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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鹰非     后汉长歌txt下载     后汉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5章 宿命

    关羽、徐盛纵兵而来,远处还有张飞带着数千人马正行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刘备麾下四员大将已现其三。

    一股寒意骤然从他心头升起,如果说他用兵还算是一只狐狸的话,那么徐盛口中的那个所谓军师就是一匹恶狼。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

    狗既吃肉,也吃屎,更多的时候还是以屎为主要食物。但狼却不同,狼只吃肉。狼既拥有狐狸的狡猾,也拥有猎豹的凶狠,而且还有独特于其他动物的隐忍。

    军师就是狼,徐盛也是狼!

    徐盛比他们更早一步到达此地,也比他们隐藏的更深,他们只是藏在石林之后,徐盛他们却潜伏在石林背后的密林中。

    于禁扎营之时,徐盛也一直未动,面对到嘴的肉能够止住心中的贪欲,不是徐盛慈悲,而是他想谋取更多,比如现在的这种三面合围全歼敌军局面。

    冷汗从于禁的额头上汩汩滴下,刚才面对张飞之时他还不想拼命,现在却容不得他不拼命。

    关羽和徐盛已经合围了上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不拼命就是死,拼命也多半会死,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而人遁其一。只有拼了命,或许他才有一线生机。

    “尹将军,一会战斗开始,你立即找机会撤出战场,汇合宣高连夜直奔商城,此处就交由于某和吴将军了!”于禁朝一旁的尹礼低语了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猛然划下,“儿郎们,大耳贼阴狠狡诈一心想黑吃黑吞掉主公的基业,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

    一声声呐喊在光山炸响,众将校本来就抱着建功立业的想法这才连夜从安丰赶往弋阳,谁知弋阳城却被刘备占了个先,而他们只能站在城下默默的仰望。

    接着,副将孙观被杀,他们的袍泽多有损伤,而今关羽和徐盛也欺到了眼前。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们这些早就经历过生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呢?

    于禁的喝问好像火星子落入了炸药桶一般,众将士手执利刃齐齐怒啸。

    “好,不愧是我青州儿郎,兄弟们布阵!”于禁一声大喝,将那手中的大刀

    一举,所有将士插箭入壶取过大刀和盾牌,在于禁身后分列分行站定,很快就构建成一座攻守皆备的雁形大阵。

    西风犹冷,兵甲森寒。

    “杀!”

    又是一声怒喝,一道号角在阵中冲天而起,麾下的将士们在于禁和吴敦二人的带领下如两股洪流从石林冲了出来,他们手中的环首刀、凤嘴刀散发出冷冽的光芒。西风挡不住,明月盖不了,乌云也遮不住。

    “刀盾合璧,天下无敌!杀!”

    “刀盾合璧,天下无敌!杀!”

    将士们踏着铿锵的步伐,溅起茫茫尘烟,战马就在胯下,盾牌横在胸前,环首刀或凤嘴刀拖在地上,一声声怒吼,如从九霄落入凡间的雷神冲向前方,声势铺天盖地。

    “尹将军,快走!”

    于禁轻声一喝,两百骑兵卷着尹礼就向徐盛的左翼冲去,于禁和吴敦则分别杀向关羽、徐盛二人。

    洪流越千尺,道路有尽头,而道路的尽头就是关羽和徐盛的大军。

    他们早已经准备妥当,手中的镔铁刀、偃月刀和凤嘴刀数种大刀锋芒毕露,白蜡枪、红缨枪和寒铁枪几样长枪咄咄逼人,还有那些倒山棍、长矛、短剑同样直指于禁和吴敦的兵马。

    “轰!”

    一声巨响,四股激流猛地撞击在一起,光山顶上顿时如炸裂了的锅炉一般嘈嘈杂杂人声鼎沸,又似战鼓鸣响在皇宫中一样引起羽林军和近卫军杀声大作金戈四起,万余将士就在这光山顶上拉开了你死我活的战争大戏。

    哼,作死的匹夫竟敢前来捋你家关二爷的虎须!

    见于禁和吴敦二人斩杀了数名亲卫已逼近身前,关羽心中一声冷笑,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亦如一条青龙一般腾渊而起,道道刀芒将于禁罩在其间。而徐盛却是将铁索连环刀从空祭起,激越的金戈声直贯吴敦双耳。

    于禁和吴敦也算得上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可他们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狼狈过,虽然他们亦曾拼命,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和徐盛的铁索连环刀却仿佛索命的阎罗,刀刀不离二人的要害处。

    他们在二人的刀下根本就看不见周边将

    士的身影,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头顶的明月,被刀芒割裂成数十上百段的明月。

    刀光阵阵,杀气腾腾。

    不过二三十回合的时间,道路上的兵士们还在厮杀,于禁和吴敦二人却已经被关羽和徐盛拍落下马,成为了他们的俘虏。

    “关将军,曹操既然已经和主公为敌,为何还要留此二人一条性命,难道就不怕翌日这二人卷土重来吗?”徐盛一刀劈飞一名敌军,纵马关羽身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关羽桀骜的看着被亲卫死死按在地上的于禁和吴敦二人,捋了捋颔下长髯,那双丹凤眼中的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区区鸡鸣狗盗之辈,就算卷土重来也不过只是关某刀下一缕亡魂,有何惧之?不过,此前出征的时候军师就曾告诫过关某,如果不能将曹贼兵马悉数拿下,那就尽力捉住他们的主将!”

