他逐渐对因果线有了更深的领悟。

    卡特能把不同的因果线衔接,他也可以。

    阵字卷本来就是设局道术,天地为棋盘,万物为棋子,阵主为棋手,逍遥阵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度,不再是硬碰硬的和别人斗法,临身鬼变成了自己挪动棋子的灵力来源,再加上昆仑骨的运用,秦昆现在才知道,力量达到某种境界后并非不会再提升,而是会换一种方式展现。

    拨弄因果,就是突破极致的力量!

    鬼临身……太乙九炼……当年茅山郑隐效仿太乙救苦天尊身化万物所创出的道术,其本质恐怕茅山其余真传都不知道吧!说它是道术,现在感觉是道基啊,能再向上攀登的道基!

    “太乙救苦天尊身化万物,乃是看破万物,看破天地生死,这可是开启法门的钥匙,郑隐老祖天纵奇才,所创之术绝不是借鬼魂斗法那么简单。”

    秦昆一边想着,一边等待着飞头鬼的出现。

    下一刻,一颗头颅如流星般飞来!

    就是现在!

    “一临牛魔第一坎。”

    “二临血尸化不详。”

    “三临禅僧凝佛月。”

    “四临无首震阴阳。”

    “五临悬丧有邪影。”

    “六临河伯可翻江。”

    “七临骁将破无量。”

    “八临鬼马踏梦乡……”

    刚刚不用鬼临身,就是怕打草惊蛇,此刻用出,阴威浩荡,阴气再也掩饰不了,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秦昆一瞬间有些呆滞,痛苦的意识不断冲击着脑海。

    该死!

    别妨碍我!

    一头牛魔泪流满面,他不敢大吼,苦楚憋在心中,痛苦一波又一波刺激着他,疼的人要哭了,要疯了,要死了啊……

    当一个人因为精神上的痛苦几欲自绝的时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秦昆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 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让他的意识不断扭曲撕扯? 浑身针扎刀割水溺种种错觉席卷而来。

    山间小路旁,许多老鬼感觉到了一股强横的阴气? 同时? 他们也察觉到天上还有一股强横的阴气。

    然后,大地上? 阴气如柱? 直接爆发,冲上天空!

    昆仑骨运转,大地灵力源源不绝灌注? 秦昆意识才勉强稳定,他将浑身阴气控制,朝着天上那颗脑袋轰去。

    “刹那岁月无限长……”

    “尘埃因果映流光……”

    “鲲鹏击水龙吞象……”

    “仍是蝴蝶梦一场。”

    逍遥阵!

    那颗脑袋似有诧异,他不明白地上这个家伙在干什么? 但发现一股气柱不偏不倚朝着自己轰来。

    “哼? 匹夫。”

    飞头鬼不屑? 不屑归不屑? 不过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里。

    再怎么飞,好像还是原地打转。

    天与地的距离,在阴气轰来的一刹那,被拉成了一个平面。

    地上那尊牛魔站在了他的面前,当空的圆月没了,北邙山峦没了,鬼火草木没了。

    先是没。

    然后是有。

    刚刚消失的一切,成倍的出现。

    仿佛排列整齐的矩阵,飞头鬼看见自己旁边,出现了成百上千个圆月,成百上千个北邙。

    “二爷,久仰……冒昧前来……只想结交,别无他意……”

    逍遥阵是能困人的。

    带着二爷来到‘高处’,就是为了困住他。

    飞头鬼阴威压迫而来,忽然金光大放。

    圣灵!

    还是鬼王级的圣灵!

    不对……秦昆觉得那金光耀眼的过分了,在金光的照射下,成百上千个北邙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虚妄之术,安敢扰某?纳命来!”

    轰——

    几乎瞬间,飞头鬼消失,下一刻,秦昆胸骨遭到重创,根本没法防御的速度,让秦昆险些破掉鬼临身的状态。

    好强!

    秦昆骇然。

    这可是八鬼临身啊!

    临身鬼的鬼气叠加,导致浑身阴气不需要淬炼就变得极度精纯,秦昆六鬼临身时生撕鬼王都不在话下。

    现在可是八鬼!

    这躯体对于阴魂来说,如钢似铁,恶鬼全力撞来恐怕都得撞死当场,等闲鬼王也根本难以撼动,现在却被对方一撞之下,自己差点爆掉。

    秦昆在惊讶,飞头鬼也在惊讶。

    居然没死?

    刚刚那一下他可没留手的。

    虽然只有一颗脑袋,但放眼北邙,谁能承受他全力一击?

    见到对方僵立在那,飞头鬼忽然再次消失。

    这一刻,秦昆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

    他猛然转头,看见一尊九尺圣灵,身是沉香宝木雕琢,香火缭绕,浑身披金着甲,手执青龙偃月刀,白色眼球中有阴龙化为黑色瞳孔,黑龙周围还有金紫色的光芒。

    “受死!”

    手起刀落!

    那尊牛魔脑袋瞬间和躯体分离。

    一击之下,金光散去。

    那刀的刀气直接将逍遥阵劈开一个口子!阵外一处山头,被一刀削掉山尖。

    飞头鬼冷笑,忽然发现那尊牛魔没有倒下。

    牛魔转过身,似乎没什么反应,双手不停在虚空乱抓。

    嗯?

    飞头鬼纳闷,再次消失。

    一样的招数,一样的出其不意,一样的青龙偃月刀,再次砍下!

    飞头鬼又在秦昆后背出现,手起刀落!

    头颅分家,身首异处。

    但……仍旧完好。

    “邪门歪道……”

    飞头鬼喃喃自语。

    秦昆此刻,心中对无头鬼千恩万谢。

    无头鬼临身后除了给他带来了拔头术等鬼术,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好处,他的头部不会受到伤害。

    之前许多次大战里,秦昆并没遇见过那些对手对他的头部发起攻击的,这个好处一直没体现。

    此刻,碰见近乎偏执的、只取头颅的二爷,秦昆心中大喜。

    自己刚刚被撞了一下,差点崩溃了。

    但被砍头他不怕啊!

    再给我点时间,就能抓住所有因果丝了……

    秦昆不停祷告,祈求二爷别朝着身上砍。

    但两次攻击后,飞头鬼也发现了猫腻。

    他考虑一番,第三次消失,在秦昆上方出现。

    这次你死不死!!!

    青龙呼啸而来,那是刀威!

    大刀距离秦昆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秦昆一把抓住了所有因果线,用力一扭!

    晶莹的丝线被扭断,好似一把韭菜被扭断那么轻松。

    飞头鬼一刀砍空。

    他无比诧异!

    不可能啊,他刚刚仔细观察过,对方的头颅有古怪,所以这一刀从头到脚,但居然还是空了。

    秦昆则笑道:“二爷,这次实在冒犯了,帮我个忙,完了我就……”

    秦昆说着,忽然被一个鉄锏打到手背,疼的龇牙乱叫。

    谁啊?!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刚刚好不容易抓住的因果线,这下全散落了出去,那些因果线和原来的线又不断融合,长在了一起。

    秦昆气急败坏,来者却是一个英武不凡的老头。

    老头儒气森然,一个文雅的老头能有这般气势,恐怕也是杀过人的,秦昆看见对方还是一个鬼王,心中大为恼火。

    “大爷你谁啊!多管闲事!”

    老头伸了个懒腰,周遭阴气汇聚,竟然也在返老还童。

    秦昆看的惊讶,发现那大爷不一会变成一个精神抖擞的帅小伙。

    “伽蓝菩萨,没事吧?”

    帅小伙看向飞头鬼,似在讨好,飞头鬼却冷哼:“又是你。某让你来帮忙了吗?”

    帅小伙咧嘴笑道:“都是邻居。主动点,应该的。”

    “好啊,那这个小子留给你了。”

    飞头鬼说走就走。

    帅小伙僵住。

    不是……

    不对啊……

    我刚救了你啊!

    不领情到罢了,你别跑啊,这牛魔刚刚连你都困住了,我一个人怎么对付?

    “喂!伽蓝菩萨!!!二爷!!!别抛下我啊……”

    帅小伙大叫,飞头鬼才不理他,已经消失不见。

    他尴尬转头,碰见一个黑着脸的牛魔,讪笑道:“这位兄弟……刚刚是误会……”

    误会个蛋!

    就差一步!

    秦昆非常后悔,刚刚把那把扭断的因果线装进骨灰坛里,二爷就能用上了。

    可恶……

    秦昆开始抓着周围的因果丝。

    那帅小伙看着秦昆举止诡异,大声道:“交个朋友啊!看你面生,这片地方我熟……”

    秦昆不理会。

    “小兄弟,我能感受到你的阳气,你是阳间的法师吧?我就在白马寺,认识很多法师……自己人……”

    秦昆还不理会。

    帅小伙恼火:“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我刚是帮你,你要是乱动伽蓝菩萨劫的因果线,佛祖会派人来一掌毙了你的。”

    秦昆停下手,疑惑道:“你看出我在动关二爷的因果线?”

    秦昆曾经在雾州见过一只化形韦陀的英灵,他说他的搭档就是伽蓝菩萨,也就是关羽,所以秦昆知道帅小伙口中的‘伽蓝菩萨’指的是谁,但他好奇的是这鬼王的见识似乎很广博,居然知道自己在动关羽的因果线。

    帅小伙看见秦昆停下了手,松了口气。

    “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刚刚已经扭断了他的因果线,把他从这个世上剥离。他那一刀虽然砍中了你,但你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之中,所以你没受半点伤害。”

    秦昆眼睛一亮。

    这悟性……

    牛逼啊兄弟。

    “你懂因果线?”

    帅小伙谦虚一笑:“我在白马寺多年,那可是佛家祖庭。佛家对因果的理解颇为透彻,耳濡目染之下,我也懂一些。”

    秦昆视线转移到对方的手上,那手上提着一个鉄锏。

    “你的法器?”

    帅小伙笑而不语,忽然,趁着秦昆不备,鉄锏朝着虚空一打。

    龙吟出现,逍遥阵直接碎掉,旁边的阴界也跟着碎掉,帅小伙转身就逃。

    秦昆暗骂:狡猾!

    这厮刚刚干扰自己抓取因果线,居然是想蓄力逃跑!

    对方嗖地一下消失,阴阳壁破碎,他在秦昆没反应过来前直接逃到了阳间。

    “方丈!各位长老!有邪祟!救命啊——”

    帅小伙扯着嗓子大叫,秦昆看见,此地不远竟然是一个寺庙,他在帅小伙身后大声警告:“再跑我就把你因果线扭断!”

    呃……

    帅小伙一僵,他回头发现,对方抓着一把晶莹的丝线,脸上苦笑连连。

    “别……交个朋友。”

    秦昆走在他身边,有些无奈,这家伙太狡猾了,生前恐怕是聪明过头的家伙,而且鬼术擅长隐匿。他那法器鉄锏恐怕也大有来头。

    得了,二爷恐怕再埋伏不到了。

    带这人回去,或许也能帮上忙。

    “我也不是坏人,结交二爷只是对付几个敌人,他们有点厉害,我不知道他们后手有多少,所以需要二爷帮助。但是你看到了,二爷被你放跑了,作为朋友,你是不是得帮帮我。”

    “呃……我们还不是朋友呢……”

    “现在是了。”

    “这……我说小兄弟,你不能强人所难啊。”

    “少废话,你要么主动点帮我,要么我来硬的。”

    犹豫半晌,那帅小伙才舔了舔嘴唇,无奈道:“得了,我帮。”

    “扶余山秦昆。”

    秦昆拱了拱手。

    “大理寺狄仁杰。”

    帅小伙也拱了拱手。

    秦昆听到名字后,表情一呆。

    那帅小伙来到阳间,散去刚刚吸附的阴气,又变成一个老头:“唉,造孽啊。小兄弟既然是寻仇,还望别嫌弃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

    秦昆再也没了刚才的轻视,几沓冥币送上。

    “这……狄公,还是保持年轻的样子吧,供奉管够。”

    这回,狄仁杰表情倒是有些意外。

    ……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怕是秦昆现在的心情。

    顶级老鬼没有笼络住,却带回来一个别的领域顶级的老鬼。

    这心情……难以言喻。

    不过,狄公可是历史名人啊!

    骑车行驶在马路上,秦昆乐的屁颠屁颠的。刚刚狄仁杰破了阴阳壁,裂缝就合上了,秦昆非常佩服对方手段,没有灵关的地方强行离开阴界,恐怕是对方那根亢龙锏的作用。

    不过,他有些迷路了。

    楚千寻还在阴界的首阳山庄,他打开地图,和自己离得还有点远。

    “你这是什么?”

    “手机导航。”

    “哦。”

    “你听过?”秦昆好奇。

    享用了冥币,重新变得年轻的狄仁杰点点头:“我子孙给我烧过,不过我不会用。”

    秦昆发现对方掏出一把手机,竟然什么牌子的都有,有些无语。

    “我说狄公,你刚刚怎么出现在那的?”

    秦昆现在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论跟人打架,还是关二爷强点,虽然狄公在故事里也不差,但二爷毕竟是万人敌。

    见到秦昆发问,狄仁杰指了指方向:“这里,伽蓝菩萨的墓,那边白马寺,我的墓。都是邻居,你说我怎么出现的?”

    刚刚威胁狄仁杰时,已经快到了白马寺,二人达成共识后秦昆骑着自行车赶紧跑路了,害怕老和尚出来揍他。这才骑了20分钟,居然就到关二爷的墓了。在阴界里,那得近到什么程度……

    ……果然是邻居。

    狄仁杰骑马一样坐在自行车后座,见到秦昆吃惊,才笑道:“往那边走差不多得距离,刘禅墓。”

    秦昆愕然。

    闹了半天,这仨人是在一起的……

    等等。

    秦昆脑袋闪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把刘禅绑了?

    秦昆想起刘禅在首阳山庄的大召唤术,忽然琢磨起来。

    越琢磨,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愈发根深蒂固。

    后座上的狄仁杰不解地望着傻笑的秦昆,这后生……魔怔了吗?

第一三五一章,一波三折,飞往关东

    从圆月高照,到圆月落下。

    劫刘禅的计划一直没有进度,因为找不到灵关回阴界。

    秦昆有些懵逼。

    在刘禅墓旁不知找了多少圈,还放出鬼差帮忙,一点灵关的线索都没。

    他抽着闷烟,旁边的狄仁杰望着一群鬼差,好奇之余打听了秦昆的想法。

    “你要……劫阿斗?”

    “那不叫劫,想和他交个朋友。”

    狄仁杰无奈道:“秦上师……算了吧,这里可是佛庭啊!怎么可能有灵关?数代高僧早把那些窟窿眼补上了。”

    “亢龙锏借我用用。”

    “这锏纯阳护体,说白了是个路引,只能从阴界往阳界打,怎么可能从阳间打破阴界壁垒?”

    狄仁杰也算厚道,见秦昆不信,将鉄锏摸出:“算了,你不信试试……”

    秦昆接过法器,系统出现提示‘狄仁杰专用法器’

    除了一行字,其余解释说明一概没有。

    秦昆挥了几下,灵力灌注其中,仍旧没半点反应。

    “那你怎么出现在阴界的?”

    “我本来就在阴界。”

    “……”

    相处了半个晚上,狄仁杰似乎觉得秦昆人还不错,提醒道:“其实这里也不是没有灵关……附近这片,唯一的灵关在白马寺里。要不要去试试?”

    秦昆怎么琢磨都觉得这是个坑。

    那特么是佛庭啊!

    光武帝刘秀儿子,也就是东汉第二位皇帝刘庄,因梦求佛,来汉地传播佛教的迦摄摩腾、竺法兰两位法师被邀请到洛阳立庙传法,因为用白马驮经而来,所以这处祖庭名叫白马寺。

    里面高僧无数,自己敢闯这地方踏灵关,那不是挑事么?

    而且狄仁杰这厮颇为狡猾,秦昆总觉得他要借机逃跑。没了二爷,再把这厮放跑了,就太得不偿失了。

    “再没别的灵关了?”

    “真没了。”

    ……

    大清早,天蒙蒙亮,秦昆回到来时的村里。

    大婶正收割地里那些零碎的玉米,忽然间看见田埂旁的小路上,秦昆骑着自行车往后山疾驰。

    “小秦!干什么去?”

    秦昆看见了大婶,回道:“找小楚。”

    “她已经回来了!”

    啊?

    秦昆回到院子,看见楚千寻早餐都吃完了。

    大婶给秦昆盛了苞谷珍,屋子里,秦昆啃着馒头就着咸菜蒜苔,端了个粗瓷碗,边吃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你等不来,就先回了。”

    农家小菜还不错,三两口一个馒头入肚,秦昆又拿起一个,口齿不清地问道:“刘禅呢?”

    “早走了。”

    对方昨晚已经回家了,自己再去把他绑来,那可坏了生死道规矩,秦昆觉得这就是命吧。

    楚千寻知道秦昆是来找大鬼的? 于是递给秦昆一张纸,黄纸红字? 鬼画符一样的字迹,一个都看不懂。

    秦昆狐疑:“这是什么?”

    “阎君笺。”

    阎君笺不是阎王的信笺? 而是阴间跟阳间传递消息的符纸? 算是召唤符箓,在阴曹五行中流传的最广? 秦昆也用过很多次。

    他拿着黄纸? 这既不像千乘国的、也不像孽水坞的? 更不是互郎商、挑山客、的,端详了半天看不出明堂,只好问道:“谁给的?”

    “刘禅。”

    楚千寻一句话让秦昆有些意外。

    刘禅?!

    “他怎么会给你这个?”

    “我怕你对付不了关羽? 拿了些供奉与他结交? 起码你不敌的时候大家有些余地,他似乎很好说话? 吃了我那些供奉? 立即变得热情起来。”

    秦昆长舒一口气。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真是一波三折啊。

    “大小姐,记你一功。”

    “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我笼络他兑换了不少功德,你得给我换成冥币供奉补上? 先说好? 我可不要灵田里长出的香烛供奉。”

    “小事,这都是小事!”

    ……

    在村子里待了三天,秦昆白天都在村头溜达,不是逗狗就是被大婶叫去画了不少葫芦,颇为难熬。

    晚上则在山神庙和一个小胖子聊天。

    “秦壮士……”

    “叫我秦昆就行,实在不行叫声上师,你也不跌份。”

    “秦上师,你说阳间当真那么有趣?”

    “那还有假?!”秦昆口沫横飞,“别的不说,吃饭管够!”

    小胖子有些为难:“可是……可是亚父说过……”

    “别管你的亚父了,你怎么那么听你亚父的话!”

    “可是爹爹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你叫我去帮你对付敌人,但他又不是我的敌人,帮你就是为恶,会有失贤德……”

    好么……不说亚父,又说起他爹了。

    谁说阿斗脑子不聪明的?

    这逻辑清晰、条理清楚的,秦昆差点都被驳倒了。

    他思忖片刻,严肃起来:“助恶为恶,助善为善,我是善,你帮我自然是为善了。你爹爹不是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吗?”

    阿斗一怔。

    刚刚的思路一下子被秦昆反将一军。

    秦昆又道:“那些人也都是恶人,除恶扬善,为大善啊!”

    小胖子掰着指头,被秦昆绕的有点晕,他觉得刚刚自己的思路没毛病,但听秦昆一说,觉得秦昆的话才是对的。

    好像哪里被忽悠了……

    他一时想不通,秦昆当机立断:“吃了饭,就跟我走。”

    “但二叔说过,我阴气太重去阳间会遭雷劈的……”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行……吧,我得给二叔说一声。”

    “嗯,最好把他也带上。”

    ……

    11月的村子很萧瑟,但萧瑟也是一种美。

    秦昆坐在门口,逗着大婶家的狗,晒着太阳,那狗很亲人,尤其对秦昆格外喜欢,大婶和老伴都很诧异。

    她家的狗是怕生的,小秦这几天也不见喂它,它怎么成天凑在小秦身边。

    大婶的疑惑没人能解,楚千寻看着懒洋洋的秦昆,踢了踢椅子。

    “还睡呢秦昆,成天除了睡觉就是逗狗。”

    “你管得着么。有人喜欢去巴黎喂鸽子,就有人喜欢在村口逗黄狗,懂不懂生活?这就是生活的态度。”

    物以类聚……

    还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的……

    楚千寻暗骂完,继续道:“正事办的怎么样了?”

    “今晚阿斗就来。”

    “说定了?”

    “说定了!”

    “好,那我订机票了。”

    秦昆问道:“订机票干什么?找千乘国回去,还省钱。”

    楚千寻坐在秦昆旁边,看着远方田野:“暂时回不去了,聂雨玄那边出了点事。”

    关东?

    “和第马起冲突了?”秦昆问道。

    楚千寻一叹,给秦昆看了一下手机信息。

    信息是楚老仙发来的,说聂雨玄在关东受了伤,景老虎准备过去,被葛战拦了。李崇、王乾率先过去了,万人郎、韩垚他们有事走不开。

    楚千寻道:“我爷爷知道你在忙,之前没让我告诉你。”

    “到底怎么回事?”

    秦昆脸色沉下。

    “听说聂雨玄在追一只雪女时中了埋伏,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阴阳师暗算了。”

    “好胆!”

    秦昆豁然站起,天历僧和大署神官都被自己打了,拍《生死道》时现任阴阳寮的掌门人芦屋敦也被当面警告,他们还敢来华夏算计聂雨玄?

    这才一年啊,谁给的胆子!

    “聂胡子现在怎样?”

    “不清楚,我问了李崇和王乾,他们都不说。”

    秦昆拨了电话,聂雨玄的打不通,李崇和王乾的也不通,他眉头青筋凸爆:“机票订早点,今晚接了阿斗就走!”

    ……

    晚上2点的飞机,早上5点半出的机场。

    关东温度已经零下,在上飞机前秦昆就打了电话,冯羌早已派人来接。

    “秦先生!恭候多时了!关东灵侦,金强。”

    秦昆上了车,商务车从机场开出,过大城,上高速,穿了不少城镇,在一个三线城市的城郊停下。

    “金组长,感谢相送,今天有事,下次请你吃饭!”

    “嗨,客气了,我和陇西卢序曲,羊城方昊,黔西岑清他们都是至交,他们都佩服你,能跟秦先生认识是我的荣幸,这几天用得着我金强的地方,随时开口!”

    金组长留下一张名片,告别秦昆,秦昆转头看向一个民宅。

    这里是地级市的郊外,和农村差不多,门口堆着煤炭,上面覆盖着一层雪,大铁门关上,里面的狗似乎听见动静,在狂吠。

    秦昆进门,一条没栓铁链的狼狗忽然扑来。

    “小心!”

    看见秦昆不躲,屋里出来的人急忙大喊:“虎子回来!”

    秦昆低头,那狗扑在自己胸口,嘴巴并没咬他,却在哈气,狗尾巴使劲在摇着,眼神中似乎非常欢喜。

    秦昆摁住那狗头,嫌弃地推了下去。

    “滚蛋。”

    掸了掸身上的爪印,狼狗不敢凑近,秦昆看向出来的那个青年。

    青年见秦昆没事,有些意外:“这年头还没见过虎子这么亲人。朋友是来干嘛的?”

    “听说这里是白仙的住处,我来找人。”秦昆开门见山。

    “嘿,有意思?请我家白老奶奶出堂看香?敢问兄弟家中可遭了什么灾。”

    “没病没灾,也不请你家家仙出堂,我来找人。”

    “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青年心生警惕,开始推搡着秦昆,准备送客,秦昆径直进了屋:“聂雨玄在哪。”

    青年没想到对方像一座山一般压了过来,自己明明推着他,却被他顶着往屋里走。

    一进屋,温度变得很暖和,客厅烧着炉子,后院的门开着,青年拦住秦昆:“什么聂雨玄?不知道!”

    秦昆根本不理对方,走入后院,后院是一个砖地大院,两旁都是房间,秦昆直接走到后院正中的房间,推门而入。

    “我找聂雨玄。”

    屋里,一个大婶缠红挂铃,脚踩萨满靴,浑身周围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刺猬。

    胡黄白灰柳五仙之一,白仙!

    传闻白仙最擅长医治,秦昆看见那大婶不断从腰后包袱里拔出银针,扎在床上一个裹得和木乃伊一样的病人身上,就好像是那只刺猬在拔着自己背后的刺,为病人针灸一样。

    病人看不清容貌,绷带还在渗出血,秦昆上前摸向那病人脉搏,松了口气。

    “小伙子……扰人治病,可是犯了我的忌了。”

    声音根本不像是大婶在说话,更像是咬字不清的山精野兽,恐怕化形后刚吐出口中横骨的动物,才是这声音吧。

    “您继续,治好了他,我给您道歉。”

    “哼!不治了!”

    屋外,另一个青年似乎闻声赶来,操着一口当地话道:“哎呦,我的妈诶,您消消气,这人是我的好大哥,自己人!”

    “谁是你妈?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大姨被谁害死的?”

    新来的青年很帅,长得有些像华仔,他吸了吸鼻子,苦笑着看向秦昆:“昆哥,你不厚道啊,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李势?

    秦昆皱眉。

    这位关东第马可是见过好多次了,在无妄国助拳过火州冥城,在三仙海国一起乘船出海。还保护了徐法承和赵峰没受到安士白的重创。

    李势那些举动,让南茅北马关系瞬间融洽许多,秦昆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

    他的家仙不是柳仙吗?

    怎么在白仙的住处,还有……

    他刚称呼这位大婶为……妈?

    “你怎么在这,这位第马是……”

    “这我妈。”李势在朋友面前被老妈拂了面子,耷拉个脑袋,拿出一包烟拆开,“昆哥,先来颗华子。”

    “逼格这么高?”

    “抽别得咳嗽。”

    秦昆接过烟,屋里的大婶似乎发飙了:“你们俩给我滚出去抽!”

    “诶,好嘞妈,我这就出去。您得继续治啊……”

    李势赶紧拽着秦昆离开房间。

    屋外,李势扬了扬下巴,算是跟楚千寻打了个招呼,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昆哥,你和楚姑娘一起来的?”

    “嗯。”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李势吐了口烟。

    “冯羌说的。”

    “对,我怎么忘了你和老冯的关系了……”

    外面有小雪飘落,秦昆吐出烟雾,看着屋子问道:“聂雨玄怎么样了?”

    “嗨,落我妈手里,死不了。”

    “到底怎么回事?阴阳师干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对了,李崇和王乾去上坟了,你急着见他们不?急的话就跟我来。聂雨玄他媳妇和女儿也在。”

    上坟?

    村口,一条路通向田里。

    这里是三线城市的城郊,其实也就是个村子,大雪覆盖了道路,风景很美,但是很冷。

    出来的人不多,顺着脚印,他们来到了田间地头,不远处,一个青皮胡子跪在那里磕头烧纸,旁边是一个丸子头胖子,还有一对母女。

第一三五二章,解命认母

    李家屯,小雪纷飞。

    几块砖头在坟前垒成一个烧火炉,那坟不起眼,没立碑,李崇跪在那里,秦昆从没见过李山王哭成这样。

    如果不是先前在屋里见到那个绷带裹成的粽子,秦昆都以为聂雨玄没了。

    “这里埋的是李崇的母亲。”

    李势唏嘘:“他从小没见过爹,随他妈姓,也就是我大姨。”

    大姨……

    秦昆脑中不断闪过一串串回忆。

    当年景老虎前往关东……和萨满起了冲突……后来从灵侦卸任……私生子李崇出现……李崇和景老虎一直不和甚至多次恶语相向……李崇说景老虎害死了他妈……

    一幕幕的回忆,当年没深究,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八卦,问的太多不好,如今却水落石出了。

    李崇的母亲,原来是白仙第马。

    而且李崇,竟然是李势的表哥?

