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四章,高人!
四月,清明。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细雨如丝,秦昆下了车,绵绵雨幕中,秦家村雾隐缭绕,宛如仙境。 “爸,妈。” “嗯,回来了。”秦满贵鼻中一哼,拍了拍秦昆肩膀就进屋了。 母亲帮忙提着后备箱里的东西,询问道:“小汪上学了?” “是,托朋友送进幼儿园了。老师说孩子聪明,直接进的中班。” 母亲喜笑颜开,连连说好。 二老进了大伯家院子后,旁边的二弟秦明凑来一笑:“哥,本来这次不想麻烦你跑一趟的,蒋神婆说有事得让你过来一趟。” 每年清明,爷爷奶奶有大伯一家祭拜,父母也会去上坟,自己回来的并不多,今年忽然接到秦明信息,说有些事需要自己来一趟,他才动身过来的。 后备箱取了两条烟塞给秦明,秦昆这才道:“什么事啊?” 秦昆以为又有邪祟闹事,蒋神婆没法摆平,结果听秦明说完,发现是柳仙不见了。 果园后,玲珑梯,悬山庙里,香火供奉很久没点燃了。 里面有些破败,而且秦昆嗅了嗅,柳仙的气味没残存丁点,怕是离开好几个月了。 “这位柳爷有冬眠的习惯,就在后面的洞里。每年惊蛰我和蒋神婆都会带好贡品去看他,蒋神婆说它是老秦家的保家仙,而且还是活的,非常吉祥,得好好供着,礼数我没敢怠慢。” “但是今年惊蛰,我们来到庙里上贡后,发现它没踪影了,直到清明前也没任何消息,蒋神婆让我请你回来一趟……” 秦明解释清楚后秦昆点了点头。 保家仙没了。 这怎么找…… 说不定是走亲戚去了…… 也不对,柳仙已经成精,亲戚怕是死光了。 “蒋神婆怎么说?” “她说……要么是被人收了,要么……是渡劫去了。” 秦明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荒诞。 开玩笑,妖精畜生开了灵智已经了不得,能修到渡劫那都是故事话本里的传说啊。 秦昆却没有质疑蒋神婆的判断,给东北打了个电话。 北林岗,李家屯。 四月初,北国的天还有点冷,坟头,李势鼻子冻得有点红,看见来电脸上一喜:“秦哥!好久不见啊,今儿日子特殊,怕是有事找我咯?” “嗯,李势,我这边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 和李势交往还算密切,这位关东冥王成名在日本,声名赫赫,但平素没有架子,言行举止跟街溜子一样,秦昆很喜欢这种痞态,和李崇一个吊样,况且李势还为人热情仗义,挺合胃口。 听见秦昆的话,李势爽朗一笑:“哎呦千万别,瞧你说的谦虚的,啥事啊?” 秦昆将柳仙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李势沉默了片刻,似乎又请教了一下旁边的人,三分钟后,才低声道:“秦哥,我觉得渡劫的可能性是有的。” 李势说,关东柳仙都是阴体,没见过几个活的,因为活了几百年的妖类为天地不容,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得靠天雷淬去一身阴渣,蜕皮重生。 当然,这都是黑水萨满代代相传的故事。 “听起来……还有其他可能性?” “没错!如果不是渡劫、也不是被人捉了的话……那极可能是避劫去了。这个可能性最大!” 避劫? “五虫万怪,皆惧雷电天威,说实话,没有谁敢说自己不怕这个的。所以一旦感受到煌煌天威悬在头顶后,心中都会生出大恐怖。于有肉身的五仙而言,就会另寻一处阴地,遮掩阳身气息,避开天劫。” 也就是用阴气掩盖阳气,骗老天爷它已经死了。 “真有这回事?” “真有!渡劫我听过没见过,避劫是见过的,而且避劫后,五仙会刻意散去身上许多灵力波动,自降实力。” 秦昆恍然大悟。 避劫的话……确实有可能。 这几年给柳仙的供奉确实不少,可能把它供到一定实力了,现在它没把握渡劫,就找地方避劫去了。 “好嘞,我知道了。谢啦!” “小事。” 挂了电话,秦昆给秦明说了一下,秦明这才点点头。 这个说法,确实听着比蒋神婆的判断靠谱一些。 既然是避劫,那所寻的地方肯定隐蔽,而且它走的匆忙,消息都没留,恐怕当时情况相当危险。 阴川县这么大,而且大多地方都是阴气盘踞,鬼知道它藏在哪避劫。柳仙是没法找了,不过秦昆倒是烧了阎君笺给白石沟的孤山鬼王,这是尸藤鬼夭夭的老爹,托口信让孤山鬼王帮忙留意一下,安安心。 好歹是朋友,柳仙是死是活自己总得关心一下的。 撇开柳仙的事后,兄弟俩走在村里聊天,坟是没法上了,大伯早说过不让秦昆去坟头,要不然爷爷老托梦给他,之前还让跪着烧纸只是不让磕头,现在跪都不让跪了。 秦昆不理解一家长孙混到这份上,也不知是好是坏。 “二明,这阵子忙什么呢?” “还是电商物流,哥,今年村里回来一员大将,我说不定有机会去城里投奔你们了!” 秦明很开心,告诉秦昆二爷爷家的孙子秦风毕业后回来了。 秦风比秦雪小一岁,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学的正是物流运输的专业,在外工作半年后,因为爹妈身体不好就回来工作了,方便照顾。 现在在秦明手下挂了个经理的位置,帮助秦明解决了不少管理上的麻烦。 秦昆记得这个族弟,小时候沉默寡言,爱看书,不爱玩,没想到长大还出息了。 “好事!” 族人生活蒸蒸日上,很值得高兴。 家族的兴旺,多半需要帮扶互助,勠力同心,才能把家族经营的越来越好。团结,是基本的。 “当然是好事!还有更好的。秦风几个同学也慕名而来,都是咱阴川县的老乡,准备学习咱们的模式,打通全县村庄的物流运输服务,把网点扩散出去,上个月,我和秦风开了第一家分公司了!” 这公司的大股东还是秦昆,秦昆几次推辞都没推出去,自己光投了钱,又没干活,拿了51%的股份实在有些烫手。 但秦明死活不同意秦昆把股份还回来,要不是秦昆开始投的钱,自己哪能有现在的成就。 现在掌握实权的一把手是秦明,下来是蒋神婆。 秦风入伙后,多了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公司目前运输就靠着几十个司机兄弟,经营上是村民自负盈亏,当然还有签约的,享受分红。以物流运输起家的生意,只要把口碑做起来,市场就拿下一半。 况且阴川县的竞争力并不大,秦昆已经隐隐看见二弟将来的成就了。 当年李崇不也靠着物流运输发家的吗。 …… 下午吃了饭,秦昆告别了父母、大伯和三叔,拉了一堆土特产和水果赶往临江。 车子副驾,坐着二弟秦明。 这次去临江,是秦昆要求的,他让秦明去请教一下李崇当年的经验,秦风虽然有才华,但经验上和李崇相比,还差了不少。 之前听李崇聊过几次,物流这行业,绝对不局限于运输水果,于是秦明就打了出差的名义,和秦昆一道回来。 …… 下午七点。 灵异小镇的别墅区确实亮瞎了秦亮的眼睛。 能在闹中取静的地方生活,几乎是每个人的梦想。 那美如风景一样的庭院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在身临其境,秦明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秦昆住进来后第二天就把家搬了过来,这几天已经适应了新家的生活。看着二弟不吝夸赞,秦昆微微一笑:“晚上咱们兄弟喝一顿可好?” “当然!” 7点半,杜清寒做好饭,秦亮也回来了。 看见秦明后,秦亮上去一个熊抱:“二明,快尝尝嫂子的手艺。还是这饭对我胃口!” 温泉山庄的大厨做饭不带省油的,味道很香,吃多了就会腻了,杜清寒的手艺却恰到好处。 一桌子饭,三兄弟狼吞虎咽吃完,满头大汗,旁边的秦小汪也凑在自己饭盆里吃的一点不剩。 杜清寒的厨艺是北方风格,几道硬菜很合胃口,而且里面花椒等香料放的不多不少,稍微加入点辣味后,味道更有层次感。 几人吃的热汗淋漓脱了上衣。 饭厅里,秦亮一条花臂孔武有力,看起来彪悍异常。 秦明浑身腱子肉铁塔一般,皮肤是三人中最黑的,结实壮硕。 秦昆则肌肉匀称,肤色健康,掌心的骨灰坛纹身格外醒目,一双眼睛带着野性,整个人如山岳般坐在正中。 三条莽汉气势骇人,两瓶白酒下肚,更添豪迈。 秦亮、秦明经常应酬,酒量很大。 秦昆酒量也不小,但并不好这口。 两斤的酒,秦昆陪着喝了半斤,剩下都是秦家两兄弟干掉的。 此刻,酒气上涌,秦明脸色微醺,满嘴酒气地逗着大侄子:“小汪,你也上了三天学了,给二叔说说都学到了什么。” 秦小汪沉吟片刻,老实道:“老师教的我都知道,姨娘给我讲的比老师教的多。” “哦?这么厉害?” 秦小汪神秘一笑:“当然!不过我今天路遇两个高人经过,听到他们聊天后学了一些更厉害的东西!” “高人?有为师高吗?”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秦昆猛然转头,发现一个戴着脸谱的道士撑着油纸伞,从院墙上飘然落下。 莫无忌! “你来别人家串门都是翻墙的?!” 饭厅就在院子旁,隔了一个落地窗,秦昆鄙夷看去,发现莫无忌脱去鞋袜,踩着木屐从玄关走了进来。 “贫道思念爱徒心切,秦当家何必在乎小节。” 这家伙…… 匿气本事越来越高了。 自己刚刚一时没注意,竟然没发现莫无忌靠近。 秦昆撇撇嘴,点了一根烟:“你再不来,爱徒都要投奔别人门下了。” 莫无忌一怔。 谁敢与自己抢徒儿?妙善那个秃子吗? 莫无忌自来熟地坐在三条莽汉中间,朝着秦家两兄弟颔首见礼后,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温和地看向秦小汪道:“破军,且告诉为师,你刚说的从那两个高人身上都学了什么。” 秦小汪忽然跳上沙发大笑三声,指着在场四人道:“尔等可知天下四黑是什么?!” 四人疑惑,摇了摇头。 “张飞!李逵!肌霸!地雷!” 莫无忌一口茶水从鼻腔里喷出,秦昆惊愕瞪大眼睛,手上不锈钢的茶杯被捏成一团。 完全没发现气氛不太对劲,秦小汪继续道:“尔等可知天下四白又是什么?!” 莫无忌颤颤巍巍抬起头,秦昆无意间掰掉了白酒瓶口,秦明、秦亮喉咙干涩,不想回应,又止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是什么……” “天上云!地上霜!女孩屁股!白菜帮!” 话音刚落,莫无忌、秦昆二人泼天气势狂暴逸散,秦明、秦亮两兄弟被劲风一吹,酒都醒了。 秦昆健步上前,准备捞起秦小汪揍一顿,却见莫无忌眼眶旁边青筋凸爆,整个人快走火入魔一样,速度更快一筹,直接擒住爱徒就走! 晁震号称晁老魔,‘魔’字已经反映了酆都观太极魔的可怕。 这是极易失控的秘术。 此刻莫无忌双眼泛红,腾地起身,拎着秦小汪的衣领往地下室走。 “秦昆!你今日别拦我,否则贫道连你也不放过!” 莫无忌凶神恶煞地警告。 好家伙,多好一个徒儿,特么月余不见被教成了这样,师门不幸啊! 地下室,秦小汪的惨叫此起彼伏,莫无忌在执行门规,秦昆推门走进去,发现莫无忌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儿子被放到水管子上,旁边水泥墙被打的斑驳不堪,实在憋的不行,莫无忌才拿出戒尺抽向秦小汪的屁股。 “秦昆!你敢拦贫道一下试试?!” 这尼玛濒临太极魔反噬啊! 秦昆一脸唏嘘,从背后摸出一根笤帚疙瘩:“也让我打两下,要不然我也道心不稳……” 地下室,孩子叫的凄惨,涕泪横流。 秦昆知道这货有多皮实,打两下屁股能嚎成这样,分明是装的。 还待训斥时,楼上走下来三个人影。 楚千寻望向秦昆、莫无忌竟然在打孩子,冷声道:“呦,两位爷本事不小啊,再没能耐了,把火气撒到孩子身上。我在隔壁都听见了!” 旁边,一个驴脸道士饶有兴趣地叫道:“秦黑狗,莫疯子,你俩也太没风度了!” 说话的正是鱼龙山首座赵峰。 赵峰旁边,王乾也撇撇嘴:“就是,胖爷都看不下去了。” 被人撞破行径,莫无忌和秦昆有些羞赧,纷纷收了气势,正想拿出一些风度出来,忽然,秦小汪上前抱住赵峰的腿。 “高人救我!” 高……人…… 忽然,两道杀气锁定赵峰,赵峰发出一声惊惧的驴叫:“你们要干什么?” 莫无忌哑着嗓子:“天下四黑四白是什么?” 赵峰缩着头没有说话,旁边王乾低声道:“怎么在这时候问这个,有女人和孩子啊。” 莫无忌横眉看去:“你就是另一个高人了?” 王乾被问的莫名其妙,通过本能感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信号,于是王乾当即把自己摘了出去。 “高人不高人的我不敢承认……但你刚刚的问题,是今天下午在路上阿驴给我讲的段子……” 王乾没有意识到自己顺利摘除了自己,逃过一劫。 于是几人被从地下室请了出去,只剩下莫无忌、秦昆、赵峰三个。 莫无忌关上厚重的防洪门,关门前,面具变得阴戾异常,门口几人听到咯噔一声,阀栓锁死。 …… 翌日,生死道群里,好多人都看见鱼龙山首座赵峰刷屏,大骂莫无忌和秦昆。 被骂的两个人居然没有任何回应。 聂雨玄看不下去了。 【斗酒先生】:阿驴,怎么了这么大的气,你真不怕莫无忌和秦昆打你啊…… 【赵道长】:打?呵呵,怕他们两个杂碎?!昨天去临江,莫疯子和秦黑狗二人一起上,打了我一个小时,都没打倒我! 聂雨玄虎躯一震,这么狂妄,赵峰这是晋级超一流了吗?硬抗秦昆和莫无忌两人合击一个小时?那实力得多恐怖啊! 看到群里秦昆二人果然还是没回复,生死道一群人对着赵峰一顿马屁狂拍。 当事人都没回应。 这事……八成是真的。 卧槽……两人合击下一个小时都没打倒赵峰,换个超一流的老前辈来恐怕都做不到。 这厮鱼龙九变莫非臻至大成了?! 忽然,徐法承开口询问起来:‘他们都是怎么打你的?’ 徐法承觉得,秦昆二人是不是放水了。 结果王乾默默来了一句:他们把阿驴吊起来打的。
第一四二五章,新家小聚
秦昆现在,发现系统发布的任务越来越少了,自己积攒功德的速度开始变的很慢。 但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没有怨戾难平的鬼事,才有和谐安定的环境。 阴阳相济、阴阳相安,扶余山自古秉持的宗旨在慢慢实现,起码在临江慢慢实现,这就代表着又跨出一大步。 不过临江安稳,其他地方或多或少还是会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还得靠江湖同道一起努力,至于在生死道群里被赵峰破口大骂,秦昆选择无视。 八方渔楼可是消息来源,赵峰撒撒气就撒撒气吧,毕竟自己先揍的他。 这段时间,茅山法谕传遍生死道,似乎重新划分了历练的区域。 沿海归茅山、青玄观镇着。 关东、草原、边疆、雪山有出马仙和三位上师的门徒镇着。 南山省、云河省、武越省划给了天虎山、乱禅寺、云丘观,可能乱禅寺的铁禅、佛海都不太靠谱,雾州渔楼、飞水山赵无眠道长和草头寨黑三姑等同道也负责云河一带。 长安、洛阳原本就有许多隐士高人,中间地带有佛林寺镇着。 巴渝有酆都观。 最南是九野五巍的散人们和空竹寺在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高人捉一方鬼,这就挺好。 不过扶余山除了北派有桑榆以北的历练区域,南宗却没有,秦昆专门跑到魁山新宅询问葛大爷。 “我们为什么没有历练的地方?” 葛大爷流着口水,半晌后打起了呼噜。 秦昆:“……” 景三生从旁边出现:“我们是没有历练的弟子。” 景老虎说南宗三家的弟子虽然多,但捉鬼的本事只有真传会。 其他弟子中,七星宫继承了算命的本事,青竹山继承了画符的本事,魁山只是身体强壮,完全没法去历练,这事也给茅山提过。 毕竟这些弟子都是可怜的孤儿,并非天赋异禀的璞玉,没那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 “南山省还有天虎山在,那是出庙祝的宗门,普通弟子的实力比我们的弟子要强。所以,他们更适合在这一带历练。” 秦昆恍然大悟。 南宗现在处于居中策应的位置,这种安排也不是没道理的。 也罢,少一事没什么不好。 今天是四月中旬,白湖镇老街碧绿成荫,秦昆回到客栈,高影、肥猫已经出摊了,顾大姐和金六子依旧在僵尸炸鸡店忙碌。 时不时有源间的几位日本阴阳师过来讨口果子酒,跟秦昆比划比划,或者印度来高僧吉尔尼借钱扩展店面。 源间几位阴阳师目前最希望和那位自称圣魂使徒的平木圭介见一面,怎奈平木圭介只要看向他们时,他们就会消失,实在没办法,他们在日本街的渔人码头用出了漂流瓶的方式和平木圭介沟通,平木圭介一方面很新奇,一方面又觉得这是谁的恶作剧,所以没当真。 开玩笑,日本是从来没有驱魔人的,他会信这把戏? 印度高僧吉尔尼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厨师鬼给他卖飞饼赚了不少,他还自费把印度街佛像区全都翻修了一遍,尽量做到原汁原味,只不过那边的佛像和汉家佛像差的有点大。 但楚千寻却很满意,视察过后觉得这样的外国驱魔人秦昆最好多带回来点。 不过楚千寻也有苦恼的时候,吉尔尼还真的开始在这里讲佛了。 虽然不是开宗立派,但他自印度而来,佛教理论精通不说,还通梵语,正经的梵语念出禅唱天音,立即积攒了很多游客的人气。 “大师!我是佛教信众,您讲的太好了,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卖飞饼啊,不觉得耽误修行吗?!” 游客似乎带着怒其不争的口气。 吉尔尼双手合十,微微一笑:“赚取钱财和研习佛法都是修行,前者使人不屈,后者使人不惑。贫僧日日赚钱,日日礼佛,施主呢?” 游客顿觉当头棒喝,几乎要跪倒:“谢过大师,我悟了!” 悟不悟的吉尔尼不知道,他只知道最近又缺钱了。 “秦昆!借钱!”吉尔尼风风火火闯进客栈。 秦昆放下茶杯指着外面:“滚——!” 谁会不要脸的三天连续借四次钱?又不是家里出了火烧眉毛的大事,你特么为了给佛面贴金,莲座敷苔,花那么多钱,搞毛呢! “这次是扩张店面!” “你前几次也是这借口!” 吉尔尼黑着脸,淡漠道:“我在印度时,七个邦有500名弟子……” 秦昆眼角一抽:“那又如何?” “他们不乏富户显贵,上贡的钱贫僧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所以你看到贫僧时,贫僧一直在苦修。”吉尔尼双手合十,“问你借钱,是贫僧看得到你的钱来路干净,乃因果回报,你懂了吗?” “我不懂!” “别抠门,就5W。肯定还!” 吉尔尼口沫飞扬,磨了秦昆半个小时,秦昆一叹,摸出5W块钱递了过去。大小姐、李崇一个比一个有钱,吉尔尼只薅自己的,这都是报应啊…… 吉尔尼拿着钱兴冲冲走了,秦昆伸了个懒腰,打发走了这个瘟神,总算能放松片刻。 前段时间土娃结婚,忽然去了30年前,秦昆苦思半个月也不明白原因,直到莫无忌过来后与他聊起,秦昆才知道了一些可能。 一张纸上,写了两个字——韩淼。 秦昆用笔尖敲着桌子,狐疑中又有些新奇。 “水娃……居然也是灵媒!” 这就是莫无忌告诉秦昆的。 灵媒,顾名思义,沟通阴阳的媒介。 但这种定义其实狭隘了。 灵媒不止能沟通阴阳。 低级灵媒能请灵上身,这在各地很常见,但随着‘媒介’可承载的因果增长后,还能带人去一些不可知之地。 台海、南洋一带的‘观落阴’就是这种仪式。 当然,更高级的灵媒能去的地方更多。 比如秦昆,秦昆就是顶级灵媒——紫金道丁。 灵媒,也是天地间的一把特殊的‘钥匙’。 莫无忌说,韩淼可能是一个高级灵媒。所以秦昆判断,那次可能是因为自己和韩淼都在一起,两把‘钥匙’一同开启了一段特殊的因果线,才没有靠系统回到了过去。 纸团揉起,秦昆甩去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开始浏览脑海中的系统。 这次回去,阶段任务一得到了‘十八狱’,将骨灰坛里的地狱扩展到了十八层,他已经查探过几次,新加的几层空空如也,没有酷刑惨景,空荡如鬼蜮。 阶段任务二得到了‘十死城’,这才是秦昆好奇的。 心念一动,系统出现提示。 ‘叮!宿主是否进入十死城?’ 秦昆选择是。 然后,周围景色一变。 没有金霞满天,没有黑石遍地,天地间也没飘散血雾。 秦昆茫然地站在一处大地上,头顶只有无数因果丝盘旋,这是十八狱的最底层,这是十死城。 “我是不是回不去之前的十死城了?” 这是秦昆的第一个疑问。 这几天每次进入十死城,都会来到这里。 空荡荡的地方,根本不像一座城。 枯坐,思索,想不明白。 几次摸索无果后,秦昆放出鬼差。哪怕酆都长大的牛猛马烈也不知道这种地方到底属于哪里。 天上有星辰。 一颗。 记得没错的话,‘度化’金六子后,秦昆眼底就出现了一颗星辰,正是那颗。 天上有雨。 无数。 因果线凝出云雾,下了雨,雨滴里万千因果光华流转,落地后复又蒸腾,重新回归天际,变为晶莹的因果。 这些因果线是狐皇的八条尾巴、白屠的一身白毛,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因果,不知道十死城多少宿主的因果都混在其中。 脚下有灵力涌动。 浑厚。 契丹墓镇压干尸的时候,古顺子的昆仑令里,那个黄色的小山钻入骨灰坛,将干尸的因果线镇在下面。 脚下这片土地是黄色小山所化,据说那是昆仑天石,桥岭古家的信物,至于昆仑天石到底是什么,秦昆也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山下不仅有灵力波动,还有一团想要挣脱的因果。 应该是被镇压的那个‘仙’了。 “昆哥,这到底是哪啊?” 牛猛马烈第三次来这里了,张目四顾,毛都没有的地方,真是不毛之地。 秦昆揉着额头。 你问我,我问谁?问系统吗?! “系统,这是哪!” 秦昆心中咆哮。 脑海忽然出现声音: ‘十死城’ 真有反应? 秦昆一愣:“这和我之前那个十死城不是一个地方吧?” 系统没了声音。 秦昆无奈:“你总得告诉我要干什么吧?” 系统又没了声音。 得,这狗屁天谕道印就会让自己捉鬼,一到别的事就不吭声了。 不过既然是城,那就得有城的样子。 “牛猛马烈!” “标下在!” “以后每周捉的鬼,直接送到最底层来。” 秦昆索性也不急着炼化阴烛了,都过来给他干活就行。 “啊?那不是便宜他们了!”牛猛闷哼问道。 “就让他们建个城吧,不干活就打!” 秦昆没有奴役鬼魂的习惯,但总得消业。这里没有地狱惨景,干活总比青刺地狱、解尸地狱那些酷刑强吧? “遵命!” “剥皮,看看其他几层地狱有没有多余的鬼魂,都拉下来干活。让那些镇狱鬼卒当监工。” “我这就去!” 之前捉的大多鬼都被炼成阴烛、天灵烛了,存在地狱里的不多,除非那种生前穷凶极恶的才没急着炼化,所以十八狱最底,两三个镇狱鬼卒盯着一个邪丧干活的事比比皆是。 秦昆觉得,这地方要建出十死城的规模,得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便没继续待在这,转身离开。 …… …… 四月下旬。 秦昆家里最后一点东西也搬到了别墅区,之前的房子给二弟秦明住了。秦明现在带着媳妇筝筝、女儿秦红袖正式入驻临江。 红袖和小汪一样大,也被安排在北郊附近的幼儿园,只不过上的是小班。 三兄弟重新聚首,李崇作为秦明之前的老板安抚了一番,把温泉山庄、御仙庭的采购交给了秦明。 这是一个很大的肥差,秦明受宠若惊,李崇冷哼道:“差事给你,你干的好了是自己能力出众,干的不行是丢秦昆的人,谢我作甚。” 一番话说得相当有水平,秦明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再说,他也不缺钱,这种肥差交给自己,不会出现任何贪墨的事情发生。 秦明在城里有了正式工作,媳妇筝筝说什么也不让秦昆、李崇帮她安排事情了,一家欠的人情太大不好,但李崇不管那些,给她安排了一些家政的活。 魁山老宅还需要收拾打理,苏琳目前住在这里看家,有时候葛战、景三生他们也会回去,筝筝细心又勤快,收拾院子绝对没问题。 彻底搬家之后,临江的朋友们听到秦昆乔迁的消息,纷纷过来道喜。 元兴瀚专门送了一副画,鬼魅风格,又有宗教吉祥的元素,和新家相得益彰。老师江伯修也赠了一副新派山水,用色大胆,甚至有些先锋艺术的风格,秦昆非常喜欢。 武森然送了一条看门狗过来,秦昆嘴角抽搐,但看见孩子很喜欢,就感谢收下。 李哲、于梦欣、涂萱萱、许洋一众都带着礼物,聚在秦昆新家。包括大夫霍奇也来凑了一腿热闹。 顶楼庭院,烧烤架摆开,食材是武森然在自家店里直接拿的,早就腌好了,一群人喝着啤酒吃着烤串,隔壁的涂庸也被妹妹拉了过来。 涂蓉蓉和秦小汪二人玩的很欢乐,今晚人多,秦昆没有叫扶余山的一帮人,却把高影、顾大姐、金六子叫来了。 临近夏天,小酌很惬意,吹牛、喝酒、聊聊近况,都是放松。 武森然今天很高兴,对秦昆一众说他可能恋爱了。 秦昆一愣:“你现在还是雏?” 武森然恼怒看向秦昆,小眼神让周围人小的前仰后合。 霍奇点着烟瞟向许洋:“你这朋友不合格啊。” 许洋闷了口酒,吞云吐雾道:“他从小就是个嘴子,别看块头大,内心还是小男孩。” “许洋你讨打!”武森然再次黑了脸。 许洋撇撇嘴:“你女朋友还是我给你介绍的,怎么,还想打媒人啊?听说你跟白文静出去压马路,爬夜山,结果在山上连接吻都不敢,真的假的?” 武森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许洋和一个叫袁思雨的姑娘好了,姑娘看武森然人不错,把学妹白文静介绍给了她,但据白文静反应的情况来看,武森然有点羞涩过头了。 被嘲笑了好一会,武森然苦着脸看向目前唯一没对象的霍奇。 “霍大夫,你跟女孩接吻过吗?” 霍奇轻笑:“当然。” 武森然一愣,还以为霍奇不如自己呢。 “这……不敢接吻,是不是心里疾病啊?” “也不算。” “那该怎么接吻,不瞒你说,她亲过我,我当时就僵住了,动都不敢动。” 武森然把自己当成病人询问霍奇。 霍奇则无语道:“你就照着嘴亲……” “然后呢……” “然后就用舌头在她嘴里写字。” 武森然如若雷击:“啊?!写字?写什么字?” “写她名字……写我名字也行……” 霍奇说完,周围哄然大笑,武森然呆了半天,也乐了。 起码方法论有了。
第一四二六章,地狱要撞过来了
从四月底到六月中,秦昆身边没什么大事发生。
这阵子殡仪馆忙碌,秦昆被土娃请了回去,每天都在忙。
周不易、郭不同两位酆都门客觉得不好意思,秦爷这么大的牌面,却老被请来当入殓师,酆都门客也不知道是有面子还是脸上无光。
期间王馆长来了一次,老王对两个后辈道:“别小看秦昆,这是扶余山最踏实的人,而且极重感情,比那帮老东西好相处的多。请他来帮忙,他能来就是愿意来,来不了就是来不了,把他想的简单点,这可不是你们口中的秦爷,但他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二人颇为感慨,心中对秦昆又尊敬了几分。
混到这种江湖地位,还有如此平和的心境,要么怎么说他能当扶余山的家呢。
……
七月初,最忙碌的时间过去后,秦昆终于可以休息了。
回到家,秦昆大叫着孩子名字,看门狗摇着尾巴颠颠地跑了过来,秦昆有些惆怅。
这是一只纯种的德牧,不仅聪明听话,服从性还极强。一个多月前武森然送来时秦小汪爱不释手,连睡觉都搂着它,秦昆教训了孩子几次,发现杜清寒居然帮着孩子说话,很诧异。
杜清寒说:“狗有看家护院义,牛有耕田活命恩。小汪跟狗睡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妥。小时候寨子里许多族人都喜欢狗,下斗也会带着。再说……疫苗都打过了,武森然说这狗很健康。”
秦昆很无语,是没什么不妥,但狗子正处于智力发育的阶段,这一个多月下来因为和孩子成天待在一起,导致它以为自己名字叫‘小汪’,每次秦昆叫孩子时,狗也来了。
这特么搞我啊?!