    “军师之意?”徐盛略略思索片刻,与关羽并肩前行几步忽然豁然开朗,“徐某明白了。之前主公在城头吆喝,以及翼德于道途阻拦都只是让曹操误会我等对敌的乃是王黎大军。

    但是,现在我们两军既然已经会战,而且还有贼子冲出我等的包围,那么我们的意图再也没有办法隐藏。所以,军师是想以于禁和吴敦等人的性命换取弋阳郡短时间内的安宁!”

    关羽点了点头,青龙偃月刀一把挥出,一名曹军拦腰而断,内脏和鲜血喷洒了一地,一声怒吼犹如虎啸龙吟,瞬间便传遍光山山顶:“对面曹营的兵士听真,你家主帅已为关某所擒,你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下马投降,否则关某立即让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于禁和吴敦麾下的将士面面相觑,兀自不敢相信,于禁二人却是被关羽的亲卫扭到众人身前,面红耳赤,心中悲愤莫名。

    东野圭吾在《宿命》中曾写道:生命中的全部偶然,其实都是命中注定,是为宿命。

    哎,可怜的于禁,王黎的到来早就让这天下远非历史中的那个天下,可是他还是逃不开他的宿命。虽然这段历史中可能再也不会重演水淹七军的戏码,他却依旧成为了关羽手中的俘虏。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他还会选择投降吗?

第376章慎勿说道人已去,归时禅院近黎明

    清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冬雨从天而降,雨虽然不大,却已将朝歌城外的灵山寺遮的严严实实。

    冬雨淅淅沥沥,如丝如线,在寺院外激荡起一层层薄雾。四方朝拜的信徒,因雨停步于此地的行脚商,早课的僧侣以及小桥流水阁花榭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天虽然已近辰时,却因小雨依旧灰蒙蒙一片。信徒和行脚商们聚集在寺外的屋檐下,两人一伍,三人一群,看着远处的山景指指点点高谈阔论。

    忽然,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前方的山坳处兀的转出三五十名威壮的骑士。

    他们胯下的骏马飘逸轻灵,一看便非凡品,他们皆着一身紧身的武士服,或灰或黑。

    为首之人却是两名白衣的青年,他们各披一袭狐裘大氅,在人群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虽然他们还淋着雨,虽然马蹄也还很急,但那二人的神情却很是写意,从他们的脸上根本就瞧不出半分着急的神色。

    是的,他们的心态的确很放松。

    腊月初八,陈留郡王假借腊八粥之名宴请天下群豪,却暗中组建了一条共抗雒阳朝廷或者说王黎的同盟线,诸侯纷纷瞩目甚至加入其中。

    袁绍、曹操、刘备、刘表和张鲁便是其中代表,而暗地里却还有抑佛教、太平余孽以及一些江湖宵小之辈同样也混进了剿灭王黎的队伍。声势之浩大,足可比拟当年的十八诸侯讨董以及后来的王曹孙刘四路联军分袁。

    王黎虽然并不惧怕这些草鸡联盟,却也知道一味的硬拼只能两败俱伤,让天下更加的混乱,百姓遭受更多的磨折。

    所以,他离开了并州来到豫州亲自主持大局,打算先安抚豫、荆两州再一举平定冀州,早日恢复中原往日的繁华。

    幸而天不负人愿,徐庶一把大火烧了汉中粮仓将张鲁困守在汉中城内,又遣黄忠南下与甘宁一道在襄阳城外构筑了一道防线,刘表无功而返。而弋阳安丰之谋更是神来之笔,以弋阳和安丰区区数县的地盘就将曹操和刘备拖进了无尽的混战之中。

    而且,在豫、荆两州他还留下了徐庶、庞统、郭嘉、荀攸和张辽、黄忠、甘宁等数名谋臣大将及十万雄兵,相信就算出现什么变故,他们也足可以轻松的应付。

    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他也尽可放心的去布置与袁绍的对决了。

    “兄长,前面有一座寺庙,如今雨水正急,我们是否先到哪里休憩片刻再走?”赵云甩了甩手中的亮银枪,数朵水滴飞一般的溅到雨雾中,将眼前的雨帘瞬间割成两段。

    王黎摇了摇头道:“时不我待啊,我们从宋县至此已经有两日了,离乐平郡却也还有两日的路程。周仓沿途招摇过市假冒我们带领大军返回雒阳,我们又怎能在此地轻易的暴露行踪呢?”

    赵云闻言一滞,徐徐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兄长,你说得这些我和兄弟们都清楚。可是,明日便是除夕,万家团聚之日,兄弟们于这寺庙中小酌几杯,不是亦可收一份祝福吗?

    兄长,这一年中你南征北战戎马倥偬,就连侄儿的满月酒也不曾回雒阳去看上一眼,要不今日你还是先歇上一歇?而且,就算是你不打算过这个除夕,也当寻一落脚处避一避雨头吧!”