    一串复杂的记忆碎片被梳理整齐后,秦昆又有了新的疑惑:“你也随你妈姓吗?”

    李势呛了一口:“狗哥,我爸就不能姓李吗?!”

    李势白了一眼秦昆。

    秦昆和楚千寻走向坟头,王乾看见了二人。

    “来了啊。”

    王乾也显得很忧伤,胖子无父无母,从小被吴雄收养,此刻也不知道是触景生情,还是重情重义,眼眶和鼻子也红红的。

    秦昆知道这胖子心思细腻,比较感性,他拍了拍胖子肩膀:“哭什么。”

    “风眯了眼。”

    那对母女发现秦昆后,女人也朝着秦昆点点头:“秦先生来了。潇潇,叫叔叔。”

    女人叫陆淑娴,聂雨玄的媳妇,小姑娘约莫5、6岁,叫聂潇潇,是陆淑娴捡来的。秦昆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对着女人点点头:“猫姐,好久不见。”

    陆淑娴勉强一笑,她已经三十出头,比聂雨玄小几岁,原本很漂亮,现在却有些神伤。

    聂雨玄的受伤对她来说打击很大,秦昆知道猫姐出来混的早,是性情中人,于是让楚千寻带着猫姐先离开。

    伤心的气氛是会传染的,目前琐事太多,不宜陷于悲伤。

    李崇哭了很久? 眼泪堪堪止住,旁边秦昆一言不发地挑着火,跟着烧了纸上了香:“王乾,跪下? 给你李阿姨磕个头。”

    “哦……”王乾正伤心呢? 下意识膝盖着地,忽然反应过来? “你怎么不跪下磕头?”

    “你不是没妈吗,机会让给你。”

    王乾黑着脸,跪都跪了? 这时候也不好意思起来,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额头上全是雪泥? 眼泪未干的李崇忽然喷出鼻涕泡来,骂道:“秦黑狗? 你就是一损人。”

    “行了? 哭过拜过赶紧起来吧。”

    秦昆将香插在坟前拜了拜? “我要听正事。”

    ……

    北林岗,李家屯,李势老家。

    炕上摆着桌子,旁边坐着一群人。

    桌子上? 是几瓶高粱酒? 为首的青年面色微红,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仔细听着故事。

    故事有些繁琐。

    今年飘雪比往年早一些,小雪早在10月初就下了,大约11月初,第一场大雪就来了,北林岗原来是一处隐秘的工业基地,据说再往前能追溯到民国时期,日本人曾在这里修建过防御工事,附近还有很多遗弃矿场。

    当年民国时期,关东一带沦陷,日本人不断渗入当地,采集资源,大修铁路,谋求侵华,到了二战结束后,日本人退去,一些防御工事和工厂被二次利用,北林岗就是其一。

    然后随着当地发展,这些二次利用的工厂也没了价值,被遗弃在这,因为太偏僻,也不值得拆除,便成了无人问津的地方。随着大部分工业基地内迁,北林岗也渐渐变成了一处经济育林区。

    到冬天,这片林子野兽不少,当地一些猎人经常去打猎,一来维持生物链平衡,二来本就是合法狩猎区,也成了一些人的爱好去处。

    不过今年有些特殊,10月底时,北林岗附近经常有猎狗消失。能被带来狩猎的猎犬,都是警觉聪明的狗,而且服从性很高,它们从小在训练下和主人配合都很默契,只负责搜寻和叼回猎物,基本不会乱跑。

    可是10月底到11月初,十天时间,连续17条猎犬失踪,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一些猎人在找寻猎犬的时候,似乎见到了很多日本兵的影子,然后这个事就在小圈子传播开来。

    聂雨玄坐镇当地,自然要查探一番。

    “他11月初就出门了,然后一直陆陆续续发来消息,说是碰见些棘手的事。我问他要不要找些朋友来帮忙,他说不必,都是小事。”陆淑娴叙述道。

    “11月不到中旬,姓景的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去关东一趟,看看他的大弟子。”李崇接着说道,“那时我的温泉山庄马上完工,跑不开,我问景三生什么事他也不说,就是说直觉,觉得聂雨玄有危险。我也给聂雨玄打了电话,他死活不让我来,秦昆,你知道那家伙脾气,斗宗大弟子,不仅倔还好面子,我要强行过来帮他说不定还骂我,我就没来,前几天,才听说他出事了。”

    “我是听余师叔说的,他现在和景师伯是邻居,总说景师伯最近郁郁寡欢,几次询问之下才说了这事,当时只是说预感,因为景师伯比较关心他这位大弟子,说是通电话时就觉得聂胡子口气不对,后来出事了,我和李崇就先来了。”

    王乾也喝了点小酒,砸吧着嘴。

    李势在旁边,不断跟秦昆碰杯,然后道:“狗哥,你现在也知道我家情况了。我大姨当年因为景三生出了事,具体什么事就不提了,已经过去了。然后我妈除了李崇,一向不喜欢斗宗的人,聂雨玄坐镇关东后,我妈从来不让我跟斗宗的人来往,所以出了事我才知道。不过北林岗那边有传堂报马送来消息,确实有些邪事。他们见过几次聂雨玄,当时聂雨玄在追一只雪魃,偶然碰见过。”

    目前都是琐碎消息,秦昆看向楚千寻:“阴阳师的算计是怎么回事?”

    楚千寻道:“景前辈当时一直不放心,找上我爷爷,我爷爷算了一卦,说是阴阳师算计。你知道我爷爷一般不会说这么肯定的话,但凡说了,就是在因果线里看到了。”

    几瓶高粱酒喝完,秦昆靠在墙上。

    “也就是说,目前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是。”

    一屋子人点着头,秦昆忽然一拍桌案,环视四顾:“都是干什么吃的?!”

    一言既出,鸦雀无声。

    “猫姐,你先出去。”

    陆淑娴见到秦昆脸色不好,连忙拉着女儿先离开了。

    现在,屋内无论南茅北马,全是生死道的人,秦昆眼睛扫来,率先看向王乾。

    “来了几天了?”

    “三天。”

    “去查过吗?”

    “我……没有……”

    “胖子,你是不是觉得聂胡子身为超一流都受伤了,不敢去深入调查?”

    “谁说的!”王乾脸颊涨红,不知道是醉酒还是羞愧。

    “扶余山王乾何在?!”秦昆声音高了八度,脸色严肃,目光深沉。

    “沧海血雨化天符,五术齐天伐鬼竹。扶余山王乾在此!”

    王乾下炕,立正,双手扣起,成一颗鬼头,仿佛赌气一样在大喊,震得屋子嗡声不绝。

    “一日内查清缘由,不管是问人,还是找鬼,我只要结果!一日后没有答复,你就不用回临江了!”

    王乾咬着腮帮子,嘴唇紧抿。

    他看向秦昆,秦昆双目如刀,口吻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这一刻,炕上那位青年再也不是之前那位秦黑狗了,他现在是扶余山头把交椅的当家人。

    一日查清?

    楚千寻低声道:“秦……咳,当家的,一日会不会太短了。”

    “那就半日!”

    王乾硬着脖子大声吼道:“半日内我王乾如果找不到谁阴的聂胡子,我就削了道髻,再也不说我是符宗弟子!”

    “王乾,不可!”

    “这是道约,会坏道心的!”

    王乾眼神坚定,根本不理会别人劝阻,转身而去。

    李崇不可思议地看向秦昆,楚千寻也吸着冷气。

    现在的秦昆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秦黑狗了,在这群朋友面前,秦昆第一次拿出了自己的身份。

    “扶余山楚千寻何在?!”

    秦昆再次顿喝。

    “黄吉烛台有灯火,七星福宫藏幽罗。扶余山楚千寻在此!”

    “既然你觉得一日太短,就和王乾一起,半日内找出那帮人的下落,做不到,那些烛台就送人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楚千寻咬着银牙,脸颊冷峭,浑身发抖道:“如果半日内没有及时答复,我就卸了七星宫的招牌,随你发落!”

    楚千寻转身离开,紧跟着出门。

    忽然紧张的气氛,一下冲散了不少醉意,秦昆继续开口。

    “扶余山李崇何在?!”

    “魁山龙虎斗天玄,三阳凡魄伴鬼眠。扶余山李崇在此!”

    李崇下地立正,大礼行出,附身聆听。

    “不管是请人还是自己去,天黑前把北林岗清场,然后查探周围第马,任何与聂雨玄有间隙的第马都给我报上名来,我要一一拜访,任何与阴阳师有来往的第马我也会一一拜访!给你三天的时间,这点小事做不好,就回家开你的场子去,以后别说你是扶余山弟子!”

    李崇脸颊涨红,仿佛被激怒般大声吼道:“诺!!!”

    李崇走了,李势忽然被秦昆的变化吓了一跳,他看向旁边有些微醺的青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扶余山当家啊……

    这人现在就是生死道的里子,无论南茅也好,北马也罢,秦昆的大名早已传遍生死道,他看得出,秦昆很生气。

    “秦……咳,秦当家的,我可以帮忙。”

    李势讪笑着,秦昆转过头:“我不信你。”

    李势脸色一怔,怀里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虚影窜出,蛇嘴吐着信子嘶吼道:“小子,你说什么?!”

    “柳爷息怒……”李势急忙安慰大蟒。

    秦昆忽然出手,捏住那条大蟒的嘴巴,大蟒想挣脱挣脱不掉,想张嘴又张不开,秦昆吐着酒气,轻声道:“传闻当代柳仙第一的柳权太爷,就是你吧?”

    大蟒忽然从李势体内彻底钻出,蛇尾缠住秦昆全身,凶光迸射。

    秦昆龇牙一笑:“还真是好斗。风玄瞳何在?!”

    体内,一个女鬼出现,五官俏丽,气质冷艳,一双竖瞳盯着柳权,嘴巴里也吐着信子:“主子找我?”

    “让这位柳爷安分点。”

    秦昆一手捏蛇头,一手卡七寸,随手一甩,大蟒吃痛被甩出,凌空变成一位俊俏男子,男子安然落地后见了风玄瞳,有些目不转睛。

    片刻,男子回过神来,眼睛一亮:“过山风成精化仙?世间难得一见!”

    “柳爷……别生气,都是自己人……”李势急忙过去劝阻。

    “谁说我生气了!”俊俏男子一把推开李势,甩开一把不知道从哪掏出的折扇,“秦爷可是生死道响当当的大人物,他这么做定有深意,我先前必然是误会他了!”

    李势僵住,眨着眼睛,柳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脾气都哪去了?

    “姑娘,我说的对吧?”

    风玄瞳望着他,没有应答,俊俏男子温文尔雅地笑道:“既然刚刚是误会,那在下请姑娘赏光一叙,聊表歉意!至于秦爷……咳,他反正在忙,可能也不需要道歉。”

    两条蛇鬼一前一后,散步一样走了出去,尤其那女鬼摇摆着腰肢,要多妩媚有多妩媚,李势揉着额头,无语道。

    “秦当家的……好手段啊……”

    秦昆淡淡道:“我不信你,是有原因的。你不介意的话,大家还是朋友,你介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李势叹道:“得了,我懂了。”

    “你不懂!”屋外,一个大婶走了进来,一身萨满神婆的打扮,朝着秦昆行礼,“感谢秦当家的。”

    谢?

    “妈,干嘛要谢他?”李势纳闷,刚刚秦昆来的时候,老妈可没给秦昆好脸色看啊。

    那大婶淡然道:“秦当家的这是和咱家划清界限,如果这次聂雨玄出事,有关东萨满的原因,他出手也就不会有所顾忌,我们家也不会受当地指责勾结南茅。北林堂白仙第马李雪薇,谢过扶余山秦当家。”

    李势想了一下,才懂了秦昆的意思。

    “李仙姑客气,没想那么多,聂雨玄这次受伤,承蒙仙姑关照,救命之恩,扶余山谨记。”

    “谈不上救命,他毕竟乃颠顶新秀,命很硬的。”

    “仙姑可否说说聂雨玄伤势?”

    “三魂不振,五脏不协,七魄被慑,难以活动。”

    秦昆点点头,也就是中邪了,明明没有伤口,偏偏某些躯干动不了或者出现无法适应的状况,西方说是心理障碍,因为这在西方中属于心理疾病,也就是适应障碍。人在不断暗示自己的情况下,告诉自己某些地方出了问题,那么某些地方便真会出问题。老祖宗则把这种症状叫做‘中邪’,简单明了。

    “不知需不需要我帮忙,我会些拔秽驱邪的本事。”

    “他的伤并非秽物入体,更像是诅咒之类的,那些诅咒不断暗示他,让他也从潜意识里诅咒自己,所以要解的话有些麻烦……目前已经稳定,不过必须在三日内解命认母,否则会快速恶化。”

    李仙姑说了很多,秦昆还是不太明白。

    第马的手段属于原始巫祝的手段,传说萨满巫祝认‘通天教主’为主神,因为通天教主当年所创截教‘有教无类’,任何有灵性的生灵只要心诚求道,皆可入教修炼。

    什么龟、蛇、牛、虎甚至还有石头树木,其他道门弟子完全看不上截教弟子,大肆杀戮,所以后来再有动物成精,都以通天教主为祖师供奉。

    于是他们的手段驳杂繁多,毕竟在正统传承来看,算得上原始派,也就是野路子了。

    “敢问仙姑,什么是解命认母?”

    李势道:“解命认母嘛,就是消灾转厄,给你施法,将你病厄转到一条写了萨满咒语的红布上,那红布叫‘解命绸’,然后把红布绑到什么百年槐树、千年桃树上,给它们磕头,认它们当母亲,它们如果有反应了,认亲就成了,它们之后就会承了你的灾厄,你只需年年过来拜见它们就行。”

    秦昆恍然大悟。

    “这事不难,这条红布就是就是‘解命绸’?”

    秦昆发现李仙姑手中一条红布问道。

    “没错。”

    “我看村口就有棵大树,我这就绑上去,再背着聂雨玄给它磕个头。”

    “不可!”

    秦昆皱眉:“为何?”

    “聂雨玄的命格特殊,灾厄难消,那棵树恐怕化解不了,会枯死的。得找凶威浩荡的灵物以煞气化解才行。北林岗再往北,传说有一片虎丘,想给他消灾解厄,得把这红布系到一头吊睛白额虎的身上,一定得是母虎。”

    秦昆僵在原地。

    我靠,早闻萨满路子野,没想到这么野!

    良久,秦昆小声问道:“仙姑,你在跟我开玩笑?”

    “不信请回吧。聂雨玄是三阳虎魄,只有虎能化解。记住,只有三天!当然,你可以询问一下其他人有没有解命之法。”

    秦昆看了看李势,李势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我妈虽然不喜欢斗宗的人,但我妈乃白仙第马,不可能故意害人得。”

    不害人让我去找一头母老虎给聂胡子认亲?!

    我是给他认亲呢还是给母虎投食呢?

    大冬天啊!母老虎看到鲜肉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认儿子?!

    秦昆心中万马奔腾,千万句吐槽的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当真能行?”

    “当真能行。”

    “那我去了。”

第一三五三章,北林岗的精灵和怪兽

    秦昆好不容易来到北国,还没领略到雪乡的优美,第一件事就是干苦力,秦昆觉得可能是报应。

    在心底,王胖子、大小姐、李三旺都是好友,他没怎么在朋友面前拿过架子,这次是实在气不过,才摆了个当家的谱,刚摆完谱,报应就来了。

    其实他也不是想摆谱,就是生气,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人提前告诉自己。

    这也就罢了,关键这些天他们提前到了以后,居然一点头绪都没。

    秦昆换了一双棉靴,身后是一块雪橇板,上面躺着聂雨玄,聂胡子缠的跟木乃伊一样,周围裹着被子,只有脸露在外面,秦昆拉着木板行走在雪地中。

    李势的母亲李仙姑说过,要解命认母,需要心诚则灵,必须要秦昆亲自带着聂雨玄去,不能借任何外力。

    秦昆就想不通了,又不是自己认母,心诚的应该是聂胡子啊,凭什么让我拉个雪橇?

    这个雪橇板是李家给的,他们起初是要让秦昆背着聂胡子去,后来李仙姑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心诚则灵,也不是非得那么诚,她犹豫了一下,才将雪橇板给了秦昆。

    聂胡子身上,一股浓郁的药味不断散发。

    绷带里面是草药,舒缓肌肉的,至于为什么会用这些药,好像是配合针灸用的,具体秦昆也没多问,总之秦昆找嬴凤瑶偷偷打听过,嬴凤瑶说北马白仙李家的治病手段实属一流,她那‘猬灵针’和空竹寺碧空师太的‘紫竹针’并称生死道两大神针,救人无数。

    秦昆便没再多想,医者父母心,白仙第马也是正道出身,方法虽然捉摸不透,自己照做就是了。

    雪不厚,不到小腿,听说这里雪大的时候,大半个身子都得埋进去。秦昆一路走,一路回头,看看聂雨玄还有没有继续喘气。

    “我说聂胡子,这次的人情你可得好好记着,大雪纷飞的天? 也就是我能干这种苦力了。一路上你可得先挺住,等我给你找个合适的妈。”

    秦昆絮絮叨叨说着,或许也是担心朋友的安危,只能靠这些废话缓解情绪。

    出了李家屯的范围? 林木茂盛了起来。

    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山榆等林木矗立挺拔,不少树木都是四季常青。

    这里是北林岗? 连着小兴安岭。

    小兴安岭秦昆没去过,只听说过这里的大名? 景色就不用说了,北国风光加原始森林加自然生态? 绝对没的说。起码对他这个外乡人是很有吸引力的。

    但路程确实比想象的远。

    北林岗很大? 秦昆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了? 前方除了林子还是林子? 仿佛陷入了一个幽闭重复的环境,要不是开了天眼可以辨别方向,放松一下视力? 他估计真得出现躁郁症的状况。

    3个小时过去,秦昆身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其实除了路程枯燥一点,这里还算有些意思。

    一路上不少动物出现,仿佛冬日里出没的精灵。

    前方,一棵松树后,通体雪白的狍子正蹭着树皮,秦昆望着他只是新奇,不由自主喊了声:“傻狍子!”

    它转头望着秦昆,时不时嚼着嘴巴。

    秦昆看着这家伙的憨样,凑近了些,以为走过去会把它惊走,没想到离它都3米了,它还一动不动看着秦昆。

    这傻东西着实可爱,秦昆忍住没欺负它,对它道:“初次见面,没什么吃的,送你点东西。”

    和狍子保持着距离,再没有走进,秦昆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嗖’地脱手,石头旋转起来,方向精准无比,打断一个纤细的树杈,树上的嫩叶划拉落下,那狍子一惊之下迅速把头埋在雪里,没一会探出头来,赫然发现面前多了一堆嫩叶。

    狍子双眼圆睁,不知道这嫩叶怎么出现的,吃完后忽然想到了刚刚那位两脚兽,颠颠地跟了过去。

    和狍子分开不到10分钟,秦昆发现对方居然又凑了上来。

    “干什么?没吃够吗?”

    又是一块石头甩出,一堆树枝嫩叶落下,狍子一惊,这人何方神圣!

    狍子在啃叶子,秦昆也有些饿了,摸出弹性空间里的口粮吃了起来。

    走出北林岗恐怕还有点距离,吃喝完毕,秦昆歇着抽了根烟,旁边,那狍子吃完后,好奇心非常重地凑到秦昆旁边,嗅了嗅秦昆头发,又嗅了嗅烟味,呛的打了个响鼻,急忙离开,接着嗅了嗅雪橇里的聂雨玄。

    也不知道聂胡子哪里吸引到了它,这狍子伸出舌头把聂雨玄的脸舔了一遍,还尝试着咬着聂胡子的胡须,几番挣扎下来,真被它咬掉一片。

    一根烟抽到一半,听见雪橇里聂胡子哼哼唧唧的痛吟,秦昆哭笑不得将狍子推开:“赶紧回家吧,这里最近不太平,猎狗丢了十多条呢,你这么傻,早晚得出事。”

    傻狍子也听不懂秦昆在说啥,‘汪’了一声,秦昆都听傻了。

    “不是……兄弟,你是狗吗?”

    秦昆从没见过狍子,今天头一回见,被对方叫声惊到了,那狍子又‘汪’了一声,仿佛是羊的声带里发出了狗吠一样,颇为古怪。

    再次上路时,狍子还跟着秦昆,仿佛认准了这位神人,毕竟随手能变出嫩叶的神人不多,秦昆发现赶不走它,索性把绳子绑在它身上,一边打着叶子喂它。

    秦昆在前,狍子拖着聂雨玄在后,似乎走了半个小时,狍子走不动了,极不情愿地发出叫声。

    “汪——汪汪——”

    羊版狗叫再次出现,秦昆发现被一群四脚兽拦住了去路。

    面前一字排开六只狍子,并没有先前那只毛色雪白,似乎被先前那只呼唤而来,好奇地看着秦昆的方向。

    “呃……都干什么?摆场子啊?你们大哥可是给我打工的,不是我胁迫的。”

    那群狍子中走出两个体型最大的,不断蹭着拉雪橇的绳子,秦昆不确定问道:“你们……要拉雪橇?”

    事实证明,秦昆的猜想是对的。

    车里还有一根备用绳,秦昆将两根绳打结后又编出四根套索,不断丢出石头打下树梢的绿叶,拉车的狍子在奔跑,旁边的狍子在啃叶子,累了竟然主动轮换,秦昆也坐上了雪橇板,一时间心中快活。

    “都说雪乡人杰地灵,这狍子也成精了!它们是主动来帮我的,可不是我非得借外力啊。”

    秦昆坐在雪橇板上控制着方向,心情大好。

    狍子速度不快,百公里油耗五十斤嫩叶,有这种驱动力,速度也不慢,关键是悠闲。

    秦昆打着嫩叶,控制着方向,这几年还没如此惬意过,穿梭在森林里,忽然有视频发来,秦昆发现是几乎不怎么联系他的景三生。

    “景老虎,什么事?”

    视频打开,镜头前是景三生和葛战。

    葛战朝着秦昆傻笑,背后是喝着茶的左近臣,秦昆没想到二人凑到一起了,还没打招呼,景三生一张苦瓜脸开口:“秦昆,雨玄没事吧?”

    “没事!”

    秦昆手机转向聂雨玄,景三生愕然,自己的爱徒躺在板子上,看着伤势不小,两旁林木不断退后,他不解道:“你们准备干什么去?”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现在在赶路呢。”

    镜头一转,前方拉雪橇的四只狍子非常悠哉,景老虎都看傻了,这是圣诞老人吗?也不对啊,拉雪橇的畜生个头有点小啊。

    “还有什么要问的没?信号太差了,画面卡了。”

    “没……没了……”

    “行,葛大爷,替我向左大爷问好。”

    “哎!”

    后面,左近臣的声音传来:“在那边小心点,杨慎当年宰了萨哈廉,一些老牌堂口的第马都憋着火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去的事了,不怕。再说五仙第马也是正道,我看也就一群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哼,天真,那些白山巫祝、黑水巫祝和五仙第马还不同,论传承要更远,他们不仅会请大仙上身,还会别的萨满术,他们一直都不算正道。”

    “哦?”

    景三生道:“左师叔说的没错,那群人不修功德,做事全凭喜好,路子更野,和五仙第马确实不同,我曾经也坐镇过那边,排挤我的全都是那群家伙。”

    秦昆点了点头,信号忽然没了,视频中断。

    从下午到太阳西斜,几只狍子吃饱,也没了动力,雪橇板渐渐停下,秦昆摸了摸它们脑袋,解下绳套:“辛苦了,都回去吧。”

    这些绳套上垫了皮子,还是将它们磨的皮肉泛红,大冬天为讨口吃的也不容易。

    狍子没有走,秦昆又打下来一些嫩叶,它们也没吃,秦昆不解,不过也没管它们,继续上路。

    明天一早就能走出北林岗,进入虎丘,秦昆觉得趁着天还没黑,还能再赶一段路。

    但是衣服忽然被揪住。

    嗯?

    转头,为首的白狍子咬着秦昆衣服,使劲往后拽。

    “怎么了兄弟?”

    “汪——”

    “我听不懂啊……”

    “汪汪——”

    秦昆摸着白狍子的头,看向前方逐渐昏暗的森林。

    “那里面有你害怕的东西?”秦昆看到它的眼神终于出现了变化。

    狍子是好奇心很重的动物,危险和好奇心相比,拥有是好奇心排在前面,但这种憨货现在却有些畏惧,前方明显有令它们记忆深刻的可怕回忆。

    秦昆轻轻笑道:“再有可怕的东西,我也得过去,我的时间不多了。”

    没理会这群森林朋友的劝告,秦昆拖着聂雨玄继续前进。

    或许是因为太阳西斜,显得森林更加幽静。无论是昏暗的光线,还是飘洒的雪花,都是这片区域的点缀,能把这片区域渲染出危险的感觉的,就是声音了。

    从这里开始,周围再也没了若有若无的兽鸣,四周除了踩雪的咯吱声,安静的可怕。

    啪——

    一根树枝被雪压断,落在地上,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秦昆扫了一眼那树枝,视线却转回右前方。

    那边有一棵比其他树木都矮小的树,如果秦昆猜的没错的话,那树应该是扎了空根,下面可能有坑洞。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在离那棵树5米的距离后,地上出现了异常。

    “吼——”

    一头怪物从雪中爬出,大吼着扑向秦昆。

    人?

    不对,猿?

    也不像!

    那怪物佝偻着背,身高1米5、6,有手有脚,却如腐骨,身上衣衫褴褛,眼窝凹陷,头发稀疏不全,好像是……

    雪魃?

    右腿绷直,对方扑来的一瞬间,秦昆踏地弹出,整个人炮弹一样迎着对方撞去,腰如绞机弦,腿若攻城柱,凌空转身,踢——

    脚背和对方脸颊撞在一起,秦昆爆喝发力,浑身力道倾泻而出,那只雪魃颈骨折断,整个身子打着转撞在旁边的松树上。

    一大团雪花砸落下来,将那只雪魃埋住,脖子断掉似乎没给它带来任何阻碍,它撑着身子站起,却被一脚踹回了雪堆!

    咔咔——

    秦昆两脚踏断了对方肩胛,没有骨骼支撑,筋膜却仍旧能扯动胳膊,抓向秦昆小腿。

    太刀鬼月丸拔出,一刀一绞,两刀过后,对方只剩双腿能动,上半身已经彻底瘫在那里。

    刀尖指着雪魃胸口,那雪魃面色忽然变了。

    凶戾褪去,他看向刀身,有些愕然。

    “太刀鬼切?你是……我们大和人?”