“小黑,不许扑人!”
“……?”
“小汪,不许扑人!”
“汪!”
秦昆泪流满面,语重心长道:“你其实不叫小汪,你叫小黑,以后得慢慢记住啊……”
秦昆摸了摸狗头,狗子很乖巧的哈着气,也不知道懂了没有。
扫视一下院子,还算干净整洁,小黑大小便都在土地上的枣树下,已经比其他狗好太多了,除了爱进鱼池玩耍,没什么恶习。
七月的天气慢慢热了起来。
这阵子可能是涂庸最开心的时候。闺女有了玩伴,明显比之前活泼了许多,孩子就应该和同龄人一起玩,之前蓉蓉没合适的玩伴,现在多了个活泼的秦小汪,省了他不少心。
一壶茶,两包烟,头上绿树成荫,涂庸看着秦昆家的枣树都开花了,不由得咂舌:“不公平啊,你家这棵树是移栽来的吧,我怎么没这待遇!”
涂庸家的枣树还小,可能为了弥补,多了一棵桔子树,几颗银杏。
那桔子树倒是不错,但涂庸似乎更喜欢枣树一些。
秦昆笑道:“杨柳槐树不进宅,银杏进宅满地财。你那几颗银杏逼格够高了,还想要怎样?”
秦昆院里也有银杏,但分明没涂庸家的长势喜人。
“过了追求逼格的年纪了……要图逼格的话,我住观澜公馆得了,搬过来干什么。”涂庸顿了顿,“不行,我得弄几颗果树来才有味道。听说你老家全是果园,给我搞一棵来行吗?”
“怎么不行,你哪天有空了去挑一株,让秦明给你拉过来。”
二人有说有笑,院子里涂蓉蓉和秦小汪也玩的热闹。
有时候,别墅区会路过一些游客,看到这里是私人住宅后,游客也不会打扰,在外面拍拍照就走了。不过今天,两个孩子在门口玩时,见到一个戴面纱的大哥哥。
“咦,小汪?这里是你家吧?”
秦小汪警惕,老师说过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他没见过对方,对方竟然认识自己,于是拉着涂蓉蓉往院子里退去,身后忽然窜出一条小狼狗护在两个孩子前面,朝着那个人狂吠。
那个少年呵呵一笑,来了玩耍的兴致,只见他伸出单手比枪:“倒!”
手指砰地开枪。
刚刚还凶恶的狼狗忽然遭枪击一样,软倒在地。
秦小汪、涂蓉蓉眼中震惊。
他们发现少年吹了吹枪口,负手进了院子。
枣树下,秦昆和涂庸正在品茶,忽然看见一位遮面少年出现,涂庸打量着对方,气势不俗,双眼灵动,身材颀长,现在很难见到一身儒气的少年郎了。
“忽忆故乡树,枣花色正新。”
少年瞅了瞅院中佳木,“依稀记得我阴阳祠门前也有两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秦昆,好雅兴啊……”
秦昆看到少年郎刚见面就开始装逼,脸上横肉呵呵一笑,倒了一杯茶:“高考结束了?”
来者,正是判家真传崔鸿鹄。
熊孩子长大了,几乎一年一个样。现在身高和秦昆差不多了,只是有些单薄,而且露出的皮肤娘里娘气的,过几年又是一枚小白脸。
崔鸿鹄弓起二指敲在桌上,以示感谢,接着端茶饮下,闭眼享受完回甘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茶杯:“考完了。师公让我来临江放松一下。”
“他不来?”
“他去巴黎喂鸽子了。”
噗——
秦昆茶水喷出,扶余山在逼格上能压楚老仙一头的,只有左大爷了。
“他还有这雅趣呢?”
秦昆不记得左近臣喜欢铺张浪费啊,还专门去巴黎喂鸽子?
“巴黎铜艺展开了,国际性的展览,马师姑一家都去参加了,我师公刚好顺道过去,也会会几个老朋友。”
秦昆点头,这才符合逻辑。
“这位是韩师兄的舅哥吧?在下崔鸿鹄。”
“韩垚结婚我们好像见过。”涂庸起身握手,“不过我老记不清。”
涂庸露出抱歉的表情,还在回忆,秦昆心中却笑了。
崔鸿鹄一旦遮面,就是判官法身,哪怕有普通人见过他,也会慢慢淡忘,记得请才怪了。
露法身就是不让你记住的。
“报考的大学定了吗?”
对于崔鸿鹄这种学霸来说,秦昆绝不会问考没考上的低级问题。
崔鸿鹄一笑:“嗯,我准备继续留在魔都。”
“也是好事,这次来临江就好好散心,我猜你也不需要我资助你钱财吧?”
崔鸿鹄咧嘴:“敛财乃小道,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我就太丢阴阳祠的人了。不过最好先给我找个短期的活,我六月参加毕业旅行,钱花完了,最近口袋有些紧。”
熊孩子确实出息了,判家最崇尚因果,不受嗟来之食,既然他要等价交换,秦昆也不介意。
“这几天帮我训一下家里的狗,它好像把自己名字搞错了……顺便教它一些指令……嗯……2000块钱。”
秦昆查过训练学校,也是这个价,不过得训一个多月,孩子哭着喊着不让送走,因为舍不得。
崔鸿鹄听到秦昆的要求后倒是没什么抗拒,而且价钱也合适,只是心里有些疑惑。
“当家的……你……这方面应该比我厉害吧?”
秦昆横眉看去,幽幽地吐出烟雾:“要不我先带你参观一下赵峰被打的地方?”
崔鸿鹄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他可不想成为被秦昆打了一个小时都没打倒的角色,一点不光彩。
“我接了……”崔鸿鹄看见颠颠跑来的小狼狗,“它叫什么?”
“小黑。”
“是秦黑狗的黑吗?”
“是赵峰在黑灯瞎火的地下室被吊起来黑着打的黑。”
“……当家的,瞧你说的,同门之间可以好好聊天,老提外人干嘛。”崔鸿鹄讪笑地缩了缩脖子,肘了秦昆一下。
……
……
这一个多月,鬼差们都很给力。
系统发布的捉鬼任务,完成的效率奇快。
搬到新家,生活又上了个台阶,做起任务来也更有动力了,一些系统没发布的任务,但凡路上碰见一些为非作歹的邪祟,都顺手抓回来了。
反正昆哥说了,需要邪祟干活筑城来着。
除此之外,就是打麻将。
现在每只鬼差都卡到瓶颈,难以突破了,但时间一长,他们也没想过突破的事,也不是不想上进,而是学会了团结。
大家出任务时,都会找帮手,亲近的临身鬼们叫上鬼王一起,虽然只是对付一些厉鬼、野鬼之流,但关系起码拉近了不是。
这氛围就很好。
就是有几次剥皮出任务时叫了两只鬼王拉关系陪着,结果那厉鬼直接吓爆了,没能完成任务,有些遗憾。
这阵子,王乾正式搬进楚千寻的地下室后,鬼差们的氛围就更好了。
夏天阳气重,拍灵异片的好时节,王乾在灵异小镇拍戏,飞雷僵就跟着秦昆的鬼差们逛街,晚上则被拉去打牌,日子非常惬意。
大家也不是为了赢飞雷僵的钱,就是跟飞雷僵相处起来轻松愉快。牛猛对这帮损友坑飞雷僵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听说飞雷僵会下片了以后,便开始主动跟飞雷僵拉关系了。
这厮……能耐大了啊。
崔鸿鹄这阵子住进秦昆家后,他们又多了个玩伴。
三眼鬼。
两只眼睛瞎了,一只竖眼亮着。
扶余山上师里,鬼差们和崔鸿鹄接触的时间最少,所以对三眼鬼也最陌生,听说这家伙生前先天畸形,被家人抛弃,后来独自长大,孤僻阴戾,死后也不愿往生。
鬼差们很同情,所以也很照顾他。
三眼鬼似乎生前死后从没感受过朋友的关心,一下子融入这个环境后,心情都明媚了许多。
剥皮发现,三眼鬼其实很好相处,而且还是被动讨好型人格,只要主动关心他,他就对朋友很讲义气,这性格比楚上师的尸灯鬼、刺刑鬼可好相处多了。
“三眼,我徐桃托大,叫你一声兄弟,你不介意吧?”
鬼差中,只要开始玩,徐桃就是最拽的那个仔,站在鬼差正中,如果不是能觉察出他鬼气只有恶鬼巅峰的程度,三眼鬼还以为这是秦昆麾下的老大呢。
“徐哥!和你们遇见三生有幸,你把我当兄弟,是我三眼修来的福气!”
“爽快!”徐桃咬着辫子,一拍大腿,“冲我兄弟这句话,今晚上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快活快活!”
三眼鬼此刻,原本瞎烂的两只眼睛,居然全睁开了!
他狐疑道:“徐哥,敢问怎么个快活法……我主子规矩严格,兄弟怕是一些地方,不能陪哥哥同去……”
旁边,瞪着死鱼眼的飞雷僵忽然转过头来:“没事的三眼,我都去过。”
三眼还待说什么,发现徐桃鬼术激荡,又借了剥皮的人皮披风,外加沉江鬼的庙稳固蜃界,蜃界中,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三眼鬼腿肚子一软。
“飞雷,你……也进去过?”
三眼鬼嘴巴干涩,不断咽着唾沫,飞雷僵瞪着死鱼眼,露出回忆的表情:“嗯,很润……”
剥皮一看就是老顾客了,直接进了蜃界:“玩的去楼上,赌的来大厅!”
鬼差们鱼贯而入。
徐桃的勾栏鬼术愈发精湛了,里面规模又扩充了一倍,甚至出现了戏子、舞女。
老茶仙、常公公、龙槐鬼王、封心鬼王、水和尚几个进去听着戏,权当消遣。
女鬼们发现里面的蜃灵没有自己的模样,这才放心地休闲消遣起来,找了个包间打麻将了。
剥皮一众开始在赌桌厮杀,这里面多了蜃灵旁观,赌起来氛围可不是一般的好,这些蜃灵有的还会拍马屁,赢钱时候痛快至极!
徐桃八旗甲化出的几个地痞无赖在里面维持秩序。
蜃灵都是清朝的模样,也不知道徐桃是怎么领悟这种鬼术,蜃灵确实厉害,好像还有朝代加成,比如十六阿哥进入蜃界后,那些蜃灵竟然还会磕头行礼,现在十六阿哥的四个带刀侍卫最喜欢来这里游玩。
牛猛、马烈、董敖、沉江鬼几个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去二楼玩,几个大老粗坐在舞女台子下看着上面摇屁股,一边痛斥一边打赏。
最新入伙的火炮鬼操着不怎么流利的华夏语大吼:“窝门要看荷兰女人!”说着把供奉砸在小厮的脸上。
角落,张布无奈地摇着头。
感觉总有一天,徐桃蜃界里的蜃灵们会被打赏成不弱于鬼王的存在啊。
如此花花世界,三眼鬼感觉自己头昏眼花,被好兄弟徐桃扶着去了二楼,临进门前还想挣扎一二,徐桃拍了拍他肩膀:“无痕一梦,何必在意。”
说着,涌出来几个长得挺像涂庸老婆的女鬼,拽着三眼鬼进了门。
……
……
此时此刻。
巴黎铜艺展门口,一位华夏老大爷抬头望着天空,面容肃穆。
老大爷身后,一个橘发中年人走了过来,老人默默回头:“你不怕教廷的人杀了你?”
橘发中年人同样望向天空,微微笑道:“不是我搞出来的。”
有游客顺着二人的目光望去,发现天空上,只有蓝天、白云、鸽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老人深吸一口气:“我是信你的,别人会信你吗。”
“他们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教廷和幽灵议会的麻烦来了。”
橘发中年人说着,展开画本,一副不怎么好看的图画出现。
图画上,一个小男孩拿着气球望着天空,天空上,出现了一座……阴森诡谲的巨城!
简单的插画画完,老人无奈摇了摇头:“你的麻烦也来了。”
橘发中年人顺着老人的眼光望去,露出微笑:“范,想好了要加入我们圣魂教了吗?”
一个阳光的青年走了过来,笑容温和,率先对老人行礼:“见过长者。”
“堂堂猎魔君王,无需客气。”
见礼完,青年才看向橘发中年人道:“这座城是谁弄出来的?”
“我。”
“不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没那么无聊。”
橘发中年人一愣,忽然笑了。
“说得对,我没那么无聊。”
青年道:“所以,是谁?”
橘发中年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你觉得我会知道?”
青年一笑:“这件事,郇山隐修会的先知都没法预测和卜算,那么能知道原因的只剩两个人。教皇,你。教皇刚刚说了,他不知情。”
橘发中年人伸了个懒腰:“好吧,我是知道。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青年沉默,他似乎拿不出对方想要的条件。
“加入我圣魂会一个月,我就告诉你真相。”
“只是一个月?”
“只是一个月。”
“我什么都不会替你干的。”
“不需要你干任何事。”
“我加入。”
“这是魂堡弄出来的。”
“不可能!!!魂堡在大不列颠!”
“不,实验室在哪,魂堡就在哪!”
橘发中年人说完,卸下脖子上的倒五角星挂饰,很郑重地为青年戴上。
“范·海辛,我,赫莱尔·卡特,正式任命你为圣魂教下一代教宗。”
青年表情直接僵住。
橘发中年人哈哈大笑,活动着肩膀离开:“准备一下吧教宗大人,地狱……要撞过来了!”
第一二四七章,程旺死了
七月,天气炎热。
地下却是一片渗人的森寒。
三坟山实验基地。
一号坑实验室门口,黄克成博士接过这次的实验记录翻看起来。
又失败了。
“博士,其他方面的难关我们已经攻克,甚至即将追平魂堡,但实验体,还是太弱了……”
实验人员止住声音。
实验体就是能量引流的载体,等于实验硬件。
软件方面他们已经不落人后,但硬件着实不行。
3a大作的放在普通的游戏本里运行,第一件事就是烧显卡,然后宕机。
没有合适的载体,黄博士提出的梦中实验的构想完全就是做梦!
合适的载体……黄克成苦笑,自己从哪去找合适的载体。齐修远当年拿秦昆做实验,甚至打开了‘地狱之门’做能量引流,后来发生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孤山实验基地那边呢?”
“沈河博士也遇到同样的困难。”
黄克成躺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也罢,这都是命。
量子物理=上帝禁区,这不是没道理的,要想闯入上帝的禁区,必须得付出代价,这个代价,黄克成付不起。
“改变方向!一只脚走不快,我们需要两只脚走路,批复生物实验部门,开展新人类计划,优化目前的实验体基因。”
“博士,那条路……更难。”
优化基因,听起来很容易,但基因的优化并不是重组基因链那么简单,基因链没有稳定性,只会出现畸形的新人类。
两只脚走路他们不是没考虑过,但保守估算,要开发出第二只脚,物理、生物齐头并进的话,还得30年。
30年啊,人生能有几个30年……
黄克成没有回话,而是在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老旧发黄的照片,上面正是齐修远。
“齐老师,您的大旗我扛不动了。超弦课题到了最后一步,没法往前走了,是我的无能。您安息吧,我们总有一天会突破当代物理桎梏的,不过,现在我们得缓缓了……”
隔世的对话,让黄克成变得萧索,但又有些释然。
一根毛笔,一张宣纸,黄克成挥毫泼墨。
奋斗了几十年,毛笔字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了。
‘手把青秧插满田’
‘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
‘退步原来是向前’
办公室外站着几十个实验人员,黄克成自嘲式的笑笑,将这首诗挂在墙上,正式宣布:“超弦计划,今天中止。感谢各位这些年的辛苦,我们没有失败,我们只是把成功留给了后人。今后这个基地由生物实验部门主导。”
黄克成对着众人鞠躬,接着默默离开。
从地下来到地上,黄克成遮住眼睛,虽然眼睛早就瞎了,但他还是能看见,三坟山外的草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碧绿成荫。
花香飘过,鸟儿鸣叫。
有几年没注意到大自然的美丽了呢?六年了吧?
他已经忘了。
他没有家人,实验是他的全部。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
军事管理区外,一个装着铁腿,戴着手套的中年人站在那抽烟,发现黄克成来了,难得露出笑容。
中年人牙齿豁了很多,不过依然笑的灿烂。
黄博士看见来者,也是露出疲惫的笑容:“冯羌,看我笑话的吗。”
中年人点了一根烟,吐出烟雾:“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黄博士,齐修远当年有你一半的心境,也不至于死在这里。”
黄克成眯起眼睛,这首诗是他刚刚所写,冯羌立即就知道了,看来三坟山还藏着不少他的人。
“你知道,我不喜欢和你打交道。”
中年人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跟你打交道的,是来恭喜你的。”
“何喜之有?”
“魂堡的实验……失控了!”
有一瞬间,冯羌感受到一股刺面寒风吹过,他头发被吹乱,很欣赏黄克成现在的表情。
“失控了?!”黄克成的声音高了八度。
别开玩笑!那里聚拢着多少牛津、剑桥的教授你自己不清楚吗?
还在咸丰年间时,太平天国运动都未平息,剑桥的鬼魂研究社就已经成立了,那里力主用科学方法研究灵学。参加者多为当时的主教和教授。
不久,又在牛津成立了灵社,伦敦成立辩证社。在1882年,一个物理学家提议将三个团体合并成‘灵学研究社’,这个社团,是当代灵学议会、以及科学宗教的前身。
一些杂牌教会也参与其中。
其中一个发源北欧的教会,名叫圣魂教,主张苦修接近上帝,以坚韧的信仰换取上帝的力量,但因为灵修方式太过血腥残酷,不具备研究价值,所以圣魂会被逐出灵学议会。
剔除这个不速之客后,这个灵学议会迅速发展,最终以‘魂堡’为名,正式成立。
这种老牌实验机构,网罗了当时多少一等一的灵学、科学大咖,一直是三坟山超越的目标,今天你突然给我说,魂堡失控了?!
“别激动,我没必要骗一个瞎子。”
冯羌说的玩味,衣领却被黄克成拎起:“冯羌,告诉我经过!!!”
黄克成几乎是在吼。
做任何枯燥而漫长的事,都需要一个假想敌的,否则漫长的煎熬里人的意志受不了。
魂堡就是三坟山的假想敌。
而今天,黄克成刚刚放弃对假想敌的追赶,忽然听到假想敌‘垮掉’的消息,心情复杂没法形容。
冯羌搔了搔脑袋:“其实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具体的细节稍后会有人从欧罗巴传过来,暂时给你说不清。不过既然你已经请辞,那就跟我出去走走吧,我们去孤山实验基地转一转,顺便去临江看看秦昆。”
黄克成没有反对,坐上冯羌的车,绝尘而去。
孤山实验基地,坐落在阴川县白石沟。
这里的实验项目很驳杂,大多数是为西山实验基地打下手的。
黄克成中止实验项目的事情沈河已经收到了,唏嘘过后并没有太多触动。
超弦实验没法进行了,但生物实验部门还需要他们协助,接下来孤山实验基地依旧得忙碌。
黄博士和冯羌到来时,沈河笑呵呵的在迎接。
“老师,很难想象,那是你的决定。”
沈河知道黄克成在实验中倾注了多少心血,能放弃,几乎是违背了他的信念。
黄克成开门见山道:“沈河,魂堡的实验失控了。”
沈河笑容僵住。
黄克成继续道:“巴黎上空出现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巨城,他们打开了一条联通地狱的通道。”
简短的消息,是冯羌在路上告诉黄克成的,那座城没法拍照,但灵侦的调查员画了图。
黄克成看见逼真的图画,觉得荒诞,却又不敢不信。
冯羌这人很讨厌,但他从不拿这事开玩笑。
沈河口中艰涩:“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冯羌摇摇头:“不清楚,目前连幽灵议会都不清楚。据说法兰西的郇山隐修会如临大敌,教廷已经派人过去帮忙了。不过庆幸的是,那座城目前还飘在空中,没什么古怪的人或事情出现。”
冯羌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那边出了事,但他心情非常好。
起初听说魂堡实验进展再次突破,实验室甚至从大不列颠搬到了法兰西,几位实验体的加入又增长了幽灵议会的实力,为此议长杜修还炫耀过。
现在,继续炫耀啊,怎么没声音了?
沈河也露出笑容,直夸黄克成明智。
唯有黄克成在苦笑,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可能悲哀大于高兴吧。
不过,黄克成迅速调整了心态。
起码在错误的道路上没有前进,就是正确的举动。
黄克成放权了,沈河也放权了,以沈河的资历负责生物实验项目也绰绰有余,但沈河决定给自己放几年假,自己的行为目前愈发趋于僵尸化,这是实验体的弊端,不是好兆头,他需要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的快乐才行。
“喂,我走了,你好好待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出来就自己出来。”
沈河临走前,朝着一个封闭的大门说道。
大门上贴着符阵,冯羌感受到一股阴森的气息,但那股气又不是邪丧,他很好奇。
“里面是谁?”
“一头会说话的大蟒。”
“???”
“他自称是避劫来的。”
“以你的性格,不抓它去做实验?”