    王黎长笑一声:“你我身躯早已经历沙场百战,区区雨滴又如何能够阻挡我们的去路?至于万家团聚,也只有我们先平定天下之后,这天下人方才能真正的团聚安宁吧?

    更何况,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袁绍的细作或许已发现‘我们’已经回师雒阳过春节去了,他又怎会想到我们却已经暗度陈仓到了乐平准备给他迎头一击呢?”

    见王黎不愿听劝稍作休息,赵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忽的一丝疑虑划过,弋阳之谋再次浮上心头:“兄长,那诸葛亮既然与士元齐名,二人合称卧龙凤雏,也算是智谋深远之士。

    二桃杀三士之计或瞒不住他,为何他见着我们布置的陷阱却依旧选择跳下去呢?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一来刘备和曹操再无和解之日吗?他这是脑袋进水了吗?

    我还记得当初兄长远赴鹿门山之时还曾力邀过此人,幸而此人并不曾答应兄长的邀请,否则兄长帐下岂不是多了一名毫无远见鼠目寸光之辈?”

    毫无远见,鼠目寸光?

    诸葛亮初见刘备便以隆中对三分天下,归蜀之后为了少数民族的安宁七擒七纵,《出师表》中更是指定了他故去之后当以蒋琬为丞相,蒋琬之后当费祎,并以“亲贤臣,远小人

    ,此先汉之所以兴隆也”劝解后主刘禅。

    这样的人见识卓远,怎么可能鼠目寸光呢?

    见赵云这个历史中与诸葛亮最为亲密的大将忠实粉竟然把这个‘鼠目寸光’的称谓戴在诸葛亮的头上,王黎不由哑然失笑:“子龙,诸葛孔明不愿投效朝廷,或许是因为缘分之故,也或许是因为彼此理念不同罢了。

    其人智谋不在士元之下,以后若是与之对敌切不可忽视,被他的年龄所骗!至于他为何明知陷阱却依旧跳将下去,我虽然不知他内含什么用意,但按照刘备目前的势力而言,这或者也是不得不为之的结果。

    刘备心怀天下素有大志,却因各种原因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恰逢黄巾起事,他也才抓住了崛起的尾巴,伙同关张二人从一名草头兵成为了一方诸侯。

    可惜又因恶了曹操和袁术,刘备无奈之下这才从徐州辗转数百里投效刘表。结果刘表的猜忌和蔡瑁等人的打压,早就让他受了一肚子的气,你说如今他看到了可以重新执掌一郡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跳下去呢!”

    这或者就是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想在自行车上笑的三国版吧!

    王黎叹了一口气:“子龙,刘备颇具枭雄之姿,其人打着皇叔的名头和仁义的口号四处征伐漂泊江湖,也不过是想趁乱世成就自己的一番伟业。

    但是诸葛亮此人,我相信他绝非是为了成名而攀龙附凤,他这样做或者也只是为了早日还天下一片安宁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可能发现他也只是和我们殊途同归!”

    再次从王黎口中听到肯定诸葛亮的话语,赵云心中一惊:莫非这诸葛亮也和荆州蒯越一样,早就成为了兄长潜藏在他人帐下的一枚暗棋?

    赵云疑惑的看了一眼王黎,王黎依旧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的寺院,雨雾缭绕,雨雾中隐隐一条小径直通院后那片青翠的山林。

    “慎勿说道人已去,归时禅院近黎明。豫荆两州暂定,中原的黎明已经不远了。走吧子龙,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呢!”

    王黎轻喝一声,双腿微微一夹,胯下的绝影凌空一跃如箭一般窜向前方,前方的雨帘瞬间就被刺破,雨雾中亦只剩下一副将军远行的山水画。

第377章 贾诩的谋划

    永安四年大年初一,徐庶给张鲁送了一份厚礼,让张鲁差点感谢他的八辈祖宗。

    此刻的王黎也正在思虑,今日过后整日里一惯以四世三公世家自诩的袁门名士袁绍会不会也和张鲁一个格调,将他的八辈祖宗给供起来。

    “主公,各位将军都已经聚于帐下,还请主公移步!”

    一道声音打断了王黎的沉思,王黎抬起头朝赵野点了点头,与赵野并肩走入中军大帐。

    大帐中文臣武将各分两列而坐,文臣只有三人:贾诩、毛玠以及因病被王黎强行从西城郡拖回来的戏忠;武将却是群星璀璨,分别有:赵云、太史慈、张郃、高览、高顺、徐荣、成廉、曹性、龚都以及公孙越和公孙续叔侄二人。

    至于马云禄,从江东回来之后赵云便发现她早已珠胎暗结,她的孕期也只比皇甫灵儿晚了几个月,如今同样是大腹便便,不宜行动,只好将她留在了京中。

    当然,座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王黎的故友,如今的太医令樊阿。

    樊阿是王黎从京中火速召唤至此的,他一直忙于征战,忙于天下之事,不但没有时间回家看望妻儿,甚至都忘记了在历史中戏忠就是病死于这一年的。

    直到他在并州雁门山之时,才接到黄忠的来信,信中言道戏忠久病卧榻,所以他急忙调徐庶和庞统前往西城替换了戏忠,并把樊阿也从京都唤了过来,一则为戏忠治病,另一则却是防备即将到来的大战军中伤情和瘟疫的发生或者漫延。