    咦,还会说话?

    雪魃是魃的一种,魃就是僵尸的最高形态,无妄国就有,那次合镜时未曾出面的楼兰太阳王就是一只魃。

    魃分旱魃、雪魃等,都是天养尸,旱魃本领最大,埋于地下可干涸水源,雪魃就弱了很多,这是以声音引起雪崩的僵尸,受制于地利,伤害有限。而且它只能游荡在雪乡,灵敏程度和普通的不化骨差不太多。

    秦昆压低嗓子:“你滴……什么滴干活?”

    那雪魃听到日普,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双眼,泪如泉涌,然后一串日语飚出。

    “#¥¥%……&——”

    “搜嘎!”秦昆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召出老茶仙。

    老茶仙正喝茶呢,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雪地,他发现这里有个半死不活的阳人,一只奄奄一息的怪物,主子秦昆一本正经地看着那怪物。

    老茶仙还没开口,秦昆便做了个喝茶的姿势。

    配合多年,老茶仙自然知道他是要不语茶,于是茶盘递上,秦昆还是没动作,却做了个沏茶的手势。

    这是要我沏茶?

    老茶仙有些疑惑,试着沏了杯茶,秦昆果然端起一饮而尽。

    “抱歉,雪魃先生,刚刚有些激动,你再说一遍。”

    流利的日语说出,比雪魃的似乎还纯正几分。

    那雪魃一听,果然是老乡。

    “先生!我是北条池川,当初这里的地下防御工事由我负责。敢问您高姓大名?”

    “阴阳寮,丸山大昆。”

    “什么?!难道你是丸山勇人的后人?”

    当初阴阳寮声名赫赫,五柳川谷麾下,大署神官丸山勇人就是其一。听见对方认识丸山勇人,秦昆正色道:“不,我辈分比较大,按辈分来讲,他是我孙子。”

    雪魃一惊。

    丸山勇人得叔爷!

    “太好了,原来是阴阳寮的大人!”

    “别套近乎,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变成这鬼样子的?”

    一杯热茶端来,雪魃没法端茶,被秦昆喂入口中,他品着茶香,是故乡的味道。

    热泪又一次涌出。

    “当年五柳川谷大人派我们来此,以修建防御工事为由,发掘一处古墓。传说这墓里,有一处靺鞨人留下的祭台。那里藏着《五仙上清书》!”

    “那是什么?”

    “不清楚。似乎是萨满秘卷。”

    “然后呢?”

    “我们是找到一个古墓,但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秘卷。后来,五柳川谷先生死了,我们的任务被迫中止,只是撤出这里时遇到了攻击。有土匪,有野兽,那些野兽比土匪还凶,我们死了很多人。我重伤后落入地下暗河,醒来时已经是这幅样子了。”

    秦昆听完,嘴角微微挑起。

    “你骗我。”

    挑起的嘴角忽然落下。

    手里的太刀也跟着落下,雪魃的脑袋被砍了下来。

第一三五四章,你妈找到了

    老茶仙一口茶水喷出。

    刚刚主子明显在诈这个怪物,可似乎还没问出有价值的消息,怎么就把他杀了?

    老茶仙看着秦昆,秦昆则看着旁边森林。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天色处于最昏暗的时候,前方没人,地上却出现了几行脚印。

    嘎吱、嘎吱。

    踩雪声越来越近,在秦昆面前5米处停住,空荡的森林里,有人在抚掌赞叹。

    “不愧是扶余山当家阴阳师,北条能被这么轻易解决,我是没想到的。看来这柄太刀……就是时之斋死后遗失的那把鬼切吧?”

    那声音是日本口音,轻佻而戏谑,似乎还有些高傲。

    声音出现后,旁边立即有人附和:“鬼切乃斩妖利器,茨木童子的手臂都能被一刀斩断,再难恢复,何况一只雪魃。”

    “两位大人,可要小心点,这人对上天历僧水谷澈、大署神官丸山健太郎都未曾落败,同时还吓退了索教四邪神之一的蛊神。”

    “是吗?那还真挺厉害的。不愧是华夏的超一流啊~”

    “哈哈,华夏的超一流我们又不是没领教过,不过如此。而且水谷澈和丸山健太郎两个老头,有什么难对付的。”

    两个青年出现,旁边是一个式神虚影。

    两个青年不是立乌帽的打扮,和秦昆见到的阴阳师截然不同。

    方脸魁梧的那个背着一个柴篓,手上提着斧头,他双臂、双腿、额头都缠着白布钵卷,脖子上戴着一串勾玉,寒冷的天气下,他只穿着木屐,脚上连袜子都没有,手指和脚趾指甲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原本如此,全是黑紫色。

    秦昆看到对方指甲里和斧头里,墨色如水雾般氤氲流动,再看那个柴篓,里面都是漆黑的骨头。

    旁边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年,一副女性化的打扮,长发垂下,他穿着立领外套,下巴昂起,表情高傲无比,纤细的五指捻着一串珠子,珠子总共六色三十六颗? 六颗有颜色的珠子,每颗都被两颗金珠夹在中间? 金珠与金珠之间又隔着三颗佛头珠。整条珠串似乎不是凡品,最下面和最上面还坠了两个特殊佛头,一个是燃灯? 一个是弥勒。

    “源间,下村石冈。”魁梧青年开口。

    “源间? 三木如意。”秀美青年开口。

    源间。

    没有听过的新词? 似乎是阴阳师的某个流派。

    秦昆看向他们:“聂雨玄是你们伤的?”

    二人笑而不语。

    装神弄鬼的模样立即让秦昆心底多了几分反感。

    “嘁,哪里来的山野阴阳师,随便挂个杂鱼前缀,就敢来我面前秀存在感?你们这种连正统名分都没有的阴阳师,给我提鞋都不配。”

    不加掩饰的鄙夷? 让二人笑容一僵? 表情微怒? 似乎秦昆的嘲讽正好戳到他们的软肋。

    秦昆发现激将有效? 迅速清了清嗓子:“独守扶余镇八荒,昆仑地师坐明堂? 四象乃我手中阵,百鬼尽化地上霜。扶余山,秦昆!这才是自报家门? 懂吗野路子?”

    魁梧青年愤怒,张口解释,被秀美青年拉住:“很好,秦昆,你一会就会知道源间的厉害了。”

    秦昆比了个小拇指,一字一顿:“垃圾,来试试!”

    对付傲慢的人,就要极尽所能的嘲讽他们的身份,刺激对方的自尊心。

    傲慢的人优点多,或许有些能力,但很脆弱,这些人比温室的花草强一些,但依然是生铁,经不住敲打。

    跟我玩,你们俩还嫩了点。

    秦昆心有所想,身有所动,那种打心眼的鄙视和不屑,化作比对方还傲慢的气质,毫不保留地流露在神态之中。

    自古以来,嘲讽就是不是单纯的话语和神态,而是二者的结合,秦昆现在将这种本事用的炉火纯青,那位还强忍着怒意的秀美青年,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可恶!这个混账!

    他居然敢嘲讽源间?!

    “石冈,我要宰了他!!!”

    字眼从牙缝里蹦出,魁梧青年握着斧头,死死盯着秦昆:“我们一起。”

    二人站开,夹住了秦昆,秦昆看了一眼身后的聂雨玄,捡起地上的绳子:“行了,后面的,你们还想看戏的话,以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后面的?

    三木如意、下村石冈愣了一下,以为是秦昆的诈术,可是森林中,一声轻笑出现,出现一位狐裘男子。

    “秦昆,不出手热个身吗?让我多看会戏啊。”

    狐裘男子当先,身后跟了一位猥琐的中年人,两个黄衣萨满。

    四个人!

    “纳兰狐狸,念你在南海十八砦助过拳,今天不跟你计较,我有事要办。这两人就给你了。”

    白山巫祝纳兰齐!

    在鱼龙山召开龙门会时,秦昆与他早就相熟了。

    这位纳兰狐狸和李势并称关东两大新秀,乃狐仙第马,又得白山萨满真传,名气虽然只限山海关以北,可实力已是超一流。

    纳兰齐不满道:“那两人明明冲你来的,我凭什么帮你?”

    秦昆不屑:“原来关东第马被人踩了地头,还得靠我这位关内捉鬼师来收场。好吧,你们帮我看着聂雨玄,我替你们出头。”

    “放屁!秦黑狗!关东的事需要你出头?你算哪根葱!”

    “谁说我们靠你来收场,你算什么身份?”

    “赶紧滚蛋,莫扯某家后腿,让某家施展不开!”

    “滚滚滚……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出手的资格吗?”

    四个人极尽鄙夷,秦昆摇了摇头,激将计果然是天下第一妙计也!

    下村石冈和三木如意看向围住自己的第马,表情有些不好看。他们行动隐蔽,这次撞见秦昆是意外,但那群人跟在自己身边他们居然还没发现!

    感受到情况有变,二人对视一眼,轰然间,身前雪花炸开。

    “想跑?追了你们这么久了,跑的了吗?”

    纳兰齐一马当先,猥琐中年人紧跟身后,两位黄衣萨满一左一右,迅速追去。

    一群人来得快去的也快,秦昆本能的嗅出这次的事似乎没这么简单。

    一群人走了后,秦昆来到那颗矮了一截的松树旁,他扒开雪,发现这里是一处地洞。

    洞口很窄,似乎动物才能进去,里面阴风渗人,秦昆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看见泥巴上有血迹和爪痕。

    “兽血?”

    爪痕似乎是狗爪,好像有东西把狗往洞内拖拽。

    或许这段时间北林岗消失的猎犬,和这个洞口有关。

    秦昆还待发掘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声虎吼传来。

    那是真正的老虎叫声,嗷呜一声,响彻山林,刹那间,秦昆眼睛一亮,这个洞口立即被抛于脑后,迅速朝声音来源奔去。

    ……

    虎丘在北林岗以北。

    这片山林,其实很难追踪到老虎的痕迹,尤其到了冬天。

    给聂胡子解命的事,秦昆只是报了一线希望而已。

    一整天的赶路,他原本想的晚上让鬼差出马搜寻线索,寄希望于明天能找到老虎,谁知道现在就有了眉目。

    一个人,一个雪橇,在北林岗快速移动着。

    那虎吼连连,似乎在搏斗,也似乎在猎食,秦昆几次变化方向,和声音不断拉近着距离。

    天色已黑,山林中没光源,天眼除了找鬼,几乎没了用处。秦昆只能凭声音辨别,终于,秦昆跑上一处没有林木的山头,看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老虎。

    呃……

    老虎浑身浴血,大片雪地被染红,它的对面,是一头僵。

    “喝——”

    “吼——”

    一僵一虎不断缠斗在一起,打斗声引来了狼群围观。

    山顶星空璀璨,繁星之下,映照出旁边的山头,一头狼和它的手下静静望着这里的战斗,并不急着参与其中。狼眼如鬼火般亮起,看着丛林之王和那个怪物在搏斗,似乎饶有兴趣。

    同时,另一个山头,一头强壮的傻狍子和它的手下好奇地望着这里的战斗,好像还想靠近些。它们嘴里不知道在咀嚼着什么草枝,看起来蛮吊的样子,领头的袍子打了个响鼻慢慢走近,似乎想去劝架。

    秦昆忽然出现,成了这里的第五股势力,幽绿如鬼火的狼眼转向他的方向,秦昆揉了揉鼻子,还真热闹。

    那僵尸和老虎酣战正浓,顾不得秦昆这里,那群傻狍子忽然发现了秦昆,径直凑了过来。

    “我靠……怎么是你们?”

    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秦昆就看见那头白色的狍子和它的手下。

    大哥你吃饱了撑的过来看老虎?

    那狍子很熟络地朝着秦昆扬了扬下巴,想舔一下秦昆的脸表示友好,被秦昆摁着脸一把推开。

    “赶紧回去吧……那边都是狼啊!”

    白狍子自然听不懂秦昆在说什么,秦昆也顾不上它们了,都是生物链的一环,各有各的命。

    看见老虎和僵尸在搏斗,僵尸渐渐占了上风,秦昆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喂!”

    不远处,一僵一虎斗的正酣,被一个声音打断,老虎气喘吁吁,凶性不变,不管自己是否处于弱势,依然想继续打,反观僵尸已经成竹在胸,却害怕有别的变故,率先分神看向秦昆。

    月下,是一个青年的轮廓。

    僵尸喉中沙哑,只能低吼,他发现那青年并没有被他吓退,此刻也不管秦昆是来干什么的,对老虎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身体坚韧,爪子锋利,力气奇大无比。

    老虎遇到了生平罕见的对手,被僵尸一爪子挠在后颈,指甲直接刺入皮下,那老虎身体压在僵尸的身上,铁爪也勾在僵尸的肉里,狠劲撕扯。

    僵尸一只手拖住老虎的下巴,力道很巧,老虎根本摆脱不了那种力道,强大的咬合力一时半会发挥不出来,虎爪对僵尸又造成不了太大伤害,不断陷入被动,僵尸趁机脱身,一下骑到老虎身上,一记老拳砸在虎眼上,老虎吃痛咆哮,僵尸紧跟着咬在老虎脖颈!

    咯嘣——

    牙齿入肉的感觉没有出现,他好像咬在了一个铁棍子上,还崩了几颗牙。

    旁边,一个青年手握铁棍,侧头望着他。

    “能听懂人话吗?听懂的话先让我看看这老虎是公是母,然后你们再斗可好?”

    僵尸大怒,獠牙长出,直接扑来,秦昆摇摇头,玄音杵回收,再次抡出。

    呼啸而来的风从空隙里钻出,组合成一段诡异的音调,那音调听的人脑中一乱,居然会打断自己思路和意识,先前准备好的九成力道,到用出了时变成了五成。僵尸扑来的动作立即柔和,却被秦昆一脚踢在胯下,趁着对方弯腰一膝盖又撞在面门。

    砰——

    啪——

    僵尸面骨碎裂,仰面倒下。

    这厮连话都不会说,似乎还没人性,秦昆凭空抽出一把刀,直接挑断了僵尸几条主筋。

    两回合,战斗结束。

    旁边山头那群狼开始啸月,它们在头狼的带领下慢慢下山,却在远处和秦昆对峙了片刻,转身离去。

    僵尸倒下了,狼走了,狍子牛气哄哄地凑了上来。

    秦昆发现这群家伙好奇地看着倒地的老虎,似乎准备凑上前一探究竟,赶紧把它们轰走。

    一群白痴啊……

    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看老虎……

    为首的狍子还有些不甘心,被秦昆朝着眼睛锤了一拳,才泪眼汪汪的吃痛离开。

    天,地,两个人,一只奄奄一息的老虎,一头被挑断大筋的僵尸,一片稀疏的山林。

    繁星当空,夜色很美。

    秦昆心情却不怎么美。

    “喂,我救了你啊。你就算不让我帮你止血,好歹让我看看你是公是母好吗?你要是公的话,我就不管你了,我还有要事去办。”

    秦昆几次凑近老虎,老虎都做出戒备的姿势。

    它伏在地上,嗓子眼发出低吼,秦昆已经摆出人畜无害的姿势了,老虎依然不领情。

    得。

    畜生就是畜生。

    秦昆再次走进,没工夫和对方耗着了,那老虎猛然一扑,被秦昆两手迅速抓住前肢,咬来的嘴巴在一记凶狠的膝撞之下终于闭上。

    借着老虎上扑之力,秦昆一记倒摔,抄着老虎甩过头顶,砸在雪地上!

    啪——

    雪花砸起,老虎肚皮朝天,秦昆定睛一看,嘴角上扬。

    没有虎鞭!是头雌得!

    “聂雨玄,你妈找到了!”

    那老虎本来就受了重伤,被摔的七荤八素,现在头一次发出哀鸣,秦昆兑换出几颗丹药和止血带。

    “这都是给人用的,希望对你也有用。”一边锁着老虎脖子,一边把丹药塞入对方嘴里。

第一三五五章,佛度有缘人,道度天下人

    白天,天蒙蒙亮。

    一个山洞,洞里不大,刚好能避风,秦昆躺在睡袋中,两只小老虎舔着自己的脸。

    “一边去……”秦昆嫌弃地将它们推开,伸了个懒腰。

    洞里干冷,泥土都被冻的硬邦邦的,昨夜跟着母老虎回来,秦昆在这里将就了一夜。

    睡袋收入弹性空间,秦昆取出洗漱用品刷着牙,身后地上有三个身影。

    受伤的母老虎。

    受伤的聂雨玄。

    受伤的僵尸。

    母老虎已经不再虚弱,眼里凶光消失了不少,似乎知道秦昆不是敌人,却仍旧对洞口的僵尸带着敌意。

    聂雨玄还在昏迷,时不时哼唧一下,秦昆探过他的脉搏,也观察过他的阳气,都很正常,有醒转的趋势。

    至于僵尸,秦昆原本想杀了的,最后直觉让他把僵尸留了下来。

    大清早,母老虎似乎能活动了,来到洞口准备觅食。

    秦昆叫住对方:“喂,不用去了。”

    说话间,手上出现一块密封的熟肉。

    这是弹性空间储备的物资,秦昆打开密封,把肉丢了过去,母老虎嗅了嗅,神情意外,然后把肉刁回去,两只小老虎扑来抢食。

    它们在吃,秦昆给聂雨玄喂了一颗血王丹后,坐在僵尸面前。

    这厮是不会说话的,不过要沟通也有办法,秦昆仿佛大仙做法一样,胡乱抓着空气,不一会,一把因果丝握在手中。

    “刹那岁月无限长。”

    “尘埃因果映流光。”

    “鲲鹏击水龙吞象。”

    “仍是蝴蝶梦一场!”

    黑暗不断将秦昆和僵尸吞噬,周围的老虎没了,聂雨玄没了,山洞没了,秦昆一拍旁边石头,石头也化成齑粉。

    黑暗中,数百记忆碎片闪烁,好像扭曲的极光一样,从暗到明,然后秦昆和僵尸面前出现一片矩阵世界。

    那些世界仿佛自我复制一样不断增多? 秦昆心念一动,矩阵世界像是被划动的光屏一样,前后移动起来。

    呼——吸——呼——吸——

    逍遥阵!

    在对方未曾反抗的情况下使出逍遥阵,秦昆还是觉得有些费力? 随着矩阵世界不断增多? 秦昆感觉灵力源源不断被消耗? 自己仿佛一台过载运行的电脑? 思维渐渐出现迟钝感。

    于是秦昆急忙用出昆仑骨? 大地灵力的补充,让迟钝感勉强消去。

    强打着精神? 秦昆不断搜索着这无数因果中某些关键节点? 其实这个阵术和烛宗道术很像,但本质不同? 烛宗浏览的是一根因果线的无数可能,有主次分别,秦昆却看到的是全部? 单单是这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僵尸? 他因果线中密密麻麻的世界,已经让秦昆吃不消了。

    终于? 无数的矩阵世界中? 秦昆找了离目前节点最近的一处合适节点,开始下降。

    从高处到低处,仿佛从高维降到低维,秦昆脚下瞬间一空,感觉自己坠入一片丝线中,然后丝线断裂,自己砸进丝线包裹的那个世界。

    头顶,丝线重新弥合,周围,光影不断出现。

    乱糟糟的山林,火把林立。

    五感出现,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种感觉恢复,却让因果线的主人有些头脑发懵。

    僵尸的模样随着新世界的出现而开始变化,枯皮獠牙褪去,血肉有了弹性,衣服不再褴褛,断掉的大筋也彻底愈合。

    那僵尸变成了一个30多岁的青年,青年满眼不可思议,仿佛之前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醒来后,他一下子回到了不知多远的从前。

    “这……这是哪?”

    “六爷,这是北岭寨子啊!”

    怀中有个滑腻的女人依偎在身旁,青年发现自己还搂着她,吓了一跳。

    他像是见鬼一样看着那女人,那女人只剩一件肚兜,媚眼如丝,他心中却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大叫着跑出了屋子。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见鬼!!!”

    院里,青年状若疯癫,隔壁屋一个少年抱着枪凑来:“六爷!哪有鬼?”

    “栓子?你……不可能活着!”

    少年不到二十岁,一身棉袄,戴着狗皮帽子,闻声纳闷道:“六爷,你怎么说胡话了?”

    青年一把推开少年:“我大哥呢!”

    “大当家在制定计划呢,六爷您早些睡,明天您可是先锋军,寨子里等着您旗开得胜呢!”

    “先锋军……先锋军……你是说明天我们要打北林岗地堡?”

    “对啊!”

    “打不得啊!会死的!我们会死,寨子也会被偷袭!打不得啊!大哥——”

    青年疯了一样朝着大寨正厅跑去。

    正厅里一屋子土匪,喝高了后胆气熊熊,一位魁梧汉子坐在首座,面前是一副破地图,上面标出几个画红叉的地方。

    “明天,老六当先锋,你们侧翼支援,那群小鬼子也就200人,只要能打掉对方一半,我们就算赢了!”

    “哈哈哈哈哈,大哥,我们明天可是有600弟兄,打掉100人绰绰有余!”

    “别大意,对方有一挺马格沁,那可是凶器!”

    “不怕,北林岗地堡还没完工,我们三路包抄,他一挺马格沁根本防不过来!”

    “好!听说小日本在地堡里面挖到了古墓,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明天如果能打下地堡,我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

    “好!大秤分金!!!哈哈哈哈哈——”

    正厅士气高昂,忽然间一个光腿的青年跑了进来:“大哥!明天不能打!会死人的,那马格沁比我们想象的还可怕!我们先锋军被打残后,小日本还会从侧翼包抄,寨子根本挡不住!”

    “老六?”

    魁梧男子疑惑。

    旁边几个威猛的土匪调笑道:“老六,胡说什么呢?晚上玩女人玩昏头了?不想冲锋了?”

    “大哥把女人都让给你了,你这时候怕死,早知道让给我了!”

    “哈哈哈哈哈……我看六哥是腿软,跑不动了吧。”

    气氛被冲淡,为首的汉子一笑:“老六,炕还没暖热呢,就反悔了?这不像你的风格。”

    “大哥!我是说真的……”

    砰——

    子弹擦过青年耳畔,为首汉子拿着一把驳壳枪,吹着枪管。

    其余人掏了掏耳朵:“大哥消消气,老六也就说说胡话,搁平常,属他最勇猛。”

    “是啊大哥,消消气。老六,你上来说!”

    “来不及了,大哥,搬寨子吧!小日本早盯上我们了!”

    砰——

    又是一枪,擦过青年小腿打入地板,木屑纷飞,划伤了青年的小腿,为首汉子有些生气了:“老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好,既然没糊涂,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从哪解释?

    青年流着冷汗,他经历过之后的事,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样,又回到以前,他组织了一会思路,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大哥,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是从很多年后回来的……”

    正厅没绷住,严肃的气氛忽然破功,一群人哄堂大笑。

    为首的汉子也气的不轻,但又觉得滑稽。

    “老三。”

    “大哥!”

    “明天你带队吧,老六脑子有点问题。一会赏你一个女人!也把老六的女人一并赏你了!”

    “哈哈哈哈,多谢大哥!”

    “嗯,先回屋休息吧。”

    一个独眼龙走过光腿青年旁边,拍了拍肩膀:“老六,精神不好就早早回去休息,念在你以前救过我,明天三哥替你打头阵。好了,三哥先去快活了!”

    独眼龙大笑着走了,青年五指张开又握紧,腮帮子紧咬,嘴巴几次张合,只能化为无奈一叹。

    没人再理会自己,他被大当家的请了出去,临走前,他还是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北林岗地堡会打死先锋军一半人,同一时刻北岭寨子也会被小日本偷袭,琢磨着老六临走前留下的话,魁梧汉子看着旁边的山羊胡先生:“军师觉得老六的话是真是假?”

    军师捻着胡子,轻笑道:“真真假假重要吗?不管埋伏还是偷袭我们,那都是小日本的决定。大当家只需要考虑自己的决定就好,既然要打北林岗地堡,就按我们计划的来,不是吗?”

    “言之有理。”

    再次回到山寨院子,床上的女人没了,据说被抬到了三当家的房里,空荡荡的屋子烧着火,水壶沸腾,青年则呆滞地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守寨的兄弟明天有硬仗,已经休息了,他的门帘却被掀开,一个青年进来,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出去。”

    光腿青年一动不动地看着鞋子发呆,口气冰冷。

    粗瓷茶碗,茶叶这时候是稀罕物什,但一点也不好喝,喝茶的青年品了一口,但没有出去,而是把玩着墙上那把三八大盖。

    这把枪被保养的很好,秦昆拉栓上膛,瞄准着茶壶,却没扣动扳机,光腿青年从后腰掏出一把驳壳枪,指着秦昆:“我让你出去!”

    秦昆慢慢转过头来,带着笑容:“如果我说不呢?”

    一瞬间,床边坐的青年愣住了。

    如果他之前的记忆都是梦的话,那么这场梦的结尾,一定有一个重要角色,那个角色不是别人,正是秦昆。

    挑断了他浑身大筋。

    又在自己面前做法。

    他呆呆看着秦昆,忽然放下枪来到秦昆面前:“是你!你也从未来回来了对不对?快跟我去告诉大哥,未来是真的!快跟我走!”

    他拽着秦昆,却拽不动,秦昆望着他轻轻道:“你想改变现在?”

    “别废话了!他们会死的!”

    “改了他们还是会死的。”

    “胡说八道!”

    “你是土匪?”

    拽不动对方,对方也不听自己的,为了缓和关系,青年想了想,咬牙道:“北岭寨子六当家,金勇金六子!”

    “扶余山,秦昆。”

    “秦兄弟……秦哥,哥!你帮我给大哥解释一下,我承你的情!”

    “我只是来找你问以后的事的,你是怎么变成僵的?为什么会和老虎缠斗?”

    “咱能不谈以后吗?”

    “不能。”

    金六子焦急,但无济于事,一把枪抵在了秦昆额头。

    秦昆拨开枪管:“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愿意帮你。”

    “你……”

    金六子发现自己的匪气完全奈何不了对方。

    那人从容自信,根本不惧任何威胁,再想起那些和梦一样真实的未来,金六子气恼地坐在秦昆旁边,给自己沏了杯茶。

    “很久以前,呸,就是明天,我原本带人去抄北林岗地堡,那是一群小日本的驻地,据说他们挖出了地宫,里面好多金银财宝,大哥就想着端了那里,顺道干掉小鬼子,搏一个名利双收。可是明天,我们出动的600弟兄会死伤惨重,对方死亡不超过30,而且我们寨子会被对方偷袭,他们有迫击炮……”

    “然后整个寨子都会被毁掉,大哥他们会死,剩下的人会被抓到地堡里当苦工,为他们挖掘古墓。”

    “我原本明天会受伤,逃回寨子,然后被小鬼子截住,在挖完后,我会被活埋……至于你说的僵,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到你的前不久,我刚刚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我很饿,杀了几只狗,然后还是很饿,那晚又杀了一只兔子,正吃肉的时候,一只老虎循着血腥味过来,我就和它打了起来……”

    金六子逻辑还算凑合,秦昆听懂了一个大概。

    他命运的转折点就在明天。

    “古墓里面有什么?”