“它说它是秦昆的朋友。”
冯羌嗤之以鼻:“秦昆还真是什么朋友都交啊……”
……
下午,临近黄昏,几人到了临江市北郊。
太阳西斜,华灯初上,最后一抹阳光没入山后,小镇才活了起来。
冯羌现在看到灵异小镇的繁华,心中咂舌。
白天的灵异小镇只是普通的景区,和白湖镇老街、白湖游乐园融为一体,梦幻联动,到了晚上,灵异小镇才会独领风骚。
所有来过的游客都觉得,这里的夜景太有意思了!
这里面多少灵异现象是真的冯羌最清楚,行走的鬼魅根本不是什么‘增强现实’技术,就是鬼,但在游客眼里,那些ar效果与可互动的npc没什么不同。
刚起床的尸灯鬼很蔫地站在垃圾桶旁边。
“注意垃圾入桶!”
“小朋友真乖~”
“这段街区不许抽烟!”
“那个大胡子,说你呢!烟掐了!”
“往前走是集市区、影棚区、日本街,旁边是唐宋元明清街区,请各位游客保持秩序,不要拥挤。”
尸灯鬼有穿墙鬼术,一会钻出来嚎两嗓子,一会钻进墙里休息,这是楚千寻给他安排的任务。
游客现在对尸灯鬼的出现已经习以为常,几个老游客道:“尸灯鬼,这么早出来上班啊?”
这口气,分明把尸灯鬼当成路边能撩闲的大爷了。
尸灯鬼吐槽道:“上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吃多少饭,干多少活。”
这敬业的口气,让一些游客佩服。
冯羌瞟向尸灯鬼,似笑非笑走开,黄克成和沈河还是第一次见运作成熟的灵异小镇,感觉很别致。
现在唐宋元明清街区一些店铺也被承包出去了,能逛能吃,游客很多。
影棚区的剧组在赶夜场,唯一一家电影院也热闹非凡,据说门票50,赠汽水爆米花,想在里面待多久都行。
集市区卖着周边,冯羌拿起鬼差形象做成的周边,无奈一笑,能把安稳阴阳发展成一门不被任何人讨厌的生意,扶余山是相当专业的。
日本街、印度街建好后,东亚、南亚风格初步完成。
听说欧罗巴风格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最后可能再建一条东南亚街区,灵异小镇就彻底完工了。
日本街的渔人码头,源间几位阴阳师盘了三家店,卖起海鲜。
这里有海鲜大排档、有类似章鱼烧的小吃、有刺身,源间几个阴阳师头戴钵卷忙碌的很热情,来的大多都是女游客,围着一个长相秀美的人。
“冯羌,那个家伙是男是女?”
沈河看到对方长相都是心中一动。
“男的,那人叫三木如意。别做出无礼的举动,这家伙是超一流。”
超……
超一流?!
现在超一流这么不值钱吗?!
另外,他干嘛留在这里?
“日本超一流不待在日本,跑来做饭……他们不修行啊?”
“就因为从小到大都在修行,现在开始入世。”
冯羌心中那句‘都是被秦昆从东北绑来的’始终没有说出口,万一对方耳朵尖听见了呢。
沈河也要了一份章鱼烧一份红豆饼,近距离观察之下,三木如意果然漂亮。
旁边,一个提着斧头的大汉神秘凑了过来:“想要如意的vx号吗,再买一份皇室招牌套餐,我可以偷偷告诉你呦。”
沈河看见招牌套餐总共388,不过吃的确实不少,一想起冯羌和黄博士还没吃,沈河就自掏腰包买了一份。
兴冲冲回来,沈河拿出手机加了三木如意好友:“那个樵夫还挺好的。”
冯羌捻起鳕鱼喂入口中:“那可不是樵夫,那是下村石冈,也是超一流。”
沈河僵住。
日本阴阳师绝对是闲的了。
一大包吃的,还算实惠,三人边吃边走,路过印度街时发现印度飞饼的摊子,旁边在卖炒酸奶和丝袜奶茶。
这里的生意马马虎虎,明显没日本街的好,老板有些惆怅,不过经过厨师提醒后打出了‘吃了不胖’‘美味减肥’的招牌,并且承诺若是胖了可以来砸店。爱美的女孩立即被吸引过去。
“冯羌,那是一只邪丧……不,两只!那女的也是!他们做的东西能吃吗?”
沈河身为实验体,早就看出厨师鬼有问题了,冯羌微微一笑:“那老板叫吉尔尼,是个高僧。他会允许不能吃的食物出现吗?”
“不可能……二流堪堪一流的灵力波动。”
沈河心中的高僧,绝不是勉强一流的小角色。
冯羌呵呵一笑:“听秦昆说他曾自证佛轮,在印度时言出法随,连秦昆都挡不住他的攻势。最后还是佛海夺了他的佛轮,秦昆才把他制服。”
沈河浑身一抖。
秦昆!
这个战力单位他知道有多少分量。
看不出印度和尚这么猛……
印度街再往后,就是私人住宅区了。
修得雅致清净的道路上,秦昆负手而立,早就恭候多时了。
望着三人走来,笑容温和:“几位,好久不见啊。怎么有兴趣来临江了?”
冯羌、黄克成、甚至沈河,现在都是大佬,三人同时出现,如果不是闲逛,就是有事。
冯羌锤了锤铁腿:“秦昆,老子跑了一天了,不请客去温泉泡泡?”
老朋友提要求,哪会不允。
秦昆开车出门,载上四人,从小镇另一个出口,往温泉山庄驶去。
……
……
度假酒店门口,韩淼修剪完花草,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几个月的培训,总算能剪出形状了。
秦昆下车,有专人泊车,他看见韩淼后赞叹:“园艺水平不错啊!”
之前记得韩淼修剪园艺和狗啃的一样,现在居然出形状了。
“秦上师?”韩淼看见来者,圆脸露出笑容。
秦昆道:“不是让你主管园艺吗,怎么自己动手了?”
韩淼苦笑:“自己都不会,怎么管别人?我让他们每个人教我一周,教不好的不给奖金,这不,慢慢学会了。”
韩淼是老实人,也有自己的聪明,秦昆哈哈一笑:“行,我先陪几个朋友。对了,这阵子把白湖边芦苇荡清一些,有点乱,蚊虫太多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慢走啊!”
秦昆四个挑了个小池子泡了进去。
药浴滚滚,浮桌是茶水,冯羌开门见山:“巴黎的事听说了吗?”
秦昆点点头。
当时左大爷和马神婆都在,他第一时间知道的。
“有什么想法。”
秦昆摇摇头。
“如果那边的地狱之城落下后,你会过去帮忙吗?”
“会。”这次,秦昆毫不犹豫。
冯羌也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虽然我很喜欢看见那边出丑。”
“今天专门来就为了这事?”
“那倒不是。”
冯羌顿了顿,“程旺死了。”
秦昆猛然抬头。
淮泽鬼王……程旺?!
据说是最狡猾、阴险的鬼王。他曾经连曲大爷都算计了,王馆长为此联络各方门客,查了无数线索,却没有一条指向程旺,可见程旺做事缜密,布局细腻。
他……死了?
“怎么死的。”
“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想托你帮我查一查……你知道,我和其他秘门中人相处的并不友好,我也不愿托他们办这件事。”
秦昆知道冯羌在秘门的人缘一般般,葛大爷、景老虎、斗宗的两只老虎和他共事多年,关系也未进一步。这是个不讨江湖人喜欢的人。
自己和他都是不打不相识。
念在老朋友亲自上门开口的份上,秦昆道:“好。”
冯羌放松一笑。
他与秦昆相交莫逆,不就是因为对方这股干脆劲吗。
“那巴黎的事……”秦昆问道。
“我会派人盯着,目前还没有异动。”
冯羌拿出一幅图递给秦昆,秦昆定睛一看,愕然发现……这是十死城?!
左大爷可没告诉自己这个啊!
第一四二八章,旅行社开团,淮泽
是十死城降临巴黎?!
秦昆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
荒诞和复杂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这幅图是手绘的,能看的见那座城的调查员画出了十死城外面的轮廓,曾经外面墙上挂着的兽头早就成了骸骨,隐没在雾中。
画作多半是雾隐朦胧的样子,只有半个城墙的轮廓露出,确实有些像西方鬼城。
左大爷、马神婆并没见过十死城,所以带来的消息让秦昆误以为是什么那边鬼城失控之类的事。
秦昆想起白屠的家乡,心中有些纳闷:魂堡的实验人员都干了什么,居然会打通与十死城的通道?!
见秦昆端详了良久,冯羌好奇:“你见过这鬼城?”
秦昆点着头。
冯羌沉吟:“目前这座城还没露出全部轮廓,似乎没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当务之急,你先去探探淮泽鬼王那边的消息,如何?”
“好,我这就带一些人去。”
“我觉得动静不要这么大,你权当散心。”
“???”
冯羌顿了顿:“程旺死了就死了,我只是想知道杀他的人是想替代他,还是有别的目的,最好叫些普通人打打掩护。我们其实不想和干掉他的人为敌,毕竟淮泽鬼王死了……也不是坏事。”
……
冯羌有他的想法,秦昆觉得冯羌的想法附和阴阳相安的宗旨,便没有过多干涉。
夜,10点。
冯羌、沈河、黄克成三人舟车劳顿,已经下榻,秦昆拿着手机在白骨家乡论坛上,发布了旅游信息。
‘两天后开团’
要找普通人打打掩护,猛鬼旅行社是最好的幌子。
这次的路线是淮泽一带,说巧不巧,当初楚千寻定下了四条线路的最后一条,正是这里!
没一会,qq群里几个老朋友纷纷冒泡。
【槐下私厨-武老板】:秦昆,又要旅行了?
武森然第一个询问。
【元宝爸爸】:秦导,我带个学生去行吗?
元兴瀚也在线。
【涂涂】:我要去!
涂萱萱立即响应。
【别人叫我霍华德】:算我一个,我也该散散心了。
心理医生霍奇直接转账3w。
许洋恋爱了,李哲和于梦欣孩子快出世了,都不喜欢出远门。
群里四个人回应,15w入账,秦昆纳闷元兴瀚怎么给了双份,结果发现他真要带学生去。
‘不行’
‘是米太子’
‘哦,那行’
既然是那小子,秦昆就无所谓了。
回复完群里,秦昆看向论坛帖子的回复。
(1楼):我爱聂小倩:他来了他来了那个男人又来了!
(2楼):四大美女之xx:妈蛋姐姐的名字怎么被屏蔽了?
(3楼):驱魔龙族马氏:秦爷好久不见。
(4楼):大木:我看楼主发了好几年帖子了,真的假的啊?
(5楼):快活的老枪:楼上的,说实话,我现在也搞不清了……
……
一群水货,不谈正事在帖子下扯淡,这合适吗?
好在今年终于没人说自己骗炮的了。
晚上,没什么正经留言。
翌日一早,秦昆发现有两条私信。
【河北窦建德】:楼主你好,我看了你的帖子,问一下我能去吗?我是一个摄影师,见不见鬼的不在乎,不过我希望拍摄一下路上众人百态。
一听口气就是个不怕花冤枉钱的主,只追求艺术的人秦昆是比较欢迎的。
【昆仑魔】:来,不敢保证是你想看见的。但敢保证是你没见过的。
【河北窦建德】:那我一定要去!不过见了面交钱可以吗?
【昆仑魔】:可。
【李可婆婆】:我能去吗?
【昆仑魔】:你……贵庚?
【李可婆婆】:怎么还能问别人年纪呢……
【昆仑魔】:年纪大了不带。
【李可婆婆】:年纪大了点,身子骨还硬朗。
私信发来一双白皙修长的**,秦昆无语。
现在年轻人起名字这么随意吗?
【昆仑魔】:两天后开团,地点就在帖子里。
【李可婆婆】:晓得了。
七个人,差不多了,秦昆伸了个懒腰。
淮泽那边,调查员先过去了,秦昆才没急着走,最近在家被孩子和狗吵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出去散散心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天的时间不长不短。
两天后晚上,白湖老街捉鬼客栈。
武森然、霍奇、元兴瀚离得最近,放下手头工作就过来了。
各自的店里派了人打理,当老板的落一身清闲,才是生活。
米太子五官俊朗,一身短袖,胸肌发达,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头发用发蜡抓过,耳朵上还有耳钉。
毕业两年,依旧很酷,见了秦昆后先是鞠躬见礼,然后抱住秦昆:“秦叔,我想死你啦!”
秦昆被他身上的香水呛的鼻子难受,赶紧推开对方:“你小子浑身骚味有点重啊。”
米太子吐了吐舌头,大多数人受不了他身上的香水,老学长元兴瀚为此就批评过他。
“这不是让自己显得年轻朝气有活力一点嘛。”
秦昆散了烟,又给米太子了一根:“毕业后干啥工作呢?”
米太子尴尬的笑了笑,偷瞟着元兴瀚。
秦昆望了过去,元兴瀚没好气道:“这厮在艺术学院专业课水平前三,毕业后结果去当野模了。”
野模?
秦昆眯着眼睛,米太子嘿笑起来:“这工作来钱快……”
“快个屁!”元兴瀚痛心疾首,“手艺都荒废了!”
秦昆则挑起眉头,看见米太子脸上的不自然,那是一种少年不愿与人说明的自尊心被掩盖的表情。
秦昆年轻过,穷过,他懂这个表情。
“应该是遇见什么困难了吧?”
秦昆说完,米太子笑容僵住,干笑变得严肃起来,接着又化为自嘲的表情:“要么怎么说秦叔法眼如炬呢。”
元兴瀚才露出意外,有困难?他是个纯粹的艺术家,察言观色不是强项,他从来没想过米太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课业的。
“有困难怎么不说?”秦昆眯起眼睛。
米太子笑了起来:“大男人生而为人,什么困难都往外说以后怎么顶天立地?放心,困难都过去了。我这不也回来开始重操旧业了嘛。”
米太子这几个月又拾起了老本行,明显不需要靠当模特赚钱了。
秦昆没有继续细问,拍了拍他肩膀:“是个爷们。”
很明显,武森然、霍奇对这号少年郎是很有好感的,能独自面对困难,不求他人,本身就是一种勇气和担当。
米太子立即融入了气氛中,此刻,门口又进来一人。
“请问……这里是猛鬼旅行社吗?”
来者戴着墨镜,留着土匪胡子,背着相机包,话音刚落,墨镜被摘下,来者望着里面的青年高声道:“秦哥?!”
秦昆看着对方,很眼熟,又想不起来。
“我窦林啊!阿格拉红堡,我们见过!”
阿格拉红堡?
印度?!
秦昆再看那个摄影师时,和自己记忆中的面孔重合起来。
摄影师小窦!留了胡子后居然没认出他。
“是你啊,巧了!”
秦昆露出意外的笑容,窦林上前给秦昆一个熊抱,非常开心。
“秦哥,好久不见!没想到是你开的团!早知道的话我直接来了!那次拿你当模特的照片参赛,只得了入围奖,可惜啊!要不是每张照片都是抓拍,我觉得起码能抱个银奖回去!”
二人寒暄,窦林口中又是遗憾又是激动,秦昆呵呵一笑:“小窦,认识一下,这些人都是此次开团的成员,都是老朋友了。”
窦林打量着其他几人,其他几人也看着他,发现是个没见过的青年,不过气质颇为不俗。
其中米太子露出思索的表情,小心问道:“你是……先锋时代的副总监,窦林老师?”
先锋时代是比较出名的时尚杂志,隶属于沿海一个颇大的影视文化传媒集团,窦林没想到居然被认出来了。
他点了点头,复又觉得少年眼熟:“你是……于飞的御用模特?”
“是!窦老师还记得我啊。”
米太子一笑,窦林上前跟米太子握手。
“于飞可是靠着你在新人圈冒头的,怎么不记得。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你也是在论坛上认识秦哥的?”
“秦叔是我们本地人,很早就认识了。窦老师坐,这位是我的老学长,书画协会副主席元兴瀚,这位是武老板,白湖一带最大的私厨餐厅董事……这是霍大夫,心理学博士,也是临江最有名的心理医生……”
窦林和众人见礼,谁曾想到报名参团的人都来历不凡。
茶水有,果子酒也有。
窦林和他们喝了几杯,看到古香古色的客栈,就忍不住拍了起来。
人生处处是风景,这里风景独好。
有人招待窦林,秦昆也省了嘴皮子,看着他兴奋的开始拍照,米太子则熟练的在旁边帮忙,秦昆微微一笑。
这就挺好。
没一会,涂萱萱也来了。
“秦导,我没迟到吧?”
结婚后,多了几分书卷气的涂萱萱似乎刚忙完电台的事,一进门就发现有快门对着自己咔咔闪动。
涂萱萱一怔,发现是个摄影师,武森然扯着嗓门道:“这是窦林,新来的小老弟,摄影圈很有名的!这是米太子,秦导的侄子辈,元大哥的学生。小窦,小米,这是涂萱萱,我从小的朋友,也是团里的老人了。”
“你好窦老师!小米!”
“你好涂小姐!”
涂萱萱与窦林和米太子打了招呼后,就开始伏案写作,等待着开团。
秦昆站在门口,一根烟的功夫,最后一个成员姗姗来迟。
窦林的id是‘河北窦建德’,最后一个成员,则是‘李可婆婆’了。
很显然,李可婆婆并不是什么婆婆,而是个清瘦漂亮的女人。
身材单薄,一身素衣,外面披着黑纱,说裙子也不像,说衣服也不像,更像另类的古装,有衣有裳。
她面颊带着笑意,年纪秦昆却猜不透。
二十亦可,三十亦可,四十……好像也没什么。
面容是保养过的,也画了淡妆,身材虽然瘦,但也凹凸有致,之所以敢猜40,是因为她声音确实不像少女,而且细看的话,皮肤略有松弛。
“你好,我叫李可。”
“欢迎,我叫秦昆。”
李可进屋,环视四顾,坐在涂萱萱旁边,她倒是没和其他人聊天的兴趣,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成员到齐,秦昆看了看时间:“大家休息一会,半小时后出发!”
很奇怪的气氛,新来的三个成员倒是非常期待。
半个小时,那就是晚上11点半了,怎么出发?对于即将到来的旅程,他们满心欢喜的询问起老成员。
武森然却幽幽道:“别问了,一会就知道了。小米啊,你衣服得穿多点,短袖可不扛冻,没衣服的话,武哥这里有个夹克穿上。”
抗冻?
米太子觉得武森然在开玩笑。
七月了啊!临江最近地表温度能摊鸡蛋了。晚上的最低温度都有20c左右,我现在短袖都嫌热,扛哪门子冻呢?
元兴瀚则示意道:“拿上吧。”
米太子才客气的谢了一番,接过牛仔夹克。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
伏案的涂萱萱写完最后一段稿子,忽然听见一阵若远若近的声音。
“车来了,走吧。”
没等秦昆招呼,几个老成员纷纷起身,鱼贯而出。
米太子帮窦林扛着包,狐疑跟在后面。
“我没听见车声啊……窦老师你听见了?”
窦林摸了摸胡子,也是一头雾水。
白湖镇老街到了晚上安静的只剩虫鸣了,但凡有车停在门口肯定会有响动的。
三个新成员跟在后面,一出门,发现地上是一个陶盆,香烛纸钱已经烧成灰了,陶盆前面是一辆气包车。
???
空气中还有灰烬余烟的味道,那气包车很突兀地停在原地。
秦昆率先上车,一沓冥币递出,女售票员欠身一笑:“谢秦爷赏。”
秦昆的地位,已经到了带人上车都不用买票了的高度了,他闻声点了点头,在里面挑了个座位坐下。
武森然、霍奇、元兴瀚、涂萱萱也各自找了位置。
车里很冷。
米太子没听见空调声,这温度冷的有些夸张了,他发现整个车内是极暗的冷光灯,似乎只有医院一些特殊区域,才会用这种光源照明。
司机僵直坐在主驾,没有看他们,那女售票员的脸倒是被藏蓝色的衣服映衬出一抹不正常的青黑色。
窦林也在打量车内。
乘客不多,也不少。
车窗被黑帘遮盖,看不清外面,车内的乘客都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个别的乘客则露出一抹好像贪婪的眼神,斜着眼看着米太子。
气氛有些诡异,窦林心中咯噔一跳,他选择前排某个位置坐下。
“你确定……要坐在这吗?”
女售票员声音忽近忽远,窦林打了个哆嗦:“这……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怕后面再上来人时,冲了你的阳气。”
窦林硬着头皮道:“就、就坐这吧。”
李可是最后一个上来的。
这个女人看了看司机、看了看售票员、又看了看乘客们,心中似乎在想什么,然后径直走到秦昆后面坐下。
人齐,发车。
引擎声没有一点,车子却在向前疾驰,仿佛如飘。
武森然和涂萱萱坐在一起,旁边是元兴瀚和霍奇。
四个人早就没了最初的好奇,有的已经靠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米太子整个人冻成了傻子,他发现前面的窦林也冻得不轻,还好适应了一会,温度才慢慢上来。
旁边,是一个中学生。
女孩,马尾辫,五官很好看,她身子不动,眼睛斜了过来:“很冷吗?”
皮肤在冷光灯的照射下显得又白了几分,米太子客气道:“不算太冷。”
“我搞不懂你们阳人干嘛来坐阴车……”
“啊?呵呵……妹妹说笑了啊……”米太子讪笑望去,忽然脸色一变:“你裙子流血了!”
“嗯……那年腿被卡车卷进去了,没吓到你吧?”
血迹慢慢消失,米太子心中咯噔一跳。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秦昆是猛鬼旅行社,这小姑娘不会是……阿飘吧?!
与此同时,窦林头皮发麻。
我尼玛……
相机拍不出来照片也就算了,但是这群人怎么……没影子啊?!
窦林哆哆嗦嗦换了胶卷相机,准备再试试,但车内那些乘客,没一个有影子的,这就惊悚了。
后排,武森然、元兴瀚打起了呼噜,霍奇没素质的抽着烟,窦林脖子一凉,这几个兄弟为毛如此淡定啊!
车在开,有时候会停一下。
上几个人,下几个人。
一处黑灯瞎火,连月亮都没有的地方,几个满脸是血的乘客上来,被售票员怒斥:“下去!”
“凭什么!我们交供奉的!”
“车里有贵人,你们这幅样子有碍观瞻。”
“我们是被墓里粽子给打的!现在要回去找帮手!”
女售票员一耳光抽去,为首的乘客被打爆在当场,血糊了整个前门。
窦林猛咽口水,发现那些血渍又慢慢消失不见。
后面的乘客再没上车的意思,车又继续开了起来。
“后生,莫怕,那是群地老鼠,就喜欢去墓里抢香火,我们生前死后都讨厌这种人,他们活该被打。”
窦林旁边,一个浑身流着水的老头义愤填膺。
老头是上一站上车的,也没影子,窦林硬着头皮笑道:“老伯,您这身是大明的赤罗朝服吧?”
老头眉头一挑:“有眼力!”
窦林讪笑:“怎么浑身湿成这样?”
“墓被大雨淹了,唉,都是那帮地老鼠打的洞搞的,老夫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
老头说着,又抖着袖子,两管衣袖里,如自来水一样溅落,落地便消失不见。
窦林嘴角抽搐,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他觉得自己没有工作状态了,此时此刻,应该放松一下脑子。
三个小时的车程,秦昆一直在小憩,没有说话,后面的李可也非常安静。
车又停了一次后,李可才拍了拍前面的秦昆。
“秦导,还有多久能到?”
这个不知道年岁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淡定异常,秦昆笑呵呵道:“再一个小时差不多了。”
李可微微点了点头:“秦导和千乘国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果然是个有身份的啊……
秦昆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那倒是没有,就是出来转转,散散心。我是蜀人,在西岐修行。”
“幸会,要是散心,我保你安全。要是有别的目的,莫影响其他人就行。若是想要我出手帮忙,得加钱。”
既然有身份,又不想暴露,秦昆也不会刨根问底。
直白的回复让李可微微愣住,然后笑着摇摇头:“秦导想多了,当我是一普通人就好。”
历时四个半小时,车终于停了。
“终点站到了,请下车。”
售票员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秦昆伸了个懒腰,叫醒武森然几个。
“走了!”
第一四二九章,泥丸山,上陈村
淮泽一带,秦昆第二次开团就来过。
鹅县那个寒石鬼城,秦昆得到了凿命锥,也在很久以前见到了自己和杜清寒的合葬墓。
这次的第一站,在鹅县东方的泥丸山。
泥丸山离鹅县有一定的距离。上次的路线是从鹅县往三晋走,这次的路线是泥丸山往沿海走。
淮水沿岸古时多泽,阴气充裕,养出一地灵气,这里植被繁茂,蚊虫颇多,一派山野自然气息,朴实无华,古时候,这里的赶尸匠和湘西一样有名。
大晚上,荒山下,气包车无声无息没入黑夜,远处有铃铛响起。
刚下车,旅行社一行人就听见异动,远远看去,附近有一处坟堆,一个山野道人摇着铃铛,身后跟着一排竖跳的黑影。
“秦……秦哥!鬼!!!”
窦林惊叫。
武森然诧异:“小窦,你在车上不是见过吗?”
“我……”
车上那是沉浸式体验,窦林一直暗示自己是去恐怖屋了,现在是视觉体验,两码事啊!!!有时候硬着头皮上反而不害怕,面对恐怖来临前的脑补才更可怕。
“阴人借道……”
“阳人回避……”
山野道人时不时喊着号子,但是那一行人却直冲冲朝着秦昆几人跳来。
山野道人很疑惑,首先,这里为何出现了阳人……
然后,那些阳人怎么傻站在这……
“荒山脚下,四通八达,阴人借道,野鬼回家……”
声音越来越近,窦林现在才知道,猛鬼旅行社特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什么灵异探险团!