    王黎步入大帐,先是朝樊阿投去询问的目光,见樊阿面色虽是凝重,双眼却是格外的自信,这才放心下来在帅椅上坐稳:“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现下正逢一年伊始之际,也正是我等大展抱负之时。

    袁绍吞并北方,先是出兵中山、河间令伯圭兄折戟沉沙,接着又令高干染指了伯圭兄的青州,其坐拥两州,并携陈留郡王伪诏天下,势力滔滔,野心勃勃。

    如今张鲁和刘表已为元直、汉升等人所牵制,刘备则忙着和曹操争夺地盘打嘴仗,而江东在孙坚的舟舰之下已日趋平稳,中原之安危、天下之安危皆在我等。

    所以,本将军

    决定自今日开始对袁绍用兵,务必趁群雄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举奠定中原战局,并将陈留郡王捉拿归案,还我中原百姓朗朗晴天!”

    “诺!”

    众人抱拳齐应,贾诩则走到沙盘前,接过赵野手中的木棍朝众将道:“袁绍与公孙将军一战之后,吞并了青州、中山以及河间等地,势力大增。其拥兵数量已经超过十万之众,麾下同样将才能人辈出。

    如今袁绍坐镇巨鹿,远瞰并州志在天下,其排兵布阵的用意就可见一斑。鞠义、韩猛自易京一战之后便调至常山和广平两郡,并辅以郭图和许攸两大谋士,而与我乐平郡接壤的赵国却是袁绍麾下大将颜良、文丑和谋士审配及荀谌亲自镇守。

    我等要想一战而定中原,这第一战就必须将颜良、文丑打痛打残。所以此战我们不但要狠、准、快,而且还要分兵常山和广平围点打援,让鞠义和韩猛不敢率兵前往赵国,也要让颜良和文丑二人有苦说不出不得不向袁绍求援!”

    “不错,数月前吕布在太原复出的第一战便崭露了其凶狠如狼的一面,这才让建阳兄猝不及防,从而丢失了并州大好时局,也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王黎将腰间的中兴剑递给贾诩,轻咳一声接着说道,“大家都已知道了此战的重要性,本将军就不再做强调,此战由文和先生全权指挥,还请将军切莫违令,以身试法!”

    贾诩点了点头,转身面对帐中诸将,中兴剑猛然举过头顶长喝一声。

    “令:以张郃为帅,公孙越副之,为左路大军,统兵一万兵发常山;又高顺为帅,公孙续副之,为右路大军,同样领军一万剑指广平。你二人负责围堵鞠义、韩猛的援兵,伺机歼敌!

    令:成廉、龚都各领兵五千兵寇元氏、中丘,务必于明日辰时之前拿下两县,截断颜良、文丑左右协防,并与张郃、高顺打通连线,将常山和广平一举拿下!”

    “诺!”

    张郃、高顺等人领了军令,双手猛地一抱拳转身走出营门。贾诩颔了颔首,朝剩下的诸将嘿嘿一笑:“左右两军尽出,常山和广平亦交于他们,那么剩下的便是我等中军之事。各位将军,你等可敢与我一起俯瞰赵国,三

    日内拿下颜良、文丑吗?”

    “先生一介文弱之士尚且不惧兵锋,我等征伐沙场的武夫岂能落后先生?”赵云走出队列眉头微皱,“不过,赵某有一疑惑想请教先生。我等俯瞰赵国也就罢了,但房子(赵国郡治县)城高墙固易守难攻,如果以三日为期,只怕儿郎们伤亡惨重啊!”

    贾诩摇了摇头,笑道:“子龙将军所虑极是,两军交锋,守城一方地利明显。要想强行拿下房子的确会造成极大的伤亡。不过子龙将军,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房子固若金汤,而诸将颜良和文丑也是一身武艺,又在军中打拼多年,确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袁绍却给我们制造了一个大好的契机,相信如果我们运用合理善于把握,兵下房子同样也不过区区数日而已。”

    “什么契机?”

    “颜良、文丑二人猛则猛也,为人却是刚愎自用妄自尊大,而荀谌和审配正直却失于变通,故他们之间将帅不和之事应该屡有发生,颜良、文丑恐怕也不会轻易听信两位谋士之言。”

    “先生胸中已有锦绣,不敢动问计将安出?”赵云抱拳正色问道。

    贾诩捋了捋胡须笑道:“当然是引蛇出洞!两个时辰前,贾某已经派人送了两件戏服前往房子,再等两个时辰,颜良他们就应该已经收到了吧?颜良和文丑既出,房子便只剩下荀谌、审配二人。

    他二人虽然智谋深广,却不谙武略。各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想来应该不会被区区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和数千守城的残兵难道吧?”