    “不清楚!我们苦力都是粗挖,只看到一些鬼画符的石板,里面精细的活日本人不让我们干。”

    “你知道路吗?”

    “当然!前阵子我醒来时,就是从里面出来的。不过黑灯瞎火的,记不太清。”

    秦昆点了点头,此刻,他一边听着金六子的故事,一边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很多条线,他指了指这些线:“金六子,你即便改变你们大哥的想法,也逃不过命运。你还是会和我回到未来,回到属于你的因果线里,这里的改变因我而变,我又不沾因果,所以这条线仍旧会消失,它是不存在的。”

    金六子不解其意,却看到了秦昆手指点的位置。

    那是最粗一条线的末端,秦昆从末端点到了好几条线的交汇处,然后又点到末端,接着,其余的茶水慢慢被蒸干了,只剩下最粗的这条线留下。

    “秦……秦先生,你的意思是……我改变了明天要发生的事,和你回到未来时,我大哥明天还是会死,寨子明天还是会被毁,兄弟们还是会成为苦力被活埋。只不过另一条线里,我大哥或许会活着,寨子或许会保存,兄弟们或许不会被抓成苦力然后活埋,是……这样吗?”

    “悟性不错,是这样的。”

    金六子有些怅然若失。

    如果未来如故,那么回到改变它有什么意义?那不是自己的过去,因为自己的过去已经发生过了。

    “我还要改。请先生帮我!”

    金六子收起怅惘的神态,郑重其事地跪下,给秦昆磕了三个头。

    秦昆心中摇摇头,这就是人的执念啊。

    再改,这因果也不是自己的那条线,明知是没有意义的事,不过……换成自己恐怕也会去改吧。

    毕竟那结果,苦主不喜欢。

    “好,我帮你。”

    说话间,系统忽然出现提示:

    ‘叮!宿主成功开启度化功能’

    ‘叮!度化金六子’

    脑海,忽然一粒金光出现,转眼消失不见。

    秦昆愕然。

    度化?

    自己之前捉鬼炼阴烛不是度化吗?就算不是,但也有好多鬼完成生前执念才被炼成阴烛的,总算度化了吧?

    怎么凭空出现了一个度化功能?

    这度化到底什么意思?

    “水和尚。”

    “主子,何事唤我?”

    “度化什么意思?”

    “呃……我生前修的佛法并非大乘,不过也略有了解,超度、点化为度化。”

    水和尚想了想,也不敢说的太肯定。论正儿八经的佛法,他毕竟出身小庙,未曾听闻真经大道。

    水和尚被召回,忽然另一个身影不请自来。

    “咦?狄公,你怎么出来了?”

    面前是一个俊俏男子,狄仁杰闻声道:“刚和水和尚谈论佛法,听他说你遇到困惑,我出来看看有没有帮上忙的。另外,里面太闷了……”

    秦昆轻笑:“你懂佛法?”

    狄仁杰白了一眼:“生前女皇陛下佛法造诣匪浅,武周尚佛,你总该听过吧?死后我更是葬在佛庭,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懂些。”

    狄仁杰天资聪颖,关键见识不凡,秦昆信了几分,毕竟是大人物,他不耻下问道:“狄公,那你给我讲讲什么是度化。”

    “离苦得乐为度化,离恶向善为度化,离梦转醒为度化,这都是佛家的度化,其实度化更广义,你觉得什么是度化,什么就是度化。”

    前几句秦昆听的大感同意,后面就听不懂。

    “我觉得把好人变成恶棍,也算度化?”

    “度魔成佛,度佛成魔都是度化,为何不算?妖僧普世,世人越度越苦。”

    妖僧普世,世人越度越苦。

    说的好!

    秦昆佩服狄仁杰的见识,连忙把他请了回去。

    此刻旁边,金六子瞪大眼睛:“秦……先生……刚刚那两个人是?”

    “江湖鬼仙。”

    金六子几乎要跪了。

    妈呀,这人何方神圣?!

    秦昆和他出了房间,朝着大当家那里走去,此刻,秦昆似乎明白了一些度化得意义。

    以前只是消去那些鬼的执念,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度化。

    离苦得乐,离恶向善,离梦转醒……

    自从掌握了一些因果线的使用方法后,似乎对鬼而言,这些方式才叫度化。

    还有那句‘妖僧普世,世人越度越苦’,秦昆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有味道。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狄仁杰回去前说的一句:“佛度有缘人,道度天下人。”

    秦昆听起来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不是害怕,更像是刺激,像是一种使命感。

    得,这金六子,我先度了试试。

第一三五六章,蘑菇,甩个蔓

    正厅,土匪们还在讨论山寨大事,发现金六子又进来了。

    “老六,你怎么这么轴呢?”

    “又想说故事了六哥?”

    “咦,这人是谁?”

    金六子进山以来和几位当家亲如兄弟,虽然奉大哥为首,但平时礼数也都是兄弟间的招呼,今天忽然跪在地上。

    “大哥!”

    魁梧汉子本来有些不满,看见金六子竟然跪下了,颇为诧异:“老六,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我刚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问他,他和我一起回来的!”

    他们发现秦昆穿着古怪,颇有洋气的味道,和他们这群土匪相比,差别非常大。

    魁梧汉子打量着秦昆,旁边黄须男子忽然沉声道:“蘑菇,甩个蔓(报个名号)!”

    “七弦蔓。”

    “原来是秦兄弟,你哪路(哪来的)?什么价(做什么)?”

    “新上跳板(刚出道),前来靠窑(投奔)。”

    “老六,你行啊!找个老宽(外行)来挂注(入伙),野鸡(杂牌)闷头钻绺子窝(土匪窝),真当小鼻子(日本军人)跟我们玩呢?”

    黄须汉子大声喝问。

    金六子也是懵逼,他一开始就想替秦昆说话,谁知道还没张嘴秦昆黑话层出不穷,竟和这些人对上了,听到二哥发问,他正要回答,秦昆又开了口。

    “野鸡也敢吃生米(不讲面子黑吃黑),怎的不能吃溜达(到绺子里混一混)?”

    “还真特么尿性(厉害)!敢来试试杆子(枪)吗?!”

    一个麻子脸走出人群,砰一枪打断天花板吊绳,那里翻落三根牛油烛,接着砰砰砰三枪,牛油烛从中而断。

    秦昆呵呵一笑:“管真直(枪法准),并肩子灯笼扯高(兄弟眼光远一点),姓秦的是靠窑不是砸窑,再亮杆子怕你收不回去!”

    秦昆忽然抬手,对方五人全部掏枪,但刹那间手上一空,没人看见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一阵旋风吹过,眼睛被眯,手上一痛,枪瞬间被秦昆收到怀里。

    为首魁梧汉子惊愕? 周围人也吓得不轻,太快了? 快到他们都没看清秦昆动作!

    五个人啊,哪怕叫他们不反抗? 一个一个掰手夺枪还得费点时间? 这人是神仙不成?

    秦昆手里五把枪,一窝子土匪慌了神? 为首汉子却气定神闲? 眼中亮光迸射:“秦兄弟尿性!北岭山头一炷香,东南西北我为王,他日凌云插双翅? 白虎入关啸长江!在下北岭虎景海川!灯笼不高招子不亮,刚刚手下兄弟有所怠慢,多多包涵。”

    魁梧汉子抱拳,声音爽朗。

    秦昆老神在在? 却听到对方报上名号? 浑身僵住。

    “景……海川?”

    笑容收起? 甚至浑身有些冰冷? 景海川!

    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扶余山上一代之中,有一个前辈,后来疯了,他没疯之前,和杨慎乃八拜之交,上刀山下火海,无论杨慎去哪,他都会冲到最前面。

    那个人年纪比杨慎还大,但是后来他的故事渐渐被人淡忘。

    因为他疯了。

    疯了的他可能做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他的结局是一个悲剧,但此时此刻,秦昆总算明白,对方为何不怕他了。

    “独守扶余……镇八荒……”

    一开口,笑容满面的魁梧汉子,不知为何浑身一颤,他笑容僵住,完全不相信这句话会从秦昆嘴里蹦出。

    他疑惑,惊讶,甚至有些愤怒,手臂慢慢抬起,驳壳枪顶在秦昆眉心。

    “昆仑地师……坐明堂。四象乃我……手中阵,百鬼尽化……地上霜!”

    “扶余山地师秦昆,见过景……虎王。”

    砰——

    枪管冒烟,子弹擦着秦昆耳畔射出,魁梧汉子有些失态,朝着秦昆怒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昆呆滞地看着他:“你听到的,就是我说的。”

    “胡说八道!!!”魁梧汉子一声咆哮,胸腔里虎啸龙吟,周遭几个土匪吓得浑身哆嗦,正厅簌簌落灰,那声音落在秦昆耳中,格外的亲切。

    秦昆惨笑:“是不是和听到金六子从未来回来一样的荒谬?”

    这句话,让魁梧汉子怔住。

    是的!

    的确一样荒谬,但其实在一部分人眼里,那并不算荒谬。

    魁梧汉子就属于那部分人。

    他盯着秦昆,秦昆拨开枪管,一只手搭在对方肩上:“明天事情有变,固守寨子。信我。”

    吐气,震骨,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同样的龙吟虎啸从胸腔出现。

    周围人又一次受到惊吓。

    刚刚是什么情况?这个小子为何会大哥的绝活?

    大哥之所以被称为虎王,就凭的是这本事,当年北岭寨子的瓢把子还不是景海川,那时景海川入寨靠窑,被瓢把子刁难,结果景海川一声虎吼将其直接震破了胆,当场吐血而死,此后名声响彻关东绿林。

    那嗓子,谁挨过谁清楚,比真的虎啸还要恐怖,慑人心魄的声音,只有真正的猛兽才能发出,胆子小点的,隔着老远听到都会直接吓尿的。

    在所有人狐疑那个秦小子凭什么也会龙吟虎啸的时候,正厅,景海川却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和这个秦兄弟单独聊聊。”

    “可是大哥……”

    “我说,下去吧!”

    从黄须大汉、麻子脸到金六子,所有人不敢忤逆景海川的命令,先后离开。

    大厅空旷,静的吓人。

    火盆里,柴火爆豆一样炸开,火星腾飞,然后灭掉,只剩灰烬落在地上,斑斑点点。

    景海川坐在虎皮大椅上,不断打量着秦昆,面前的桌上是一坛酒,一碗又一碗喝下,景海川眉头皱起,良久后,露出罕见的苦笑:“怎么可能呢……你敢报陪天狗的切口,还会我斗宗秘术。你是茅山的吗?”

    “扶余山当家黑狗,地师秦昆。我在杨慎之后当家。”

    景海川。

    景三生的师父,葛战的师兄,杨慎最亲密的朋友。

    扶余山斗宗,虎王景海川。

    景三生多少次提到他师父,都会发出一声叹息,他没告诉秦昆自己的师父究竟怎么了,或许景三生都不知道景海川的下场。

    葛战也对这位师兄矢口不提。

    唯一能听到零星的线索,是左近臣说的,景海川疯了,据说学佛悟道时有了心魔,钻了牛角尖。

    没人知道景海川的事,就连柴清蓉、乔山凉、彭逍、洪翼等人都被提到过,可是景海川并没有,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不过,秦昆今天见到了。

    他试探过,这个人就是景海川,那声龙吟虎啸,就是斗宗的魁虎道术,骗不了他。

    虎皮大椅上,魁梧汉子还是摇摇头:“太荒谬了。”

    “你见过的荒谬的事,应该比刚刚那群土匪更多吧?”

    魁梧汉子倒是没反驳。

    景海川递给秦昆一碗酒,低声问道:“你真是扶余山当家的?”

    “是。”

    “有什么证明?”

    “无须证明!”

    景海川点点头:“和杨慎一样傲,如果你刚要证明的话,我多半是不信你的,不过现在,我信了三分。”

    “还有七分不信?”

    “秦昆,你擅长近战道术?”

    “不错!”

    “这也比较出人意料。虽然历代陪天狗中,宇文克、郭威、杜行云也擅长近战道术,但在你之前的几个,包括杨慎、无云子、马永江可都不擅长这个。”

    “景海川,你开始信我了。”

    “四分。”

    “凭空多了一分?为何?”

    “看你会我斗宗秘术,顺眼。”

    秦昆喝了一口酒,酒气喷出,摸出一根烟递过去:“说实话,我见到你比你见到我,恐怕还意外。”

    景海川似乎对烟不感兴趣,放在旁边,眉头一挑道:“说说看。”

    “葛战没说过你的事,景三生提之甚少,只有左近臣零星说过。在将来,你疯了,然后消失了,没人知道你在哪,所以我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你。”

    “六分,既然你知道葛战、左近臣,我便信了你六分。但景三生又是谁?”

    魁梧汉子饶有兴趣问了起来。

    “你的徒弟,葛战的师侄,铁衣虎景三生,斗宗首座。”秦昆认真答道。

    景海川之于景三生,亦师亦父,不可不提。

    “我还会有徒弟?哈哈哈哈……斗宗六式龙术后继无人,只有葛战会些皮毛,至于魁虎道术更是斗宗之本,非良材而不可授,我连葛战的资质都看不上,居然会收弟子?他天纵奇才?”

    秦昆一笑:“他天赋普通。”

    顿了顿,秦昆继续:“葛战在后来可是南宗扛鼎之人,你别小看他。多说一句吧,现在的斗宗,有十二式龙术。”

    景海川眼睛一亮:“陆浑的后人找到了?!”

    陆浑,万术真人无云子那一代的斗宗首座,猫姐陆淑娴的祖上。

    秦昆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没想到景海川也知道。

    “你既然清楚那六式龙术在陆浑的后人手上,为什么不去找?”秦昆纳闷。

    “我没去找?!当年洪翼卜出陆浑的后人在关东一带后,我告别杨慎,前往关东寻找那六式龙术。哼,转眼间6年了,毛都没找到。你要不告诉我,我还准备回去教训洪翼那王八蛋呢。”

    景海川现在,信了秦昆九分。

    如此秘辛对方竟然也知道,怕是真像他说的那样,这人从未来回来的。

    因果线啊……

    杨慎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恐怕还在给人剃头吧?这人一身腱子肉不输自己,道行居然如此了得,人不可貌相。

    “好了,秦昆,不用再说了,说那么多徒添因果,我今日会将你说的话全部忘掉,你便不会沾染因果。所以,从哪来回哪去吧。”

    景海川说着,忽然从眉心拔出一根晶莹的丝线,不是因果线还能是什么?

    他身后,一只伥鬼出现,舔着嘴巴流着口水,等待景海川的喂食。

    秦昆一惊:“你干什么?”

    他没想到景海川修为已经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他居然能随意拔除因果丝?

    这是道家的‘坐忘’啊!

    从古至今,得道之人要羽化飞升,都要斩断俗世因果。

    好多人都在说斩断俗世因果,可是大家都不明白该怎么斩。

    其实‘斩’不是动词而是形容词,任何方式只要能和俗世因果一刀两断,都算‘斩’,一些道士会完成自己的执念、别人的嘱托等,达到道心圆满,还有一些道士则会选择‘坐忘’。

    从自我、本我、超我中,全部忘掉那些因果。

    也就是把表意识、元意识、潜意识里的杂念全部剔除!

    这比完成执念什么的更加困难!

    比如自己想忘记某件事,但凡有一丝与这件事相关的杂念在,都会不断联想,又一次滋生。

    秦昆没想到景海川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他刚刚口气中连葛战都瞧不上。

    这道心的境界……已经是返璞归真了。

    那段因果丝晶莹剔透,正是刚刚和秦昆会晤的那一段,景海川将其抽出,正要拔断,忽然被秦昆拦下。

    “不必了。这里不是我的因果线,而且我不沾因果。这里是金六子的因果线。”

    “嗯?”景海川皱眉,“什么意思?”

    秦昆蘸着碗中的酒画了几条线,稍微解释了一下,景海川的悟性比金六子不知高了多少,刹那间明白关键的地方。

    “原来如此。这么说,再往后我们都见不到了。”

    “是的,这里的因果影响不了我,我走后,你也会消失。”

    “哈哈哈哈……当真如此?我是虚妄?”

    “这个……我不是很确定,既然这条线的拐点因我的出现而产生,那么也会因我的出现而消失,逻辑上是这样的。”

    景海川眉头皱成川字,看见他在深思,秦昆急忙提醒:“别误入识障壁垒,你将来就是这么疯的。”

    景海川冷哼一声:“也罢,和你相处还算投缘,既然你因金六子而来,那么就是要化解金六子的执念了?”

    秦昆想了想,差不多。

    “对,天谕道印的任务。”

    这四个字一出现,景海川彻底信了秦昆。

    十分。

    “天谕道印啊……”景海川唏嘘,“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挺想杨慎的。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景虎王,你北上六年,可不是寻找六式龙术那么简单吧?”秦昆多嘴了一句。

    “不错,当年洪翼算了一卦,阴阳寮的人要来关东,但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我一方面寻找六式龙术,一方面侦查阴阳寮的动静。而杨慎他们留在南边,防着沿海几个港口。局势这么混乱,不防一手不行啊。我们虽然是江湖道士,但总要出一份力的,那群阴阳师但凡敢踏足一步,杨慎说了,让他们有来无回。”

    秦昆不敢去想这个时代,抛头颅洒热血的日子听起来伟大让人感动,但细想后人才觉得于心不忍。

    先辈扭转国运得那段岁月,想象中好似爷爷照顾晚辈一样和蔼,可那哪是群爷爷啊,那些人当年又比自己大了多少?

    稍微陷入情绪之中,秦昆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明天去北林岗地堡,我可以出手,需要我做什么吗?”

    “计划不变。如果你要参与,和我下地堡深处,听说阴阳寮来了几个大阴阳师,我得找机会先折他们一两个再说。”

    “寨子不管了?”

    “顾不过来了,枪炮给他们管够,剩下的,各安天命吧。”景海川眼中还是有些不舍。

    但随后,被决绝之色代替。

第一三五七章,血朱砂,平安帛,大阴阳师封妖魔

    冬天,寒风刺骨。

    天还没亮,整个寨子已经出动了大批人马。

    金六子提着三八大盖,郁闷地跟在秦昆后面,不是说好的帮我劝劝大当家吗?怎么大当家没劝住,你还参与进来了?

    “秦先生,我们这是干什么去?”

    “去北林岗地堡,我们趁机下墓。”

    “大家会死的!”

    “昨晚你们大当家把利害给寨子的人说了,寨子的人选择坚守。”秦昆言简意赅。

    “为何?”

    金六子旁边,出现一个魁梧的虎须汉子,汉子拍了拍金六子的狗皮帽:“粮食都在寨子里,枪炮也都在寨子里,一晚上的时间,家底根本搬不完。这是雪天,逃走的话一旦被劫,活路也不大。”

    金六子一怔:“大……大哥……”

    刚刚虎须汉子解释了一通,其实这些道理不用解释,明白的人终究会明白,不明白的人怎么解释也接受不了。

    这就是命。

    如果提前三五天知道,如果周围没有小鬼子的埋伏,他们或许还能撤。

    但是今天,绝无可能了。

    金六子沉默。

    他能坐上第六把交椅,人也不傻,但眼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那种认命感让他无法接受。

    我都回来了,还是不能改变现在吗?

    大哥说的没错,这是雪天,北岭寨子盘口大,兄弟多,地处偏远,离最近的村子骑马还得小半天,这么恶劣的环境,要搬迁绝非容易的事。

    再加上马匹不足,许多兄弟也不愿走。

    这里好吃好喝又有酒,枪支弹药充足,懒劲上来的土匪素质不会很高,在他们看来,战死在这里都比跑出去活受罪强。

    见金六子沉默,虎须汉子道:“你知道地堡的路?”

    金六子点点头:“有三个入口,门清。”

    “那就杀进去。”

    金六子哈着气,现在还能怎样,他的顾虑违逆不了大势,昨天从正厅离开后,他也给其他几位兄弟说了要发生的事,没人在乎。

    或许也不是不在乎,而是明知道事情可能会变成这种结果,但没法改变。

    出来混的,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要是能过上太平日子,谁会这样?

    他们是土匪啊,只能拼命。道上不知道哪个前辈说过,土匪要是连命都不敢拼,会死的更快。

    悲哀的心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金六子怅然一叹,接着又变回以前的自己,眼神恢复狠辣,畏惧消失。

    那就……杀过去呗!

    趁夜? 雪地疾行,600人的队伍分成三股? 朝着北林岗包去。

    这时候是偷袭的最好时间,早上5点? 正是精神最松懈的时刻,日本兵的火力点只有那挺马格沁机枪? 如果不是正面无脑冲? 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两股包抄的土匪和主力部队分道扬镳? 今天率领主力部队的是三当家独眼龙? 天马山亮了,他们也摸到了北林岗的范围。

    “老六,好兄弟!你还是来了!凭你的枪法? 一会的巡逻哨只要打掉,我们就能抢一些时间,你行吗?”

    金六子冷声道:“交给我。”

    “好!大哥,你要不再想想,我觉得你还是坐镇寨子比较好。”

    虎须汉子摇了摇头:“我和秦先生要杀进去,而且要把老六也带进去。一会正式打开的话,尽量拖住,不要冲锋!”

    “可你们三个孤军深入……”

    “他们就200人,其中还分兵去了寨子,虽然不确定地堡里面还剩多少人,但你们拖的越久,对我们三个越有利!”

    “明白了!”

    清晨,第一声枪响,从金六子的三八大盖里迸射。

    “颗颗有泥,一袋米要扛几楼!(从现在开始,感受痛苦吧)”

    60米的距离,太阳还没彻底露出轮廓,在光暗交接的那一刻,一颗死神的子弟从山林中飞出,不偏不齐射进日本哨兵的面门。

    砰——

    日本哨兵满脸血肉模糊,仰面倒下,旁边的同伴大声喊道:“敌kei奈豆!”

    “敌kei奈豆!!!”

    刚喊两声,又一声枪响出现,那人捂着脖子,血液从嘴巴咳出,倒在地上。

    土匪蜂拥突进,金六子经过两个将死的日本兵旁边,吐了口唾沫,他似乎还要酝酿什么情绪,忽然被一左一右两个人夹起。

    “哎!大哥,秦爷,这是干什么?”

    金六子现在才发现,大当家和秦上师两个人速度彻底爆发,架着他在雪地里如履平地。

    奔腾,拐弯,躲避其他巡逻兵的乱射,金六子感觉自己飘在空中一样。

    “看不出你还会日语?”

    “抓住过几个俘虏,跟着学的。”金六子顿了顿,大风吹进嘴巴,他扯着嗓子道,“秦爷,你们能不能放我下来?”

    “不行,你太慢了。其他两个洞口在哪?”

    “最近的在西一百步,那颗树下!”

    一颗扎了空根的矮树矗立在那,旁边不远就是马格沁机枪驻守的堡垒,从堡垒到树下,木头被伐光,躲无可躲。

    “景前辈,开路!”秦昆一把拽过金六子扛在肩上。

    景海川没了束缚,速度陡然增快:“小事一桩!”

    飞奔,爆喝,抬腿,凌空猛踹。

    “龙莲!”

    “离火!”

    “阎君拳!”

    “青莲!”

    “孽鬼!”

    “龙不眠!”

    “魁山有虎啸城郭,北岭龙王伏阴罗!”

    “给老子倒!”

    大雪中,一个虎须男子弹射出去,凌空再次旋转,将身上肌肉的弹射力发挥到极致,铜柱一样的腿上灌注所有力道,轰然一脚踹在矮松上,树上堆积的雪花大片坠落,树干几乎断裂,数根抓着土露出地面,一脚之力,带来的树裂之音听的金六子浑身发抖。

    这是怪物吗?!

    树歪了,摇摇欲坠,但是没倒,似乎还差一两脚,但动静引来了马格沁机枪的注意,看见机枪掉头,秦昆眼疾手快,凌空将金六子抛过去。

    “景前辈让开,没时间了!”

    景海川还要踹,发现金六子在空中飞来,他做好了迎接的姿态,此刻,金六子非常无力,狗皮帽子被吹掉了,整个脑袋冷飕飕的,他流着两行大鼻涕,看见秦昆在跑。

    但秦昆跑的速度比他飞的还要快!

    同样的飞奔,爆喝,抬腿,凌空猛踹。

    “披星!”

    “沐血!”

    “破凡胎!”

    “屠魔!”

    “伏鬼!”

    “紫气来!”

    “九州浩土九州变,九州江河覆海天!”

    龙术,原本就是调动浑身肌肉的道术,因为施展此术后阳气会彻底被催发,所以不管是打人还是打鬼,都会有很大的杀伤力。

    从魂堡回来后,秦昆就听黄克成博士说过,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大脑发出的电信号指令,但是这种指令却会在传递过程中衰减,比如你告诉自己要调动肌肉,用全力搬运重物,传递到最后,肌肉却只能发挥出30%的力量,70%的肌肉仍旧处于休息状态。

    能量引流便能强化信号指令,比如50%的能量引流实验体,信号传递到最后,能发挥出50%,这力量已经和世界级举重冠军相当。

    而斗宗的龙术,在某些意义上,就是一种催发大脑信号指令的道术。

    景海川一脚,矮树已经摇摇欲坠,秦昆一脚,所有看到的人都呆立在原地。

    树倒了!

    格拉一声,树干先是裂了,失去平衡的树根,被树干的本身重量压起,树枝与其他树的撞击声,砸在地面的震动声,泥土落下的渣滓声,让离得最近的金六子,已经快吓尿了。

    这是棵松树啊……

    可不是细桑矮柳,两脚过后,一棵松树倒了?!这踹到人身上,还得了?

    但金六子没法继续吃惊了,他被一个铁臂凌空抄住,那铁臂抄住金六子,金六子感觉腰部被横拦了一下,感觉胃里的东西要全吐出来了,那棵松树倒下,树下的洞口赫然变大,金六子被当成篮球一样灌了进去!

    蓬——

    金六子觉得自己脖子要断了,在洞口不断下落。

    这是一个斜坡路,滑了十几秒才到地下,洞里,两个日本兵在擦枪,似乎准备加入战斗,忽然听见地面上巨大的声音传来,接着洞口滑下来一个人,二人迅速站起。

    “八嘎!”

    “八你大爷!”

    金六子满嘴都是泥土,此刻龇牙咧嘴,砰砰两枪打中对方脑门。

    两人刚死,上方又传来下落声。

    秦昆、景海川先后落地,洞口处被马格沁机枪扫了十几枪,外面依稀还能传来日本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二位爷,下次要把我抛来抛去,麻烦先给我说一声,我帽子都丢了!”

    金六子吐着嘴里的泥,搓手哈气,暖着耳朵,景海川打量着前面的路,秦昆拎起日本兵的钢盔,给金六子扣在脑袋上。

    “秦爷,你干什么?”

    “给你穿暖和点。”

    不止钢盔,地上两具尸体的衣服被秦昆扒下,一身递给了金六子,一身递给景海川。

    金六子不懂什么意思,不过这三人就他地位最低,照做就是了。

    景海川则眯着眼:“小鬼子的衣服,我不穿!”