这真是组团见鬼的!
等闲人会喜欢参加这种旅行吗?绝不!
那个画家可能为了激发灵感,那个鬼故事女主播可能要寻找素材,心理医生肯定在探索人性深处的恐怖,以求治疗时产生共情,只有姓武的傻大个估计是闲的了。
窦林发现,米太子居然格外镇定。那位李可也异常轻松。
他环顾四周,忽然将职业精神武装成了保护色。
不再看那个恐怖惊悚的画面,而是沉下心来,对着几人拍摄起来。
见鬼的表情各有不同,阴森的气氛,劣质的光影,没有让窦林感受到屈服,越是粗犷的惊悚画面,才越有张力!
一会功夫,一套港式恐怖美学的照片出现。
所有画面没有鬼魅恐怖惊悚的元素,只有人的表情和昏暗的背景。
七张照片,包括秦昆在内,都是不同表情,让观看者很是好奇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窦林彻底进入状态,也彻底放松了。
此刻,那山野道人也来到了秦昆他们面前。
似乎是故意一样,来到面前3米处,山野道人见到秦昆一行人不回避,才带着那群竖跳的鬼绕道避让。
“胆子都挺大啊……”
山野道人嘟囔完,忽然觉得脸颊一疼。
吃惊看去,这才看清那个为首的那个青年,眼底凶光毕露。
咦?
我刚刚为何没有注意到他???
山野道人心中惊愕,这难道是匿气术不成?不对啊……匿气只能隐匿气息,他连自己本能的感知都蒙蔽了,这境界绝不是匿气那么简单。
而且这青年好像一头猛兽一样,山野道人被盯的极其不自在。
“你……你是谁?”迎着目光,山野道人艰涩发问。
身后的竖跳鬼是僵尸模样,但没有躯体,不能被算作僵尸一类,鬼气淡的只能是野鬼之流。
秦昆冷哼一声:“道长好雅兴,大晚上专门过来吓唬人吗?”
秦昆目光扫过后面六个竖跳鬼,六个鬼一动不敢动,三个已经尿了。
尿液顺着裤子流下,骚味弥漫,随后散去,山野道人几次摇铃,发现它们居然不走了。
只是扫了一眼?!
山野道人暗呼不好:碰见硬茬子了。
刚刚见面,他以为面前的是普通驴友,上山探险的。毕竟他们背着包,有男有女,看起来都是正经人。
吓唬他们只是出于好意,警告他们不要在天黑的时候进山而已。
定了定神,山野道人只能老实开口:“在下江淮渔楼护尸缇骑,陆山秋。此次带几只迷路野鬼回去,无意冒犯,阁下见谅!刚刚见到阁下一行人准备进山,贫道此举只是为了提醒山中危险,并不是故意要惊扰阁下一行……还望明鉴!”
山野道人冷汗涔涔。
哦?
听到对方专程解释,秦昆气势收敛了几分,这理由,其实也没恶意。
只不过对方居然是鱼龙山缇骑?这可是老熟人了。
“江淮渔楼楼主叫李堂吧?我见过一次。”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赵峰的朋友。”
山野道人再也不敢发问了。
直呼首座姓名的,如果不是当代新晋超一流,是没那个胆子的。
这人没有面具、不是光头、不做道士打扮、也没有络腮胡子。
如果不是扶余山那条狗,就是关东出的蛇和狐狸了。
然而他的口音明显不是关东话!
“陆山秋见过秦当家法驾!”
秦昆呵呵一笑:“眼力还算不错。”
陆山秋汗颜:“江淮渔楼我排第三,下一任的大渔夫可能就是在下,往后希望秦爷多多关照。”
眼力不眼力的陆道长可能一般般,但明显会以己度人的判断。
他乃二流颠顶,几乎跨过了一流门槛。而面前这个青年只是看了一眼就破了自己的赶尸铃,吓得那几个竖跳鬼动也不敢动,这威势明显是一流颠顶往上。
所有条件加起来能附和对方身份的,除了扶余山秦昆,还能有谁啊?!
“行了,走吧。前面是泥丸山吗?”
“是,秦爷可需要陆某相陪?”
“不用。”
秦昆身上威势彻底收敛,散发出一种安抚的能量波动,那几个竖跳鬼立即轻松下来,陆道长也没怠慢,给秦昆身后的几个人一人一个铜哨。
“刚刚无意惊扰,几位朋友海涵,这铜哨危险时候含在嘴里,能缓解眼前大恐怖。”
陆山秋送完东西说走就走,也没留恋。
小插曲立即过去,众人跟在秦昆后面,开始研究起这些铜哨来。
黄铜质地,法器之流,明显有些特别之处,首先鲤鱼造型就很别致,哨口是鱼嘴,鱼肚中空,后面挂着尾巴,吹响后空气流通,鱼尾会扇动,这玩意不像是法器,更像是给鱼渡气一样。
“秦昆,这哨子怎么吹不响啊?”
几人口水都顺着鱼尾流下来了,鱼尾也扇的飞快,唾沫星子被鱼尾打的乱飞,就是没响声。
鱼龙山的小玩意秦昆没见过。
不过当年鱼龙山就是锦衣卫后裔和江湖人组成,奇技淫巧颇多,可能得找找窍门吧。
几个小玩意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将其收好,打着手电,随着秦昆上了泥丸山。
越往上走,越觉得累。
刚刚在山下看过轮廓,这山不高,而且陂缓,可已经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的脚程,还是不见山顶。
“妈的,这山灵气可以啊,花草茂盛,都到腰了。”
“看这边,脸一样大的桔梗花,我天……”
“山上的树也比山下大了。”
“山顶到了,我靠,这迎客松长得……不应该籍籍无名吧!”
窦林惊叫起来。
同样惊愕的还有元兴瀚。
山顶老松竟然有五六人合抱那么粗,苍劲挺拔,但凡见过的人肯定会拍照发网上的啊!
“奇诡之地,奇诡之树,还是跟着秦导能见到这种场景……快看,仙人棋盘。”
老松下,将近一人高的石墩子杵在那,米太子身姿矫健,翻身上去,看着面前棋坪和硕大的棋子,上面站几个人跳舞没问题。
现在这种籍籍无名的景区,造景都这么宏大吗?
清风吹来,树影婆娑。
米太子、元兴瀚、武森然一众坐上棋坪,窦林给他们照了相。
接着,窦林又上了石墩,专门用米太子当模特,给棋盘照了相。
人生在世,落子无悔。
所见所想时悟到的意义,也不知是不是造景师的真正意图。
李可抱臂站在一旁,望着微笑的秦昆道:“秦导不去提醒一下他们吗?”
秦昆挑了挑眉:“提醒什么?”
“不是山上造景宏大,而是……我们变小了。”
秦昆咧开嘴:“开心的出来玩玩,提醒这些做什么。”
一群人玩了半天,才在秦昆的召唤下继续前进。
泥丸山下的村子,此刻已经没了灯火。
村口有渠,河水流过,一棵横跨渠岸的老槐树,是最特别的桥。
这么长的槐树,许多人也是第一次见,上面缠绕的藤蔓都有小臂粗,他们安稳走过水渠,月色下,只有一个老婆婆在锤衣浣洗。
“老奶奶,这么晚了,您……咳咳,您继续……”窦林又发现了素材,好奇走了上去,话说到一半,发现手电没照出老太婆的影子,就返身走了回来。
老婆婆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浣洗,村口的黄狗忽然跑了出来,拦住众人。
武森然是养狗的,却从没见过这么大号的黄狗。
世界上有名的大型犬诸如英獒、大丹之流,也不过1米的高度,这黄狗则看起来如同一只小马驹,此刻对着一行人又是龇牙又是疑惑,半晌后围着秦昆摇起了尾巴。
秦昆摸了摸狗头,刚刚还警惕严肃的黄狗立即狗颜大悦,吐出舌头眯起眼睛。
“小家伙,你家在哪?”
黄狗转身,忽然跳进渠里。
“喂!”
“狗子别想不开啊!”
“干嘛下去了?”
“我天,快搭把手捞上来……”
武森然最着急,这厮从小性格古怪,朋友不多,跟狗玩到大,长大也喜欢狗,看见狗子入水,半天没冒出脑袋,情急之下迅速褪去外套,一个纵深跳了下去!
黑夜,安静。
武森然下去后也没了踪影,甚至水花都没溅起。
众人鸦雀无声。
窦林头皮升起凉意,旁边的米太子也呆若木鸡。
“秦……秦哥……武老板……可能溺水了……”
窦林说出这话时都感觉荒诞了些。
这渠虽然深,但水不多,不像是能把人卷入水底的程度。但他们迟迟没冒头,不免让人担心万分。
此刻秦昆搔着头,也是郁闷。
浩渺阵???
谁能想到泥丸山有一处天然大阵,和阵字卷记载的浩渺阵极其相似!浩瀚和渺小随着大阵灵气浓郁相差的越来越大。但这破地方要踏出泥丸山的天然大阵,必须得入水吗?
时间晚了,要找其他破阵之法恐怕还得一会,也罢,就用最快的吧。
“别担心,武森然只是出去了。”
出……出去???
出哪门子去啊?
窦林还想催促,听见秦昆又开口道:“我们也该出去了,这次各位恐怕得湿身了。”
秦昆说着,一脚把武森然衣服踢入水中,窦林错愕,发现自己头一个被推入渠里。
接着,米太子、元兴瀚、霍奇先后被推入水中。
涂萱萱微张着嘴巴,旁边李可安慰拍了拍:“走吧,从这里就出去了。”
出去……去哪?
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涂萱萱被李可拽着,也跳入渠里。
脑海中想象的入水画面没出现。
一闭眼,一个屁股墩,裤子湿了一半,和跌倒坐入水洼的感觉没区别。
人还没在匆忙的变故中回过神,众人发现自己坐在村口的小水沟里。
这是河道支流引入的灌溉水,水流清澈,还能见到小鱼小蟹。
刚刚那么大只的黄狗变得小巧,趴在岸上甩着毛发的水渍,朝着它们汪汪叫着。
呃……
武森然是第一个来的,他挠着头,不明白自己为毛跑到一处小水沟里了,刚刚不是个大水渠吗?
起身后,又有水花飞溅,其他几个人也是先后落入小水沟,表情茫然。
“那个大水渠呢?”
窦林惊魂未定。
“怕是……鬼打墙吧……”
米太子迅速起身,裤子湿了一半,有些难受,不过好在这里温度正常又闷热,不像刚刚那么冷。
涂萱萱被李可带着站着跳了进去,此刻只是湿了鞋子,她回过神后砸吧着嘴:“头一次体验……还蛮意外的……”
黄狗的叫声引来了一个老伯。
老伯提着一柄鱼叉,身子骨硬朗,走来后发现是一群年轻人。
“后生,你们这是……进山旅游的?”
秦昆回道:“是啊老伯,天色晚了,能不能让我们借宿一宿?”
“那好说……阿黄觉得你们是好人,你们肯定是好人。都跟来吧!”
晚上,衣服晾在架子上,几个大男人光着身子就睡了。
直到翌日中午,众人才起床。
老伯家里不小,老伴病了,在儿子家住着,那里离医院近,小女儿在村子,大清早专门来做了饭。
昨晚,院子腾了四间房出来专门给秦昆他们,秦昆递上2000块钱,老伯说什么也不要。
“不差这些钱。”
秦昆看得出老伯确实不差钱。
徽派建筑如山水画一样矗立在雾隐蒙蒙的山中,更添意境,泥丸山在西方,山下梯田成片,小河流淌,能在这地方弄出如此气派的院子,老伯祖上肯定不是一般人家。
而且这个村子大多建筑都是如此。
“再不差钱我们也不能白住啊。”
老伯温和一笑:“老汉我喜欢热闹,你们陪我聊聊天,就权当房费了。”
村里屋子鳞次栉比,道路青石铺就,围着一处潭水,水是活水,大清早窦林在门口照相,发现一些游客也带着相机在拍照。
“仿古寻幽,山野仙境,这地方住着能长寿呢……陪着聊天就能抵房费,那我每年都想来。”
元兴瀚出现在老伯身后,摸出烟递来。
老伯笑着接过,秦昆也接过,给老伯点了火。
“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这么美。去年开始,泥丸山老出现怪事,一些游客不喜欢住村里,喜欢上山探险,他们见过仙人下棋,有的说看了一会棋盘就头晕恶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然后村里有些不太平……”
老伯指向村东头:“你看那边,是我们上陈村的祠堂,我们陈氏一族自明代就安居在此,村子代代更新,本来都是旅游宝地。去年泥丸山怪事一出,慢慢传开,祠堂然后又出事了,游客变得越来越少,都说这里闹邪祟……”
秦昆望着祠堂方向,好奇道:“老伯见过那些邪祟吗?”
“肯定没嘛……不过确实有游客生病,一出村就好了。有神汉过路帮忙查过,说村里的陈氏祖上不欢迎外人……你说奇怪不,去年之前都好好的。”
比起能不能把村里变成旅游胜地来说,村里太平对于老人家才最重要。
他们陈氏一族以德善传家,如果让外人觉得村子不详,那所有人都会觉得脸上无光。
“老伯莫忧虑,这几天我帮你看看。”
“你懂这个?”老伯挑眉。
秦昆呵呵一笑:“懂些风水,如果是风水出了问题,那好办。”
老伯表情放松,忽然又绷紧:“那……如果是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别的地方,自然指的是邪祟闹事。
秦昆伸了个懒腰,慢慢吐出四个字:“那……更好办!”
第一四三零章,六甲孤虚术
下午1点,陈老伯午休去了。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以看到除了窦林,其他人都在自由活动。
白天景色太温柔了,素雅的山水建筑激发不了其他人的灵感,元兴瀚在闲逛;涂萱萱觉得李可有些特别,与她相聊甚欢;李可陪着涂萱萱,时不时望向秦昆的方向若有所思;霍奇伸着懒腰,觉得这山这水这景才是最厉害的心理医生,陶醉在其中;米太子拿着手机在自拍,不知道跟哪个女孩聊得火热;武森然偷学着米太子自拍的角度和姿势也在自拍,似乎也跟哪个女孩聊得火热。
“小米啊,你过来给我调一下手机滤镜……”
武森然皱眉,偷看到米太子发的自拍照明显比自己更好看,朝他招了招手。
米太子拿着武森然手机摆弄了一番还了回去。
“武哥,你老学我拍照干嘛?”
米太子观察了一会,开口询问,武森然老脸一红,粗大嗓门响起:“你当模特的自然会摆姿势,学学你怎么了?!”
水潭旁边有石沿,二人坐在上面,米太子闻言耸耸肩,自顾自地发着朋友圈。
一副图,两行字。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照片里的阳光青年略显忧郁,头发用发蜡抓过,耳钉加上黑框眼镜,身材匀称,又有文气内敛,他面无表情,突显了眼神的深邃,眼底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可能也暗含别的情绪,一只手搭凉棚向远眺望,指缝里投下斑驳的光影,能看到嘴角的那抹浅笑。
雅痞。
朋友圈里,秦昆几人纷纷点赞。
评论区下,还有十几个女孩迅速回复,彩虹屁和迷妹留言布满整个屏幕,米太子挑了几条回复后,其他懒得搭理。
武森然坐在旁边偷瞟着米太子的手机屏幕,心中大为羡慕。
于是起身,猫着腰躲在水潭不远处的桔子树下,手指啪啪地摁着屏幕,不一会,一条朋友圈紧跟着出现。
一副图,两行字。
‘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
照片里的大龄青年虎背熊腰,头发是钢针一样的板寸,耳垂很大,眼神很横,身材发达,依稀能看见背心里的胸毛,他也面无表情,更突显了满脸的横肉,眼底好像带着对社会的憎恨,一只手搭凉棚向远眺望,指缝里投下斑驳的光影,能看到嘴角的那抹狞笑。
恶汉。
朋友圈迅速迎来第一条评论。
【花花世界一枝梅】:大武,你这是准备干掉谁吗?
武森然勃然大怒,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不远处,元兴瀚闲来无事,刷着手机一愣。
刚刚给米太子点了赞,怎么又出现一条朋友圈?定睛一看,是武森然发的。
同样的角度,迥然不同的效果。
元兴瀚脸颊一抽,看见武森然在桔子树下熊一样的背影,想上去打趣。
突然见到武森然一脚踩裂了路边放的青砖,浑身一抖,摸着鼻子往远走了。
霍奇倒是没看到武森然的异样,直接凑了过去。
“大武,抄作业能不能专业点?文案也抄吗?”
霍奇说完,肚子被擂了一拳,差点背气过去。
武森然一拳打完忽然一惊:“完了,光屏蔽米太子了,忘了屏蔽你们……”
霍奇揉着肚子,龇牙咧嘴道:“没事……不丢人……不过你特么打我胃上了,得赔我医药费……”
武森然挠挠头:“回去请你白吃一个礼拜的饭。”
霍奇胃部立即不疼了:“说定了啊!”
霍奇陪着武森然坐在那聊天,忽然多了条提示信息,女友白文静回复了,武森然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他憨笑着点开留言。
【文文静静】:大武,你发的怎么和我一个同学的朋友圈一样啊?
憨笑变为僵笑。
【文文静静】:咦,秦大哥还点赞了,你认识秦大哥吗?
僵笑变成震惊。
“秦昆!”
不远处秦昆转头:“嗯?”
“你认识我女朋友?”
“嗯。”
“你怎么没说过!!!”
秦昆想了想,那次聚会自己确实没提出来。
“许洋没告诉你吗?白文静和我妹妹秦雪是一个宿舍的。他知道的啊。”
“我……”
武森然欲哭无泪。
他自然没听过,而且恋爱时他就是一根木头,好多问题都不敢问,害怕冒犯。
“那、那米太子……也是她们同学?”
“是,临江大学的,他和我妹妹关系不错,应该跟白文静也认识吧。”
武森然的脚趾在地上抠出了两室一厅……
这特么,社死了……
我特么好尴尬,还学着米太子发朋友圈……
我真是……
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武森然斜着靠在霍奇身上,豹眼泛红,有泪花闪烁。
“大武!你振作起来啊!怎么了?!”霍奇拍着武森然脸蛋。
“我的青春……悲剧了!”
武森然说着,晕了过去。
呃……
周围路人纷纷侧目,霍奇感受到一座山压了过来,自己完全扛不住对方的身材,秦昆则顺手一抄,将武森然背在后背。
“他怎么了?”秦昆吃惊。
这糙汉子见鬼也没吓成这样啊。
霍奇看了看对方眼皮,摸了摸心跳,才开口道:“应该是恐怖性神经症,社恐就是之一,患者会如果在自己非常在乎的社交对象面前犯了错误,会导致神经紊乱。”
呃靠……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尴尬癌?
秦昆同情地望着武森然,拿着武森然手机,看见白文静的留言后基本明白了原因。
尼玛……
头一回遇到猛鬼旅行社的成员出了那种并非邪祟上身的事。这你让我怎么办?
秦昆问道:“能治好吗?”
霍奇摸出一根烟点上:“所有心理疾病都与治疗无关,而是和自己和解,和自己妥协,慢慢习惯就好。我这有稳定神经的药,等他起来了先吃点吧……”
秦昆和霍奇把武森然送了回去,看见虚弱的武森然,霍奇对秦昆道:“好转了。”
“好转没用,醒来可能又晕了。这厮毕竟轴……”
“那怎么办?”
秦昆心中一动,删除了武森然的朋友圈,然后对霍奇道:“告诉其他人真相,然后嘱咐他们下午武森然的朋友圈都没见过。我们演个戏。”
霍奇一喜:“是好办法!可是他女朋友那边……”
“我来说。”
秦昆拿起手机,给秦雪打了个电话。
“喂,哥,怎么了?”
“小雪,有个事给你说一下,关于白文静的,你得帮我给她说说……”
……
夜。
晚上8点半,上陈村的天空慢慢黑了。
秦昆一行人准备出发,前往祠堂。
武森然幽幽醒来,见到一个屋的霍奇后,拎小鸡一样把霍奇拎了过来,抱着就开始哭。
“霍大夫!我的青春……”
“悲剧了是吧?”霍奇被勒的差点背过气去。
武森然抹着鼻涕眼泪嚎啕大哭,霍奇莫名其妙:“到底是怎么了?你下午在桔子树下就呢喃这一句,是不是中邪了?”
“你还不知道怎么了?!”
武森然说着,门口涌入一群人。
“大武,怎么突然晕了?”涂萱萱第一个关心问道。
“是啊,哭什么?中邪了?”元兴瀚不解。
秦昆走来,探了探武森然额头,又捏着武森然下颌端详了一会:“没有邪祟侵扰,你准备装病讹我钱?”
武森然打开秦昆的手,红着脸道:“我怎么了你心里知道!”
秦昆正手反手两巴掌,直接抽肿武森然的脸,大喝道:“谁在我朋友体内,再不出来我不客气了!”
武森然被抽的愣住。
米太子看着于心不忍:“秦叔,不来点驱邪仪式,恐怕邪祟出不来吧?”
秦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谁还是童子身?抽他九下,我再用办法。”
人群中,霍奇慢慢站了起来。
“大武,秦导说你可能是被邪祟侵扰,得罪了。”
“你……想干什么?!”
武森然嘴角抽搐,双手被秦昆牢牢摁住,看见霍奇抬起手,嚎了起来:“跟姑娘亲嘴都是你教我的,你还是童子身?!骗鬼啊!”
霍奇左右开弓,抽了武森然九个大嘴巴,才甩了甩手腕:“爱信不信!”
武森然的脸肿的不能看了,秦昆这才装模作样道:“嗯……没有邪祟的味道,应该没事了。对了,我们现在要出发,你来不来?”
武森然到现在还是懵的。
“不来的话给白文静回个电话,找你一下午了。”
秦昆丢下手机,带着人离开。
一群人出了屋子,长舒一口气。
演戏可是个体力活,好在蒙混过去了。霍奇望向屋里发呆的武森然,小声对秦昆道:“我再去来点心理暗示?”
“不用了,我们走我们的,这家伙也就在乎白文静,如果姑娘不觉得尴尬,他才不会往心里去。纯情小男生,头一次恋爱都这样。”
秦昆老练的说完,扬长而去。
……
上陈村,祠堂。
供奉灵位的地方进不去,外面的戏台还是能去参观的。
戏台不大不小,正上方悬挂着‘德善传家’的牌匾,旁边是石碑是陈氏子孙的名字,这一脉一些有名的子孙后代专门被刻出列传,有模有样的。
大致浏览完毕,涂萱萱惊奇发现,陈氏一族是南朝陈叔宝的旁系宗族,隋文帝灭陈后,陈叔宝被掳去长安,那些旁支则分散各地,其中一支居住在这里。
“南朝陈,当年可是大族啊!”
“千年家族,哪怕代代不兴,但能传承到今日,也有着不可估量的底蕴。”
“啧啧啧啧……你们看,这旁支往上追溯,貌似还是陈霸先的直系后人……陈叔宝那一脉都不是直系啊……”
石碑有三个,已经布满青苔,沿着族谱血脉往上追溯,正是赫赫有名的陈霸先。
陈霸先的事秦昆知道的不多,但元兴瀚知道。
娓娓道来后,众人才发现这位雄主当年的气魄和胆量。首先这是篡位的开国皇帝,其次名声在南朝非常好,然后就是很神奇的地方……他很能打。
不仅武艺高强,甚至精通方术,得国后以姓为国,彰显雄主气势。
只可惜这不是终结乱世的雄主,他的存在只是给南朝续了十年的命,所以在后世人眼中,陈霸先并非所谓的真龙天子。
秦昆听着元兴瀚侃侃而谈,觉得颇为有趣,只是目光忽然注意到石碑的角落。
一段方术的记载引起了秦昆的注意。
‘吾之一道,必查天地之气,原于阴阳,明于干支,可背孤击虚……’
孤虚……?
秦昆一愣。
这不是奇门遁甲的六甲孤虚术吗?
这个方术听起来非常陌生,但秦昆见过很多人施展,原因就是……斗宗的望气术在以前,正是这个名字!
古时兵家争斗,必抢有利之地,以实击虚,有利之地,便是‘孤位’,不利之地,就是‘虚位’。
以有利击不利,无往不胜!
孤位说笼统点就是地利!创造地利或者占据地利,都是争夺‘孤位’的一种形式。
而且秦昆知道,不仅斗宗望气术与‘孤虚术’有莫大联系,甚至茅山牵机术也与它瓜葛颇深。
“陈霸先还懂方术?”
秦昆回头,看向元兴瀚。
元兴瀚一笑:“自然,他连谶纬也懂,乃奇才雄主。”
二人正说着,忽然间,戏台后的角落,窦林叫了起来:“快来看,这有个门!里面还有壁画,我先进去瞅瞅。”
“别乱跑!”秦昆大声提醒,窦林已经没了声音。
此刻戏台后,门里漆黑一片,秦昆几人站在门口。
里面压根没有壁画,也看不清有什么,米太子叫了几声,窦林也不回复。
“完了,窦老师不见了……”
米太子搔着头,这家伙好奇心也太重了,这门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可看的,旁边那么多地方不够照相的吗、
秦昆闭眼,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灵力波动。
其他几人的阳气,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就在自己周围徘徊,门里却没有丁点波动出现。
真出事了。
“秦导……”
李可忽然拍了拍秦昆肩膀,秦昆回头,看着这位不知年龄的女子,玉手正指向门框上方。
那是一个嵌进墙里的石头,刻着两个熟悉的字。
‘虚位’
身后,一个粗大的嗓门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各位想我了吗?!”