    “切,就算是颜良、文丑在城里,我等也不过多费些时日,文若先生的兄长又能奈我何?”高览、曹性等人放声大笑。

    一道精芒从眼底闪过,贾诩双眼一眯:“既然如此,赵云、太史慈二人听令:待颜良二人中计出城,你二人务必将其引至城外并截断其归路,使其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等攻略城池。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听令:待赵云、太史慈两位将军困住颜良二人之后,你等立刻兵分四路强攻房子,务必在两日之内拿下城池,不得有误!”

    “诺!”

第378章 战书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句话虽然最早始于王黎之口,却因为其浅显的道理和戏谑的台词很快的就传遍了天下。其中,身为袁绍军中少有的大将之才颜良和文丑二人也少不得将这句话叼在嘴里时时念叨。

    不过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二人也成为了荀谌和审配口中的猪队友。

    午时。

    颜良和文丑二人刚刚巡营回来,正坐在郡衙中觥筹交错杯酒言欢。左右坐着的也是军中的谋士和将领,譬如:荀谌、审配,以及韩莒子、王门、严敞、何茂、周昂和孟岱等人。

    今日是永安四年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天。

    房子城中锣鼓喧天笙歌鼎沸,而对面乐平郡中同样也是鼓乐齐鸣花天锦地。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袁绍不在军中,整个赵国当然以颜良和文丑为尊。二人辰时前往军中与那些校尉和司马们饮了一番酒猜了猜拳,便回到郡衙中打算趁此时机和帐下的将领们搞一搞新年团建顺便促进一下将士之间的感情。

    但他们才刚饮了一杯酒,就遭到了审配的抵制。

    颜良手中的酒樽重重的落在案椅上,看着审配满脸不悦:“正南先生,颜某素来敬重你的人品和学识,但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我等亦不过在军中和袍泽兄弟们凑个景,你又何必非要找不快呢?”

    审配摇了摇头,苦笑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将军,并非审某刻意苛责,只是主公将整个冀州西线的安危悉数托付于你,你切不该掉以轻心哪!

    王黎初入仕就以白衣银狐之名闻达天下,如今更是执掌雄兵数十万,而贾诩同样以狡猾闻名,主公和曹孟德都不敢小觑,我等又岂能等闲视之呢?

    兵者,诡道也。将军,今日虽是大年初一,对面的乐平郡看上去也暂时一片安宁,但是身为主帅难道你不该更加谨慎吗?若是我等在此畅饮喝得一个酩酊大醉,而王黎却派大军前来攻城,试问将军你是打算放弃城池吗?”

    审配本来只是一番劝解之语,落在颜良和文丑等人耳中竟是格外的刺耳。

    什么叫做‘切不该掉以轻心’,什么叫做‘更加谨慎’,什么又叫做‘放弃城池’?难道我等趁这个节日良辰饮上一杯酒,便成了怠慢军心、不懂自爱、放弃抵抗的懦夫吗?

    颜良脸上腾起一丝冰冷还未说话,文丑拍案而起,指着审配骂道:“大头巾,你少特么的大放厥词,在座的将军哪一个不是追随主公从血火中走出来的?哪一个又不是果敢忠贞的好男儿?你特么的句句不离王黎,是何居心?”

    审配闻言心口一堵,座中的周昂、王门、韩莒子等人已经纷纷起身指责。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王黎那小儿来了就来了吧,难道老子们还怕了他吗?”

    “王黎那贼子来了更好,老子一把将他拿下自去主公处请功便是,何须你审正南一介大头巾在此聒噪?”

    这才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审配气得面红耳赤,荀谌目视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谏道:“颜帅,主公自去年平了公孙瓒之后一直便有西征之心,而王黎枭雄之辈,同样也按捺不住本身的野心,想必很快就将兵临冀州。

    大战即将来临,我等切不可闹出什么文武之争将相不和。正南适才并非有轻视诸位之意,反倒是忠贞谋国一片拳拳之心。王黎此人喜欢兵行险着,为人又是老奸巨猾,并非一般大将可比。

    颜帅,今日乃是大年初一,正是万家团圆之日,所以颜帅也会和诸位一起把酒言欢。但是我等谁又能料定王黎的心思,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颜帅,荀某以为当前还是应该谨慎小心的好,似此宴席何不等异日退敌之后再饮呢?”

    王黎毕竟也算得上是天下诸侯中的翘楚,凶名在外。

    荀谌如是一说,又一口一个颜帅,虽然韩莒子和周昂等人依旧不依不饶,颜良倒是安静了下来,正准备撤掉宴席让卫士上一碗醒酒汤,突然听得门外一声呐喊:“启禀大帅,王黎派遣使者前来求见!”

    颜良摆了摆手,一名大头兵模样的使者走了进来,双手托着一件木盒在堂下站定:“颜将军,在下乃前将军帐下太史子义将军亲兵,今奉我家军师将令前来送礼。

    我家军师说了,颜将军和文丑将军二人武艺非凡天下闻名,虽然他还未与将军照面,但心中实慕之。因此他特地从并州搜寻了两件与两位将军相匹配的战袍送于将军,还望两位将军务必收下!”