    “呦呦呦,脾气还硬的不行。要不是舍不得我媳妇给我买的这身皮衣,我才不给你呢。”秦昆掸了掸皮衣上的土,杜清寒好不容易开窍给自己买了几身衣服,他还是很珍惜的。

    景海川不接受这衣服,秦昆直接把钢盔扣到他头上:“枪炮无眼,你当土匪忍辱负重了6年,穿一次日本兵的衣服又掉不了几块肉。再说,稍微遮掩一下身份,低调。”

    景海川龇着牙,秦昆在对方要杀人的目光中给他把外套披上:“这茶也喝了。”

    景海川发现秦昆变戏法一样凭空变出三杯茶,怒气消去,转为疑惑,金六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正渴着呢。”

    一仰头,茶水喝干,忽然,地洞的拐弯处,一个日本兵走了过来。

    “池田,东野,刚刚什么声音?”

    秦昆不疾不徐喝了茶,开口道:“刚刚有土匪闯进来,被击毙了。有事吗?”

    金六子和景海川愕然看向秦昆,这日本话说的非常标准!

    “咦,你是谁?”

    秦昆摸出一根烟走了过去,对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抬手举枪,被秦昆抓住枪杆,一肘子打到下巴上。

    日本兵昏厥倒下,秦昆点燃了烟:“我是你爷爷。”

    此刻,秦昆身后,景海川也喝了茶,一口流利的日语说出:“这是什么茶?如此神奇?”

    秦昆转头轻笑,知道景海川对烟不感兴趣,给金六子抛了一根:“新奇的东西还多着呢。”

    三个人,顺着地洞前行。

    这里岔路很多,但难不住金六子。整个地洞一层都是日本兵的防御工事,但现在许多人被吸引了出去,守卫人员严重不足。

    三人绕了四五个弯,金六子轻车熟路地带他们来到一个工具储存地。

    许多加固坑洞的工具码放在那,金六子斜叼着烟,开始搬动那些木箱。

    “二位爷,要不搭把手?”

    秦昆和景海川加入进来,一堆木箱很快被挪开,墙角露出一个石板,石板揭开,是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里就是古墓洞口之一!”

    金六子钻了下去,秦昆和景海川则看向石板上的文字。

    不认识。

    不过秦昆摸出手机,将其拍了下来。

    “你那是什么?”

    “未来的东西。”

    “啊?”

    “说了你也不懂,就是不知道回去后照片会不会存在。”

    秦昆砸吧着嘴,和景海川也钻入洞口。

    叮叮叮叮——

    上面一层空了大半,但这一层居然有挖矿声。

    铁镐砸在石头上的声音很远,不过依稀能听到,金六子低声道:“是小鬼子抓的苦工,这是古墓,但他们的目的不是这个墓,而是旁边的!我当年挖了两个月,旁边的墓是一个地宫,很大很大。”

    墓葬群?

    关东一带,这种规模的古墓非常少见,一来因为工程巨大,二来因为不方便、消耗多,这片古墓继承中原风格,秦昆看到石刻朴素,陪葬多为陶铜制品,觉得差不多是个汉墓。

    不过大多陪葬品不是进水就是腐蚀,没什么价值,那棺椁也被人撬开,里面的东西怕是空了。

    “二位爷,往这边走啊,要进旁边的墓还得走一段路呢。”

    “不是还没挖通吗?”

    “是没挖通,但那是因为没人知道还有密道,其实两个墓是连着的!!!”

    金六子眼睛放光,秦昆和景海川却没动。

    “先等等。”

    秦昆叫住了金六子,来到刚刚的棺椁前。

    低头,棺椁是空得,确实没陪葬,但……也没尸骨。

    秦昆绕了棺椁一圈,看到上面已经脏了的朱笔符纹,用旁边的陶片刮了一些下来。

    “朱砂。”

    景海川看向秦昆,又低头道:“不止是朱砂咒纹,还有‘源式平安帛’。”

    “源式平安帛?”秦昆不太了解。

    景海川解释道:“阴阳师用的符纸,但它们其实是帛。看这腐烂程度,对方恐怕进入这里两个月有余了。”

    “大哥,秦爷,你们叨咕什么呢?这鬼画符有什么看的?”

    景海川没理金六子,对秦昆道:“血朱砂、平安帛,大阴阳师封妖魔。朱砂力透纸背,甚至印在了棺椁上,说明运笔的阴阳师实力了得。能让大阴阳师封印的,这棺椁里的家伙估计也有些来头。”

    秦昆眯起眼睛:“你是说这里面原本有东西,后来跑出去了?”

    景海川没说话,忽然咬破手指,双眼圆睁。

    左右食指中指将血揉匀,贴于眼部,接着顺着眼皮向外一划,仿佛画眼线一样,一双瞳孔竟然成了虎目!然后虎目再变,慢慢有龙瞳精光出现。

    望气术!

    金六子看着大哥的神态,觉得有些陌生和诡异,看向秦昆低声道:“秦爷,大哥干什么呢?”

    “找人。”

    秦昆说罢,三指竖划眉心,天眼开启,也向附近搜寻起来。

第一三五八章,肉身布施,锁骨菩萨

    叮叮叮叮——

    凿石的声音依然若隐若现,秦昆发现这个古墓很有意思,四周虽无壁画,但鬼符凿刻颇多,而且祭台林立,无论大小,祭台前都有象征供奉的石案,墙上除了凿刻,延伸到祭台附近时有动物的图画。

    简陋粗糙的动物造像,细看之下并不是动物,而是兽头人身的怪物,亦或者说是当地人祭拜的神明。

    兔、鹿、狼、虎、熊等不同兽头人身的动物前,供奉的石案大小也不一样。

    古墓四条道路,呈回字型,绕了一圈,没有见到什么邪丧踪影,但景海川发现了一处殉葬坑。

    “秦昆,你过来看。”

    殉葬坑只被发掘了一半,是活殉,但里面不是人,是动物,那些动物骨骼已经烂掉,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秦昆有些意外:“动物殉葬,阴气怎么这么重?”

    景海川也很诧异,按理说动物被杀后的执念不像人那么重,毕竟人为灵长,但这坑里已经成煞。

    金六子在旁边,觉得此地森冷,搓了搓胳膊:“这种坑还有好几个。”

    金六子以前挖出来过,但现在忘了在哪了,秦昆逼问之下,他才不确定的带二人来到另一个地方。

    “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其他的真记不清了,或许在另一个古墓里。”

    景海川望着这处没挖掘的平地,若有所思,秦昆拍了拍对方:“不用看了,这里是羽虫。”

    羽虫?

    金六子听不懂,景海川眉头挑起,秦昆指着墙壁上模糊的刻痕:“先前那个坑是毛虫,这是五虫活殉。”

    墙壁上,有雕、鹤、雁、鹅、鹭等等展翅的飞禽,虽然粗糙不好区分,但翅膀摆在那。

    景海川恍然,五虫万怪!

    古人将天下生灵分‘蠃鳞毛羽昆’五虫,毛虫为走兽、羽虫为飞禽,景海川摸着那刻痕,果然都是些扁毛畜生。

    棺椁里的主人没有线索,二人却找到了别的东西,但用处不大,景海川有些遗憾:“老六? 带我们去下个古墓吧。”

    金六子带头,三人猫腰前行,期间有几次他们听到日本兵下墓在交谈,似乎上面的战斗进入僵持状态? 而且发现了不速之客闯入。

    三人没敢大意? 此地道路狭窄,一旦被堵到某个通道? 一把冲锋枪就能要他们的命,景海川和金六子在前面开路,秦昆在后面防备? 三人保持阵型,没过多久,钻过一个石板洞后? 又来到一处新的区域。

    石板洞看似不通,但掀开三个石板竟然是一条路? 也不知道是挖墓的工匠给自己留的后手? 还是当初有心建造的。

    “大哥? 小鬼子找的就是这个墓!”

    金六子说罢,有些惊讶:“咦?这里怎么也有人?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这里了???”

    周围是一个山腹之中,火把昏暗,还有一条暗河? 一条靠墙点燃的火把标明了小日本的动向? 火把的尽头,仍旧是镐头挖石的动静,而且越来越近。

    三人暂时没选择靠近火把,摸黑在走,秦昆看着四周,觉得有些古怪,放在一般的墓葬中,暗河首先不该出现。

    这么近的水源,又叫‘水扫面’,这种墓葬风水不好,家宅后世不贵而穷,多出短命夭折的后人,若没龙气滋养,更会断了香火,子孙后继无人。

    不光是‘水扫面’不吉利,无论帝陵还是平民墓葬,首先选择的就是远离水源。因为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地壳变动,如果离水源很近,墓里极其容易被淹,这是非常忌讳的事。

    二来除过水源,这里居然有风!

    风可不是藏风穴的那种风,而是真正的流动空气,这可是大不利啊。

    藏风穴乃‘藏风聚气’,风可进,难散,气易汇聚,旺子孙后世。如果是流动的空气,先是会打扰墓主人安静,从风水的角度来讲还会耗财损福招小人。

    风水奇差的地方,搞一处墓葬出来,图什么?

    秦昆在思考,忽然,前方出现惊呼。

    “哎呦!”

    金六子一脚踩空,身子落了下去,景海川眼疾手快,将其抓住,这地上竟然铺的是一层木板,木板已经酥脆,下面是暗河形成的小瀑布,秦昆打开手机一照,起码有七八米的落差。

    暗河水流不多,下面全是冒出的尖石,几乎没积多少水,这要是不注意落下去,命就去了半条了。

    只是景海川脚下木板也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忽然裂开,他顿喝一声,一只手抓住旁边的石头,一只手死死拽住金六子,朝上面扔来。

    秦昆接住金六子,金六子惊魂未定,顺着光往下瞅,一个个尖锐的石笋冒出浅水水面,背后冷汗直流,他正想帮忙把景海川拽上来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谁在那里?!”

    一个监督的日本兵举枪瞄了过来,看着他手电即将照来,秦昆当先把手电光对准对方。

    “我是池田,他是东野,我们那里失守了!请求支援!”

    秦昆淡定回答,将金六子往前推去。

    那日本兵只能看到金六子的轮廓,那的确是日本军装,于是放松警惕,秦昆举着手电走过金六子身边,把他摸向后腰的手压了回去,低声道:“现在不能开枪。”

    “池田,你的声音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秦昆说话的同时,前方的日本兵传来疑问。

    “哈哈,你猜猜看。”

    一瞬间,秦昆关掉手电,对方发现秦昆没有穿日式军装,也不是池田,那是一个身着皮衣的青年,他忽然心生不妙,但对方更快,秦昆上前一步,手指精准地卡在扳机后,没让对方造成响动,另一只手直接扼住那日本兵的喉咙,轻轻一捏,对方便晕了过去。

    “秦爷,不杀了他?”

    身后,金六子虚惊一场,和景海川走了过来,景海川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他们这种身份,都喜欢妇人之仁。”

    说罢,一脚踢断了日本兵的脖子。

    秦昆没理会景海川的粗暴,对着景海川道:“前面有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景海川不理解,秦昆没时间解释,刚刚放倒这个日本兵的时候,天眼就探了过去,然后被一道法术破了。

    “秦昆,什么意思?”

    “别问,你和金六子往前走,你找的阴阳师或许就在前面。”

    说着,秦昆没入黑暗。

    火把照亮了一条通道,秦昆不知道去了哪,金六子硬着头皮前进,他挡在景海川前面,没过多久,见到了墓室正门。

    墓室神道尽头,一个萨满神像矗立在那,四周放着火盆,神像是个图腾柱,三米高,上面坐着一个萨满,栩栩如生,图腾柱上雕着虫兽鸟,底部神龟驮柱,周围是鱼蛇雕像。

    “很意外!今天听说有土匪杀了过来,我很意外你们能来到这里。”

    一个清秀男子转头,眼睛似乎带电一般,很……媚?!

    周围苦工在干活,没人理会两个不速之客,旁边的日本兵在监工,竟然也没理会这两个不速之客。

    这些人成了背景板,挖掘坍塌的主墓室,那个清秀男子变成了这里唯一的焦点。

    金六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发现没人举枪,目光移向清秀男子,他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心中大为意外: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这家伙应该是男人吧?

    如瀑长发垂下,戴着高冠,离他们不远。火光映衬下,那清秀男子除了一身雪白的绣纹长衣和高冠,就剩手中那串珠子最引人注目。

    景海川眯着眼,发现对方纤细的五指捻着一串珠子,不断拨弄,珠子约莫三十四颗,其中六颗颜色特殊,一白、一黑、一红、一绿、一土黄、一湛蓝,有颜色的珠子被两颗金色泛黑的珠子夹在中间,金珠与金珠之间又隔着三颗佛头珠。

    整条珠串冒着青色的灵力波动,最下面和最上面还坠了两个特殊佛头,一个是燃灯,一个是弥勒。

    “两位客人不会说话吗?”

    那清秀男子抖了一下珠子,金六子和景海川脖子上,忽然出现两串佛珠。

    那是普通佛珠,但珠子全是金刚护法,金六子觉得浑身刺痛,好像脖子周围被毛虫扎到,迅速摘下佛珠,可是摘下了还有,再摘再出现,那刺痛越来越重,金六子感觉到脖子痛痒难忍,开始抓挠。

    血痕被挠出,景海川终于抬手,勾住金六子的佛珠,轻轻一拽,佛珠散落在地。

    啪嗒啪嗒啪嗒——珠串散落,继而消失不见。

    景海川无视自己脖子上的珠串,开口道:“北岭山头一炷香,东南西北我为王,他日凌云插双翅,白虎入关啸长江。北岭寨子瓢把子,景海川,敢问阁下姓名?”

    清秀男子一笑,娇滴滴、很悦耳,他坐在神像前,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二郎腿翘起,同时一条白腿露在外面。

    金六子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还是男人吗?!

    白腿,衣衫滑落,香肩也跟着露出,金六子仿佛出现幻觉了,看见对方身后飘着丝带。

    金六子不断吞咽口水,觉得自己幻觉越来越重了,对方竟然褪去白衣,肚脐也露了出来,但但但……但胸围子怎么也鼓起来了?我特么眼花了吗?

    神像下,一个分不清男女的人甩了甩长发,耳垂下出现耳坠,身上香风四溢,白皙的脖颈,没有半点赘肉的肚脐,滑嫩的香肩,还有那白腿,金六子觉得自己魔怔了,正要开口,眼睛被景海川捂住。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看,不想,不思,不念。”

    阳刚之气化作声音,不断叠加入耳,震住金六子异动的心魔。

    景海川轻笑道:“唯心所现,唯识所变。看来你就是锁骨菩萨三木莲生了。”

    肉身布施,锁骨菩萨!

    化美女诱少年诵读佛经,以绝**。

    今日见到对方法术,怎么还不明白他是谁?那可是阴阳寮头目五柳川谷的左膀右臂,日本莲宗第一人!

    日本佛教引自大唐,出自净土宗系,净土宗他再了解不过,江西庐山东林寺和长安香积寺便出自净土宗,后来香积寺分离,一部分人去了佛林寺,正是三寺之首的佛林寺。

    净土宗又被称作‘莲宗’,唐宋元明清时期,每当朝廷**后,民间许多起义都打着净土宗旗号,当然,他们还有个大名鼎鼎的称呼——‘白莲教’!

    清秀男子咯咯一笑:“那你也不是北岭寨子的土匪咯?阳刚气这么重,关东五仙可没有这号人物,关内来的吧?嗯……龙吟虎啸,可是茅山龙虎堂的秘术,不过据闻堂内天书早已失传,落入陪峰扶余山门下,景上师,不如重新认识一下?”

    清秀男子站起,外衫滑落,彻底变成了女人,清秀得外貌血色浮现,脸颊酡红如霞更添娇美。

    他赤着脚款步而来,每一步,都是极尽妩媚,景海川现在也非常佩服对方,虽然他不耻于对方的娇柔作态,但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走路,比女人还要好看。

    娑婆世界,步步生莲!

    “六根清净无量法,极乐世界彼岸花。三途川上披残霞,观音莲台坐菩萨。源间,三木莲生。”

    古墓没了,只剩图腾。

    女人还在,踏着莲花。

    佛音靡靡,周围漫天黑色,忽然化作无数虚影。

    那是无数男女之事的片段,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锁骨菩萨。

    “这也是佛法?”

    景海川冷声呵斥,扯烂身上滑稽的皇军衣衫,一屁股坐下。

    背后,虎皮大椅凭空出现,周围无数旖旎虚影被无数猛虎吞食,景海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虎步雪岭号东山,龙行万里出西川,荒丘白骨无人问,怒目血洗仙人船。扶余山,景海川!”

    龙吟虎啸,彻底替代了靡靡之音。

    三木莲生秀眉一蹙,忽然抖开佛珠。

    “扶余山的杀星!早有耳闻!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龙虎之威有多重,敢碎我布施幻境!”

    佛珠拨动,三木莲生口中念念有词。

    景海川五指虚空抓去,抓了个空。

    此刻,空中,无数幻境的锁骨菩萨,皆为三木莲生。

    他是存在,也是虚妄。

    这里是存在,这里也是虚妄。

    唯有景海川和金六子被困在这里。

    “大哥,这是什么妖法?我坚持不住了!”

    金六子看的口水横流,因为口水止不住了,而且鼻血涌出,也有些止不住了,如果大哥再不用出刚刚那种奇怪的招数,自己怕是要失血过多先他而去啊。

第一三五九章,六大爷,娘,大哥二姐

    景海川和三木莲生斗在一起,秦昆此刻却在别的墓道。

    “怎么回事,我变弱了?”

    刚刚被人破掉了天眼术,让秦昆有些意外,天眼术并非不能被破,即便以他现在的实力,这种侦查道术也只能算小道,被一些一流捉鬼师发现,也能破掉。

    但还从没出现过这么大的反馈!

    秦昆揉着眉心,眉心有些刺痛,好久都没感受到天眼术传来的反馈了,秦昆浑身灵力运转,那股劲半天才被化解。

    “是乱入因果的原因吗?”

    “还是做了一些原本不该做的事?”

    这是金六子的因果线,强行在他的因果线里,又和景海川产生了联系,难道会影响自己?

    秦昆想了一下,不应该啊。

    按理说这条因果根本不会存在,因为这条线和自己、金六子那条并不是一条,而是在金六子那个节点衍生出来的。

    原本金六子不会来这个墓里,土匪会伤亡惨重,山寨会被毁掉,金六子说寨子里的好多人会死,即便景海川当年逃过一劫金六子并不知情,也……

    等等。

    秦昆思维一停,忽然想到了什么。

    金六子是告诉他寨子会被毁,景海川他们会死,但如果真正的因果线里,景海川并没死!而是也趁乱来到墓里呢?!

    当年若是景海川一个人舍身犯险下墓,现在则是自己和金六子帮他,这算不算改变因果?

    “我靠……金六子是算计我,还是真不知道景海川当年死了没死?”

    秦昆背后一冷。

    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逐渐蔓延全身,金六子是说寨子里的大多数人会死,也提到了景海川,但那可能只是金六子的猜测!因为秦昆后来知道,景海川是疯了,并不是死在某次火并中,而且疯的时间并不是现在。

    现在的时间节点,三木莲生、下村神右、五柳川谷他们还活着,扶余山和阴阳寮的大战还没爆发。

    那我这岂不是……改变因果?!

    从金六子的因果线里,强行改变景海川的因果?还告诉了景海川未来的事?

    这一刻,秦昆脑海中梳理清晰的因果线忽然被打乱。

    “该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居然会做这种蠢事!”

    秦昆背后冷汗直流。

    虽然不确定? 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秦昆觉得这地方不能待了? 在三仙海国时他就知道? 世间命运特殊者? 得天地关注,其命难改,更不可违。景海川这种人,命运本来就特殊? 自己如果在他的时代? 做了一些影响他的事? 还告诉了他未来的情况? 那……细思极恐啊!

    但凡景海川个性一些? 没按照秦昆所说? 而是做出一点点改变,未来就会大变样!

    比如他并没有收景三生当徒弟。

    那么景三生、甚至后来的聂雨玄、万人郎、李崇、苏琳的命运也会发生改变。

    然后南宗北派关系又不知会混乱成什么样? 然后一些与这些人有关系的人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然后……

    秦昆不敢想然后了。

    这墓他不管了? 这战斗就这样吧,这地方他不能待了。

    “我得回去? 越早越好!”

    ……

    ……

    萨满神像下? 蜃界不断扩大。

    三木莲生身后漫天菩萨,却近不了景海川身前一丈。

    景海川浑身龙虎相伴? 却没法主宰局势分毫。

    二人是在斗法。

    也有过杀心。

    但现实就是僵持。

    金六子被景海川一掌打出蜃界,这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龙精虎猛又不近女色? 景上师,这辈子活的岂不是无趣了点?”

    娇滴滴的声音出现,手下却没留情,自己的布施幻境没能影响这位硬汉,等于最大的底牌失去了作用,三木莲生口中嘲讽,景海川却正襟危坐。

    “既然修佛,先度己后度人,自己都无法觉悟,还想着普度世人?你用出的肉身布施,我看是笑话!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华,不为泥污。三木莲生,你以莲为名,却泥污满身,枉为佛徒!”

    景海川一席话,让三木莲生娇躯震颤。

    “荒谬!汝非佛徒,又怎识佛家真意?!”

    “汝非我,又怎知我不识佛?!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不巧,我曾与杨慎偶然拜见印光法师,听闻佛法略有感悟,你这种小伎俩,对我不管用!”

    印光法师,乃净土法门第十三代莲宗世祖,同属净土宗,印光法师道行心性不知比对方高了多少,听了他讲佛后,三木莲生的把戏落在景海川眼中,不过美色诱人罢了!

    三木莲生蜃界出现裂痕,是佛心不稳。

    那个手上的珠串被他戴在脖子上:“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珠串六色宝石点缀,璀璨金豆装饰,其余的佛头珠当时开口: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一圈又一圈扩散,三木莲生后脑处佛头珠为未来佛弥勒,前胸佛头珠坠着过去佛燃灯古佛,自己的脑袋则套在珠串内。

    六字大明咒不断叠加,景海川此刻脑中全是西天极乐世界,周围龇牙的老虎和龙像是戴上紧箍一样,扭曲难忍。

    噗地一口血喷出,景海川眼球通红:“凭你,也配化佛度我?!”

    景海川声音洪亮,犹如九天龙吟九州虎啸:“释迦牟尼成佛时,波旬派三魔女蛊惑,一女名爱欲,一女名贪欲,一女名乐欲,恶丑妖魔,也妄想化作尤物祸人!告诉你,戴上佛珠你也借用不了佛祖半点神通,你不是现在佛,你其实是佛祖成佛时的魔!那些搔首弄姿恶丑无比的魔!”

    景海川又一口鲜血喷出,五指猛然透血而出,向前一推。

    “十方功德镜,天龙照玉明!”

    龙众镜!

    佛家护法神有天龙八部,天众为首,龙众第二,佛陀讲经时常来聆听佛法,龙众护法有功,被赐下血镜神通,可照三千世界妖魔。

    鲜血喷出,三木莲生头顶出现血色镜湖,脚下出现血色镜湖,四面八方出现血色镜湖,湖水为九幽黄泉之水,恶业无数,无数恶水在血渍侵染之下,居然变成暗红色的镜面。

    此刻,每一个镜中,都是三木莲生的倒影。

    扭捏作态,妖娆恶俗,和身上的佛光宝气格格不入,仿佛被魔气侵染,被外道入侵,三木莲生看着周围的自己,来不及闭眼佛心已然蒙尘,他大叫一声,豁然向后栽倒。

    地上,刚刚的景象依旧萦绕在三木莲生脑海中,他迅速起身打坐,胸前起伏不定,神识错乱,景海川此刻再也不受拘束,猛然扑来一掌打在三木莲生胸口。

    噗——

    三木莲生倒飞,砸碎蜃界,出现在主墓室中。

    萨满图腾还立在那,周围日本兵似乎发现了异样,他们看见三木莲生吐血,那个土匪面露杀气,忽然同时开枪!

    能守卫在这里的,无不是精锐。

    景海川想再来一掌,趁机要了对方的命,却发现周围日本兵动了,连忙拎起金六子后撤。

    砰砰砰砰砰——

    原先站的位置,碎石飞溅,硝烟弥漫,景海川被逼回入口,将金六子丢在一边,那些监督的日本兵正在上子弹,这是最好的机会,景海川再次突进,忽然隔空,有一把斧头砍下!

    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一个黑影跃出,一斧逼退了景海川,接着一脚反踹,奔景海川脖子而去。

    景海川抬手一挡,同时单肘如刀砸向黑影小腿,直接和黑影硬拼一记。

    一个回合,二人分开。

    那是个拎着斧头的汉子,相貌平平,看着更像是樵夫,樵夫此刻抖着自己的小腿,有些发麻。

    景海川也甩着自己的胳膊,对方刚刚那一脚,着实来的太突然!

    景海川刚刚准备袭杀三木莲生,几乎用了全力,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和樵夫拼了一记,二人一个全力以赴,一个蓄谋而来,却都没落了好。

    萨满神像下,三木莲生已经调整了过来,起伏的胸口渐渐平稳。

    “三木,没事吧?”樵夫问道。

    “没事,多亏你了。他刚刚破了我佛心,现在已经稳固,不过要小心这个人!”

    三木莲生穿上衣服,重新恢复先前的姿态:“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能死在我和下村的手里,是你的荣幸!”

    “既然来了,我也没准备回去!”

    景海川大声回道,却在下一刻,听见一个声音传来:“我可得回去了!”

    嗯?

    景海川一愣。

    声音是秦昆的。

    他望着入口处,一个黑影扛起金六子:“我不能久待了,先走一步。”

    不是……

    你……

    景海川心中破口大骂,之所以准备和他们硬刚,就是因为秦昆在身边。

    对方有帮手,自己也有啊!

    而且还是扶余山的当家黑狗,看现在的实力,绝对不弱于杨慎。

    刚刚和三木莲生斗法时候他就觉得对方附近有援手,但并不害怕,结果你告诉我你要走?

    秦昆说走就走,毫不含糊。

    这里要是什么因果水域之类的地方,大闹一场也就闹了。

    但这里极有可能是主线,自己可不敢赌!

    但凡出点差错,回到未来发现好多熟悉的人不见了,秦昆是受不了的。

    天大地大,情谊最大,什么狗屁因果,关我毛事!

    “想走?我同意了吗?!”

    一把斧头劈开阴阳路,樵夫一脚踏出,出现在秦昆面前。

    秦昆看见有人敢劫自己道,心中大骂,接着抬腿踏出。

    就你会破阴路?

    一脚步虚,秦昆也踏破阴阳路,瞬间出现在樵夫身后,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紧跟着又是一脚。

    “我去尼玛的!”