武森然终于从社会性死亡中挣扎脱困,他以为下午的尴尬是真实发生的,结果跟女朋友白文静聊过后才发现是自己的癔症。
没了尴尬,武森然终于回归本来面目,重新可憎了起来。
一巴掌拍向米太子后背,又锤了霍奇胸口一拳,武森然大咧咧的看着众人:“干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武哥,窦老师进了门不见了!”
“嗨,肯定是撞鬼了。”
“啊……?”
武森然抬头,目光凝重:“虚位……”
随后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虚位以待嘛?哈哈哈,小小鬼魅跟你武爷爷玩这套,各位等着,我这就把小窦救出来!”
武森然头一个,跨入门中。
周围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看见武森然没入门里的一刹那,就消失在眼前。
霍奇一口唾沫吐在旁边土地上:“这厮特么是猪吗……”
刚刚还丢了一个人,谁曾想半分钟后,丢了俩。
元兴瀚几个也是欲哭无泪,猪都没这么莽撞啊,他们正在暗暗吐槽,忽然,周围景色开始出现变化。
祠堂周围一片,被一块夜色黑布包裹,与村子隔绝!
戏台、石碑、墙壁开始寸寸碎裂。
咔咔的挤压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恐慌。
秦昆眯起眼睛,这厮特么绝对是猪啊!
奇门遁甲的六甲孤虚术里,每一旬虚位有两个,孤位也有两个。刚刚窦林一个人闯进去,秦昆还在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现在倒好,虚位填满了。
那么……这里的地利,恐怕要降临了……
刹那间,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一声惨叫传来。
秦昆发现……他们被明火执仗的士兵包围了。
前方三米,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窦林脖子上,窦林吓瘫在地上,旁边武森然凛然不惧,握住刀背,朝着那士兵猖狂道:“小小鬼魅,还敢伤人!装什么大头兵,速速显形!”
那士兵一愣,发现对方力气奇大,自己居然抽不出刀来。
旁边一位都尉冷笑,又有三人出列。
武森然也在冷笑:“来,往头上砍!眨一下眼睛我就是你生的!”
一群士兵发现,武森然真把脖子伸了过去,纷纷愣住。
这厮……有病吧?
第一四三一章,陈彪
秦昆扫了一眼,这一队士兵约莫十六人,此刻有一半人被武森然唬住了。
那都尉看到手下呆在原地,自顾自拿过手下的朴刀,朝着武森然走来。
不过忽然间,周围传来大叫。
“那队探子在这边!”
都尉眯起眼睛:“兄弟们,撤!”
一群人居然没有丝毫犹豫,跟在都尉身后离开。
窦林牙关打颤地站起身:“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村里祠堂吗?”
武森然嘿笑着拍了拍窦林肩膀:“别害怕,都是鬼打墙!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这都是鬼蜮重现。”
武森然解释的像模像样,秦昆都呆住了。
这厮以前不是不信鬼神吗?
米太子凑过来:“武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武森然傲然笑道:“灵异小镇晚上好几个老鬼喜欢来我那里蹭吃蹭喝,我和他们聊天时问出来的!”
秦昆打断了众人的好奇:“都别说了,我们也走!”
“去哪?”
“跟着刚刚的人!”
窦林觉得秦昆是疯了,他绝不想再被人用刀架到脖子上,但武森然、元兴瀚、涂萱萱几个迅速跟着秦昆离开,问都没问一句。
看着他们都走了,窦林也只好跟在后面。
刚刚离开的那队人里,一个精壮的士兵开口道:“老大,我们干嘛不把那群人杀了?”
都尉轻笑:“那群人衣着古怪,来此必然也有目的。把他们留下,好为我们离开拖延时间!”
杀人,很简单。
能合理运用环境,却不容易。
很明显刚刚那群人活着比死了对他们有利。
精壮士兵立即明悟,头儿不愧是头儿。
只是众人没离开多久,后面就有兄弟冲来道:“头儿,那群人也跟来了。我们怎么办?”
都尉眯起眼睛:“化零为整,兵分四路。你们两人为伴,其中一人熄灭火把,一炷香后四人为伴,只留一个火把,敌人肯定摸不清我们的动向,明日一早,在县城北汇合。”
“诺!”
十六人迅速拆成四组,火把灭了一半,开始分散行动。
此刻,秦昆天眼一直锁定那都尉,他们一行人紧跟着都尉身后,元兴瀚有些紧张,跟在秦昆旁边疾步走着。
“秦昆,这群人是什么来头?”
“探子。”
“探子还敢明火执仗的围我们?”
秦昆轻笑:“恐怕这附近还有他们的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撤退,明显在打掩护。”
当探子变成诱饵的时候,背后肯定隐藏着更深的计划,所以追踪的人肯定会更加谨慎。秦昆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这里怎么不像是鬼蜮……
刚刚他看了,都尉是活人,有阳气。
士兵也是。
莫非现在自己……能带别人进因果线了?
揣着疑惑,秦昆停在一棵树下。
“怎么不走了?”
“千万别走了……好累……”
“秦叔,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跟了两炷香时间,后面的人还没追来,秦昆却停在树下不动,众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秦昆抬头,树上的都尉低头望着他们。
“上树。”
几张飘羽符贴在他们身上,武森然头一个出列,迅速蹿到树上,这虎背熊腰的大汉,爬树本事如此了得,霍奇不信武森然平时会练这个,自己也尝试了一下,发现速度并不弱于武森然。
紧接着,男男女女都挑了树上去,感觉矫健如猿,非常神奇。
秦昆坐在都尉身边的树枝上,望着有些惊愕的都尉开口道:“我来坐坐……不介意吧?”
都尉轻佻嘴角:“阁下一行人好身手,都是汉国精锐吧?”
汉国?
秦昆算了算,时间完全不对啊!
这不是陈霸先那个时代,也不是陈叔宝那个时代……怎么跑大汉来了?!
“阁下别开玩笑,你的副手佩的可是唐刀!”秦昆不动声色回道。
这个都尉倒是没有佩刀,其他士兵都是普通朴刀,只有紧跟他的精壮汉子,身上那柄唐刀秦昆可不陌生。
“许明刀法了得,可以一当百,配个好刀不可以吗?”
都尉不太懂秦昆的意思。
但秦昆转眼一想,却懂了都尉的意思。
这是汉国,但历史上基本称呼其为——后汉。
五代十国!
我怎么跑这里来了……
“宝刀配英雄,当然可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不是汉国精锐。否则也不会和你一起躲在树上。”
都尉轻笑:“我乃陈彪,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秦昆。”
陈彪点点头,复又看向远方天空。
天空只有繁星,什么都没有,远处依稀有火把和人声,但都没靠近这里。
陈彪眯起眼睛,又慢慢闭上。
紧接着,疑惑地睁开双眼:“你到底是谁?!我为何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此刻,陈彪五指成爪,抠住树皮,整个人猛虎一样,盯着秦昆。
这时候再猜不出来对方的身份,秦昆觉得自己白在魁山老宅吃那么多年饭了。
“好一手魁虎道术,阁下的虎威恐怕已经小成!”
话音刚落,陈彪迅速出手,五指成爪抓向秦昆面门,被秦昆反手嵌住胳膊,摁住脑袋咣咣往树上砸去。
陈彪脑瓜嘣嘣作响,整个人被撞的七荤八素,副手迅速拔刀,从旁边三米外的树上跃了过来!
“放开陈都头!”
下劈的唐刀锋利嗜血,那精壮汉子也没见秦昆有何动作,就发现唐刀被夺,用力插透旁边的树干,自己脑袋也被秦昆摁住,咣咣往树上砸去。
两回合,两人被擒。
秦昆看到陈彪回过神来,又摁着脑袋往树上撞去,陈彪立即道:“高抬贵手!既然不是敌人,就是朋友!!!”
秦昆这才露出微笑,松开了陈彪二人。
那副手晃着脑袋,脸上被擦破,有些狼狈,秦昆对他道:“滚一边去,我跟你头儿说几句话。”
副手张嘴,发现自己佩刀被秦昆拔出,丢了回来。
这功夫,一看就是远超自己和陈都头,副手灰溜溜的离开。
树上,陈彪挠了挠发痛的脸颊:“阁下到底是谁,怎么听说过我桑榆魁山?”
元朝时,斗宗由北往南,祭家由南投北,所以此刻,斗宗还是北派的一员。
秦昆摸出一瓶啤酒,递了过去。
“老交情了。你现在认识郭威吗?”
郭威?
陈彪摇摇头。
可能此刻,他们还没碰面。
于是秦昆道:“陈霸先是你祖上?”
陈彪朝远方拱了拱手:“那是先祖。阁下怎么知道的。”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六甲孤虚术里,你可是在虚位吧?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让你专门跑到这种不利之地。”
都是会望气术的,明眼人谁会往这地方钻啊?
陈彪一叹:“我族被汉军屠戮,逐出家乡,这次专程前来就是试探当地守军实力,准备把陈家堡夺回来。”
“你……敢打军队主意?”
“汉军腐朽,国运不昌,蹦跶不了几年了。现在兵如匪,没什么区别。我从小被师父收养,父母大哥曾被汉军所杀,学艺有成后族人找到了我,准备夺回祖地。刚刚你见到的都是招募的族兵。乱世未曾终结,我们陈氏一族要安身立命,必须要有安身立命之所。”
后汉腐不腐朽秦昆不清楚,但他倒是清楚生死道基本很少插足军国大事。
不过……
如果霸占这里的士兵和土匪类似的话,秦昆也插手不了那么多。
“试探结果如何?”
“有其他族人去袭营了。还不清楚。”
“嗯。”
“你呢?刚刚用的是飘羽符吧?师父说,我们斗宗魁山在南方也有同门,叫符宗。但是我从未见过。”
陈彪看向秦昆问道。
“是飘羽符,不过我不是符宗的。”
陈彪似乎有些失落,还以为秦昆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同门师兄弟。
“阁下实力高强,陈某佩服,敢问阁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届时我陈氏一族会永记大恩!”
“你道门中人,按理说不该插手俗事。”
“师父说了,不斩凡间因果,难成气候。这是我的命,他让我下山,也是为了解命的。”
树下,来了两个搜寻的人。
话音戛然而止。
二人沿路往前走后,秦昆才看向对方:“有什么好处?你师父总该给你说过,因果账得结吧。”
陈彪一笑:“斗宗望气术与我族所传下的六甲孤虚术异曲同工,当年我父母临死之际,把这奇术和年幼的我托付于师父。这些年师父已经将二者融合,传授于我,若你助我,我可以把孤虚术那部分教于你,如何?”
‘叮’
‘接到任务:助拳’
‘任务目的:杀掉盘踞于此的士兵头目’
‘任务奖励:六甲孤虚术’
‘是否接受?’
秦昆看见任务内容,选择了是。
“我可以帮你杀一人。他必须满足恶贯满盈的条件。”
“好!”陈彪开口,“这里的将军姓侯,是当地招安的土匪,招安的代价就是把我们一族的陈家堡赠予他们。那人杀人如麻,绝不是什么好人!周遭百姓也常常敢怒不敢言。阁下如果帮我杀掉他,这群土匪必然群龙无首!”
招安的……
土匪头子啊……
秦昆想了想便回道:“成交。”
第一四三二章,因果线,也是生命形态
后汉从立国到灭亡仅三年。
此时各地藩镇叛乱不断,从南到北,从大到小都有,招安山贼土匪稳定朝政,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夜。
陈家堡。
此地与后世上陈村的位置并不在一处,但也不远。
这里依山而建,灯火通明。一位名叫侯昭的土匪啸聚山林,笼络了一批流寇强盗,约莫一千七百人,加上原先的家人老弱,陈家堡有将近两千余贼众聚拢,在当地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秦兄,侯昭乃县尉侯劭族弟,原先犯事,亡命江湖,后来见时局动荡,便回了泥丸山举旗立号,自封‘泥丸将军’,这可笑的匪号居然被县令承认了!他一边派县尉去招安,又上表朝廷说是击溃贼军,化为汉军,朝廷重赏下来,却在县尉唆使下,把我陈家堡送给了侯昭当地盘。”
陈彪说的咬牙切齿,秦昆深表同情。
乱世之时,荒唐事太多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而已。
走出林子后,一条小河拦住去路,前方就是陈家堡。
有土墙有石墙作为防御壁垒,陈氏一族显然经营了许多年,旁边还有开垦的良田,这么大的家业让给了别人,难怪会选择硬碰硬的方式夺回来。
“陈兄,今夜就你、我、你那副手一起去,有没有胆?”
陈彪没回话,副手许明大声道:“秦导,莫小看我们!”
秦昆不满的扭过头:“你叫什么秦导……”
精壮汉子一愣:“他们不是都这么叫吗?……”精壮汉子觉得这应该是尊称。
秦昆无语,没搭理对方,陈彪回道:“好!三人踹营,乃豪侠壮举,我陈彪义不容辞!”
说完,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哈,如果论豪侠,你们是不是少算了一个人?!”
武森然昂首出列,褪去外衫,月光下,结实的肌肉彰显出可怕的爆发力。
功夫这东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陈彪无视这身肌肉,干咳道:“武壮士……恐怕有些勉强吧?”
武森然顿然不悦。
“嘿哈!”
武森然上前一步,单肘撞出。
奇门肘!
“cei!”
武森然弹腿飞踢,落地弓步收脚。
跆拳道!
“嚯……喝!”
武森然抓住一棵树,整个身体与地面平行。
人体旗帜!
“啊打——!”
武森然从后腰摸出双节棍,前后挥舞,收功时单腿踢出,迅速收回,拇指在鼻尖一搓。
截拳道!
“你觉得我现在还勉强吗?”
武森然浑身流着汗,鼻尖几乎贴在陈彪脑门上。
周围,米太子、元兴瀚、霍奇几人大声叫好,秦昆揉着太阳穴算了一下。
如果生死搏杀的场合里,巅峰战力是100的话,那么刚刚三人的战斗力差不多是82+40+15=137。
因为不算猛鬼临身,秦昆觉得给自己82还算中肯。
多了武森然的话,差不多是82+40+15-20=117。
这厮只撸过铁,去了杀阵估计还不如土匪喽啰厉害。
“我说大武……你的职责很重要,得保护他们。”秦昆看到这厮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急忙劝阻。
武森然不悦道:“秦昆,我的实力你可能不太懂。不过一会你就懂了。”
陈彪瞠目结舌。
这普通人浑身气息也就是一辈子伍长的水平……哪来的自信?
“那……一会仰仗你了。”
秦昆一叹,猛然睁开眼睛,“其他人跟着陈彪的两个兄弟,踹营的,随我出发!”
一步踏出,流云衫从头到脚披下,长衫外袍无风自鼓,束发被激荡的灵力崩开,四散飞扬。
单手朝着虚空一握,玄音杵出现在手中,被秦昆挂在后背。
两步走完,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凶威四射,阳气内敛,阴气散出,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三步之后,秦昆已经到了三丈外,陈彪的眼睛都花了。
他只看见秦昆踏步,变得朦胧,再出现几乎是一丈外的距离,副手许明惊为天人。
这就是刚刚那个揍的自己不能还手的青年?
这明明是神仙啊!
陈彪迅速跟上,许明、武森然也追了上去,此时此刻的窦林使劲揉着眼睛。
“小米……天有点黑,我刚刚没看清……你看见秦哥刚刚的变装和风采了么……”
米太子咽着唾沫:“我可能眼花了……”
……
解决一个土匪头子,没什么困难。
秦昆只是想少沾染些因果。
在灵力用出的时候,秦昆终于发现周围的变化。
一根晶莹的丝线在往自己体内钻。
因果线。
它好像在很吃力的想与自己融合。
它想让自己介入它的因果中!不,它可能想加入自己的因果中。
那根丝线很短很细,比起秦昆以前见过的太过微不足道。
放眼看去,里面只有一行字。
‘吾之一道,必查天地之气,原于阴阳,明于干支,可背孤击虚……’
六甲孤虚术想让自己把它带走?
秦昆想到这里陡然一惊。
因果线……会不会也是一种生命形式?
想到这里,秦昆不敢往下想了。
因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每个人的因果,组成了人的一生,这一生就是人的‘命’。
但这一生细分开来,就是长长短短的因果线。
化整为零,没毛病啊!
况且这种生命形态,甚至比气态生命更让秦昆能理解。
气态生命是他在过去阶段对生命形态的领悟,那么因果线就是现在这个阶段对生命形态的领悟!
陈家堡一段矮墙上,陈彪低声道:“秦兄,守卫被解决了,你怎么开始发呆了?”
秦昆回过神来,发现许明的佩刀上沾着血,武森然在旁边扶墙呕吐。
“不好意思。”
“没事,走吧,陈家堡地形图我看过,贼头侯昭肯定在正中的揽月楼里居住。”
从矮墙进去,秦昆是思绪抑制不住的疯长。
因果之力……
在茅山被称为‘大罗无量道茧’。
其实它并不是茧,里面的人也不是破茧而出的蝶。
它是……一个世界?
无论大小、零整、长短,是完整的一生也好,是破碎的线段也罢,因果其实就是存在的痕迹!
它是杜清寒一直提醒自己的……该找的‘存在’吗……
秦昆忽然不走了。
陈彪一愣:“秦兄,巡夜的哨兵来了,快走啊!”
“秦导?!”
“秦昆,怎么不动了?”
三个围着秦昆,发现巡夜的哨兵举着火把越来越近,陈彪当机立断:“我们先躲起来!”
他拎起两人迅速没入旁边的小院。
墙下不远,秦昆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陈彪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完了,秦昆被发现了!”武森然此刻还在吐,也不忘担心秦昆。
但是三个人都看见,秦昆就呆呆地站在那,巡夜的哨兵从他身边经过,完全没有发现他。
这……
陈彪是三人中见识最广博的,他觉得自己可能见鬼了。
没……没有灵力波动啊,他没施展道术,怎么用的障眼法?
“头儿……秦导他会仙术?!”
副手许明缩着脖子。
“不……不知道……或许那两个哨兵中了识障。”
识障?
“识障是什么?”
二人不解,陈彪在思考,也不对。
识障虽然直慑本心,干扰五感六识,但只是干扰,并不是抹去啊……
哨兵走后,秦昆慢慢动了。
一步,来到陈彪几人面前。
再一步,消失。
片刻后,秦昆重新出现,手里提着一个满身酒气的大汉。
天气炎热,大汉此刻还赤着身子,秦昆将大汉递给陈彪。
陈彪一愣,这谁?
陈家堡,揽月楼的方向,顿时传来大呼。
“不好了!侯将军正在喝酒,忽然原地消失了!!!”
“不好了!我们四十个人亲眼所见,侯将军消失了!”
“别吵,大喜啊!侯将军被仙人掳走了,我们可能要成为从龙之人了!”
“噢噢,侯将军被仙家看上了,大喜啊!”
“……”
侯昭喝的五迷三道,眯起眼睛看着旁边的武森然,朝他醉醺醺道:“兄弟……你……也喝多了?”
武森然打开他的手:“滚。”
“嘿!你敢骂我?罢了……本将心情好……告诉本将,远处吵吵什么呢?我……听不太清……”
武森然看见这厮还提着酒坛,拿过来漱了漱口,才闷声道:“什么侯将军丢了之类的。”
侯昭瞪大眼睛,忽然摔了坛子:“一帮蠢货!喝酒……把我弄丢了!快让他们来找我啊……我丢了,我都丢了他们还在那喊大喜……给我宰了他们……”
侯昭在耍酒疯,被陈彪捂住嘴巴。
‘叮’
秦昆脑海传出声音。
‘任务完成’
秦昆看见陈彪脑子里一段因果线钻入自己体内,与先前‘六甲孤虚术’的因果交织在一起,彻底钻了进去。
“秦……秦兄神通广大,陈彪佩服,我这就把六甲孤虚术给你……”
话还没说完,秦昆木然看着陈彪,周围景色寸寸碎裂。
……
晚上9点,霍奇、米太子、元兴瀚等人早就出现在祠堂里。
二十分钟后,武森然才背着秦昆赶了过来。
“你们也回来了?”
“刚刚怎么回事?我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去了哪?”
“秦导怎么了?”
武森然擦着汗,没想到秦昆这么重,他坐在地上气喘如牛:“我哪知道他怎么了,姓秦的估计中邪了。幸亏我在!”
武森然磕磕巴巴的讲了刚才的事,因为重要片段他都在吐,也不清楚,众人听的面面相觑。
所以……到底发生了个啥?
或者……接下来怎么办?
此刻,秦昆处于魂游天外的状态。
他发现骨灰坛的因果丝,也在费力挣扎而出,想和自己融为一体。
都是因果……
都有生命……
人如虫子……
秦昆打开骨灰坛,忽然间,祠堂里众人全都遗忘了秦昆的存在。
秦昆被因果线包围。他看着万千世界,晶莹如丝的因果线,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这就是因果之力?
秦昆收回因果线,回到祠堂,忽然间,嘴唇轻启,声如呢喃。
“刹那岁月无限长……”
“尘埃因果映流光……”
“鲲鹏击水龙吞象……”
“仍是蝴蝶梦一场……”
逍遥阵。
一只蝴蝶飞起。
不是秦昆,也是秦昆。
蝴蝶飞到了高处,祠堂戏台附近几人的因果如丝,被看的清清楚楚。
李可的因果线很长,很长很长。
其他几人的几乎一样长。
武森然的因果线分支最少,与主线交织在一起。
米太子的最多。
涂萱萱的因果线最晶莹干净。
霍奇的分支不多,但分支又演化为分支,很杂乱。
窦林的因果线最脏,个别分支颜色发黑,和秽蠕类似。
元兴瀚最为中规中矩,很规整。
这种景色,之前从没见过。
“回去!”
蝴蝶飞回。
景色恢复。
戏台上,秦昆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诸位,不好意思,刚刚有所顿悟,走神了。”
“吓死了……没事就好。”
秦昆微微一笑:“晚上,你们自由活动。这一片现在都不会有事的。”
“哦?真的假的?”
“好啊,我们再去泥丸山上吧!那地方采风不错,我最喜欢夜景!”
“走!才9点多,就当遛弯了!”
莫名其妙去别的地方待了一个小时,分明不怎么有趣,还是泥丸山上看看景色有意思的说。
“秦昆,你去哪?”
“有些事再琢磨一下……”秦昆笑着对众人道,“随便玩吧,随时需要我,我随时在。”
说着,秦昆整个人没入黑夜,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喂,秦昆,我很好,小汪也很好。”
“嗯,辛苦了。”
“你有事。”杜清寒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你觉得……什么是存在的意义?”
“相信存在是有意义的,就是存在的意义。”
秦昆走到了水潭边,忽然将一颗石头丢进水潭。
涟漪激荡……
秦昆呵呵一笑。果然自己不适合思考太高深的东西。
“我从今天起,不寻找存在的意义了。”
“好啊,我也不去找生命的意义了。这次回来后,没事我骑摩托带你和孩子去玩吧。”
秦昆道:“可以搂腰吗?”
“可以,但……不许乱摸。”
第一四三三章,心狐照明堂
上陈村待了两天两夜。
在祠堂戏台遇见士兵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除了窦林外,没几个在意那件事,众人多半在回味泥丸山的风景。
很奇怪的小山,秦昆第一次带他们上去时,见到了几人合抱的迎客松,和能站许多人的棋盘,他们昨晚自己去的时候,那棋盘则大如篮球场,迎客松华盖参天,壮观的让人不敢直视。
仿佛原始森林一样,身处其中,才能感觉到人类的渺小和大自然的庞大。
可惜的是,他们并没见到其他游客见到的仙人下棋,有些遗憾。
晚上,泥丸山下,阎君笺烧完,一辆马车驶来。
秦昆以为自己烧错纸了。
错愕的看着这匹违和的交通工具,怎么和以往遇到的不一样?
“滚龙骸,驰道开,千毒万怨驱车来!阴阳路,邪柳栽,往返长眠鬼楼台!千乘国马夫刘二,见过秦爷!”
车夫刘二半边身子被刀从脖根砍到肋下,笑的阴森诡异,秦昆看见对方挠着伤口,身上皮肉翻卷已经生虫,他眯起眼睛,二指慢慢并起。
“你在……吓唬我的朋友?”
车夫笑容僵住,盯着秦昆指尖的冷焰,额角沁出汗水。
“小的疏忽了!但小的实力低微,晚上还得赶车,没法一直隐藏死相,秦爷恕罪!”
车夫冷汗直流,秦昆一沓冥币甩了过去。
“我虽不通千乘国鬼术,但怨毒驱车还是听过的,钱拿着,收敛点,今天若是碰见个脾气不好的,你死的透透的。”
秦昆说罢,第一个进了车厢。
刘二感恩戴德地擦着汗,一边吸收冥币,一边将自己渗人的外貌遮掩起来。
车厢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别有洞天,所有人上来后都没挤满,秦昆观察了片刻,发现竟然有阵法。
‘浩渺阵’?
车厢里也能用这种阵法?有点意思。
秦昆看见车厢镌刻着符纹,居然是用符成阵之术,那布置这符阵之人,多半也是精通阵法的好手了。
第二次坐灵车,窦林没了先前的紧张,感觉到马车行驶后,没有任何颠簸,竟然比头一次的气包车还要安静。
两天两夜的采风,元兴瀚似乎慢慢有灵感了,在车里打着草稿,画纸上是泥丸山山顶的样子,米太子在旁边不吝赞叹。
“老师不愧是老师!”