    “哈哈!你们那军师贾文和不过是一介文士,平日里只怕杀鸡也战战兢兢,今日前来送礼,莫不是打算异日乐平城破后好想颜帅讨饶吧?”

    “哼!刚才大头巾还说贾文和怎么样,如今看来同样也不过是一个怕死的酸儒罢了!”

    听着堂中众将肆意猖獗之词,看了看审配面犹不甘,一缕精芒从使者眼底一闪而过。

    不出军师所料,赵国将帅失和久矣!

    “呈上来吧!”

    颜良暗自得意的扫了审配和荀谌二人一眼,接过亲卫地上来的木盒亲手打开,脸色猛变,一张脸顿时如远处的山峦一般的青,接着一把将手中的木盒砸在堂下,腰中长剑出鞘将眼前

    的案椅劈落一脚,猛然起身虎目怒视着那使者。

    “好一个贾文和,竟然以戏子之服侮辱本帅,左右速降那使者拿下,退出郡衙斩首示众!”

    众将领还在口不择言的讥讽贾诩,忽见变生肘腋,皆是一惊,举目看去,只见那木盒早已砸碎在地,里面露出两件金丝银袖柔软明亮的服装来,赫然正是两件戏服!

    这是贾诩送给颜良的战袍?

    这是贾诩给颜良下的战书!

    众人同仇敌忾,便有王门和何茂二人跳出坐席,向那使者窜了过去。

    那使者竟似毫不在意,依旧淡淡的看着颜良,眼底的嘲讽却遮掩不住:“颜将军,我家军师说了,如果你还有几分武人的羞耻之心,两个时辰之后军师自在房子城外等你。

    如果你不敢出城,那么你也只配穿这样的战袍,也只能与在下这等下人比拟。在下就在这里等你的回话,要杀要剐、要放要留悉听尊便!”

    贾诩老匹夫,竟敢如此欺我!

    颜良恨不得立时将那使者劈于刀下,却又想着使者之言唯恐自己亦成为那种下人,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冷静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回去告诉贾老匹夫,让他洗净脖子在城下等着,两个时辰之后老子要亲手扭断他的脖子!”

    “既然颜将军已经允诺,在下自会回去回禀军师,还请将军切莫失信不敢出战,让在下做了小人!”使者拱了拱手,抖了抖衣甲上的灰尘,施施然走出郡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得。

    也不知使者是否故意的,还是使者本姓如此,他故作淡然的神态和那一番话再次将颜良掩藏的怒火从心底够勾了出来。

    颜良提起长剑一脚踢翻案椅,朝众将怒喝道:“众将听令,速去整顿军马,两个时辰后咱们城下见,今日若不能砍下贾诩那狗贼的人头,誓不收兵!”

    “颜帅,此乃贾诩的激将之法,切不可上当啊!”荀谌和审配急忙转到堂下,直视颜良毫不避让。

    哼!激将?

    颜良一双虎目几欲喷出火来,见荀谌二人居然还敢劝谏,怒火再也克制不住,如狼一般在堂中咆哮:“激将又如何?难道老子还会惧怕一个老匹夫吗?

    老子追随主公之时,你等可在主公身旁?贾诩藐视老子,难道你们也敢藐视老子吗?若是你二人再不知趣,那就休怪老子无情,拿你二人前去祭旗!”

    言讫,颜良手中的长剑猛然向身侧大柱一掷,与文丑、周昂等人转身离开郡衙前往营中,大堂上徒留下荀谌和审配二人孤寂的身影以及那把还插在木柱上的长剑。

第379章 诱敌

    颜良已经带着文丑等人离开了郡衙,荀谌和审配再无奈、再孤寂也只得跟着他们的步伐来到城墙之上。

    他们是袁绍帐下的军师,亦或者他们才是这座城池真正的“定海神针!”

    两个时辰转瞬即至,甚至荀谌和审配都还没有和颜良说上几句劝解的言语,颜良也还没有来得及向众将士强调一下如果他不在城中时将令的归属权,贾诩就已经来到了城下。

    当然,贾诩的脖子有没有洗过颜良并不知道,他所知道的便是贾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贾诩还在远处,离城池也还有两三里之地。

    颜良的视力还不足以看清楚两三里外的面容,但是他却知道贾诩一定就在远处。

    因为远处不但有山有水,还有数列精锐森严的军队,只有对面乐平的那支军队才有这样的军威。十余列黑压压的军队从远处徐徐而来,仿佛在漫步,缓急相济错落有致。

    没有滔天的气势,也没有迅雷一般的速度,更没有身后激荡的茫茫风沙,却依旧给城头上众人无尽的压迫和寒意。就像天边的乌云缓缓的盖过头顶那样从容不迫,也像死海中的海水那样虽无泛起的波涛却有着死寂一样的颜色。

    人们在形容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用“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个词语,但形容一支军队却常用“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这十来个字。

    这就是徐如林,这就是不动如山!

    如林一般沉稳厚重,如山一般险峻雄伟,亦如山林一般生机勃勃连绵不绝。

    “山林”在大地上缓慢的移动,颜良他们站在城墙上不用费神便已经能够看清楚那“山林”的全貌了。

    “呜呜呜!”