    一记撩阴腿,世界真凄美。

    胯下金丹碎,神仙都得跪。

    樵夫浑身威煞浓郁,不比景海川弱几分,明显是个猛男。却没料到自己拦住的竟是一老阴逼,他两脚站直,站姿原本为了后续发力对付秦昆,可没料到空荡太大竟然成了破绽,被对方一脚偷袭后,两腿之间仿佛有东西碎了。

    一记电流袭上脑海,樵夫发出了娘炮的凄嚎,鼻涕泡不争气地喷了出来,樵夫流着泪,夹腿跪下。

    “你卑鄙!!!丸山勇人,给我拦住他!”

    秦昆没多留恋,带着金六子化为虚影。

    “景海川,你想留在这我不拦着,念在相识一场帮你放倒一个人,关于我的事,还望不要乱说,后会有期!”

    秦昆真走了,只剩声音回荡,景海川望气术也搜寻不到秦昆半点踪影。

    古墓里,樵夫在嘶嚎,三木莲生在忌惮,景海川看着二人受伤,却也没再动手。

    罢了,还有一股气息向这里赶来,自己也该走了。

    最终,第三个阴阳师赶到这里的时候,只发现两个受伤同伴,却不见偷袭的华夏捉鬼师去了哪里。

    ……

    ……

    大清早,太阳高升,山林银装素裹,安静祥和。

    老虎的洞穴里,秦昆和僵尸同时睁眼。

    秦昆朝后躺下,似乎有些乏力,僵尸则双眼圆睁,嘶吼着爬了过来。

    “吼——”

    母老虎挡在秦昆身前,对着僵尸低吼。

    秦昆搂着母老虎脖子坐起,疲惫道:“没事,自己人。”

    母老虎疑惑,秦昆对着僵尸道:“金六子,去抱点雪回来,我洗个脸。”

    老虎似乎没想到僵尸那么听话,它像监工一样颠颠地跟着僵尸出去,看见僵尸乖乖地捧了一堆雪回来,准备往秦昆脸上搓。

    “滚滚滚……谁让你搓了。”

    秦昆推开僵尸,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锅,一个压缩罐子,和野营炉灶。

    雪水煮开,秦昆用毛巾擦了把脸,舒服多了。

    这次去金六子因果线,他发现了自己的不足。记得好久之前记得跟葛大爷聊过类似的事,葛大爷说穿梭因果就和簸箩筛土一样,大块土疙瘩被筛出,剩下的会落下去,从一条因果线到另一条因果线,就是筛土的过程,自己的实力会不断被筛弱,回来时也不完整,因为一些土留在了簸箩上。

    “以后还是得慎重点。”

    秦昆想着把毛巾递给僵尸:“给雪橇里那个人也擦擦脸。”

    僵尸捧着毛巾,给聂雨玄擦着脸,今天,聂雨玄的状态比昨日好了很多,似乎和秦昆相处的缘故,被秦昆浑身阳气感染,那些中邪的征兆在慢慢减退。

    脸上的污垢和油脂被擦去,似乎很舒服,聂雨玄长舒一口气,吃力地睁开眼睛。

    “唔唔唔唔——”

    僵尸忽然指着聂雨玄,对秦昆叫道。

    秦昆凑了过去,发现聂雨玄醒了,但是眼球还是在乱窜,于是二指并起,点在聂雨玄的丹田上。

    “子时气到尾闾关!”

    “夹脊河车透甑山!”

    “一颗水晶入炉中!”

    “赤龙含汞上泥丸!”

    除魔拔秽,原本就是用阳气引出秽蠕,李仙姑说聂雨玄的中邪不是秽蠕所导致,拔秽没用,但是这阳气也能疏通经络。

    秦昆手指从丹田上移,从下丹田开始,一直移动到中丹田、上丹田,整条大脉用阳气喂了一遍,才长舒一口气。

    聂雨玄乱窜的眼球终于慢慢停下,瞳中焦距恢复,看着眼前的人。

    “秦……秦昆?”

    “聂胡子,别来无恙。”

    “你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了,到时候给你慢慢讲。这次的人情你可得记住了,秦某人可是穿山越岭把你带到这的。”

    聂雨玄疲惫一笑,他看到秦昆似乎也很疲惫,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秦昆这份情谊,他是记住了。

    “当家的……我老聂有人依靠,还真好……”

    “哎呦妈呀,酸死你秦爷了。”秦昆拿出东北口音冷嘲热讽,啐了聂雨玄一口,同时摸出一根烟点燃。

    聂雨玄哈哈一笑,似乎动作太大,抽到了肌肉,倒吸一口气。

    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后,他发现又出现两个脑袋凑来,低头望着他。

    “呃……秦昆,这僵尸是?”

    秦昆交游广阔,向来不介意和邪魔外道为伍,聂雨玄发现旁边凑来一头僵尸,秦昆也不驱赶,怕是他的朋友了。

    秦昆想了想辈分,聂胡子是景三生的大弟子,景海川又是景三生的师父。金六子虽然意外化僵,但生前毕竟和景海川称兄道弟,虽然是景海川屈就,但辈分已经摆在那了。

    他清了清嗓子,回道:“介绍一下,这是你六大爷……”

    我……

    聂雨玄喷出一口血,眼睛圆睁,我尼玛,我六大爷?凭什么?!

    “秦黑狗……你趁我状态不好,故意玩我吗?”

    秦昆吓了一跳,赶紧帮聂雨玄擦去嘴角的血渍,表情有些发愁:“也不是故意玩你,真是你六大爷啊……”

    “滚!!!”

    秦昆黑着脸,得,你是病人,我不跟你计较。

    聂雨玄似乎觉得自己说话重了,秦昆现在是扶余山当家,怎么也代表着扶余山的招牌,他干咳一声,为了化解尴尬气氛,转了个话题。

    “算算算了,这个老虎又是怎么回事?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这一句,也算是对秦昆那句‘六大爷’的反讥,没想到秦昆却直接回道:“这是你妈。”

    “好胆!秦黑狗!好久没比划了,要试试吗?!”

    聂雨玄猛然坐起,身体还是很虚,但气势不落下乘。

    秦昆面孔板了起来,把他摁回了雪橇上:“我框你干什么?你大病昏迷,需要找猛兽认母,解命化厄,解命绸我都带来了,你一会得给它磕头的。”

    “我不磕!!!”聂雨玄大声反对。

    秦昆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拎着聂雨玄脖子,从雪橇上提了下来。

    “这个由不得你!白仙第马李仙姑说了,非磕不可,而且还得心诚!”

    “秦黑狗,这是迷信!”

    发现脖子被摁住,聂雨玄慌了神了,秦昆平时是爱开玩笑的,为人也比较大度豁达,但认真起来的话,没人能左右的了他。现在明显不是秦昆挟私报复,而是他认真了。

    秦昆那眼神,根本没得商量。

    “秦昆……秦黑狗,狗哥!我们商量一下……”聂雨玄哆哆嗦嗦,口气带着讨好,看到来不了硬的,只能来软的。

    秦昆朝着母老虎招了招手,母老虎歪着头,‘唔’了一声,颇为好奇凑来。

    秦昆把那条红布系在母老虎脖子上,这母老虎也乖,没有半点反抗,乖乖趴在秦昆旁边。

    解命绸系好,秦昆活动着手腕,瞪着聂雨玄:“自己磕,还是我帮你?”

    “狗哥!秦爷!当家的!我……我错了行不行……”

    “三……”

    “白仙第马那是骗人的!”

    “李仙姑向我保证过,绝对有效。二……”

    “不能信啊!这话不能信啊!如果没用怎么办?”聂雨玄泣血哭诉。

    秦昆沙包大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狠声道:“如果她故意骗我,我就砸了李仙姑的堂口!再把她儿子李势和外甥李崇揍一顿!但如果你不配合……那就休怪秦某人不念情谊了。一!!!”

    聂雨玄心中破口大骂,一脸悲壮地朝着母老虎磕头。

    “叫娘!”

    “娘!”

    “娘!”

    “娘!!!”

    秦昆忽然发现,解命绸无风自鼓,飘在母老虎脖子上,竟然律动起来,他眼睛一亮,不由得点着头。

    李仙姑果然没骗人!

    三个头磕完,聂雨玄已经骂完了与让他磕头相关的所有人,可忽然间,聂雨玄和母老虎心灵相通一般,二人猛然眼神交汇,然后,母老虎破天荒地凑了过来,给聂雨玄舔了舔毛发。

    头油和胡茬母老虎并不嫌弃,聂雨玄心中还是在大骂,也不知道在骂谁,但猛然间觉得心中多了一丝羁绊,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未有过,他呆呆地跪在那,感觉到母老虎亲昵地蹭了蹭他,然后一只毛茸茸的肉垫拍了拍他肩膀。

    这一刻,四肢百骸的刺痛随着这股亲昵,竟然慢慢褪去,聂雨玄呆住了。

    他抬头,转向秦昆,秦昆也笑着望着他。

    “秦昆,我……这……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邪门歪道?”

    聂雨玄活动着四肢,虽然还是很虚弱,但居然好转了大半。

    母老虎身边,忽然钻来两只小老虎,秦昆打断聂雨玄道:“先别高兴,事还没完呢,这是你大哥和二姐,既然认了母亲,也来认认他们吧。”

    聂雨玄正美着呢,忽然脸色垮下,虎目瞪向秦昆,但没曾想怀里钻入两个虎头虎脑的毛茸茸,两只小老虎嗅着聂雨玄一身汗臭和药味,也不嫌弃,居然和他玩了起来。

    耳朵被咬住,聂雨玄疼的龇牙咧嘴,但母老虎却把两个小家伙叼了下去,感受到两只毛茸茸再次蹭来,半晌后,聂雨玄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头。

    “大哥,二姐。”

    这两声,是聂雨玄在心里叫得。

    感觉好滑稽啊……

    聂雨玄心里想着,自己又有家了。想罢,他张着嘴,也咬了一下小老虎的耳朵,小老虎被咬哭了。

第一三六零章,问题并不一定得在当地解决

    从虎丘回到北林岗,再回到李家屯。

    两天一夜的时间,秦昆带回一个生龙活虎的聂雨玄,以及一头僵尸。至于那母老虎,并没有跟随而来。

    坐在炕上,秦昆看着窗外飘雪,对着门口喊道:“二姨,再给我来五个菜包子!”

    “好嘞!”

    李崇刨着苞谷珍,嘴里含糊不清:“那是我二姨,跟你有关系吗?”

    李仙姑不穿萨满服装时,活脱脱一个东北妇女,热情地端了包子进来:“慢慢吃,蒸了好几屉呢!”

    李势坐在炕边炉子旁,皱眉道:“妈,咱家跟姓秦的有那么熟吗?”

    李仙姑白了儿子一眼:“这不是你好大哥吗?”

    李势转过头去:“都是道上的关系,叫叫就行了,干嘛当真呢。”

    李崇偷偷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自家亲戚,活的明白。

    秦昆没理会他们的小动作,吃的痛快。王乾脸皮没秦昆那么厚,吃的却比秦昆少不了多少,菜包子贼香,跟馒头一样大,灌入醋水三口一个,再喝一口苞谷珍,就点咸菜,味道美上天了。

    楚千寻受不了韭菜包子的味道,不过白菜馅的也很香,她还没体验过这种北方的冬季生活,感觉挺新鲜的。

    聂雨玄洗了澡,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旁边坐着媳妇陆淑娴、养女聂潇潇,一家三口算不上其乐融融,但陆淑娴眼中却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李仙姑看着屋子里一群人,对秦昆客气笑完,然后又板着脸对其他人道:“一个个在我家吃在我家住,还给我冷个脸,除了你们秦当家的,没一个有良心的!”

    说着,对秦昆道:“小秦,慢点吃,不够了再叫二姨。”

    “好嘞!”

    李仙姑走了,李崇、李势俩人鄙夷地看向秦昆,还有点吃醋。

    “我二姨性子疏冷人尽皆知,从小我都怕她,她做事基本不给任何人面子,你是怎么把她哄开心的?”李崇狐疑。

    他母亲死的早,小时候被接回魁山老宅之前,都是二姨养大的。这位二姨性子喜怒不定,连她儿子都不给好脸,怎么两天没见对秦昆这么客气?

    秦昆鄙视着看着这群人:“人情往来都不懂,还装什么秘门高人。一个个真当这里是摆谱的地方?你是冥王李势,他是黑山王李崇,那边是胖魔王乾、应世龙聂雨玄?搞笑? 都是晚辈? 嘴甜一点掉不了几块肉。另外? 今天一下午都是我在灶房帮忙烧柴禾? 你们干嘛去了?”

    众人被噎了一句? 秦昆没理会众人反应? 等饭吃完? 陆淑娴母女出去后? 秦昆横刀大马坐在炕上,对众人道:“说说近日情况!”

    聂雨玄恢复了? 恢复之前秦昆派了扶余山一众打探消息? 本来给了半日,现在两天过去? 该有回馈了。

    王乾首先道:“聂胡子是源间阴阳师所伤? 源间很特殊,并不隶属阴阳寮,更像是独立的阴阳师组织,织田胜武就是源间的头目之一。这次他们来北林岗是找一处古墓? 据说里面遗留了一些秘术,对聂胡子出手的人叫三木如意? 也是头目之一。”

    这人秦昆自然见过,不过织田胜武也是源间的人,他还并不知情。

    秦昆看向聂雨玄:“是三木如意伤的你吧?”

    聂雨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是个女的,很厉害。但我觉得昏迷时不止有他一个人。”

    “那是男的。”秦昆订正了一句。

    聂雨玄露出惊愕:“啊?但……但是有胸啊……”

    “八成是二尾(yi,三声)子。”李崇适时补了一句。

    秦昆没理会聂胡子的震惊,看向楚千寻。

    楚千寻道:“我和王乾一起寻找线索后,见你昨日没回来,又分头寻找了一天,的确是源间的阴阳师出的手,不过源间似乎不止有阴阳师,还有武士!那些武士并不像传统武士那样,他们有些像阴阳师们的护法和保镖。”

    武士……

    秦昆眯着眼。没错了,织田胜武也是武士风格,起初秦昆还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听到他们说起源间的组织结构,现在似乎能想通一些。

    不过这源间的阴阳师……也太杂鱼了一些吧,怎么武士都招进来了?好苗子全被阴阳寮抢走了不成?

    聂雨玄忽然道:“对,当时我中了蜃界,周围一片黑暗,但觉得并不是和一个人在打,那个人似乎能不断幻化模样,而且有源源不断的阳气供给,应该是有人结阵相助。那些招式……应该是武士的拔刀流。”

    “聂雨玄,你乃应世龙,被人算计后连谁算计的都不清楚,未免太不中用了。”

    “你被算计试试!里面全是黑的,你能看清谁?斗宗又不擅长布置和破除蜃界。”

    “望气术不会吗?”

    “全是陌生的气,你看清了也不认识人啊!”

    “真没用。”

    李崇开口,聂雨玄没说话,秦昆拿包子砸了过去:“废什么话。”

    李崇接住包子咬在嘴里:“得,当我没说。我清了北林岗的场子,现在没人冬猎了,不过你们说的古墓我没发现。不过我发现几个灰仙第马鬼鬼祟祟的,和他们打了一架,他们才说最近在追两个日本人。这地方消息太闭塞了,花钱都打听不到具体东西,我用强问了点问题,也就这么多,但我能感觉到五仙第马是和阴阳师有仇的。”

    三人打探的消息,比秦昆知道的多不了多少,毕竟不是自己的地头,眼睛是瞎的,秦昆手指敲了敲桌子,思考片刻,给赵峰发了信息。

    没一会,赵峰信息回了过来。

    “秦黑狗,你问的事还真有线索,最近关东渔楼的渔夫摸了几条消息,不过要结因果帐的。”

    “冥币供奉管够,要真票子找李崇去。”

    “抠!得了,两条消息给你,20沓冥币不过分。”

    消息就两条,一条是人数。

    据说有六个阴阳师来了关东地头。三木如意,下村石冈,织田胜武,五柳玉子,芦屋元太,源野迟。

    第二条是踪迹。

    不过赵峰没发过来,而是说了一句:“算了,不收你因果帐了,我才知道这两条消息已经卖给白山巫祝了。按照规矩不能发你,你可以问纳兰齐要。”

    王乾离得最近,看见秦昆半天不说话,瞟了一眼秦昆的手机,骂道:“嘿!阿驴这厮也忒不讲情面了!你当初可是去龙门大会帮他镇住场子,回来接了首座之位的,他居然不给你消息?”

    “既然有规矩,就按规矩来。”

    秦昆没觉得赵峰做的不妥,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消息被掐断,他要再掺和进来,就得找纳兰齐了。

    要不要继续掺和呢?

    三木如意,下村石冈,织田胜武,五柳玉子,芦屋元太,源野迟。

    呢喃着六个人的名字,秦昆有些捉摸不透。

    传闻自杨慎那一代后,阴阳寮极度衰弱,现如今日本只有四位超一流,其中一个在民间,也就是织田胜武。

    但现在看起来这位民间的超一流并不简单,他也是源间的一员,而且其他几位中,三木如意和下村石冈他打过照面,实力应该不差。

    “织田胜武既然是源间的人……那源间的力量怕是比想象的要厉害啊……”

    秦昆把信息给众人看了一遍,这里面知道织田胜武的人不少,纷纷意外这人竟然也来了,同时呢喃着其他几个人的名字。

    五柳、三木、下村,这都是极为敏感的姓氏。

    这些姓氏的出现,难不成代表这里有大动作?

    “聂雨玄,你要报仇吗?”

    秦昆瞟了过去,聂雨玄一言不发。

    这次吃了暗亏,有些无能了,还得让秦昆他们过来帮忙找场子,聂雨玄实在开不了口。

    李崇和聂雨玄一向关系不睦,但那是因为景三生的关系,一听秦昆似乎有放弃的打算,李崇第一个站起:“怎么,就这么算了?!”

    秦昆不说话。

    王乾也没说话。

    楚千寻看着二人,视线也转向聂雨玄。

    以秦昆的性格,不会这么算了,但这次的发问,确实有些奇怪。

    聂雨玄给自己倒了一小碗高粱酒,闷下半碗,通体舒畅,他微抬着眼皮看着秦昆道:“能让我自己来吗?”

    “哈哈哈哈,怎么不行。”

    秦昆洒然一笑,然后收起笑容:“但机会,只有一次。下次如果在让我们兴师动众过来给你擦屁股,让那群老头成天担心你的状况,你就回临江守宅吧。”

    秦昆走到聂雨玄面前,给他整了整衣领,拍着他肩膀道:“我不知道这次你是怎么被人埋伏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

    聂雨玄沉默。

    又喝酒。

    生活不是打打杀杀,但也不是被人欺负了没有反应,更不是非得自己去找回丢掉的颜面。

    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和很多人息息相关,在不同的角度解读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就像秦昆说的,聂雨玄既然来这里坐镇,那他的命不属于他自己。

    还有一句话秦昆没说,那就是——他的脸也不属于他自己。

    那群阴阳师敢算计聂雨玄,这是打冯羌的脸,打斗宗的脸,打华夏生死道的脸。

    入此道,当此任。

    坐镇这里,连这里都守不住,还叫坐镇吗。

    “那,帮我一次。”

    聂雨玄低头了,很丢人,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扶余山当代新秀中,他年纪最大,但这次确实不得不低头。

    可现在,聂雨玄似乎释怀一样,背上背负的东西一下子卸下大半,他都给母老虎磕头认母了,这身傲骨还有什么可硬的。

    “好啊。”

    秦昆一笑:“胖子,大小姐,三旺,我们走。”

    李势起身:“昆哥,既然这次算计聂雨玄的没五仙第马,我是不是也能参与?”

    李势明显也是个好战分子,听见秦昆他们要出手,自然乐于参与。

    “不行,你得守好这里。”

    “别介……这片地方我熟……”

    “谁说我要在这里动手了?”

    “那……你要去哪?”

    “有些时候,问题并不一定得在当地解决。”

    ……

    ……

    北国,飞往东洋,距离很近。

    飞机落下,繁华的东京街头,秦昆伸着懒腰,旁边是戴着墨镜的三个狗腿。

    “秦先生!李先生!我在这!”

    大老远,一个镶金牙、戴金链的浮夸青年飞奔过来,满脸憨气,不掩豪奢。

    芦屋天马,这位芦屋世家少主亲自迎接。

    身后是两个保镖,‘柴妖’石村雄介,‘黑雨师’细谷池田。

    除了三人,一个时尚阔绰的女子也款步走来。

    “秦先生,李先生,好久不见,诸位,我是三井惠理子。”

    秦昆笑着拥抱了芦屋家少主的和三井财阀的千金:“来时没带礼物,这是东北的人参,正品。”

    芦屋天马受宠若惊。

    三井惠理子也有意外。

    二人从小衣食无忧,但论起朋友,没几个真心相交的,尤其是过命的。

    在上流社会里,友谊两个字略显奢侈。

    东南亚那次行动,若不是秦昆救了他们,他们说不定会有性命危险,那次是秦昆救了他们,还吸引了火力,事后回到日本,阴阳寮都没找他们算账,毕竟主要矛盾是他们和秦昆的,并非己方。

    没想到秦昆这次来还带了礼物,说实话,二人才不缺这些礼物,缺的是尊重,秦昆两份礼物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这如何是好!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

    芦屋天马说归说,抱着人参朝着旁边的保镖炫耀着,两个阴阳师也和蔼笑着,上次拍生死道秦昆一众拂了整个日本阴阳师的面皮,虽然不少人心生怨恨,但不包括少主和三井小姐。

    他们还是拿秦昆当朋友的。

    “不用客气,相熟即是缘分。扶余山向来重视朋友。”

    上了车,车内空间很大,芦屋天马给秦昆一群人倒了酒水饮料,拍了拍身下真皮座椅。

    “哈哈哈哈,那次一别有些时候了,我以为你们和阴阳寮都要开战了,说实话,上次拍电影真吓到我了。”

    “都是过去了,上次是了结旧怨的。”

    旧怨一出,车内有些安静,片刻,三井惠理子似乎听懂了秦昆得意思。

    旧怨已了,那就没什么矛盾了吧?

    “呼,秦先生真是吓到我了。我以为这次你们又是来了结什么旧怨的。”

    三井惠理子松了口气。

    秦昆道:“哪有那么多旧怨啊,我们是生死道,做事得讲规矩。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嘛。”

    三井惠理子和芦屋天马对视一眼,讪笑起来:“是是是。”

    “这次是来了结新仇的。”

    秦昆忽然补充道。

    二人表情一僵。

    不是……

    没这么玩的吧……

    芦屋天马脑子有些晕眩,大哥你上次闹出那事害的我被太爷爷禁足了好久啊,还来?谁又惹你了?

    三井惠理子也流着冷汗,自己上次也被牵连,名下公司时不时受到阴阳师的捣乱,鬼事层出不穷,好不容易旧怨过去,怎么又来新仇了?

    “二位,不瞒你们。我们这次要找源间的老巢。也不勉强你们,一会请二位吃个饭,叙叙旧,我们就会单独行动。”

    啊?

    二人眨巴着眼睛。

    “源间是哪?”

    秦昆耸耸肩:“我哪知道。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芦屋元太的?”

    芦屋天马脖子一缩,摇了摇头。

    “芦屋敦也认不认识?”

    芦屋天马瞪大眼睛,笑的比哭还难看:“秦昆君……昆哥……别去找我太爷爷了好不好……我会被打的……”

    秦昆自言自语起来:“毕竟阴阳寮是芦屋敦也主持运转,去问问他倒是个好主意!”

    芦屋天马听到秦昆的话有些想死。

    三井惠理子也无奈起来,只是下一刻手机响起。

    “喂,有事发信息,我在接待朋友。”

    “老板,想别挂电话!我们公司出事了,大事!”

    三井惠理子捂着电话,对着几人讪笑一下:“实在抱歉,我先处理一下工作。”

第一三六一章,三井动漫大楼

    三井惠理子在询问公司的事。

    李崇和芦屋天马相谈甚欢。

    论交情,李崇当初被关在死斗场,是芦屋天马花天价买了水和面包,救了他一命,李崇一直记在心里,但芦屋天马没当回事。

    芦屋家的少主在术法上没什么天赋,偏偏对开场子感兴趣,芦屋家主持阴阳寮后,樱花一番町也成了芦屋天马掌管的产业,两人经常交流生意经验。最近李崇要开一家温泉山庄,刚好借机会在此取经。

    车里,秦昆、王乾、楚千寻三人则毫不回避地谈起了源间。

    两个保镖石村雄介、细谷池田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他们总感觉自己通敌了一样。

    “之前源间的消息从哪得到的?”

    “一些孤魂野鬼、五仙第马和卜算。”

    秦昆点点头:“有听过雪魃的消息吗?”

    “雪魃?”王乾眯着眼,“别开玩笑了,魃可是等闲难得一见的!那都是颠顶僵尸。雪魃虽然出没最多,但那也是魃啊!”

    秦昆不理解:“有吗?杜清寒闲聊时说过,她见到不少啊。”

    “你都没看杜姑娘是什么身份……换做普通人,不,哪怕换做捉鬼师,你问问有几个见过魃的。”

    好吧。

    秦昆想起之前见到的那只魃,深思起来。

    车开到芦屋家宅院门口,众人下车。

    宅院里,一个老头在浇花,猛然间看到秦昆一众,洒壶当啷落地。

    “你们又来干什么?!”

    芦屋敦也指着秦昆,表情惊恐,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他急忙出去探头四顾,发现葛战、晁震几个老头没来,才松了一口气。

    秦昆张开怀抱:“芦屋前辈,好久不见。”

    纪芦屋敦也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不过似乎常年处于尔虞我诈的环境,气质有些阴鸷。

    但今天见了秦昆和见了鬼一样。

    当初对方来日本拍电影时,那种阴影还历历在目。

    尤其秦昆在电影中说的最后一句‘还不算完’一直是芦屋敦也的噩梦。

    这厮难不成又来找茬吗?!

    最近阴阳寮可没惹你们华夏人啊!

    众人还没进院子,芦屋敦也转身回去,把门关上。院子的木门非常雅致,根本不是防贼的那种门,门下缝隙大的蹲下就能过去,这种门更像是装饰。

    秦昆抬手挡在门缝,笑容不改道:“别啊前辈,远道而来皆是客,这是你们芦屋家的待客之道吗?”

    “胡说八道!芦屋家没你这种客人!”

    芦屋敦也术法造诣厉害,但毕竟肉身实力平平,被秦昆挤了进去,他大为恼火:“芦屋天马,八嘎!你怎么带他来了?”

    芦屋天马低着头不敢说话,秦昆自来熟地搂着芦屋敦也的肩膀:“前辈? 消消气,你看我特地给你买了礼物!”

    芦屋敦也看到秦昆手指挑出一个东西? 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明明就是机场买的钥匙链!还坠的是东京的地图!扶余山怎么就出了你这号泼皮!”

    这破玩意一看就是当地买的纪念品啊? 还特么礼物!我礼你一脸!

    秦昆不乐意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是普通礼物吗?这是情谊啊!这是面子啊!你说南洋那些降头师? 我送过他们礼物吗?”