前段时间回来后,米太子就成了元兴瀚的学生,看得出元兴瀚准备把米太子当入室弟子培养,此刻听到米太子吹捧,元兴瀚瞟了一眼。
“哦?何为先锋?”
“超时代的解读,就是先锋!”
“理解角度还算独特。”元兴瀚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不过你应该看到了,这就是写实画作,至于怎么被解读,怎么被评价,都是外人的看法。你是画画出身,不难理解我的意思吧?”
米太子点点头。
画画的,画好自己的画就行了,不用管那么多。
一幅画的意义是别人赋予的,画里的灵魂才是自己给的。这就是主次分明!
历代大师,追求的就是专注完成一副好的作品,至于这幅作品会不会受到世俗认可、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名声地位财富,那都不是作画时该有的情绪。
元兴瀚的画作就是普通写实,只不过简单上色后,画中的灵魂就出来了。
他认为泥丸山应该用蓝绿色调,他认为棋盘应该用古铜色凸显,他认为黑夜应该有亮光,他认为落叶能映出人的脸,这都是他赋予整张画的灵魂。至于这幅作品会不会超过自己先前的作品,那都不重要。
谁能定义专注状态下的好与坏呢?
涂萱萱也在写一篇鬼故事,元兴瀚的初稿也给她不少的启发,二人在创作,霍奇则满脑子都是改建自己的心理诊所。
他想把诊所里改成巨大的家具和装饰。人的心病往往因为期待,所以痛苦,想而不得,心意不顺,才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怪情绪侵扰思绪,如果病人在这里都感觉到渺小,才会觉得那些烦恼……微不足道。
武森然听着霍奇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改建计划,作为霍奇的邻居,武森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能把私厨小院那么改,起码饭菜量可以加大,推出点‘巨人套餐’什么的。
嗯……得让厨子研究一下超级铁板大锅饭和宇宙大烧麦了。必须让食客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才会对美食有所敬畏。
武森然的脑回路明显跑偏了,但没人知道。
此刻李可靠窗托腮,看着涂萱萱的文字,提醒她可以加写妖怪奇闻,毕竟那么恢宏的场景人迹罕至,但应该有人居住在那,比如妖精之类的,涂萱萱便停下笔,记录起李可的建议。
但这些建议全部记录后,涂萱萱发现这完全不像是鬼故事……有些不伦不类的。
车里每个人都在忙,除了他们,还有三个表情木然的男子,秦昆则坐在三人旁边,琢磨起因果线来。
他现在不需要考虑存在的意义了,但得理解生活。
因果线既然已经成生活的一部分,他就得学着运用这种东西。
鬼矛‘玄秽’从掌心出现,秦昆现在感觉到这个能吞噬‘秽蠕’的家伙,绝对和因果线有莫大关系,甚至可能就是公孙飞矛留下的对‘因果线’的领悟!
‘因果丝缠太平雨……绕指柔化百炼钢……’
在三仙海国出海时,这是公孙飞矛的切口,秦昆端详着鬼矛,这玩意又该怎样缠雨,怎样化钢呢……
几人各自都在忙,秦昆旁边的三个人眼神则慢慢变得惊恐。
原因无他,秦昆身上慢慢逸散出可怕的阳气。
阳气如火,人冷烤火会获得温暖。
可是火如果太盛,就不是什么好事。
几盏茶的时间,一个背后血淋淋的男鬼忍不住开口:“这位爷……”
秦昆转过头来:“嗯?有事吗?”
男鬼汗流浃背:“小的可能快烫熟了……”
秦昆被打断思绪很不满:“忍着。”
“道爷……收了神通吧……我就是出来串个门,没害过人啊……”
秦昆瞟了一眼对方的因果线,有很脏的分支,但整体来说还算干净。
他正琢磨到重要关头,被打断后也有些不开心,不过对面坐的武森然很仗义道:“秦昆!放他一马吧,我请你吃一礼拜的饭。”
霍奇一愣,低声道:“秦导的事你掺和干什么?”
霍奇觉得武森然管的有点宽了。
武森然干咳道:“说实话,我头一次看见满面红光的鬼。见他挺难受的,有些于心不忍……”
众人发现离秦昆最近的那个家伙,一脸撒手人寰的笑容,满脸红光,头上开始冒烟了,整个人神志不清的憨笑着。
这特么得多可怜啊……谁见过鬼被烤成这样的……
秦昆不满归不满,在发现武森然很认真地递来一张‘槐下私厨’一周免费券时,便收敛了阳气。
那只鬼感激地朝着武森然磕了个头,武森然摆摆手:“起来吧,要不是你长得挺像我舅爷的,我也不会帮你。”
霍奇提醒:“死人亲戚不能乱认啊,他要是找借口冒充,缠上你怎么办?”
武森然一怒:“他敢,而且我舅爷还没死呢!”
车子停了两次,又上下了两批人,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停了下来。
“秦爷,地方到了!”
车夫在回禀,秦昆又随手丢了一沓冥币,车夫纳闷:“秦爷……刚刚赏过了……”
“车里的符纹我照着画了一遍,这是因果账。”
……
凌晨,不到1点。
众人发现下了车是一处小河边。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有几只虚影在河里沉浮,胆大的会贪婪望着众人,但没有几个上岸的。
秦昆望着对面的山,双目沉思。
第二站,涂山。
这里不仅是涂山,而且天眼发现,面前的河似乎藏着鬼城的入口?!
秦昆试了试水,是普通河水,于是甩去水渍。
涂萱萱以为这是什么奇怪的讲究,连忙问道:“秦导,干什么呢?”
秦昆朝她道:“今晚可能住不了阳宅了。”
住不了……阳宅?
窦林打了个哆嗦:“可不能住坟头啊,我不是怕……是伤身体……”
露宿野外,有时候睡帐篷里都会寒气入体,翌日腰酸背痛,更别说坟头了,秦昆自然不会把他们带到那种地方,他没有什么恶趣味。
只是秦昆在河边走了十来分钟,又试了试水。
这次,秦昆仍旧失望的摇摇头,于是闭起眼睛。
天上,一只竖眼睁开!
天眼俯瞰,这里山势奇特,峰谷颇多,有些地方地脉灵气盘踞不散,论风水,不算上佳,但如果把山峰连绵起来,风水便是极恶。
有人曾治了这的风水?才让此地好了起来?
秦昆在看山河走向,众人在捞水冲凉,只有李可抱臂上前,与秦昆并肩站立。
“在看什么?”
秦昆闭眼回道:“山。”
“古时大禹曾在这一带劈山导淮,稳固水势,这里山势已断,有什么看的?”
哦?这风水是大禹断的?
能把大自然形成的极恶之地变为小吉的风水局,这位老祖宗果然了得。
“你身上有股味道。”秦昆收起天眼,慢慢睁开眼睛,瞟向李可。
李可挑眉:“什么味道?”
“骚味。”
李可掩嘴,一瞬间,妩媚的神态让旁边的武森然脸颊通红。
“大武,看什么呢?”霍奇甩了武森然一脸水,发现武森然在看秦昆和李可聊天。
武森然红着脸收回眼神,好在现在是夜晚,没人察觉。
他只觉得刚刚那一刻,这个李可怎么比白文静还要漂亮?
李可自然发现了武森然刚刚的眼神,不过也没理会,看向秦昆道:“秦上师鼻子真灵。再闻闻,我可能还有别的味道。”
李可将胸往前一挺,前凸后翘的身材,秦昆只要低头就能一览无余,他没什么心思欣赏风景,而是看向李可脖子上的细纹,附耳道:“年老色衰的味道吗?”
李可耳朵痒痒的,嗔了秦昆一眼:“哪有这么调戏人家的。既然秦上师发现了,我不妨明说,我是西岐的狐仙,当然,狐仙是关东的叫法,我们那里只是自称得道的狐狸。”
秦昆道:“你为何来参团?”
“这条线和我要去的地方一样,我不想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就跟着你咯。”
“跟着我?”秦昆轻笑,“跟着我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吗?”
“自然,我们和长庚山是邻居。李珏、李璞、李瑜那三个老头告诉我,如果你不想找我麻烦,那么跟着你就没人敢找我麻烦。”
秦昆眉头挑起。
李珏?
这不是去草原时古顺子带的李道长吗?自己在地宫还救了他一命。他是长庚山的?
李璞他知道,有一次和秦明去关中送水果,顺带把三仙海国的秦朝老鬼送回去了,路上就见过那个请他吃面的老汉。
但李瑜……
这厮谁啊?
“我不认识李瑜。”
“他俗家名字叫李存一。”
秦昆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他们都是长庚山的……道士?”
“是。这次我下山,也请示过他们,他们可都同意了。所以秦上师不会拿我怎么样吧?”
秦昆才管不了那么多。
一只狐狸,爱哪哪去,她身上没什么臭味,是个本分的,当然,动物得道后自然会本本分分,它们有时候自律的比道门的要求还严格,秦昆早就听说过。
“随你。只是我挺好奇,你出来的目的是涂山吧?为什么?”
涂山自古就是狐族居住,狐女神话从大禹治水的时代就开始流传,李可回道:“没错。有位老祖宗回来了。召唤我们来此。”
老祖宗?
“涂山还有你的老祖宗?”
“狐族之中,无论类别,只要活得久,都能被人尊称为老祖宗。那位祖宗的年纪我根本闻不出来。她只给我寄了几根毛发,我就知道非来不可。”
在李可的认知中,老祖宗的召唤是大事。
并且她补充道:“关东那位妹妹也会来。”
狐狸精会盟,秦昆没心思去管,不过听到‘老祖宗’三个字后,他叹了口气,恐怕自己已经知道是谁了。
“嗯,你既然有事,就去忙吧。”
“忙倒是不忙,老祖宗正巧就在淮泽鬼城里,我看秦上师的目的也是来此,不如我为你们带路?”
哦?这里就是淮泽鬼城?
“你会进城?”
李可娇笑:“我没进过这里的鬼城,不过我能闻到老祖宗的味道。”
说着,李可带头,返回了刚刚经过的一块青石旁。
“月至三更上……心狐照明堂……”
“西岐李可,专程拜见老祖宗!”
青石半截没入水中,在李可盈盈一拜后,下一刻,居然光滑如镜。
但镜子里,并不是李可的面孔,而是一处鬼火通明的街道。街上人声鼎沸,夜晚似乎正是他们活动的时候,显得格外热闹。
身后跟来的几人使劲揉着眼睛。
这石头里……怎么还有一座城啊???
李可径自走入石头中,如入水波,涟漪荡开,消失不见。
石头里的街道上,出现李可的身影,她回头望来,朝几人招了招手,秦昆当先走了进去。
第一四三四章,棺灵
淮泽鬼城,街巷纵横。
秦昆没来过淮泽一带,头一次领略这里的精致。
街道上,灯笼烛火的颜色不怎么正常,可热闹繁盛的程度绝不输任何一处大城。
在龙槐鬼城、孤山鬼城、寒石鬼城等地秦昆从没见过哪里有这么多的馆子。
吃的很多,这是一大特点。
而且贪嘴的鬼也很多。
这条街道,最热闹的酒楼门口,铺着青石,站满了准备吃饭的鬼。
“好香啊……”
武森然动了动鼻子,胃口大开,元兴瀚、涂萱萱的肚子也发出不争气的咕咕叫。
米太子望着门口的桃符,上书‘三牲食祭三尸天’,下书‘七窍七魄过阴年’,匾额写着‘食为天’三个描金大字。
灶王坛的馆子不是城里最大的,但明显是最受欢迎的。
门口的小二朝着外面道:“下一桌,到哪位爷了?”
“我!”
一个鬼举着手,小二看了一眼,满脸红光道:“里面请!”
楼有两层,桌桌客满,李可朝着秦昆一笑:“秦上师要继续逛街的话,恕我失陪一下。”
“没事,你忙你的。”
李可走了。
其他人则不想动了。
里面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不吃一顿绝不会罢休。
“大武,这……可以吃吗?”
霍奇看见武森然去排队了,一脸诧异。
武森然撇撇嘴:“又不是没吃过!这里叫‘灶王坛’、‘食为天’,里面都是阴人吃的东西,吃了能饱腹,却没营养,不过吃一顿没什么事。”
武森然早就尝过这里的饭菜了,今天这处鬼城,饭菜比之前的味道还要香,让人没法抗拒。
米太子缩着头看向元兴瀚,元兴瀚点点头,表示他也吃过。
众人要吃饭,秦昆没意见。
但排队的话恐怕得等好久。
只见武森然挤开那群老鬼往前走去,抢着排队。
老鬼们顿觉不悦:“你为什么插队?!”
武森然理直气壮:“因为我没素质啊。”
老鬼憋了一肚子话,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看着武森然抢到了前面的号,旁边一个鼻子灵敏的老鬼狞笑起来:“他是阳人!”
众鬼忽然觉得店里饭菜不香了,流着口水看向武森然。
武森然爽朗大笑起来:“敢打我的主意,你可知他是谁?”
武森然大拇指指着秦昆,老鬼们狐疑望去。
一个……青年,他是谁?
普普通通的气息,普普通通的气势,杵在那里,若不是武森然指着他,他们连那个青年注意都不会注意的。
很没存在感的一个人。
“哼,有眼无珠。”
武森然其实也不知道秦昆在道门什么地位,反正他只知道秦昆在这群邪祟面前从来没怕过,看见秦昆没有释放那种王霸之气,武森然不屑扫了众鬼一眼,“告诉你们怕吓到你们!”
众鬼顿觉无趣。
但又忌惮秦昆是否真有来头,倒是没人多嘴了。
一顿饭吃完,浑身舒坦。
徽菜以火工著称,红烧最为特色,而且当地的豆腐文化盛行,当年淮南王做出豆腐后,这种食材在千年的岁月中被不断开发成各类美食,武森然觉得回去后要请一个手艺精湛的火工师父了。
抚着肚皮,一行人走在街上。
青石白墙,黄纸告示。
上面悬赏着造孽的鬼匪,窦林拿出相机,发现拍不了照,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元兴瀚在画画。
涂萱萱望向秦昆:“秦导,这城里还有鬼匪吗?”
秦昆也是第一次见。
鬼匪,很明显是杀鬼的鬼,这种鬼死后恶贯满盈,没入阴曹,就在鬼城一带胡作非为,对阳人几乎没影响,但对鬼民来说,就是深恶痛绝的存在。
“我也头一次见,挺奇怪的。”
这鬼城井然有序,平心而论,治理的相当不错,比起龙槐鬼城还要有秩序。
况且城里干净、鬼民守序,刚刚那群鬼发现他们是阳人,都没出现试探性的攻击,这已经代表淮泽鬼城的面貌了。
只是……
秦昆天眼睁开,发现这里的确少了些东西。
卫兵。
卫兵是有的,目前就有四个鬼卒在隔壁巡街。
但是很少。
这一片七八条街道,总共就八个鬼卒,显得势单力薄。
“卖报,卖报!柳河街金爵爷祭日,请了名角温娘子唱戏,凭报纸可进金府梨园!”
“什么?温娘子都来了,金爵爷好大的面子啊!”
“来一份!”
“冥币一沓!”
“你怎么不去抢啊?!”
民国小童混杂着宋朝老鬼,看着有一种奇怪的和谐。
“秦导,我要换点冥币……你有吗?”
涂萱萱垂涎着那份报纸,她从没听过鬼唱戏,今日非常好奇,凑到秦昆旁边问道。
秦昆摸出地狱道香田里的供奉:“一万一沓。”
“你也是抢钱啊!”武森然嘴角抽搐,一万块,自己得卖多少串烤肉才能赚回来?
随后想想,哦,大概一晚上就够了。
“那我多要点,出去给你转账,现在手机没信号。”
涂萱萱不嫌贵,买了六沓,看向其他人,“我请你们看戏吧?”
涂萱萱是不差钱的主,看见众人不太好意思,她笑嘻嘻道:“走嘛,就当是陪我,我一个人不敢去……”
陪伴,那没问题!
男人们多多少少有了点面子。
武森然问道:“但我们就把秦昆晾在这不合适吧?万一碰见硬茬子怎么办?”
涂萱萱倒是没想到这茬。
她看向秦昆:“秦导……给个办法呗,我们想自由活动。”
涂萱萱开门见山。
秦昆变出一个碗:“化阴符水,一万一碗。能遮盖阴气,没人知道你们身份。”
涂萱萱道:“我要五碗。”
秦昆变魔术一样端出五碗符水,元兴瀚、窦林、米太子、武森然、霍奇喝下,感觉嗓子快哑了。
“萱萱,你怎么不喝……”武森然干咳道。
“我老公给我备了点辟邪的东西,也能隐瞒阳气,不怕邪丧……”涂萱萱吐着舌头。
秦昆不知道韩垚把祭家什么宝贝给涂萱萱了,不过既然她有傍身之物,自己也没多问。
众人走了,如同逛街散步。
他们拿着报纸,一路逛,一路聊,还挺轻松的,秦昆伸了个懒腰。
“韩垚恐怕把我的事透漏给涂萱萱了一些。”
秦昆如是想着。
自己来此是为了查程旺的死因,临走时给扶余山众人交代过,涂萱萱这姑娘很识趣的带人离开,也不会拖累自己,秦昆觉得韩垚娶了个好媳妇。
没了旁人,秦昆也隐匿了阳气,朝着鬼城的中心走去。
……
王城,还在鬼城之内。
这里城墙高大,鬼卒很多,也有被惩罚的鬼民,似乎是犯事的鬼匪之流。
七个鬼匪被吊在城头,浑身鲜血淋漓。
秦昆望去,发现两个熟人。
口蛊鬼,八臂魔。
口蛊鬼嘴里的蛊虫和秽蠕被打的流出嘴巴,拖在身前,没有断掉。
八臂魔则和蜘蛛标本一样被钉在墙上。
下方,写着鬼匪为何犯事被悬挂示众。
而且还写了斩首日期。
如果说之前秦昆还有疑惑的话,那么现在恐怕就明朗了许多。
外城并非是鬼卒少,而是被清洗了一批。
鬼匪恐怕也不是纯粹的鬼匪,可能还有程旺的余党。
狐皇好手段啊!
“喂,看什么呢?你可是他们同党?”
秦昆面前,两个鬼卒拔刀走来,秦昆二指轻叩,空气仿佛玻璃一样被敲了两下,两个鬼卒就变得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拔刀出列。
在一群鬼卒的注视下,秦昆大摇大摆进了王城。
……
……
淮泽鬼城,王城大殿。
一只狐狸卧在正中。
殿内没有烛火,只有清冷的月光洒下,那只狐狸起码占据了半座大殿,但却隐藏在黑暗中。
狐狸面前,跪着两个女人。
“西岐李可,见过老祖宗。”
“白山关瑶,见过老祖宗。”
两个女人,都很貌美,巨大的狐狸没有回话,她们只能在那跪着。
黑漆漆的大殿中,走出一个假城隍。
那只鬼看起来是城隍扮相,但胸口绣着凶兽‘穷奇’,正在流血。
“狐皇说了,你们千里迢迢而来,奔波辛苦,随意些吧。”
李可、关瑶对视一眼,化作狐狸。
一只黄纹红狐,一只黑纹白狐。
“老祖宗召唤,不敢不从。”
假城隍笑道:“无须客气,狐皇在信里许你们的修炼之术,自然会兑现,不过当务之急,是办两件事。”
“请老祖宗明示。”
假城隍开口:“一,青丘云狐一族是否真的灭亡,你们需要确定一下。狐皇觉得,可能有族人存在。当年被流放时,族人多少逃了些。”
假城隍顿了顿又道:“二,涂山狐族的后人去了哪?她要见那群狐狸。当然,如果融入了你们的族群,狐皇说仇恨可以放下。但必须把拥有直系血脉的涂山氏交出来,她有话要问。”
两只狐狸对视后,关瑶先开口道:“回禀老祖宗,涂山氏与我白山狐族并无瓜葛,我会全力帮助寻找。”
李可也道:“我祖上乃西岐野狐,当年武王灭商,带了些修行之术回到西岐,送给了族里先辈,才有我西岐李氏,我也会全力帮助寻找青丘、涂山狐族下落。”
黑暗中,巨大的狐狸睁开眼睛,望着面前两只小狐狸,慢慢将眼睛闭上。
假城隍道:“狐皇信任你们。”
“谢老祖宗!”
“好了,歇息几天就出发吧。”
假城隍说完,化作烂泥,消失在大殿。
两只狐狸走了,大殿又静如鬼蜮。
圆月高照,狐狸抬头,大殿顶上原先的藻井被拆掉,一束月光洒下,正对她趴的地方。
冷清的月色,显得它有些孤独。
一个声音响起,狐皇的视线转向殿外。
“所以……你到底杀没杀淮泽鬼王?”
来者是个青年,青年话音刚落,整个人坐在一处狐裘软塌中,一条**搭在他身上,白皙的女人斜眸望向秦昆,轻笑道:“你猜呢?”
秦昆感觉到狐皇的手顺着自己的衣衫伸了进来,他望着刚刚假城隍消失的地方,不确定道:“你……拿走了他的因果线。所以你对因果之力的领悟是……操控傀儡?”
操控傀儡,就是魅术的一种。
在十死城几位神中,都有各自对因果之力的领悟。
秦昆见过暮神的琴,见过白神的网,那么狐神的傀儡……应该就是她的招牌了。
玉体横陈的美艳女子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面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孔哀叹:“我的面貌一直在变……”
“你想说什么?”
“你可知道,我的魅术中,能变成你喜欢的人。”
秦昆一怔。
女人继续道:“但在你面前,我的面貌并不固定,所以……你是薄情的人吧?”
“那倒不是。”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秦昆望去,与狐皇对视,片刻后,狐皇眼睛已经出现绿光,秦昆却仍旧如常。
“唉……送你了八条尾巴后,终究是我魅术不够了。”
此时此刻,秦昆也不禁动摇。
她很美。
自己怎么不动心呢?
秦昆倒是不在乎对方魅力够不够,只是有些害怕自己到底还行不行。
我特么在食为天把豆腐吃多了吗?
怎么现在连吃豆腐的念头都没了?!
看着秦昆表情严肃了起来,狐皇问道:“你专门来此,就是为了问那个烂泥鬼死没死?”
“这是其一。”
“其二呢?”
“十死城出现了。”
狐皇皱眉。
“云露或许也会来到这个世界。”
“你绝对不能让她来!她携带那么多因果降临这里,会遭天谴的!”
狐皇紧张了起来。
似乎她知道一些秦昆不知道的禁忌。
秦昆道:“所以我恐怕要去阻止。为了云露,你告诉我一些因果丝的运用之法,不过分吧?”
“对因果之力的领悟,每个人都有不同。我只能告诉你一些我领悟的。你应该知道,那个东西很可怕……它会给你带来无穷的力量,也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其他人领悟的因果之力。在十死城那么多年,我不信你不清楚他们的手段。”
狐皇沉默。
随后淡漠道:“秦昆,我的因果线缺了一段,你应该清楚……十死城那场变革前,你把我带出来的。”
秦昆笑道:“我清楚。所以后来的暮神、白神、血神、虫后你都没见过他们的手段。但是……你自己是怎么把缺失的那一段补回来的?!”
秦昆眼神无比凌厉。
狐皇终于露出吃惊的光芒。
“你能看到我的因果线?!”
秦昆沉默。
“不可能!那是只有站在高处的人,才有的本事!”
“别废话,你有办法返回十死城,是吗?”
狐皇忽然笑了。
她都没发现,秦昆的境界居然变得如此恐怖。
“你的天趣眼,果然厉害。”
秦昆皱眉。
“天趣眼?这是什么?”
“想知道,拿条件来交换。”
“是我带你出十死城的。”
“我给了你八条尾巴,我们之间谁都不欠谁的!”
秦昆道:“好,你告诉我天趣眼和因果之力的运用,我告诉你涂山氏可能的下落。”
此刻,狐皇玩味的笑容终于收起。
“你……知道……涂山氏的下落?”
秦昆重新掌握了局面:“你找到她们,真的想报仇吗?”
“不……我只是想看看她们。”
狐皇眼神变得幽怨。
“说实话,当年姒文命在青丘和涂山间选择了涂山,我没能嫁给他,整个氏族为此,被大水淹没,许多族人开启了复仇,阻止他的治水大计,结果被流放。”
“你没经历过那场浩劫,所以你不知道,那时候谁能嫁给他,谁的家乡就会免受水患。”
“我很失落,但……我是喜欢他的,我从没很过他,这次回来……我想看看涂山的后人,问问她们在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狐皇说罢,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发生了什么……当然是一些可怕的事。”
女子款步走来,一身嫁衣,狐皇望去,呢喃道:“一只……棺灵?”
下一刻,狐皇眼睛眯起,发现那嫁衣鬼摇身一变,成了她最想念的……女儿?
“你那具棺里葬的是谁?!”
第一四三五章,渡魔莲交出来!
狐皇死死望着嫁衣鬼,等待答案。
刚刚她的吃惊,不是因为嫁衣鬼化出她女儿的模样。而是嫁衣鬼这身鬼术!
魅术……
只有狐族才会的魅术!
狐族魅术为什么那么高明?是因为所化的美女倾国倾城吗?并不,而是她们施展魅术后,中术者能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人的样子。
异性、同性皆无法抗拒!