    突然,一声号角在队列中冲天而起,一面面旗帜飘曳如雪,那座大山立刻四分五裂,数条长龙从山林里飞奔出来,如九曲黄河从万里源头直奔而下,卷起漫天的飞雪。

    蹄声雷动,烟尘扬沙,当先数杆大旗傲然挺立于队列前面,旗帜上的狼头、飞虎和苍龙在烈烈的寒风中雄视着城头,眼珠子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色彩,只是一味的冰冷。

    不动如山,徐如林,疾如风。

    除了颜良和文丑二人,其余周昂、韩莒子诸将已经失色。然

    而下一刻,颜良和文丑二人的神色亦如波涛一样阴晴不定。

    一条遣人长龙临近城下之时,却忽然再度加速冲到城下一箭之地蓦然站定。骑士胯下的千匹战马齐齐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践踏而起的尘烟直飞数丈,在城头前挂了一层沙帘,半晌才飘然落下。

    帘落,枪出。

    两员大将各执一杆长枪纵马飞出,刺破前方的沙帘,巍然屹立在众人身前。但枪头上并没有闪烁的寒光,只有两件衣服,两件和送给颜良、文丑一样所谓战袍的戏服。

    这是无声的宣言,战争的宣言,也是**裸的挑衅!

    “贾诩狗贼,你特么的找死!”

    不等贾诩从战阵中走出来,甚至城头上众人也还没有看清楚贾诩的面容,颜良已经勃然大怒拉着文丑就奔向城下,手中的镔铁刀和寒铁枪炽热中带着刺骨的寒。

    荀谌和审配来不及拉住二人,城门已然打开,颜良、文丑披挂上阵冲出城池,镔铁刀和寒铁枪直指阵前:“何方宵小,竟敢如此欺凌我兄弟二人,还不速速下马受死!”

    一声断喝,战马飞跃。镔铁刀和寒铁枪已经化作两道寒冰破空而出,飞向阵前二将。

    他强任他强,明月照大江。

    见颜良和文丑来势汹汹,那二将却并不慌张,只是简单的将马缰一勒,胯下的战马四蹄猛然腾空一跃在空中划过两道彩虹,二人也像凌空的神将一样从彩虹的这一头飞至了另一头,来到颜良和文丑身侧。

    那二人赫然正是王黎营中大将常山赵子龙,东莱太史慈!

    赵云和太史慈越过颜良二人的马头,相视一笑长枪齐出,两件戏服从枪头飞起,腰间的红丝带亦挣脱了长枪的束缚在空中随风而舞,妩媚妖娆。

    二人嘿嘿一笑,手中长枪同时与镔铁刀和寒铁枪一交锋,荡开锋芒顺势收回。枪回势尽,戏服飘到半空再从中落下,恰恰绕过四人的兵刃轻飘飘的落在颜良二人的肩上,却好似给他们重新穿上了一层战袍。

    “嚯嚯嚯!”

    “文丑貌美扮虞姬,颜良丑容演霸王。阵前忙把戏服穿,河北双将美名扬。”

    只听得咚的一声,对面的大阵中兀的锣鼓喧天,数万余大军齐齐一声呐喊,只羞得两位河北大将差点抬不起头来。

    他们当然知道对面赵云、太史慈不过是利用了控马技和巧劲才将戏服给他们“披”在身上的,要论起沙场杀敌的真本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但他们依旧愤怒,他们乃是河北有名的将,袁绍敕封的河北二廷柱,岂是那些一鸣四月红的戏子可比?

    是可忍孰不可忍!

    颜良、文丑胸中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点,甚至他们脸上的色彩也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的红。

    二人一声怒喝,空中雷霆滚过,二人再也不打话如鹰隼般直扑各自的侧面,也不管各自对面的究竟是太史慈还是赵子龙,兵刃上荡起腾腾的杀意与赵云二人战成一团。

    一时间城墙下刀光剑影,黄沙漫漫。

    但见:

    颜良愤恨,一把镔铁刀左劈右砍神妙莫测,文丑暴怒,一杆寒铁枪上砸下拨变幻无常;赵云淡然,手中亮银枪横扫竖斩刺出没不定,子义冷笑,掌执长缨枪前探后挑虚虚实实。

    只杀得枪影憧憧不分虚实,刀光频现难见真容,城墙下万军呐喊,城头上诸将助阵。

    斗了约莫三十回合,赵云和太史慈齐齐一声低呼,数滴血珠蓦地从二人手臂落下,二人回望了颜良和文丑一眼,在马背上一拍如风一样窜出阵中,掠过城门前向元氏方向奔去。

    “将军威武,杀杀杀!”

    “将军快拿下赵云和太史慈狗贼,此间自有我等搏杀!”

    “将军不可追击,此定是贾诩之计!”

    城头上众将一阵大喝,落在颜良二人耳中,恍若惊涛拍浪,又如暮鼓晨钟,二人一阵振奋,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打算一举拿下赵云和太史慈的斗志瞬间喷薄出来。

    其间还夹杂着荀谌和审配两位军师的劝解声,可惜他们早就杀红了眼,又正是气势正盛之刻,哪里还听得进荀谌和审配等人的劝告?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们没有听过杜甫的诗,也不知道杜甫这个人,但是此刻他们就感觉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他们已经来到了绝顶。名闻天下的赵子龙和太史慈成了他们手中的败将,他们此刻有资格一览众山小!