    “我……”

    芦屋敦也咳嗽起来,忽然有种无力感。

    唉。

    毕竟是老了啊……再老的狐狸也挡不住年轻的滚刀肉。这姓秦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行了,进来吧……”

    芦屋敦也家大业大,但仍旧喜欢在小宅子里生活? 这宅子很老了? 只有一个佣人陪着,平日不在阴阳寮主持大事的话,他基本就会宅在这里。宅子旁边是寺庙? 有山有河? 风景雅致,秦昆看着这里的环境? 果然适合养老。

    家里许多建筑已经旧了? 但更添韵味,玄关旁有个小池子? 鱼儿在游,竹筒接满水后又倒入池子中? 当当的竹梆子声还有微风吹来时的风铃响动,秦昆感觉到一阵别有滋味的安静。

    榻榻米,煎茶。

    墙上挂着四个大字‘和敬清寂’,小小彰显了一下这里的逼格。

    芦屋敦也和几个人在喝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面色古怪地看着秦昆,也不知道想从秦昆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日本的煎茶味道很别致,其实煎茶道、点茶道、泡茶道都是华夏所创,不过华夏目前只剩泡茶道,而煎茶道流入日本。

    芦屋敦也品着茶香,像是品味人生一样,秦昆则牛饮一杯,开始寒暄。

    三两句话,整个屋子的雅致一下被破坏,芦屋敦也被秦昆磨的没了脾气,直接开口道:“粗鄙之人,我不想和你说话,直接说你来意吧。”

    秦昆白了一眼对方,我怎么就粗鄙了。

    我也是雅人,只不过不太明显而已。

    “哼,那好吧,前辈,我就直说了,这次我特地来打听一下源间的事,不知道可否告知一二。”

    芦屋敦也开门见山,就是想把这群人赶紧打发走,所以直接问出对方目的,不过对方也直接开口后芦屋敦也有些犹豫了。

    那表情,应该是知道源间的事。

    但似乎不想说。

    秦昆继续道:“说实话,源间的人去了我们那里,还惹了些事。你知道我的,我不懂什么弯弯绕绕,毕竟生活这么美好,大家时间也很宝贵,不必把精力浪费在斗来斗去上,我想着一劳永逸解决一些麻烦,所以想找找源间的老巢。”

    滋溜,又是一杯茶吸入口中,芦屋敦也打了个哆嗦。

    不喜欢弯弯绕绕,你就来抄源间的老巢?

    这逻辑,好硬啊!

    他苦笑:“秦昆……”

    “前辈,叫小秦就好,我和芦屋家的少主投缘。”秦昆笑的人畜无害。

    芦屋敦也急忙抬手:“别……芦屋家的少主和你可不投缘。”

    顿了顿,芦屋敦也一叹:“同为日本阴阳师,告诉你源间的下落,你应该知道这性质算什么。”

    “当然。”

    “那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当然。”

    “凭什么?”

    “主持阴阳寮很累吧?”

    芦屋敦也没想到秦昆思维跳跃的这么快,狐疑看着他。

    秦昆继续道:“在你之后,芦屋家还会有人继续入主阴阳寮吗?”

    芦屋敦也沉默。

    在他之后,芦屋家的少主,自己的重孙难当大任,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不会。”芦屋敦也叹了口气。

    “但我觉得会。”

    秦昆说着,芦屋敦也眉头挑起:“你想扶植芦屋天马?!”

    芦屋天马摆手:“秦昆君,我不行的。”

    秦昆点了点头:“知道你不行。”

    芦屋天马吃瘪,尴尬一笑,芦屋敦也更疑惑了:“那你什么意思?”

    秦昆又道:“不知道芦屋元太行不行?我呢,手也伸不了这么远,但这个家伙,听说有点实力。”

    这一刻,芦屋敦也先前畏畏缩缩的气质一变,眼神重新变得阴鸷,手中茶杯咔擦崩碎。

    茶水溅出,旁边陪坐的芦屋敦也、三井惠理子一怔,李崇、王乾、楚千寻也微微错愕。

    秦昆不动如山,芦屋敦也如石像矗立。

    他闭着眼睛,半晌才缓缓睁开,牙缝里蹦出四个字:“芦屋……元太……”

    “是的,源间,芦屋元太。”

    秦昆一笑,“我问过芦屋少主,他不知道这个人。但是……前辈应该认识吧?”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芦屋敦也又喝了一杯茶,周围安静的可怕。

    他缓缓吐了口气:“芦屋家最接近道满先祖的人。一个叛子。我已经十几年没收到过他的消息了,他……加入了源间?”

    “是的。”

    秦昆没想到里面居然有料可挖,刚好正中下怀啊。

    芦屋敦也惆怅,他老了,芦屋家下一代不求光宗耀祖,只求风平浪静。

    那个叛子居然加入了源间?

    “消息可靠吗?”

    “鱼龙山的消息。而且他这次也去了华夏北地。”

    “唉。”

    芦屋敦也点了点头:“我能告诉你源间在哪,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芦屋元太不能死。”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秦昆喝了一杯茶,忽然起身。

    “我们走吧。”

    啊?

    三个同伴疑惑,干嘛啊这是,正聊着怎么就走了?

    “秦昆!”

    “前辈,我不能保证,又不能骗你。”

    “你……”

    “南茅北马你应该清楚,我在北地面子不大,他们踩的不是我的地盘,我没义务保他活路。而且……也不想用这个面子。”

    秦昆无奈耸耸肩。

    拜托,大爷,我是来抄对方老巢的。

    脸皮都撕破了,你让我留他一命,他命如果那么金贵,干嘛过来招惹我们?

    一路走出小院,芦屋敦也送他们出来,几次想开口,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秦先生,我们真的要走?”芦屋天马上了车,看着太爷爷的表情,有些不忍。

    秦昆看向三井惠理子:“刚看你表情不对劲,公司出事了吗?”

    三井惠理子正在发呆,突然被秦昆一问,回过神来:“啊?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公司没什么大事。”

    “我刚听到了,死人了。”

    三井惠理子苦笑:“我派人去处理了。”

    秦昆伸了个懒腰:“大小姐,胖子,三旺,你们仨辛苦一下,找找源间的线索。趁这时间,我去三井小姐的公司看看。”

    “没问题。”

    又借了一辆车,李崇开着一溜烟走了。

    先前的商务车朝着三井惠理子公司行驶,芦屋天马揪了揪三井惠理子的衣服,手机编辑好短信发了过去。

    ‘怎么办啊,太爷爷好像和秦先生闹翻了……’

    刚刚被事情耽误,三井惠理子一直在出神,现在则思路清晰,她手机打了字回复道:

    ‘秦先生是不想让你太爷爷为难,所以没答应他的条件。但他知道了那个芦屋元太对你太爷爷的重要性,以我的猜测,秦先生可能会适时放芦屋元太一马’

    ‘啊?那他刚刚怎么不明说?那样的话李先生他们也不用自己去找源间的下落了’

    ‘明说的话那就算交易了,秦先生啊……不想和你太爷爷做交易,他讲的是情谊。’

    三井惠理子打完字,没理会不通人情世故的芦屋天马,美目倒是望着秦昆一眨不眨。

    这才是男人啊。

    ……

    ……

    东京的夜晚跟白天比是另一种美。

    似乎大都市都是这样。

    但大都市也有不美的地方。

    毕竟夜色能遮掩许多肮脏的丑事。

    比如犯罪。

    三井惠理子名下的大楼,坐落在千代田区,大名鼎鼎的秋叶原就在这里。

    有道是宅腐天堂秋叶原,这里的名号很响,一路上三井惠理子给秦昆介绍,秦昆不怎么懂宅腐文化,但大约知道二次元的事。

    秋叶原就是二次元的聚集地,游戏、动画、漫画产业集中而且蓬勃发展,再加上原先的秋叶原本就是电器市场,这里的电子玩具、动漫周边、游戏产品也非常的多。

    “哇……我是头一次见。”

    下车,步行。

    秦昆看着街道两边有些咂舌。

    头一次觉得霓虹灯闪烁出的光芒不是纸醉金迷和都市喧嚣,而是青春回忆,秦昆看到许多动漫人物出现在橱窗和大楼招牌上,有些晕眩。

    若是年轻上十岁来这种地方,可不得幸福的晕过去啊。

    “秦先生,我们公司还在下一个街区,要不还是坐车吧?”

    下来走走是秦昆提议的,三井惠理子和芦屋天马是作陪的人,秦昆闻声摆了摆手。

    走走也挺好。

    一路浏览,一路走来,逛完了街道,三人从三井动漫大楼的侧门进去,芦屋天马的两个保镖守在这里。

    有秦昆在,他们无需担心芦屋天马安全。

    如果秦昆都解决不了,他们也没辙,所以不如暗中守着好一点。

    一楼,芦屋天马看着前面的篮球框,兴奋道:“秦先生,这是三井动漫大楼最有名的入樽电梯!快来!”

    入樽电梯?

    秦昆和他们走了进去,看见电梯内还放着篮筐和篮球,周围贴着复古海报,竟然是樱木花道的。

    “这……搞什么啊?”

    秦昆苦笑问道。

    “你会入樽吗?”

    “怎么不会?”

    入樽,就是灌篮的意思,秦昆小时候看过漫画,自然懂这个词。

    芦屋天马一笑,捡起篮球递了过去:“你试试!这是胶囊电梯,会根据你入樽的爆发力产生向上速度,当然还是会有正常电梯的牵引力,不过非常好玩的。”

    哦?

    秦昆大概听懂了,好像跟游乐园抡大锤一样,大锤砸的越用力,泵柱上升的速度就越猛。

    听起来果然有那种让人想尝试的冲动。

    “不会弄坏吧?”秦昆小心问道。

    三井惠理子嘴角一挑:“这电梯是美国质检通过,航空质量,你说呢?”

    “得,我们要去几楼?”

    “31层。”

    秦昆摁了31,篮筐亮起。

    “可以开始了?”

    “来吧!”

    秦昆抬头,看着篮筐,双手抱着篮球,然后深吸一口气。

    这一口气如同鲸吞,三井惠理子和芦屋天马数了十几秒,看到一口气还没吸完,面色有些煞白。

    “秦……秦先生……”

    “你……够了啊……悠着点……”

    秦昆额头青筋突爆,猛然一跃,两条胳膊如液压臂一样,凌空把篮球直接灌入篮筐!

    “爆炸入樽!!!”

    砰——

    周围装饰的玻璃在篮球灌入的那一刻全部震碎,电梯里灯光忽明忽暗,芦屋天马捂着头大叫道:“怎么回事?!!!”

    “能量过载了!”

    还在1楼的胶囊电梯,忽然火箭一样弹射了出去。

    嗖——

    31楼,100米的高度,从启动到停止,不到3秒。

    电梯门打开,芦屋天马和三井惠理子一边呕吐一边走出,死狗一样躺在电梯口。

    这速度,相当于140的车速忽然开动然后迅速停下,还是向上的速度,停下那一刻感觉胃都要甩出来了。

    秦昆意犹未尽地走出电梯。

    刚刚的速度也吓了他一跳,不过好爽啊。

    从走廊往下看去,秋叶原尽收眼底,他发现这一层办公楼还是黑的,看向三井惠理子道:“说说情况吧?”

    “秦先生……你真要查案?”

    “如果是案子,自然有警方处理。但死人这么大的事,如果警方能解决,你刚刚接电话时表情就不会那么为难了。所以死者肯定不寻常,或者死因肯定不寻常。从你还算淡定的表情里我感觉这次死的不是什么不寻常的死者,那么就是他死因有问题了。”

    秦昆拿起楼道里放的一把电玩解压枪,墙上立即出现鬼怪的投影,秦昆好奇,瞄准biu了一下,正中投影脑门,鬼怪消失。

    “所以我来打发一下时间。”

    三井惠理子接水漱了漱口,打开玻璃门,里面是十几排办公电脑。

    “没错,我们最近在完成一个增强现实得游戏项目,就是这种开枪打鬼的,本来要结合到恐怖密室去用,但项目临近收尾,测试组的组长忽然死了。在这之间,他们晚上加班时候都说见到了鬼,这次测试组组长的死引起了一些恐慌,也给公司造成了些影响。”

    灯打开,忽然闪了闪,又先后关上。

    三井惠理子正解释的时候,发现这种诡异现象,表情一愣。

    咔咔咔咔——

    灯光接连关掉,只剩一个办公桌头顶的灯亮着。

    一个游戏鬼影在那里飘动着,还做出鬼脸。

    “那……那就是测试组组长的位置!”

第一三六二章,东洋圣殿祭司

    灯光忽明忽暗,鬼怪也若隐若现。

    秦昆走过去,发现电脑开着,他抬头,那鬼怪忽然扑下!

    “啊——”

    芦屋天马大叫一声捂住眼睛,闭眼前他看见那鬼怪张开血盆大口,将秦昆一口吃了!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在跳动,芦屋天马透过指缝,壮着胆子看去,发现空无一人,脑中一片空白:“惠理子!完了!快跑吧!秦先生被鬼吃了!”

    芦屋天马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就往出跑。

    三井惠理子把芦屋天马的后领拎住,拉了回来:“能不能先看清楚!”

    芦屋天马换了个角度又看去,秦昆并不是被吃了,而是坐在了电脑椅子上,刚刚是被挡住了。

    “吓死我了……你们公司以后别做这种游戏了……”

    二人凑了过去,发现秦昆在看电脑桌面。

    桌面上,是死者的照片。

    不是生活照,而是凶案现场。

    测试组组长名叫松原直人,为人敬业,虽然给组员留下的印象很刻板,也不爱聚会,但工作一丝不苟。死者是今天早上在厕所被发现的,目前还不清楚他是早上一大早去的厕所,还是前夜留在了那里。

    “秦先生,你整理的资料?”

    三井问道。

    秦昆摇摇头:“我过来时就有了,刚刚有人在这里来过。”

    有人来过?

    三井一愣:“不可能啊,今天事情发生后,我的副手让公司休假一天。难道是警察?”

    “不是。”

    秦昆从桌上拿起一枚特别的挂饰。

    那是一枚被磨得发亮的倒五角星挂饰,好久没见这个标志,秦昆还挺想念的。

    “厕所在哪?”

    “啊?哦,那边还有个门,出去后是美工组办公室,往前按照应急通道的指示走,旁边就是厕所。”

    秦昆点点头:“行了,你俩先走吧。”

    三井惠理子似乎不想走,但芦屋天马一点也不想待了,他看见秦昆放在桌上的玩具手枪还开着,周围天花板仍旧出现那些古里古怪的恐怖影子,赶紧吧开关关掉,拉着三井惠理子道:“走吧……秦先生都说了,让我们先走啊……”

    “可是……”

    “别可是了!哪怕见到石村雄介两位前辈后再返回呢!”

    办公室,三井惠理子被芦屋天马拽走了,秦昆起身,朝着厕所走去。

    大晚上,应急灯绿油油得亮着光,标志着安全通道的出口。

    秦昆循着三井的指示来到这里,过道两旁,全是鬼怪的招贴海报。

    嘻嘻嘻,呼呼呼,嘿嘿嘿——

    奇怪的声音回荡在楼道? 秦昆视若无睹? 径直进了厕所。

    第一个坑有人。

    第二个坑也有人。

    他们努力大解的声音很恶心? 但声音不管多大,都惊不亮厕所里的声控灯。

    “可恶啊? 为什么当鬼了还得大解……”

    “你可能吃坏了东西……”

    “胡说!鬼怎么会吃坏肚子?”

    “别人家的供奉? 抢来总不会很对胃口。”

    “有点道理。”

    秦昆听到厕所隔间里两个鬼的聊天有些嫌弃? 转身来到尿池前解决。

    开闸放水。

    在芦屋敦也那里茶喝多了? 尿一泡很舒服? 不过还没尿完? 一张幽蓝的脸凑到他旁边? 就不太舒服了。

    从小到大? 似乎谁小解的时候都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尤其被盯着裆看。

    秦昆转过头,狐疑道:“很羡慕吗?”

    幽蓝的鬼脸咧开嘴,尖锐的牙齿,加上那张血盆大口,秦昆感觉自己都能看到对方的胃。

    “狄公。”

    “怎么了秦上师?”

    那鬼在咬向秦昆的一瞬间,忽然发现厕所里多了一个人。

    呃……

    那鬼收住嘴巴,眨了眨眼。

    那是个俊俏男子,英武不凡,头戴乌纱硬幞头,腰系银銙蹀躞(读叠泄)带,背后别了一根造型古怪的鉄锏。

    “有个案子。”秦昆提上裤子,对狄仁杰道。

    “案子?”

    有些时候,某些事会极大提高人的兴趣,对鬼也通用。

    ‘案子’这两个字蹦出来后,狄仁杰甚至不去理会旁边那只鬼了,惊喜问道:“在哪?”

    “跟我来。”

    二人出门,蓝脸鬼正惊愕的时候,发现旁边又出现一个虚影。

    “我能不能去……”

    一个小胖子缩头缩脑地凑了过来,秦昆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无聊了,这段时间我本来陪徐桃在练习鬼术,后来他们不让我陪徐桃练,天天拉我喝茶念佛什么的,我闷死了……秦上师,你说好带我出来是放松的……”

    得,秦昆耸耸肩:“那一起吧,你先随便转转,我和狄公忙点事。”

    “好嘞!”

    ……

    回到办公室,狄仁杰听秦昆讲述了事情过程,有些发愁。

    “总得看看案发现场和尸体吧……这光看图画怎么破案?”

    电脑里只有照片和案件缩要,狄仁杰觉得秦昆是来刁难自己的,秦昆则回头看向厕所的方向。

    “站了半天了,不露个脸?”

    没人回应。

    一只蓝脸鬼犹豫良久,刚才舍弃了小胖子,跟着秦昆来到办公室,忽然脚步一顿。

    被发现了?

    不对啊。

    在洗手间时候他以为被发现了,但二人没理会自己,现在又开口,难不成对方在戏耍自己?

    就在他诧异的时候,一个黑袍人忽然出现,他觉得对方气息有些蜇人,往后一缩。

    那个黑袍人看着秦昆,摘下帽兜,是日本面孔。

    但他脖子上挂着黑魂教的标志。

    “认出我了吧?”秦昆微微一笑,“既然认出了,藏着有意义吗?”

    那人走了过来,疑惑道:“你是……华夏驱魔人吧?”

    秦昆笑容一僵,走过去捏着对方脖子上的挂饰掰了掰:“你是不是黑魂教的?”

    那人一脸高深莫测,又有些虔诚。

    “黑魂教,东洋圣殿祭司,平木圭介。”

    “那……打了这么久交道了,你上线没告诉你我是谁?”

    秦昆非常不开心了,怎么说自己在黑魂教的必杀榜上都是凶名赫赫的,这厮既然是东洋的圣殿祭司,怎么连我的大名都没听过?

    老弟你新入行的吧?

    “稀奇古怪!”黑袍人打掉秦昆的手,把胸前的挂饰擦了擦,“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有华夏驱魔人过来,你有什么目的?”

    这个祭司,还开始演戏了?

    生死道和黑魂教打生打死好多回了,现在只要两方见面,直接动手都是正常不过的,这厮和平了多久了,居然问自己有什么目的?戏尬了点吧?

    “你是怎么当上祭司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胡说!你脑子才不好使!快说,你有什么目的!若不是主教吩咐不宜节外生枝,否则我已经收拾掉你了!”

    平木圭介大声喝问。

    得……

    秦昆抿着嘴,白了对方一眼。

    尼玛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好好好,我不跟你计较。我是三井惠理子朋友,委托查案的。因为这件事蹊跷!另外,我还是芦屋天马的朋友。”

    秦昆着重提了一下。

    再怎么说,自己在南洋帮三井惠理子和芦屋天马,一举搞定大署神官丸山勇人、天历僧水谷澈,还惊退了索教四大邪神之一的蛊神,一战成名,你总该在日本听说过我名字吧?

    但预想中敌人被吓得哆哆嗦嗦磕头饶命的情景还是没出现。

    黑袍人纳闷看着秦昆,似乎觉得面前这人脑子有病。

    “你到底想说什么?!”黑袍人质问。

    秦昆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就想简单的装个逼啊!行不行?

    “不是,我发现你们黑魂教怎么都是群……都是群……算了算了!爱装就装下去,见你身上不臭,今儿不收拾你。”

    秦昆不耐烦挥了挥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挂饰问道:“祭司,这倒五角星是你留下的?”

    “不,这是松原的。”

    松原直人,正是死去的测试组组长。

    秦昆不解:“他怎么会有?”

    黑袍人骄傲道:“松原是受我洗礼的门徒,你说呢?”

    “所以这电脑是你打开的,我们来之前是你在这里整理资料,想查案?”

    黑袍人叹了口气:“毕竟是我第一个洗礼的门徒啊……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这个黑袍人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脑子真不好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死者松原直人,28岁,半年前因为工作压力原因,不知道从哪找见了黑袍人,黑袍人喜不自胜,洗礼了第一个门徒,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对方就死了,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所以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查清缘由。

    秦昆此刻,心中草泥马奔腾。

    刚刚看到倒五角星开始,他就在推测是不是黑魂教捣的鬼,结果发现死的是个准教徒……

    秦昆就有些郁闷了。

    黑魂教的人死了,压根轮不到他管,不拍手称赞都算客气了,但根据黑袍人的形容,秦昆听得出死者只是因为压力大需要一点精神慰藉,并没有做什么邪恶的事,只是找错了门子而已。

    “松原来找我的次数不多,他说他是做游戏测试的。你可能也见到了,这公司里并不干净,游戏也都是些负面情绪的元素,每次我都给他开导,劝他竖立自信,打起精神。唉……谁知道他没挺过去。”

    “自杀?”

    “不清楚。上次见他是一周前,虽然松原有些丧,但我觉得他不可能因为这些事自杀。”

    “不是……你们黑魂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黑袍人费解:“哪怕黑暗的炼狱挟了肉身,我等也须当保留圣洁的灵魂!黑魂教以前可是叫圣魂教好吧,我们一直都这样啊。”

    啊?

    秦昆探了探对方脑门,没病吧。这人绝壁没被黑魂教洗脑洗利索。

    邪棍都当的不合格啊。

    “所以松原的灵魂理应由我来救赎,我一定要来查查缘由!”黑袍人朝着秦昆握拳,语气坚定。

    得。

    刚刚还不习惯,现在秦昆渐渐习惯了。

    这位兄台无论之前做过什么事,这次的确是来当好人的。

    算了,不纠结这些。

    “死亡现场都被收拾了,你查哪门子缘由……”秦昆又问道。

    “那又怎样?当时我在啊,复原场景,很简单。”黑袍人说着,忽然一掌拍碎了办公桌。

    周围电脑、桌椅、纸笔本子、水杯花盆、所有所有的办公用品和杂物,忽然浮空。

    浮空,定格,黑袍人望着周围定格的画面,五指握紧。

    “以空间的意志!”

    蓬——

    周围一切东西化为齑粉,好似一个个小分子一样,让周围变成了一处悬浮停止的粉末世界。

    “回溯!”

    黑袍人手掌一拨,这些东西迅速开始出现变化。

    粉末重新组成了新的环境,然后再化为齑粉,再组合……

    秦昆、狄仁杰、甚至角落里那只蓝脸鬼,都惊的下巴掉下来了。

    时间在倒流!!!

    不,确切的说,世界上本来没有时间,而是周围的一切在拼凑出办公室之前的样子。

    是空间倒流!!!

    一幕幕变化,仿佛一帧一帧的幻灯片,连带成为背景的外界,人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都在回溯!

    “出现!”

    场景在回溯,黑袍人再次下令,大手一挥,一个个虚影出现,有工作人员,有日本警察,他们组成了一副定格画面后,秦昆在画面里看到了角落中的黑袍人。

    然后画面定格,不再变换。

    周围鸦雀无声。

    看到这一幕,秦昆还是没回过神来。

    好厉害……

    这个黑袍人看起来脑子不好使,但这术法简直神乎其技。他感受着周围,这种感觉似乎不是蜃界……那……这到底是哪呢……

    黑魂教东洋圣殿,居然有这号人物?!

    “平兄……”

    “是平木,平木圭介!”黑袍人提醒。

    “平木兄,你这身本事,就没阴阳寮拉你入伙吗?”

    黑袍人诧异看向秦昆:“日本还有驱魔人吗?不是小说故事里的吗?”

    我……

    秦昆嘴角扯开:“哈……这笑话真的不好笑啊。你以前是在欧洲留学?”

    秦昆想了想,这么无知的家伙,除非是欧洲长大的日本人,不然没得解释啊。

    平木圭介道:“不,我是四国的渔民。”

    “渔民?那你是怎么进黑魂教的?”

    “我十二岁的时候,经常在海边捡到漂流瓶,里面写的就是黑魂教的教义和一些法术,我拿给伙伴看他们都说我是骗子,上面都是白纸,然后我慢慢知道这文字只有我能看见。”

    好么……

    秦昆越听越晕了,合着你也是有奇遇的。

    罢了罢了。

    “那你既然都知道华夏生死道,怎么不知道阴阳寮?”

    “生死道又是哪?我只知道华夏有驱魔人而已。”黑袍人纳闷,“对了,还没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电影白给你拍了?

    你一介黑魂教得门徒都不关心一下这种大事???

    合格吗?称职吗???卡特听了会生气啊兄弟!想不想当主教,泡圣女了?你们黑魂教圣女福利那么好,不该积极一点吗?

    秦昆想报切口,觉得还是算了吧。

    这就是对牛弹琴。

    “我叫秦昆……嗯……就是个华夏驱魔人。”

    “你好秦昆君,我是平木圭介。”黑袍人彬彬有礼。

    “我知道……你刚说了……”

    “秦昆君,我不知道什么生死道,不过漂流瓶里说了,华夏有驱魔人,让我与他们为善。所以我刚刚并没有对你出手!”

    “那真是谢谢你手下留情了……”秦昆敷衍一笑,忽然被狄仁杰叫住。

    “秦上师,来看这里。”

    黑袍人回溯的场景中,死者桌子下面有张不起眼的名片。

    狄仁杰被叫出了时,老茶仙就给他喝了不语茶,狄公现在不仅懂语言,也懂文字,他看着那名片上,红笔繁体字写着七个杀。

    “七大罪血咒?这可是恶灵咒啊!”

    黑袍人讶异:“我都没发现,这位鬼先生,你很厉害啊!”

    狄仁杰眨着眼,鬼先生这个称呼,总觉得稀奇古怪的。

    秦昆使了个眼色:得得得,这人脑子有问题,别理他。

    狄仁杰才收回眼神,顺着人流走了出去,还是他们刚刚出现的厕所,狄仁杰看到了死者。

    “秦上师,这死者还是虚影,我检查不了尸体。”

    狄仁杰投来求助的目光。

    秦昆在黑袍人身后抓着对方的因果丝,准备把这截扭下来,但黑袍人忽然两手掐出一个西方法咒的结印。

    “这事简单!”

    “魔王降临!”

    法咒瞄准狄仁杰印了过去。

    地板,狄仁杰的脚下,出现倒五角星血咒,秦昆瞪大眼睛,看着狄仁杰从血咒里沉了下去,然后又冒了出来。

    我艹!