狐皇知道,这只棺灵绝对与狐族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极有可能她的棺材里,就葬着某位狐族祖先!
良久,嫁衣鬼抱歉一笑:“我……其实并不知情。”
她说完,狐皇巨大的脑袋伸到嫁衣鬼面前,居高临下。
一股可怕的威压袭来,秦昆二指朝着空气一弹,威压崩碎,化作劲风往四面八方卸去。
嫁衣鬼靠在秦昆旁,笑盈盈道:“你已经看出来我是棺灵了,那想必不会陌生,我的灵智是在棺主人死后很多年才出现的。我会继承她部分记忆,但也会缺失很多。”
狐皇沉默。
对方说的不假。
棺灵毕竟只是死者的遗愿多年侵染棺材所化,无法继承所有的记忆。
旁边的秦昆看向嫁衣鬼,时至今日,总算知道她的身份了!
最开始,嫁衣鬼提过她不是普通鬼类,秦昆猜测她会不会是一只镜灵。毕竟嫁衣鬼的宿体是铜镜。
但没想到……嫁衣鬼是棺灵,那铜镜……只是陪葬品!
白壁人……
秦昆浏览起脑中嫁衣鬼的评价:白棺璧人,黄泉孽侣。
系统诚不我欺!
嫁衣鬼则继续道:“不过葬于棺中的,的确是狐族。我继承了她的怨念,继承了她的哀伤,她被下葬后,石棺插入河底,变成断洪针。这是禹术,我也会些禹术。”
狐皇静静地打量着对方的嫁衣,良久,叹了口气。
这棺中所葬,恐怕真是与姒文命亲近的人吧。
一身嫁衣,显然并未出嫁。
能披着嫁衣化形的,肯定有遗愿未了。
又是狐族,又未出嫁,是他的女儿吗?
时间太久了,嫁衣鬼都给不出答案,狐皇就更没法寻找答案了。
“罢了,我与他终究有缘无分。”
威压消散一空,狐皇懒散地趴在地上,半睁着眼睛问道,“那你知道所葬之人可有后人祭拜过吗?”
“有人祭拜,并非直系血亲,每每水患之时,江畔百姓就会举办祭礼,他们会缝制一套秀美的嫁衣,连着三牲果素投入江中。这种祭典我见过十二次,直至我自由。”
看来涂山氏的下落已经成谜团了。
狐皇甩去杂念,当年与姒文命有关的涂山氏都不知所踪,自己青丘云狐一脉更别提在哪了,她挪了挪窝,地上出现一条狐裘。
“秦昆,我与你因果已了,你从哪来回哪去吧。你答应我的事,希望你能做到,这狐裘是我答应你的东西。”
“阻止云露过来是吧?好。”
秦昆拎起带着余温的狐裘,装模作样的掸了掸。
下一刻,脑海出现提示:
‘叮!’
‘获得青丘狐裘’
‘青丘狐裘’
‘介绍:青丘云狐一脉法蜕’
‘评价:暗含狐皇魅术奥义,乃因果皮囊’
‘(提示:通灵狐裘,玄妙无边,对异性有莫名的吸引力)’
“鸡肋啊……”
秦昆啧啧一叹,以自己这种该死的魅力和帅气的面庞,怕是永远用不上了。
拿起狐裘的一刻,一阵风吹来——
秦昆看见自己在倒退。
他和嫁衣鬼从王宫大殿退了出去,大殿门关上;从王城里退了出去,王城门关上;从外城退了出去,几乎到达了他进鬼城的地方,倒退的景色才消失。
“喂!你还没告诉我天趣眼是什么呢!”
秦昆在街上大喊,行人纷纷侧目,不知道这个青年在说什么胡话。
王城,去了。
程旺,也见到了。
确定了程旺已经成了被操控的傀儡,等于是死了,秦昆算得上完成了一个任务。
可惜狐皇的目的他还不清楚。
秦昆收起嫁衣鬼自语道:“我得再进去一趟。”
不过话音刚落,旁边一位老鬼瞳孔变成狐眸,经过秦昆时给他说道:“佛家五眼,其一为‘天趣眼’。”
老鬼说完擦身而过,另一个胸口糊血的妇女经过秦昆时也变成狐眸,继续道:“‘天趣眼’能透视六道、远近、上下、前后、内外及未来。当年神罚天城,有一个自称波旬的弟子告诉我的。”
妇女擦身而过,一个小孩子拿着糖葫芦,眼睛变成狐眸,仰着头对秦昆道:“这也是道门所称的——‘天眼’。”
秦昆发现狐皇的描述,和自己的天眼几乎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杀掉程旺?”
秦昆问向那个孩子。
孩子一脸茫然走开,一个挑夫瞳孔一变,看向秦昆道:“他不该死吗?”
秦昆沉默,然后道:“说出你的目的。”
挑夫走过秦昆身边,一位遮面少女笑盈盈道:“我的目的只是寻一处落脚之地,他未来的因果已断,断了,就是有变数,所以谁都有可能杀了他,别人能杀,我不能吗?况且……我不怕染他的因果。”
少女走开,秦昆站在街上。
任务彻底完成。
实力到了狐皇这种地步,恐怕不是用规矩能镇压的,只要她不想造次,那谁都没法逼着她祸乱阴阳,如果她有这个想法,收拾起来会很困难。
此刻,秦昆知道对方是有野心的,再不是之前那个断尾求生的狐狸了。
“我该相信她吗……”
秦昆扪心自问,他愿意相信狐皇。
所以今天不能出手,这个人,是活子,也是隐患,这因果,他避不了、逃不脱,索性接了。
“好!希望你守这里的规矩。我不希望某一天,我得亲自过来找你麻烦。”
一个缺了半张脸的老太太瞳孔变化,拄着拐杖呵呵笑道:“我的一举一动,皆有定数。你莫担心,因为担心……也没用。”
周围街道重新恢复嘈杂。
秦昆不再管狐皇的事了,当下不如去听戏,放松放松。
……
金爵爷府邸很大,有私家梨园。
这位爷在淮泽鬼城的名声不错,适逢祭日,来捧场的人不少。
台子上,是黄梅戏。
黄梅戏起源唐代,明清时因为融入元代杂剧后迅速壮大,秦昆步入园中,手上是一份报纸,金府仆人看到后,主动搬来座椅瓜果招待。
戏曲热闹,叫好声不断,秦昆看到台上那位温娘子的表演,心中也是佩服。
这质量,比曲大爷当年收音机里放的好听太多。
他生前最爱越剧和黄梅戏,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会喜欢这台戏的吧?
老远看见涂萱萱、元兴瀚一众在听戏,有滋有味的,秦昆没去打扰。
在后面听了一会,忽然又想起了曲大爷。
“当年程旺为什么会害了他?”
戏曲不断变化,温大家鬼术用出,三腔齐唱,台上曲风仿佛魔音靡靡,杂乱不堪,但仔细听,却毫无嘈杂,俱为天籁。
三个戏台,三腔齐唱,三个虚影在演。
温娘子身影以一化三,精彩纷呈,秦昆忽然觉得脑海中有些念头生出后,没法忘记了。
“程旺……害死曲大爷……为了放出杨慎镇压在五巍山的鬼魅。”
“进入五巍山,当年需要‘渡魔莲’。”
“程旺是有渡魔莲的。”
“那么……”
秦昆双眼猛然圆睁,“杨慎当年一切奇遇自五巍山开始。五巍山和三坟山一样,直通阴曹,从那里走阴,可以到‘业火玄府’,也就是说,业火玄府与十死城一样,当年是独立的存在,龙槐鬼王说过,杨慎在阴曹的地盘叫墓州。不对不对……还缺点东西……要不然曲大爷的死和这些事根本扯不上边……”
周围安静异常。
秦昆冥思苦想。
许多碎片记忆怎么串也没办法串起。
这其中仿佛有一根线被秦昆抓住,可它又悄悄溜走了……
三腔唱罢,三腔合一,温娘子阴司腔出现,唱腔如泣如诉,戏本是‘金爵爷还魂’,似乎是金府改动的戏本,里面讲述了‘金爵爷受人托付,藏着一个惊天秘密,后被仇家发现,找出了秘密,又杀了金爵爷,金夫人哭瞎了眼睛,终于有良心发现的阴差将金爵爷的鬼魂带了出来,与金夫人作最后一叙’
台下的金夫人双瞳已瞎,听着戏本血泪如注,秦昆猛然坐直。
“秘密!”
“曲大爷身上藏着去业火玄府的秘密!?”
秦昆此刻,迅速离开鬼城。
二半夜,河畔青石旁,秦昆拿着手机给左近臣打了个电话。
半晌,电话那头露出不满的声音:“不知道老人家需要多休息的吗?”
“左大爷,抱歉,急事。”
“说!”
“当年你们跟着杨慎走阴去墓州时,怎么去的?”
左近臣沉默,有些唏嘘:“我们跳了五巍山。”
“有九尸迎宾?”
“有!”
“有血莲灯?”
“有!”
“有入界符?”
“自然有!”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我不清楚……不过听说杨慎带王守一、曲承阳也走过阴,当时好像并没这些东西……”
秦昆一愣:“那你们去墓州时,在悬崖上能看见山谷巨大的旋涡,和业火玄府?”
“你……怎么知道?”左近臣费解。
卧槽……
业火玄府,就是上一个十死城!
它们根本就在一个地方!
“好了,晚安。”
“不是有急事吗?”
“问完了。”
匆匆挂了电话,秦昆再次进入青石中,鬼城还是那个鬼城,秦昆隐匿气息,朝着王城疾驰。
月色清冷,王城大门紧闭。
宫殿内,巨大的狐皇望着天上月亮,忽然间,屋檐上站着一个人,正在向下望。
“你又来了?”
“把渡魔莲交出来!”秦昆冷冰冰道。
狐皇露出一抹人性的笑容。
口中一吐,一颗莲子落在面前。
莲子赤褐色,带着火纹。
秦昆从屋檐上跳下,狐皇前爪却摁住莲子。
“拿什么与我交换。”
“不换,这颗莲子,我要了。”秦昆口气强硬,不容反抗。
狐皇呵呵一笑:“还想要什么?”
“门字卷,和……大炎缠冥手。”
狐皇前爪,绿火亮起。
旁边出现烂泥沼泽,一个鬼影出现,手上绿火也亮起。
“秦昆,你做梦。没了这几样东西,我推不开前往十死城的门。”
秦昆这时候才明白,去走阴,各有各的法门。
茅山可请神荼郁垒,南宗可用九尸迎宾、血莲灯、入界符,杨慎单独的法门就是渡魔莲、门字卷、大炎缠冥手。
这些东西起初只是猜想,跟左大爷确认后只能确认一半,此刻,秦昆百分之百笃定,程旺当年绝对不是想放出五巍山里的鬼王。
他想走阴!
秦昆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想知道,但他想杜绝狐皇今后走阴的可能。
你可以活在这里,脱离十死城的流放。但……
你不能再回去!
第一四三六章,阔别多年的小狐狸
“秦昆,你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大殿里,烂泥化出的假城隍狞笑开口。
秦昆探手一抓,三丈外的程旺,脖子忽然被扼住,瞬间拉到秦昆面前。
秦昆瞪着程旺:“你没死?!”
程旺撇撇嘴,眼神复杂:“我死没死,有区别吗?”
“刚刚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你,程旺,你们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程旺龇牙:“贪心?我不扰阳间,贪不贪心与你何干!!!”
“你杀了曲承阳!”
“我,程旺,没有杀过任何一个阳人!”
程旺说的斩钉截铁。
秦昆眯着眼睛,他没法不信,程旺的因果丝比窦林还要干净。这代表他不仅死后没害过人,甚至生前也没有!
捏着这只棘手的鬼王,秦昆看到程旺在笑。
程旺闭上眼睛:“反正我现在生不如死,你想杀就杀吧。”
大义之下,程旺直接站上道德高点,他有底气说这种话,因为他真的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秦昆望着程旺的因果线,怎么也找不出破绽,生死道许多事都是程旺在幕后指使的,但那些因果也与他不沾染丝毫,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还待质问,秦昆手腕一痛,巨大的狐尾擦过他手腕,被电了一下的感觉,让他松开程旺,甩了甩麻痹的右手。
“秦昆,你要硬抢?”
狐皇在质问,又像是警告。
秦昆瞪了一眼狐皇,浑身煞气弥漫,僵立片刻后,对着程旺道:“你既然没杀曲承阳,他为何而死?”
“我只是把消息透给西觉罗而已。如果说些闲话,就会沾上死者的因果债,那这个世界上,没多少人是无辜的。”
程旺揉着脖子,笑的挑衅,“你要破坏生死道的规矩吗?”
秦昆头一次觉得,规矩这两个字成了一道枷锁。
当规矩代表正义的时候,所有正道都会维护。
当规矩被人利用的时候,所有正道都会束手束脚。
忽然,程旺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牙齿飞出,整个人为之一懵。
“你……为何打我?!”程旺咆哮。
秦昆歪着头,笑而不语。
然后,又是一记反手,第二记耳光抽出,程旺另一边脸颊肿起。
“我可曾坏了你们的规矩?”程旺这次的声音更加大声。
“不曾。”
“那你……为何又打我。”
“我在挑衅。如何?”
秦昆带着野性的眼睛,扫过程旺,停在狐皇身上,狐皇眼神眯起,慢慢弓起后背。
“你……”
程旺愕然,有些不知所措。
挑衅?
自己没有招惹他,他挑衅自己,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
连程旺都觉得没毛病。
但为何这么不舒服……
程旺看着面前的青年,忽然意识到,这人再不是之前任人拿捏的小角色了。他可以维护生死道的规矩,也可以挑衅自己,后者是个人意志,不冲突。
程旺呼吸一滞。
之前觉得,自己凌驾于规矩之上,对方奈何不了自己,是因为自己很强。强到他说按规矩来,没人挑的出错。强到他真的将生死道的规矩当成了外衣,没人奈何了他。
但是现在,程旺的实力已经不能在秦昆面前为所欲为了。
他信奉的规矩,生死道代代相传的规矩,那个保护伞,终于不再给他提供任何的保护。
物竞天择,强者为尊!
“你不服气,也可以还手啊。你让我觉得不开心,但是我没杀你,不坏规矩吧?”
秦昆龇着牙,笑容人畜无害,使劲拍了拍程旺的脸蛋。
啪啪啪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程旺低下头颅,牙关紧咬,额头青筋突爆。
“谢……秦上师赐罚。”
“还真是能隐忍。”秦昆看向狐皇,“所以你真的不准备交出来那些东西?”
狐皇顿觉不妙。
对方气息太平静了,和情绪完全不符。
一股寒意从头到尾蔓延,狐皇突然间尾巴绽开。
三尾!
短短月余,她居然又修炼出了两条尾巴,那尾巴毛色莹亮,忽然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将大殿裹入白光之中。
白光无四方上下,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然后那片白光顿时出现黑色的丝线,狐皇前爪拍地,黑色丝线越来越密,直至出现一朵黑莲,那黑莲的莲心,凝聚出一道门!
狐皇抬抓,幽绿的火焰抵在门上,使劲一推,门开了,周遭环境彻底碎裂,连带那扇门也化为齑粉。
白光如玻璃破碎一样龟裂,露出漫天金霞,满地黑石,和空气中漂浮的血雾。
秦昆环视四顾,他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
十死城!
“娘亲大人?”
元始狱,狐皇领地,许多狐族在嬉闹,一位狐女看向来者,欢快跑了过来。
“云露,你的老师要杀我!”
狐皇迅速窜走,秦昆发现那狐女转头看向自己。
“老师……”
阔别多年,再次相见,小狐狸已经亭亭玉立了。
秦昆没有叙旧,破虚用出,一脚踏出,再次出现已经几丈之外,小狐狸顿足,刚刚窜出去的秦昆,瞬间回到原地。
该死!
秦昆咬牙切齿。
他忘了挪移鬼术,既然嫁衣鬼的鬼术来源于狐族,那么狐族自然也会挪移鬼术!
“老师……真的是老师吗?”
“云露,好久不见。”
小狐狸来到秦昆面前,摇了摇尾巴,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
“娘亲大人……可是惹到老师了?”
“她拿了一些不该拿的东西。”
“娘亲说过这事,但是娘亲也说过,她拿那些东西,是为了回来看我……所以老师……能不能……放我娘亲一马……”
云露耳朵耷拉,双手背在后面,夹在中间有些难受。
秦昆此刻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
他不相信狐皇。
这是心中所想。
但他愿意相信狐皇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舍不得云露。
“你母亲既然已经离开这个放逐之地,就不应该再回来……”
秦昆能感受到,他这次来十死城,完全没有忘记家乡的记忆。
也就是说,狐皇找到一条独立的捷径,连通十死城和阳间两界!
他不怕狐皇造次,因为狐皇三尾的实力,秦昆能感受到灵力波动并不高。但他害怕狐皇被人胁迫,带着一些可怕的人来到阳间。
除去十死城那些颠顶的宿主外,哪怕黄泉级的老怪物到了阳间,都会掀起血雨腥风。
“云露,其中一些事你可能不会明白。我是为了我的家乡。”
太薄情的话秦昆没法开门见山,这位弟子既然还认他,那么他很希望云露能理解自己的苦衷。但这苦衷和担忧目前没有发生,秦昆头一次觉得,防患于未然居然都有些束手束脚。
可白屠的家乡与十死城打通后,屡屡有恶魔降世,他不愿看见那种情况在自己身边出现。
“抱歉,老师。我只有一个娘亲,不允许你伤害她。”
“我不会伤害她,前提是,我需要那些东西。”
秦昆说话间,背后一柄长剑袭来。
秦昆侧身,剑刃擦过头皮刺空,秦昆反手一抓,偷袭者手腕被抓在手中,空门打开,秦昆紧跟一肘反击,肘击落空,一身空荡荡的狐裘慢慢从手肘滑下,落在地上。
“云拓。”秦昆转身看着三米之外。
一个俊秀的美男子冷笑:“呵呵,姓秦的,现任狐皇念旧,尊你一声老师,已经给你面子了,何必咄咄逼人?!”
秦昆板着脸:“立场不同罢了。”
“立场?笑话!我青丘狐族当年的立场很坚定,但最后还不是被放逐到这种不毛之地。人族,不可信!”
“当年的事与我无关。我跟你谈现在。”
“多苍白啊秦昆……好,我就跟你谈现在。现在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守护我的家乡,狐皇能来去自如,那么别人也能!我不允许别人过来。”
云拓啐了一口:“我呸!我青丘狐族向来与人为善。你觉得狐皇会带别人去祸害阳间?”
“不会吗?”
“不可能!”
“那如果真能离开这个地方,你会离开吗?”
“我当然……”云拓怔住,如果真能离开这个地方呢?
他没想过。
起码狐皇告诉他,目前还没能力把他们带离这里。
万一哪天……有能力呢?
他们会回去吗?
云拓艰涩道:“回去自然是最好的,那里也是我们的家乡。”
“那么到了那一天,其他人也想过来呢?你们会阻止他们吗?万一他们实力强到你们阻止不了呢?”
云拓这次沉默了。
秦昆说话时,想起了三仙海国的老鬼们。
曾经的挣扎,在那个时候也涌出过。
你们想回家乡,但是你们的家乡……已经容不下你们了啊。
秦昆抬头,望着漫天金霞。
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吗。
天谕道印,在最终的最终,就是让历代陪天狗守卫人间道,有别于六道,更有别于六道之外的生灵。
“老师……”
秦昆低下头,云露咬着嘴唇:“很为难吗……”
秦昆苦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为难啊……只是自己管的太宽了。
但这种使命,他逃不掉。
阴阳相济,阴阳相安。
多么牢不可破的宗旨和信念,这一刻,秦昆站在了高处后才发现,这八个字好似……不公平。
这就是天道?
“没什么为难的,云露。带我去元始狱走走吧,今天,我不会对你娘亲出手的。”
耷拉的耳朵竖起,小狐狸尾巴摇了起来,她挽着秦昆的胳膊,咯咯笑着:“走啊!好啊!云拓叔叔也来啊!”
……
元始狱。
秦昆没来过几次。
不过地方还是熟的。
暮神所在的死宫,地盘最大。
“那是暮先生的地盘,老师应该常去。”
秦昆点点头。
不远处,白屠的家乡已经消失,原先的入口处,祭台还在,拴着一个萨满,奄奄一息。
“这里是白先生的地盘,听说老师将他打败了?”
秦昆点点头:“是。”
云露咂舌:“老师真厉害,我都没把握全胜他!难怪十塔上的人最近都对老师很感兴趣。”
“十塔?”
“就在那边!”
秦昆望去,元始狱北方有一个气柱直通苍穹,但没看见塔,那气柱像是香火一样,最顶上出现龙卷旋涡。
“那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清楚。很早很早就有了。它出现的比十死城还早。我娘亲去过几次。我没被邀请过……”
秦昆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十死城出现之前,这里叫什么吗?”
云露皱眉。
旁边云拓冷笑:“十死城几经变化,一直叫这个名字。”
“不对!”云露忽然打断云拓。
云拓纳闷:“怎么不对了?”
云露惊愕道:“这里以前的确不叫十死城,但是具体叫什么……我忘了!”
不叫十死城?
云拓更加疑惑:“狐皇,你是否记错了?”
“有人屏蔽了我们的记忆……”
云露怔住,看向秦昆。
有这幅表情,秦昆就差不多猜出结果了。
如果这里曾经是业火玄府的话,那的确不叫十死城,而且在业火玄府之前,或许还有七个名字!
“别想了,那边是哪里?”
顺着秦昆指的方向,云露开口道:“血池,伊芙琳的地盘。我们狐族不喜欢它们。”
一个巨大的漏斗形坑洞,全是石砖堆砌,里面血腥弥漫,池水是红色,白骨浮沉,坑洞周围的石窟里,时不时有蝙蝠飞进飞出,仔细听的话里面依稀还有唱歌的声音,很丧的那种曲调。
云露带着秦昆走到最东边,指着一个稀松平常的焦土森林道:“这是虫后的地盘,她喜欢住在地下,她的子民、学生也住在那里。”
焦土森林像是废弃的宿主地盘,地下的风景没法领略。
熟悉的地盘,小狐狸带着秦昆转了一遍。
听说还有几位颠顶宿主,已被称为神祗,但因为不熟,云露也就带秦昆路过了一下。
元始狱转完,秦昆对云露道:“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吧。”
云露点点头:“好呀好呀!”
秦昆、云露、云拓,走过元始狱,走出十死城,一直到了城墙边,一处废墟矗立在原地。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云拓冷嘲热讽,“这不是当年冥王要塞的废墟吗?”
秦昆转头,看了看城墙的样子,大概是这里。
然后,秦昆找准角度,抬起五指,用力拍下!
面前,忽然出现六杆阵旗,一字排开。
接着狂风大作,吹开焦土所有黑灰,露出冥王要塞的基石。
然后……
那些基石光滑如镜,往下看去,是……一座城市?!
云露怔住。
云拓也怔住。
那座城很繁华……很热闹,以他们的目力,能看得出城里人头涌动,但没人发现他们。
“这……这是……”
“这可能是将来最大的一道考验。”
秦昆望着面前的景色,补充道,“对你们的。”
第一四三七章,龟壳船
基石在玉化,更在虚化。
云露、云拓望着芸芸众生,眼神复杂。
似乎有种渴望在心底滋生。
两只狐狸摸了摸基石,像是两个世界的隔阂,秦昆看得出她们想离开这里。
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秦昆手掌一翻,手心无数因果丝出现,然后包围了自己,然后结茧,然后化为一只蝴蝶。
云拓回过神时发现秦昆已经消失了,他有些诧异。
“姓秦的呢?”
云露头也没回:“老师飞走了。”
飞……
走了?
云拓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了。
他是神仙吗,还飞走了?
不过秦昆的匿气术恐怕已经臻至大成,狐族的感知非常敏锐,连他都没感觉到秦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恐怕现在只有现任狐皇能感知到秦昆的动作了吧。
……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蝴蝶破茧而出,秦昆隔绝了十死城的整个世界,从淮泽鬼城出现。
大殿空空荡荡,狐皇没有回来。
秦昆独自一人走出王城。
未来十死城的宿主肯定会降临这个世界的,秦昆从云露的眼神中已经确定。
她对这个世界的渴望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的多。
换做是谁,也不想待在十死城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不过,这不是自己目前该操心的事,等欧罗巴大陆的消息吧。
外城的街上,鬼民们渐渐变得稀少,天快亮了。
金府梨园,涂萱萱、元兴瀚、武森然一众摇头晃脑地随着鬼民走出来,涂萱萱望见等在门口的秦昆,有些激动道:“秦导,你刚刚没听那个温娘子唱戏,太厉害了!三腔齐唱!而且还化出三个身影同时演出,我竟然丝毫没感觉到乱!”
涂萱萱最为激动,元兴瀚也沉醉其中。
“出乎我的意料。”
元兴瀚毕竟不是行家,但或多或少见识过此类演出,那位温娘子确实很厉害。
其他几个人可能艺术欣赏水平差了点,马屁造诣也很苍白浅薄,比如武森然,只会说‘卧槽’‘牛逼’‘666’,再没什么新鲜词汇了。
一路走一路聊,几个人跟着秦昆出了鬼城,又回到河边。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晚没法在鬼城过夜,只能露宿野外。
好在,秦昆早有准备,拿出几个压缩睡袋和一大一小两个简易帐篷,今晚有这几样装备,会睡得很踏实。
篝火,星空,河水潺潺。
从凌晨到翌日中午,涂萱萱醒来时,武森然已经在河边捉了几条鱼了。
霍奇也醒了,打着瞌睡,和元兴瀚先后脚从帐篷里走出,望着河边烤鱼的武森然,诧异道:“大武,你还有这一手?”