    秦昆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厮一个咒印,把狄仁杰送入回溯的虚境里去了!

    里面,狄仁杰还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终于和尸体接触上了,他便心无旁骛地检查了起来。

第一三六三章,老天爷不让你见

    “死者年龄26~30,身材中等,死时双眼充血凸出,但脖子并无勒痕,腕内有茧子,恐怕常年练习骰盅导致。”

    秦昆悄悄道:“狄公,那是鼠标手,磨出来的……”

    “咳,我开个玩笑。”

    狄仁杰起身拍了拍手:“没中毒,没外伤,人是吓死的。以我多年断案的经验,我隐隐的感觉到,此事绝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里的水很深呐!”

    狄仁杰走到倒五角星的印记前沉了下去,然后从虚界回来。

    秦昆拍着手道:“佩服!狄公英明神武!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平木啊,你怎么看?”

    黑袍人发现那只鬼在叫他,老实地走了过去:“我的看法和狄公一样,此事定有蹊跷!在案发现场时,我找到过几只鬼魅,一一问过,他们对此毫不知情。既然不是他们做的,肯定另有其人了!”

    秦昆打断:“我说……他们的话你也信?”

    黑袍人一怔:“为何不信?”

    我……

    秦昆觉得自己不该多那个嘴,现在自己都有些后悔管这事了。不过冷静想想,好像逻辑是通的,要真是那帮鬼魅干的,怎么还敢留在这。

    “你拷问了?”

    “没有,我等生而平等,凭什么要拷问他们?”

    “得了,你俩聊,我去周围瞅瞅。”

    ……

    厕所旁,安全通道的门里,是上下楼的楼梯。

    此刻,剥皮鬼叼着草枝,水和尚撸着袖子,沉江鬼、无头鬼、董敖、吊死鬼老拳招呼,打的几只鬼鼻青脸肿。

    “求豆麻袋!求豆麻袋!!!各位兄弟,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董敖是新入伙的临身鬼,自然最卖力,两拳打到对方眼眶上,对方成了熊猫眼,董敖拎起那鬼衣领道:“还不给军爷老实交代!”

    “军爷!我就是大解的!我不是这里的鬼啊!今天这里人死了,有烧纸祭奠,我来蹭个香火,闹了肚子……”

    “那你呢?!”

    “军爷!我和他一起来的!”

    地上蹲了四五个鬼,抱着头,实力最强的是只蓝脸鬼,也就是厉鬼的程度,被打成了猪头不敢吭声,其他几个都是野鬼,个顶个的惨。他们脸上被马鞭抽的在流血? 一个个哭的非常伤心? 还不敢太大声。

    早知道不该贪那个嘴啊!

    牛猛马烈从楼梯口出现? 马烈道:“周围再没不长眼的邪祟了? 怎么样董敖,问出来没?”

    “还没有!”

    “我去他个阴风姥姥!”马烈一蹄子踢翻一只鬼,“你们听好了,有什么线索老实交代,要么人就算你们害死的!”

    “对!”

    剥皮附和,周围鬼差纷纷同意? 秦昆在窗口? 惆怅地抽着烟。

    这次刑讯逼供显然失效了? 这群家伙都不知情。

    “难不成真像平木圭介说的,另有蹊跷?”

    “秦上师。”狄仁杰走来。

    秦昆转头:“哦,狄公,那家伙呢?”

    “平木去电脑整理资料了。”

    “狄公? 你确定再没发现别的线索?比如残留的阴气之类的。”

    狄仁杰摇摇头:“我确定没有阴气? 这事,不是鬼害人。”

    秦昆吐出烟雾:“吓死的,又没阴气……是恐怖游戏导致的?不可能吧? 太离谱了。”

    “我也不清楚? 不过有没有可能是阴阳师干的?”狄仁杰忽然提了一句。

    秦昆一拍脑门,对啊,一直以来他陷入了一个误区,就是把测试组的组长当成普通人了。

    但他是和黑魂教有着莫大关系。

    如果有阴阳人把他当成黑魂教徒,也不是不可能动手。

    办公室里,黑袍人查着电脑,里面都是测试组组长的工作内容,黑袍人一点一点地整理出来,秦昆此刻走了过来,坐在旁边的电脑椅上。

    “平木,如果是阴阳师干的呢?”

    “阴阳师?日本真有阴阳师吗?”

    秦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啰嗦,摆了摆手:“先别说这个,你之前听说过关于阴阳师的事吗?”

    “当然了,安倍晴明,芦屋道满,土御门家、贺茂家、芦屋家的故事我听过,松原也给我讲过,他们上个游戏就做的这个。但……即便阴阳师存在,他们凭什么会杀松原?”

    关于黑魂教的事,黑袍人居然一点也不知道,秦昆算是服了,在道上你们有多臭名昭著居然都不清楚,还敢戴着这挂饰出来招摇过市?

    心是真的大啊。

    而且居然没人发现你……

    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混过来的。

    “你好歹也是东洋圣殿祭司,没听你们圣殿的人提过黑魂教和其他驱魔人、阴阳师、萨满、道士的矛盾?”

    秦昆盯着黑袍人。

    黑袍人摇了摇头:“圣殿就我一个人。”

    啊?

    秦昆眨了眨眼:“主教呢?你不是说还有个主教吗?”

    “他一直扔漂流瓶交流,我没见过他。”黑袍人老实回道。

    我尼玛……

    这主教也是个奇葩!

    秦昆抬手道:“好,我信你一次!是这样,你既然想查清楚这事,给我3000块钱,我先告诉你阴阳师为什么要杀黑魂教的人。”

    “3000啊……好吧。”

    秦昆发现手中被塞了3000日元,觉得有些失算了……

    也罢,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秦昆开口:“在东洋、华夏、西伯利亚、欧洲、南洋、印度等等地方,都是有类似驱魔人的存在。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好人,秉承的理念和华夏秘门大同小异,就是:阴阳相济、阴阳相安。但这些秘门中人,都对一股势力带着天然的敌意。那就是黑魂教……”

    黑袍人听天书一样,听秦昆说了一些黑魂教的事迹,秦昆简短地挑了点讲给他:“黑魂教做事不择手段,术法都是乱人性的极致,他们追求的理念没人说得清,似乎更像是随心所欲,但他们不介意出卖灵魂给恶魔换取力量……也不介意用人命完成他们的构想。”

    黑袍人头深深底下。

    秦昆简短说了五分钟,他也听了五分钟。

    “怎么可以这样……”黑袍人握拳。

    “哪怕黑暗的炼狱挟持了肉身,我等也须当保留圣洁的灵魂!他们不是黑魂教,他们是异端!”

    黑袍人豁然站起,灵力激荡而出,秦昆愣了一下,这股灵力波动,只是微微散发,已经不输于一流捉鬼师了。

    之前觉得面前是家伙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低级祭司,现在看了他回溯的术法和这一丝灵力波动,秦昆觉得判断有误。

    “不是……我说句公道话,其实你才是异端……”

    秦昆适时补充。

    “秦昆君!”黑袍人转头。

    秦昆一愣,“要打架吗?”

    “你要帮我!”黑袍人目光坚定。

    秦昆揉了揉太阳穴:“这我得考虑,之前我和黑魂教是死敌。”

    “好!”

    “好什么好?”

    “那我就去救赎他们,让你们化敌为友!”

    “我稀罕化敌为友啊!”

    “但在这之前,松原不能白死!如果真是阴阳师杀了他们,那我就要去讨个公道!”

    事情总算落到正轨上了。

    “怎么找?你看着我没用啊,一来我不熟悉这里,我只知道阴阳寮的位置。二来阴阳寮人那么多,万一把我当成你们黑魂教的帮凶,我名声不就臭了?”

    黑袍人想了想道:“那你告诉我阴阳寮的位置。我今晚单独去!”

    ……

    夜,深沉。

    酒店,芦屋天马和三井惠理子给秦昆安排了住处。

    “秦先生,有眉目了吗?刚刚一路你也不说话……”

    “有,在查。三井,我听说那阵子拍完电影,有阴阳寮的人找过你们一段麻烦?”

    三井拢了拢秀发:“过去的事了。”

    “如果这次是的事的阴阳寮做的呢?”

    “不可能!”

    秦昆刚问完,芦屋天马就打断,他看着秦昆望来,忽然低声道:“我爷爷御下极严,那些气不过的阴阳师找找麻烦还行,不可能杀人!”

    “如果死的是邪棍呢?”

    芦屋天马住嘴,三井疑惑:“松原是邪棍?他……平时爱好是古怪一些,但……”

    “给你们透露一下,人不是邪祟杀的。是吓死的,如果鬼魅没参与吓人的事,那么只能是人干的。而且松原的身份……唉,有些特别。不过他可能是被人误会了……”

    是人干的……

    二人有些无力。

    听到测试组组长的身份特别,三井揉着太阳穴,好不容易平息风波,现在又惹出事了吗。

    “不过是不是阴阳寮也不确定,有人去查了。”秦昆躺在枕头上,“等消息吧。”

    翌日,李崇三人率先回来。

    中午,秦昆单独在外面吃饭,三人出现在餐馆,王乾抓住回转寿司就往嘴里塞。

    “好家伙,终于找到地方了!秦黑狗,你猜源间在哪?富士山下!那地方风景美的……”

    王乾有些神往。

    富士山离东京几十公里,不算远,但也不近,秦昆问道:“怎么找那里去了?”

    李崇撇撇嘴:“我又不熟,不过很多年前李势在日本历练过,他说了几个鬼魅禁地,你想想,鬼魅禁地啊!肯定就是阳气充裕的宝地,或者阴阳师汇聚的场所,我一看排行第一的就在富士山下,离这里近,就去看了。你猜怎么着!居然被人拦下了。”

    王乾撸起袖子:“有人拦下我们,当即动手斗法,胖爷是吃亏的主吗?和那家伙打了十几回合,对方有帮手,咱们也不弱,和大小姐、三旺把他们收拾掉后,还是大小姐小心,没有问源间的事,而是拿烛龙算算了几个人的命。哼!果然源间的人。”

    王乾敢动手斗法的,自然是看起来就很弱的阴阳师,秦昆没在乎添油加醋的措辞,而是看向楚千寻:“算出来的?”

    “嗯!绝不会错。”

    “好!我们这就去。”

    出门,四人准备行动,一个黑袍人忽然拦在街上。

    说实话,秋叶原一代二次元打扮的家伙真不少,但穿着黑魂教服饰的还不多,王乾瞪大眼睛,袖子里两张厚土符出现。

    “黑魂教!”

    “咦,秦昆君,这是你朋友吗?好厉害的符咒,是土系的?”

    三人看向秦昆:“他是谁?”

    秦昆讪笑:“黑魂教祭司。”

    “你和黑魂教搅合一起去了?秦昆,扶余山名声近些年不错,你别自误,也别连累了招牌啊!”

    秦昆看向黑袍人道:“平木,你平日上街就穿这身?”

    “不然呢?万一有信徒想入教,这身方便他们找到我。”

    “算了……先上车吧。”

    车里,王乾几人才发现,这人似乎不是正常的黑魂教使徒。

    他的确有黑魂教神经兮兮那个味,还符合黑魂教为所欲为的中二,但……有些诡异的是,这人脑子似乎不好使。

    也不是说傻,就是……天真?

    或许这个词合适。

    问他什么,他都一板一眼地回答,没一点隐瞒,虽然他知道的事也不多,但这种天真确实有些古怪了。

    李崇在开车,秦昆在副驾。

    秦昆转头看向黑袍人:“平木,昨天找的如何了?”

    “你说的地方没阴阳师。”

    “别闹……阴阳寮那么大的地方没阴阳师?”

    黑袍人点点头:“真得没有!都是普通人。秦昆君,我是信你的,你不要骗我啊,我长这么大真没见过日本有阴阳师。”

    我骗你干什么?

    秦昆对车里其他人道:“你们给他说,阴阳寮到底有没有阴阳师。”

    忽然,没人回答。

    王乾支支吾吾起来:“秦黑狗……或许还真没。阴阳寮出去历练了,阴阳六使带的队。我们昨天在路上见过他们一次,阴阳六使和我们也差点打起来……当时阴阳寮几个老头也在。”

    “啊?”

    黑袍人不满道:“你们在编故事吧。那地方我之前也路过过,根本没有什么阴阳师在场!”

    秦昆服了。

    这么巧吗?

    而且这些年平木圭介都没撞见过阴阳寮的人,这已经不是凑巧了,这是天意啊。

    秦昆感觉冥冥之中老天爷不想让他见到那些人。

    这……

    荒诞,匪夷所思。

    “行了,平木,算我错了……你呢,命格可能比较特殊,所以别跟我较真。这样,我带你见别的阴阳师行吧?”

    “别骗我了!秦昆君,我昨天听你说完黑魂教的事,知道你们肯定有误会,放心,我会让你们化敌为友的。但你不能骗我!”

    “我不骗你!我发……”

    ‘誓’字没敢说,因为秦昆也不敢笃定是不是天意。他想了想,补充道,“当然,这次如果去源间,那里的人真的不在的话,你就打消这个念头吧。不是我不让你见阴阳师,是老天爷不让你见他们。”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一三六四章,源间

    富士山,很美的山。

    “仙客来游云外巅,神龙栖老洞中渊。雪如纨素烟如柄,玉扇倒悬东海天。”楚千寻望着车窗外,开口吟诵。

    作为日本国内最高峰,精神和文化信仰,在诗句中被称作倒悬的白玉扇,秦昆看到山顶积雪,觉得情景贴切。

    车停稳,人步行。

    这是旅游景区,或许里面的阴阳师信奉大隐于市。但秦昆觉得有平木圭介在这,今日之行怕是会落空。

    李崇、楚千寻、王乾三人带路,他们来到了一处似村非村的地方。说这里是村子,住户有些少了,说不是村子,田地却很广袤。

    农作物成片,马铃薯、地瓜、白萝卜、大豆杂七杂八的农作物和大棚林立,冬季的幼稚园也带小朋友过来体验生活。

    穿过一片体验区,看见幼稚园的老师把农作物、菇子、蔬菜加上自带的肉丸入锅,香喷喷的关东煮随风飘散,一群孩子流着口水凑在旁边,场面异常和谐。

    “好羡慕他们啊,真幸福。”黑袍人平木圭介感慨,“你们说的阴阳师呢?”

    他看向秦昆,秦昆看向楚千寻:“阴阳师呢?”

    楚千寻思索:“卜出他们的住处就在这里。要不找找?”

    这片村子是诸多村子之一,有两条大路,一条进村一条出村,小路就多了。秦昆提议分两拨寻找那群人下落。

    “平木,你去那边找,我们四个在这边。”

    “啊?就我一个?”

    “你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行动最合适。”

    黑袍人点点头,这话说的也对。

    李崇道:“我跟着他一起吧。这里孩子多,别出什么岔子。”

    李崇虽然混账,不过对小孩子格外关照,这是魁山老宅的传统。平木圭介是黑魂教的,李崇不放心这厮一个人独行。

    秦昆没反对:“那就出发,有事联系!”

    冬天,只有大棚里的农作物还在茁壮成长,秦昆三人离开体验区,来到村子里。

    王乾不解:“干嘛支开那个黑魂教的?”

    秦昆回道:“那人有些邪性,跟着他见不到阴阳师的。”

    “有这么巧吗?”

    楚千寻道:“有!之前我算过一卦,今日肯定能找到源间的老巢。但我刚又算了一卦,我们今日必然见不到源间的人。”

    “什么意思?”

    “那个平木,似乎能干扰因果。”楚千寻不确定。

    王乾听天书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世间还有这种人?”

    楚千寻努努嘴:“你旁边不是有个类似的吗。”

    秦昆打断二人闲聊:“现在能不能算算,找到源间留守的阴阳师几率如何?”

    七灯出现? 一字排开? 楚千寻素手一抚? 每抚过一个烛台? 就有一朵火焰亮起? 抚完后,七个烛台,七支火苗,摇曳交织。

    楚千寻来到最左边侧望? 第一个火苗和后面的六个组成了四行话。

    “烟云盖顶不见天,四方裹步一线间。若无明月身边照? 萤火就在道路前。”

    楚千寻错愕:“没卜出场景? 居然卜出了谶语?”

    在卜算中,火苗出现谶语似乎很少见。

    王乾咂舌:“这谶如此含混? 莫非那平木真能遮天机改命数……不过你说他是明月?”

    楚千寻摇摇头:“别问我,烛龙算给的谶? 我还是第一见!”

    楚千寻算了卦,秦昆也开了天眼,源间的人还是下落不明。

    村子里都是普通人? 如果有阴阳师隐藏在其中,白天还真不好找。

    三人一筹莫展? 楚千寻忽然被一个身影拦住去路。

    “大姐姐……”

    稚嫩的声音又有些……猥琐。

    “小弟弟,是迷路了吗?”

    楚千寻发现一个浓眉包子脸的幼稚园小朋友,有些疑惑。

    “才不会!我可以邀请你和我约会吗?”

    王乾一怔,秦昆诧异。

    似乎做了这么久的朋友,第一次见到有异性主动约楚千寻。

    楚千寻听到旁边两人偷笑,扯着嘴角:“不可以!”

    “唉,大人的防备心真的好重,我的初恋就在富士山下结束了……”包子脸双手摊开,一脸无奈。

    身旁草丛,窜出四个小朋友,为首的小孩鞠躬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冒犯了。”

    “抱歉!”其他几人异口同声。

    接着,三男一女四个小孩,拽着包子脸离开这里。

    楚千寻看向王乾:“好笑吗?”

    王乾胖脸上的肉甩了甩:“没笑啊!”

    “还说没笑?”王乾感觉腰间被掐,强忍着痛意。

    一小段插曲过去,三人来到村里,村子很恬静,路上也会见到老师带着小朋友跟村民在聊天。

    没有头绪,王乾提议分开找。

    如果能找到昨晚与他们斗法的那几个人,就容易多了。

    三人在村口分开。

    冬天,找人是一件很无趣的事,秦昆本想派出鬼差,见到这么多小朋友,误伤的话就不太好了,他只能一人独行在村里。

    其实如果不是想避免些麻烦,秦昆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这半年少了很多事,阴阳平和,没了太多烦恼,他就挺知足的。

    现在又多了个孩子,秦昆没那么多精力兼顾太多,所以关东出现阴阳师后,秦昆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

    也就是来到对方老巢。

    不管他们去关东找什么,做什么,想做什么,秦昆都觉得把源间老巢驻守的人带过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家再别你打我我打你的纠缠了,双方一起心平气和谈谈话,聊聊天,谈不拢了把你们都宰了,多方便啊。

    秘门的年轻人嘛,安稳阴阳最重要,和人斗,谁有那么多空余时间,有些事最好一劳永逸。

    一处不大的花圃,秦昆在外面发呆,篱笆隔不住花枝出墙,冬季的花香味都带着淡雅,傲雪不争,仿佛彰显某种品格,秦昆闻着花香,那支出墙的花忽然被一剪刀剪掉。

    “年轻人,有什么事值得惆怅的?”

    那是个老伯,素衣披身,笑意盈盈,他手上捏着那朵剪掉的花枝,秦昆有些不解。

    “老伯,花开的正好,干嘛剪掉它?”

    “送给我家老婆子,不行吗?”

    身后,一个老太太出现,老伯把花插在她头上,老太太满头银发,气质不老,一笑起来,比花娇美。

    秦昆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我既然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年纪轻轻,有什么值得惆怅的?”

    秦昆搔了搔头:“也不算惆怅。家里来了一些不速之客,我不想让他们来。但没法阻拦。”

    老伯诧异:“关上门就行了。”

    “家里太大,关门没用。他们这次就是偷偷进来的,还伤了我一个朋友。”

    “盗贼啊。”

    “是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

    “找他们家长,让他们家长领回去。”

    老伯温和笑道:“闯入了贼人,伤了你朋友,你只是找他们家长来领人,这手段未免有些温和。骗我的吧?”

    秦昆无辜:“没啊。那老伯觉得我该怎么办?”

    “不如……打断他们的腿?”老伯试探问道。

    “哈哈哈哈……”秦昆大笑,“老伯真会开玩笑,那样的话你会舍得吗?”

    老伯搔了搔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一朵花瓣落下,秦昆顺手接住,嗅了嗅:“三木如意、下村石冈、织田胜武、芦屋元太、五柳玉子、源野迟,无论哪个人,听说都是良才美玉,源间培养他们不容易,是吧。”

    老伯叹息,笑容收起。

    “敢问小友是?”

    “秦昆。”

    “秦小友,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老伯语气温和。

    秦昆耸耸肩:“没发现,你匿气本事太高,我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但你的夫人,就有些特殊了。”

    老太太讶异了一下。

    “我?”

    “嗯。那花戴到你头上后,有灵力波动出现。婆婆,你能拿花当法器?”

    老伯和老太太闻言,暗自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

    老伯埋怨道:“说了不让你练习这些旁门法器。非得不听!”

    老太太无奈:“秦小友,你是来源间拿人的?”

    “别说的那么生分,我是请人的。请你们去一趟关东,把你们的晚辈领回来,如何?”

    老太太忽然跺脚:“你问过我同意了吗?”

    一阵风吹来,整个花圃中,花瓣纷飞。

    各色的冬花组成了一道绚丽的花墙,秦昆被包裹在花墙之中,淡雅的香气聚集在一起后变得浓郁起来,味道又有些杂乱,许多单独闻起来好闻的味道混合起来后,就是一股怪味了。

    秦昆手掌一翻,阵丸出现,被他从花墙下滚了出去。

    “开!”

    花瓣形成漩涡,秦昆就站在漩涡中心,并无半点花瓣近身,他呵呵一笑,忽然五指紧握,那群花瓣猛然裹成两个花柱,里面两位老人被裹住,然后迅速震开裹挟自己的花柱,惊愕地看向秦昆。

    “你会阵术?”

    本以为自己揍了天历僧和大署神官,在日本阴阳师里的名头会打响,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会一点点。”

    “好!源间,花野杉菜,请赐教!”

    老太太标准的阴阳师礼仪用出,秦昆道:“我不跟老人打。”

    “由不得你!”

    老太太忽然出手,旁边树枝折断飞来,平平无奇的树枝,尖端闪烁着金属质感的光芒,那树枝划过飘落的花瓣,那些花瓣一分为二,但那两根打向秦昆的树枝飞了一半忽然转头,扫破了老太太的脸,她立即后退,捂着脸上的血痕惊骇:“怎么回事?”

    老伯也发现了异状,他看向周遭的圆形珠子,才对老太太道:“唉,老婆子,住手吧。这已经不是你的阵了。”

    老太太错愕,秦昆看向老伯道:“前辈,你问我的问题,我如实回答了,对吧?”

    老伯点了点头。

    “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打断了腿,你舍得吗?”

    秦昆挥手,阵法撤去,满地花瓣零落,“你给我一句准话,我照办。而且,我有实力办到。”

    “不可能!他们六个后生,你一个都打不过!”老太太高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什么实力?!”

    见到老太太蜜汁自信,秦昆不想争辩,直勾勾盯着老伯。

    老伯忽然伸手一探,虚空抓向秦昆。

    秦昆发现,自己胸前出现了一枝花。

    那支花从自己的胸口长出来的。

    老伯眼疾手快,剪刀咔擦剪下!

    咯嘣——剪刀断了。

    秦昆眼前一花,还没看清那是什么花,它缩回了自己身体里。

    老太太愣住了,老伯也愣住了。

    “三花如铁?!不可能!谁的命都没这么硬!”

    秦昆皱眉:“本以为你俩是雅人,才用了平时不用的方式跟你们聊天。我高估你们了。”

    说话间,秦昆一拳擂在老伯腹部,老伯眼珠凸出,眼前一黑,朝前栽倒。秦昆顺手把他扛在肩上,他看着惊恐的老太太,手掌一转,阵丸将老太太包围。

    “既然喜欢,给我吃完!”

    老太太立即陷入阵术中,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抓起地上的花瓣就往嘴里塞。

    气冲冲离开这间屋子,秦昆看着隔壁那位摘菜的大叔也不对劲,走了进去。

    “大叔,看着我放倒这老伯,也不惊讶也不报警?”

    “报警有用吗?”

    得,就你了!

    ……

    王乾、楚千寻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没能找到昨晚斗法的几个小年轻。

    他们二人先汇合后,有些惆怅。

    “怎么会没了呢。”

    “以后不能太依赖卜算了……”

    “对啊。”

    “你说这群村民里有源间的人吗?”

    “不清楚。”

    “王乾,你好没用啊。”

    “咱俩差不多。”

    二人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忽然看见秦昆拉了个板车,上面躺着五六个晕倒的人。

    有老伯,有大叔,还有小孩。

    二人惊愕:“秦黑狗……这是……”

    “别废话,准备返回。”

    秦昆说着,看向旁边的屋子。

    那是个银发倒梳的老头,村子里如果按照气质来排,这老头绝对是第一。

    仙风道骨的模样,和楚老仙、晁震有些类似。

    “你俩先带着人离开,准备订票!”

    秦昆拍了拍手,朝着那老头走去。

    老头的院子有一个池子,上面结冰,里面还有鱼儿游动,秦昆不吝夸赞:“挺美的鱼池,前辈也是源间的人?”

    老头惆怅:“都是山野之人罢了。”

    “既然是山野之人,就别出那么远的远门嘛。”

    老头摇摇头:“年轻人总该出去闯闯,一身本事,一辈子待在山下,会不会屈就他们了?毕竟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该有未来的。我也提醒过他们,莫惹人命。他们没惹吧?”

    “倒是没惹。”秦昆附和点点头,“但乱闯别人家,总会引起不适。”

    老头洒然一笑:“怎样,也要带我走?”

    “前辈不放心的话,陪我走一遭吧。”

    “威逼利诱吗?”

    “不,这是强取豪夺。”

    老头笑容一僵:“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啊。”

    “那你有这个本事?”

    “我叫秦昆。”

    “所以呢?”

    “所以不知道外面的变化,还是乖乖隐居的好。”

    老头眼睛豁然睁大。

    记忆画面不断闪烁,在每个记忆节点,都出现了秦昆的影子。

    那无数个秦昆给他说了同一句话:“所以不知道外面得变化,还是乖乖隐居的好。”

    他笃定自己没见过秦昆。

    但他确定自己也没有中幻术。

    对方凭什么篡改了他脑海中的记忆?

    一个响指出现,老头发现记忆中的秦昆都消失了,仿佛刚刚只是错觉。

    他后背湿透,发现秦昆朝他招了招手,只得叹了口气:“先等等……我把护照带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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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还会像以前一般的生活,起初还有良知,作为野鬼游荡的久了,便泯灭人性,行凶作恶。 秦昆意外得到猛鬼收容系统,扫荡人间野鬼,顺手兑换个奖励,日子虽过得恐怖,但还是有滋有味的。 (1万字收到签约站短,请放心入坑)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猛鬼收容系统》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猛鬼收容系统最新章节,猛鬼收容系统无弹窗,猛鬼收容系统全文阅读.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常生物收容系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