武森然撇撇嘴:“废话!我爷爷家就在山里,从小跟着他捉鱼摸虾,快来尝尝这鱼如何?”
秦昆在打下手,帮着捉鱼。游到身边的鱼没有脱离魔爪的,谁爷爷家不是在山里呢?秦昆也从小摸鱼捉虾,对这个活不陌生。
米太子也在打下手,帮着烤火。当年父亲米世宏在世时,米太子就是在烧烤摊上长大的,论手艺,不输武森然。
武森然两头跑,又指挥又干活,丝毫不乱,树枝上插着七条焦黄喷香的烤鱼,武森然从背包里摸出瓶瓶罐罐,将调味品洒在上面,旁边还煮着一锅新鲜鱼汤。
醒来时能见到阳光,能听见河流,能呼吸新鲜空气,能吃到美味的食物,无论哪一样都是非常美好的事,但今天,一下子来了四样。
涂萱萱吃的满嘴是油,这也太好吃了啊。
有些时候东西的好吃与否取决于吃饭的地方。
涂萱萱梦想就是昆仑山上涮火锅,海底世界喝红酒,大自然中吃松露,或者坐在世界第一高的大厦顶上喝一碗热汤。
鬼故事女主播喜欢有想象力的生活,也喜欢唯美的小清新,涂萱萱直夸‘白文静’以后有福气,说的武森然怪不好意思的。
元兴瀚品尝了烤鱼之后,也开始对武森然改变看法。
之前觉得大武粗鲁,可能是偏见,这个大块头的优点其实也有,今天终于闪光了。
“好吃……再来一条!”元兴瀚点起一根烟,美滋滋地仿佛命令。
大家既然都是老朋友,那他就不准备客气了!
“大武,这鱼唇烤焦了也很香啊,除了秦昆其他人都不吃鱼头的,鱼唇都给我切下来吧?”霍奇吮鱼实力一绝,舌头厉害的能把嗓子眼的鱼刺挑出来,他一边吃着鱼,一边打起旁人手中鱼头的主意,囫囵说道。
“大武哥,有米饭没?”
米太子还在发育期,两条鱼下肚仍然没饱,这种野外美食若是能有点主食搭配就再好不过了。可惜武森然带的大米只够熬粥的。
武森然看着这一群吃货,虚荣心升起:“都放开吃,老子可是跟着店里厨子一起培训过的,今天管饱!”
干劲满满,生活惬意。
武森然找到了团队存在感,甚至让秦昆、米太子也去休息了。
看着大块头自己也不吃饭,哼哧哼哧地忙里忙外,秦昆舒服的靠在河边青石上。
涂萱萱没有问李可去了哪里,秦昆也没跟其他人解释。
其他人默认了李可的消失,这个人或许只是过客。
遗憾的可能只有武森然一个,毕竟在妩媚的女人面前卖弄一下手艺也是增加虚荣心的方法。
窦林拿出相机,在一旁记录着野外生活。
他现在对日本照相机非常鄙视,旅途中好多精彩镜头他的尼康都没法记录。相机一会好一会坏的,还是胶卷相机给力。
宝贝一样的莱卡相机,快门摁的和机关枪一样,这山这水这生活,都是一副组图,窦林发现这几个模特也各有特点,这才是他想要的素材。
元兴瀚吃饱喝足,问秦昆要了一罐啤酒,在画画。
还是普通速写,这是初稿,目的是记录当时的景色,回去要改的。但就是初稿,已经有了大师水准,窦林瞄准元兴瀚一顿拍,那唏嘘的胡茬,帅叔的面孔,还有艺术家独到的握笔姿势和观察表情,绝对区别于其他每一个人。
从中午到下午,从元兴瀚到武森然到涂萱萱到霍奇,窦林的胶卷快用光了,最后才发现米太子和秦昆才是最上镜的。
可惜没给二人留多少胶卷。
“走吧,吃喝玩乐也体验了,该去下一个地方咯。”
秦昆收好所有东西,变魔术一样让那些压缩帐篷睡袋全部消失,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窦林跟着秦昆,弱弱问道:“秦哥,旅行社一路上看见的事能给外人说吗?”
“可以啊。”顿了顿,秦昆又补充道,“但是不能仔细解释。”
……
……
淮泽一带,自古蛮荒,雷电和沼泽是少不了的。
几千年的岁月,蛮荒之色褪尽,留下来的是四海升平。
荒山野泽中,传说最多的自然是狐狸和蛇。
这两种动物在古代就是提到最多的精怪。
晚上,河畔不远,秦昆将几坛果子酒倾倒江中,一只毛茸茸的狐狸坐着龟壳船,自远而近。
“九幽出孽水,摆渡天外天。孽水坞,涂山通见礼!敢问上师,可是需要我等操舟渡人?”
秦昆望着这只能言的狐狸,怔怔出神。
这特么……孽水坞什么人都招吗?
一只狐狸……会开船不?!
旁边众人也是好奇无比。
鬼见得多了,已经不奇怪了,如今见得这只狐狸和造型别致的龟壳船,众人还真觉得稀罕。
龟壳船很大,抵得上浴缸了。
也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的老龟留下来的。
秦昆收回打量的眼神,对狐狸道:“是需要渡人。”
“好嘞,儿郎们,渡人咯!”
远方,视线可及处,月光洒在一只巨龟身上,巨龟如楼船一般大,秦昆这才发现,狐狸坐的龟壳,只是它背上脱落的甲片之一!
六只小狐狸坐着龟壳船过来,趴在江边大口饮酒,然后带着猛鬼旅行社一群人往龟壳船上走去。
“这些狐狸……全是阴魂?”
秦昆现在看清了,包括之前的老狐狸在内,所有狐狸都是阴魂,它们虽然口吐人言,但的确已经死了。
精怪化形!
和龙槐鬼王铁慈仙一样,这些家伙是真正的山精野怪。
“上师不坐船吗?”
最开始来的老狐狸望着其他人都走了,于是看向纹丝不动的秦昆。
“你们的龟壳恐怕载不动我……”
涂山通不服,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一个虚影出现在秦昆旁边。
愣了一下,涂山通愕然道:“瓢把子……?!”
俞江固干咳一声:“老涂山,好些年不见,你精明劲褪了啊……”
啊?
老狐狸不懂俞江固什么意思,却看向秦昆:“上师既然认识瓢把子,干嘛不招他开船……大晚上消遣小的不合适吧……”
秦昆倒是见过不少没脑子的鬼,但见了秘门中人都客客气气的,毕竟那些家伙可不想得罪秘门中人,这老狐狸看着一副精明样,但说话是真耿直,还指责起自己了。
俞江固汗颜,急忙对秦昆道:“秦爷,老涂山兽类化形,吐出横骨不到三百年,一向守规矩,跟阳人接触不多,所以不通人性……它说话是有点直,您别在意啊……”
俞江固怕秦昆生气,秦昆却不在乎。
自己度量还没小到跟狐狸计较的份上。
“俞江固的船阴气太重,会伤到我的朋友。招你来,就是图个安全。”
“合着你觉得我们淮泽船夫不如瓢把子呗?”
老狐狸口气有些争强好胜,眯起眼睛看向俞江固,“上师,我这可不是船,这是大名鼎鼎的四渎丞相,不比邪牙战舰弱。”
秦昆觉得这老狐狸情商是真的低,指责我就算了,还跟你们瓢把子杠上了,我特么的……佩服啊。
俞江固搔着头对秦昆道:“秦爷,上船吧。他说的没错,老涂山当年是凭着跟四渎丞相的关系进的孽水坞,那头老龟的阴魂不比我的邪牙战舰差多少。您上去也沉不了。”
得,这老狐狸谁面子也不卖,秦昆索性不搭话,收起俞江固,坐上龟壳船,朝着老龟的方向驶去。
阴曹五行,秦昆都见过了,但华夏之大,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有新的发现。
他坐在老龟身上,沿江而下,周围几人非常新奇。
灵车,坐过,脚夫,背过,舢板,搭乘过,死人饭,也吃了。
头一次坐龟背,这种体验没人能用三言两语说明白。
“丞相游,过九幽,不是冤家不聚头!孽水畔,行巨舟,儿郎带你过江口!风起,走咯~”
小狐狸活泼起来比起小鬼不遑多让,在一群人旁边蹦蹦跳跳,它们死后一直安分守己,没见过几次阳人,这次东瞅瞅西看看,比起阳人稀罕他们还稀罕那些阳人。
元兴瀚拿出草稿纸,这一次的腹稿又有了。
完全中国风的画作,巨龟如舟,驮着众人,人物刚画了四个,被武森然发现了,借着月光对元兴瀚的草稿品评起来:“哎呀!这不是唐三藏九九八十一难的插画吗?这唐僧怎么长得像霍奇啊?不对……这猪八戒为什么长得像我啊?”
霍奇欲哭无泪地拍了拍武森然肩膀,也不知道这厮脑回路咋长的:“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武森然疑惑,发现元兴瀚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画了起来。
“哦哦,原来不是九九八十一难,是我们啊……”
窦林脸色煞白:“大武,别说了,我恐水……九九八十一难那个老龟最后翻了,不吉利啊……”
窦林是北方人,小时候的玩伴大多都是旱鸭子,坐在龟背上看着江水向着两边分开,时不时还有浪花溅起,就有些头晕。
再被大武一说,总感觉这龟背上不安全,连拍照心情都没了。
米太子则眯起眼睛,唏嘘的点上一根烟,望着前方。
霍奇自顾自拿了一根,坐在米太子旁边:“怎么了小米?你也恐水?霍哥给你开导开导?”
“那倒不是。我从小听家里人说龟是祥瑞,摸哪保佑哪。霍哥,这是真的吗?”
霍奇一怔,也唏嘘地把烟叼在嘴上,怔怔望着前方。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想去前面摸摸……
秦昆倒是不清楚两个烟民的猥琐想法,而是看向老狐狸道:“你是涂山氏的狐族?”
“不瞒上师,涂山氏早就没啦……现在沿用的都是当年的叫法。”
“血脉也不在了?”
“是啊。”
“那我劝你以后改改姓吧。”
老狐狸疑惑:“干嘛?涂山氏这个皮还是要披的,能省下好多麻烦。”
“老狐狸,你太耿直,没有狐性,不知道这里水有多深,有些事情你可能把握不住,听我一句劝,也不会害了你……”
老狐狸觉得秦昆管的太宽,敷衍了两句,秦昆索性随他了。
自己和老狐狸也就这点点的交情,自己尽力了。到时候要被青丘云狐扒皮抽筋,可不能怪秦爷当年没提醒你啊……
……
第一四三八章,广陵
巨龟作舟,随水东流。
约莫一个小时,老狐狸站在秦昆身旁,开口提醒:“秦爷,广陵快到了。”
阴路很快,还没怎么感受,就听见老狐狸说目的地要到了,元兴瀚忍不住上前:“敢问老博士,你说的广陵……可是扬州?”
一句老博士,听的老狐狸心花怒放。
“正是,年轻人说话文质彬彬,一身气息也稀松平常,不是秘门中人吧?”
元兴瀚点了点头:“此次随秦导出来见见世面,我是画画的。”
“原来是画师!久仰。我们涂山一脉也效仿人类吟诗作画,怎奈天赋有限,这是我当年用毛发做的一根笔,见你有缘,送你了。还望珍惜!”
秦昆目瞪口呆,这老东西就因为一句尊称,居然送上大礼,活久见啊。
刚刚的脾气还不是这样的吧?
元兴瀚也受宠若惊,他接过毛笔,发现长短适宜,而且柔软度也刚刚合适,他看了一眼秦昆,秦昆点点头,表示这不是鬼器和冥器,可以放心收下。
“谢过老博士。我一定好好珍惜!若是有机会可来临江白湖游玩,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哈哈哈哈,相见便是缘分,有心了!”
元兴瀚行礼,老狐狸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须,因缘赠物,本就是可以流传的佳话,装模作样许多年,今天自己终于也遇见了,他也是很开心的。况且对方也没因为自己是野兽化形而瞧不起,这种阳人,他喜欢。
巨龟停在江口岔道,老狐狸与元兴瀚寒暄半晌,众人才被龟壳船送上岸,船头的老狐狸比起刚刚顺眼了许多,拱着手和众人道别。
岸边,巨龟远去,旅行社的成员看着元兴瀚,羡慕起来。
第二个被鬼魅精怪赠宝的人出现了。
“元大哥,好运气啊!”
“元大哥,我看看这笔……”
“好精致,似乎不是凡品……”
“哼,搞艺术的果然也不是一般人,除了我之外也能被这些鬼魅精怪看中,不错。”武森然摸出许久以前女鬼赠的钗子,一本正经地点评起元兴瀚来。
涂萱萱是最羡慕的,她在鬼故事电台工作那么多年,也不是没遇见过鬼魅赠物这种事,之前听秦昆提过,她有不少阴间听众,但大多数那些听众送的都是花圈、黄纸、香烛,气都把人气死了。
窦林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怪事,新奇之余也开始yy起来,自己会不会也遇见这种好事,毕竟那狐毛毛笔看着不一般。
秦昆等他们聊完后,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找地方下榻吧。”
“秦叔,这不是广陵么……怎么看起来有些偏僻呢……”
“我们走的是阴路,还没去阳间呢,走,我带你们出去。”
秦昆说着,准备抬脚空踹。
忽然,一艘楼船自东而来,别样精致。
一众人望去,星火点点,欢声笑语,楼船的光虽然是绿色,但并没什么邪门的阴气弥漫,反而像是文人雅士在聚会。
“秦导,那是什么船?”涂萱萱瞪大眼睛,这船几个眨眼间就出现在不远处,精致的一塌糊涂。
武森然道:“笨啊,这里是阴路,那……肯定是鬼船了。”
甲板,许多虚影簇拥一位老者,恭迎奉承之语不绝于耳。看起来,老者似乎是个大人物。
“秦太虚,你这老东西客死异乡,还知道回来!今日老夫带着门生跨界前来迎你,可是冒着犯忌的危险的!”
“哈哈哈哈,鲁直兄厚爱,没想到老夫魂归故里,还能得见兄长千里相迎,惭愧,惭愧啊!”
“莫说废话,快快把你当年的辞赋吟来,好教这帮后生知晓,什么叫咏七夕的千古绝唱。”
时至七月末,七夕将至,楼船行至众人身旁,秦昆一众看见船头的老者瞅向岸边,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虽然是虚影,但那种笑容亲和力很高,出于礼貌,元兴瀚、涂萱萱几人也朝着老者微笑回礼。
老者收回目光,扫向甲板四周,又望着漫天繁星,追忆一般,开口吟诵。
“纤云弄巧……”
千古名篇一开口,不知为何,让人鸡皮疙瘩出现,汗毛炸起。
“……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老者在追忆,追忆许多年前,他意气风发时的样子,他的吟诵和感慨,何不是他辉煌的一生。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声音回荡,楼船远去,惊愕过后,喝彩不断。
武森然僵化在岸边,吃惊地看着那老者,直至楼船没入视线尽头,他才用力捏住秦昆胳膊:“秦……秦……”
“秦什么?”
“那是秦观!”
秦观是谁?秦昆有些不记得,不过这首词他是知道的。好像是常威打来福之后的突破口。
武森然用力朝着楼船呼喊,似乎想上去,霍奇纳闷:“你又不是文化人,怎么喜欢凑这圈子?”
“我前段时间给白文静写情诗时候还用过……我得跟他老人家打个招呼啊……最好要个签名……”
众人无奈,秦昆也一脸无语,他扛起武森然:“人家客死异乡,好不容易魂归故里,你一个阳人凑什么热闹,出去了。”
说罢,抬脚一踹,玻璃破碎声出现,周围景色寸寸消失。
夜晚,广陵。
车水马龙。
七月的天,适合与朋友小聚。
喝喝小酒,吹吹牛逼,分享一下快乐,抒发一下郁闷。
夜市很多,香味弥漫。
从江边走来,众人吃了顿宵夜,就近找了处酒店下榻了。
翌日一早,阳光正好。
说到广陵美景,就不得不提园林了。
随处可见的精致园林,本就是古人对建筑美学和生活环境的追求。
园林是这里最大的特色,所以翌日众人起床后,没等秦昆安排,就纷纷出门。
这地方,他们来过。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就是古人对此地最有名的褒奖。
涂萱萱来过、元兴瀚来过、窦林也来过。
再次光临,故地重游,心情还是一样愉悦。从古至今多少名篇因此地而留,三人成了导游,带着几个兴致勃勃的成员,开始游玩。
秦昆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这段时间精力愈发旺盛,但睡觉也愈发深沉。
不知道为什么,体质强悍以后,按理说休息时间应该会减少,生物钟变得有规律,不过一睡过去后,就醒来的越来越晚了。
12点半,秦昆洗漱完毕,涂萱萱他们已经逛到了瘦西湖,让他不用操心,秦昆便一个人出了门。
当地人推荐的五丁包吃着还不错,就是买的有点少。
秦昆勉强果腹后,听见了一个抱怨声。
“主子……不够吃啊……”
“吃!就知道吃!贫道入世后还没找到正式工作呢!”
“那怎么办……”
“你能不能回去?不怕太阳吗?”
“我……好像闻到饭菜香味后,就不怕阳火了。”
一个戴着脸谱的道士,一个腹大如鼓、体态瘦弱的男鬼行走在人群中,非常另类。
道士戴着面具,居然没人注意。
男鬼也不怕头顶烈阳和周遭阳火,诡异非常。
不过路过普通阳人时,男鬼也不会影响到阳人两肩和天灵的阳火,颇为奇怪。
一人一鬼站在锅贴小店旁咽着口水,道士摸了摸身上,饭钱还是够的,但是不多了。
窘迫。
忽然间,他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老板,三份……不,六份锅贴!”
“好嘞。”
二人转头,道士的脸谱变成了惊愕的表情。
“秦昆?你怎么在这!”
道士,正是莫无忌。
秦昆非常纳闷,生死道新晋超一流,酆都观真传,小汪的师父,号称两仪仙的莫道爷,怎么窘迫成了这样?
“我带团旅游来了,你呢?怎么来这里了。”
在这里看见徐法承都不奇怪,因为茅山就在附近,但怎么看见莫无忌了?
莫无忌干咳:“我这饿死鬼快突破鬼王了,天谕说需要度化,说是要来这地方完成遗愿……”
秦昆抬起眼皮,嚯,这家伙看着其貌不扬的,没想到潜力这么高?
“鬼王?”
三人坐在桌上,秦昆惊愕看向饿死鬼。
饿死鬼不好意思点点头:“见过秦爷!”
“莫要客气,你这要说出去,得把牛猛他们羡慕死啊。”
饿死鬼拘束道:“也不一定能突破,关键最近我太饿了,主子给的香火供奉明明够,但还是饿的很难受……有时候戾气会因此滋生,主子说天谕道印提过,我可能要突破了,所以带我来这里转转,看看有没有机缘……”
秦昆点点头,这一听就是系统给的任务啊。
“我说莫无忌,你是没钱了吗?”秦昆开门见山。
这些年和莫无忌关系愈发融洽,互帮互助还是要的。慷慨解囊这事,秦昆向来不吝啬。
不过莫无忌直言道:“是没钱了。一路上见过两个孩子得了大病,这些年攒的钱都捐了。”
孩子?病人?捐了?
秦昆似懂非懂:“因果可不是这么结的。你又不欠他们的……”
世上生老病死无数,道士行善是情分,不是本分,要是每个道士都像莫无忌这么救人助人,救不过来,还得耗死自己。
莫无忌点点头:“我也知道。但听他们口音是巴人,那两个孩子都是遭了邪祟,我于心有愧……不过现在没事了,他们精神已经好转了,只是身体亏的厉害,恐怕得住一年多的医院,我就给了些钱……你就当我图个心安好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秦昆就没法说了。
锅贴上桌,饿死鬼吃的飞快。
几口下去,脆香的锅贴成了灰渣飘落,秦昆把自己面前的也推了过去,继续对莫无忌道:“最近入世了?”
“有时候跟着酆都观做做法事,有时候出了白事后去唱戏,饥一顿饱一顿的。”
“看不出来,你也算生死道的穷鬼了。”
莫无忌无语:“哼,秦黑狗,你家小汪的束脩还没给呢吧?”
哎呦……
上道了啊。
秦昆喜欢这种市侩,秘门中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维稳阴阳是宗门教诲,但也得填饱肚子。
秦昆想直接摸出一笔钱给莫无忌,后来想了想,眼珠一转,冷笑起来:“是你要收我儿子入门的,我求你了?”
“你要点脸!”
“嘁,少废话,我儿子可不缺师父。”
“不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祖宗都这么说了,他也是我儿子!”
“莫无忌,你二皮脸啊!”
莫无忌一笑,脸谱变化:“何止,好多皮呢。”
秦昆白了对方一眼,故作不耐烦道:“行了,道家讲三六九,你觉得三百合适还是六百合适?”
莫无忌猛然起身,一手拍在桌子上,口沫飞扬:“三百?你打发要饭的呢?”
秦昆朝着饿死鬼努努嘴:“可不是打发要饭的么。”
“我……”莫无忌浑身一都,蜃界降临。
背后,一处戏台,台上在唱戏,在变脸,面前是火锅。
秦昆惊呆,一锅红油看的他冷汗直流。
莫无忌指着火锅道:“你但凡跟我吃一顿红油锅,三百我就认了!”
“我……”秦昆看了看冒泡泡的汤锅,觉得屁股有点疼。
“莫戏子,大家都是朋友,换鸳鸯的吧……”
“你做梦!”
秦昆拱了拱手:“你厉害,是这,我出三千……”
莫无忌冷笑,头转向一边。
秦昆发现,蜃界里出现好多小二,开始帮自己捞毛肚了。
这特么什么道术啊!搞我啊?
这时候出手也不是,会失态,落了下乘。不出手也不是,感觉那小二是个愣头青,会直接给自己喂肚子里去。
“爷,请品尝!”
小二把红汤锅捞出来的鸡胗毛肚端到面前,看着小二跃跃欲试,想给自己喂入嘴里,秦昆鼻子很呛,嘶声道:“莫无忌,三万!我出三万!还不行?……六万!那……那九万!!!你必须好好教我儿子,束脩九万!!!另外,以后都换鸳鸯的!”
听到九万这个数字,莫无忌暗自心喜,故作冷漠地挥了挥手,蜃界撤去,秦昆终于松了口气。
“秦黑狗,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周围环境恢复,秦昆吃了一口锅贴,撇了撇嘴:“下作!”
没一会,手机账户9万到账,莫无忌开心不已:“难得在这相见,感谢招待,我就先走了!”
莫无忌哼着小曲走后,秦昆才从愁眉苦脸的表情恢复到轻松。
堂堂超一流,为了这点钱玩蜃界,真是难为他了……自己还得顾着他面子演戏,啧啧啧啧,秦爷我也不容易好吗。
还有,这厮是怎么发明出来的火锅蜃界的……?尼玛路子有点野啊!这要是和徐桃的鬼术配合起来,就吃喝嫖赌一条龙了……不行,千万不能让徐桃知道这事。
……
遇到莫无忌算是意外,与他分别后,下午,在何园里,秦昆和其他人重新汇合。
一群人逛的差不多了,在园林中小憩。
“秦导,晚上我们去哪?”
涂萱萱看着秦昆,秦昆却意外地摇了摇头。
“哪都不去。”
“为什么?这里发生过很多惨剧,我们……要不要记录下来?”
涂萱萱的初心是好的,但秦昆还是摇了摇头。
楚千寻当初制定的四条路线时,就专门提过这条路线,一定要放在最后。
当年清军和南明激战,广陵被攻下后十日不封刀,这是真正的人间惨景,堪比炼狱。
冤魂亡魂的戾气,没人挡得住。所以极其不建议在此地进行非正常活动。
“一路上见也见了,玩也玩了,这一站是让你们放松的。明天就回去了。”
窦林没有遗憾,一路上拍了很多照片,虽然大多没图像,不过也增长了许多不正常的见识。
米太子也没有遗憾,初次参与,对他而言已经够了,这里的历史惨剧……他还是觉得不要见的好,找刺激,是为了刺激灵感,而不是增加心理阴影。
元兴瀚表情很肃穆,他听过当地的事,秦昆的安排就挺好。
一些惨剧过去了,或许也留在人们心里,但这是旧伤,不能揭,也最好不要揭,谁都会痛。
涂萱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非常不妥,吐了吐舌头:“是我没考虑好。”
霍奇倒是格外安静,感同身受这种东西,一旦身临其境,能不能挣脱是两说。
秦昆看见没人反对他的安排,松了口气。
楚千寻之前专门提过。
此地大鬼很多。火拼程度比金陵城的解烦营和锦衣卫都要凶。而且这里是阴曹五行孽水坞唯一没有据点的水道。
据说俞江固当初往这里派了三次人,全都被杀的渣都不剩。可见当地鬼民的凶狠。
他们是来旅游的,找找灵感就行,可不是找茬的。万一秦昆出现激怒了他们,破坏了阴阳平衡,可就罪孽深重了。
“行,我们今天在附近找个馆子,庆祝旅游收关!我请客!”
元兴瀚得了老狐狸赠的毛笔,心情大好,一拍大腿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