    二人默契一笑,紧了紧手中的武器,一声长啸,白云一般的飘过阵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

第380章 杀机

    赵云、太史慈带着两千余人脱离了众人的视线,颜良、文丑二人同样挥动两千骑兵紧随其后。

    常言道:自古华山一条路。房子到元氏也只有一条路,颜良二人倒也不用担心会迷了路,一路上紧赶慢赶,马不停蹄,终于在离房子三十余里的暮峪口将二人截住。

    两军在暮峪口重新摆开阵势,颜良拍马阵前,刀锋直指赵云:“姓赵的,老子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就连我军中的孩儿们也时常说起常山赵子龙是如何如何的了得。

    今日一见却难免让老子大失所望,原来你这厮最了得功夫的不是你的枪法,而是你那白白净净的面皮和一身打不过就缩头的乌龟神功!”

    文丑亦出马冷视着太史慈:“太史慈,老子也曾闻你姓名,听说你便是王黎口中的天下第一义士?王黎那厮面临我家主公和曹孟德等人的合击,你不思与老子来个真枪真刀的赶上一场,却特娘的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特么的哪门子的义士?”

    赵云和太史慈对视一眼,淡然一笑策马上前,各自从受伤的手臂上接下一件物事砸在阵前。

    “啪叽”一声,那物事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一股股殷红的液体飞溅出来掉在地上,顺着倾斜的地面缓缓流动,似鲜血,却又有些凝稠。

    原来这才是从赵云和太史慈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原来赵云和太史慈根本就没有受伤!

    文丑勃然色变,颜良同样也色变。

    文丑色变是知道太史慈根本就没有受伤,那么城下一战太史慈明显并未尽全力。而颜良色变却是因为他想的更多,既然赵云和太史慈都没有受伤,那么他们的溃逃仅仅只是因为诱敌而已。

    房子危也!

    房子除了周昂、孟岱尚可一战之外,王门、韩莒子以及何茂和严敞等人不过三流武将,平日里打一场顺风战或许还不错,但是要独当一面守城,恐怕就是猪都比他们强。

    当初主公将房子交于自己之时,就任命荀谌和审配二人为军师辅帅。军师者,出谋划策也。辅帅者,辅佐颜良的副帅也。自己刚刚与他二人闹翻,他二人的将令又能使得动谁?

    难道自己仅仅只与贾诩相争一个回合,甚至都还没有和王黎打一个照面就要将房子拱手相让吗?

    “撤!”

    颜良心急如焚,嘴角上都快起泡了,朝文丑怒喝一声,拨转马头撒开四蹄就欲狂奔。

    可惜迟了!

    一杆亮银枪挡在了自己的去路上。

    赵云信马由缰来到颜良身前,亮银枪一提横在胸前,枪簇寒光四射:“颜将军,既来之则安之,你刚才不是还想和赵某再斗上百十个回合吗?现在就这么一走,是不是失信于人啊?”

    话刚落,太史慈和帐下那两千军马亦如激流一样漫延过来。

    ……

    颜良预料的不错,贾诩等的就是这一刻。

    颜良和随他们出城的兵马消失不到一刻钟,贾诩就已经张牙舞爪的露出了他的峥嵘。

    “呜呜呜!”

    大纛轻扬,阵营中鼓声雷动号角长鸣,房子正前方的大军是沿着中线碧海分波一般霍然分作两列。

    徐石、高升和裴继三人带领百十名骑士大摇大摆的从中军走到阵前,眼神不时的瞥向队伍中央,显然队伍中央就是他们的护卫所在。

    极目视之,只见那中央除了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之外,赫然还有一名青年人,白衣白甲白色披风的青年人。

    城头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都没有与那二人照过面,但是没有人不知道那中年书生就是贾诩,那白衣青年就是王黎!

    该死的,这王黎怎么到前线来了?他不是应该还在雒阳城中准备大摆筵席宴请宾客吗?

    荀谌口中泛过一阵苦味,审配已经走上前方按在城墙上厉声喝道。

    “王德玉,你太原王氏本为我大汉权贵,你屡受先帝遗恩一路升迁,如今更是执掌天下机要权倾朝野。你本该忠贞为国以报先帝之殊遇,为何却满腹野心扶持伪帝登基,并屡屡出兵寇我新帝?

    莫非你欲效仿先汉之王莽、当今之董贼吗?今日我天兵聚集于此,你若是识时务下马受降,审某还能拼的一命向新帝谏言一二饶你不死。否则按你一意孤行,我天兵一出,你太原王家俱为齑粉也!”

    审配言辞犀利,言语间更是泱泱正气,城头上袁军将士闻之无不意动,士气瞬间便提升到了顶点。

    “荀友若口才无双,审正南一身正气,可惜却投错了主公,竟然成为了袁绍的爪牙!”王黎看着城头上的荀审二人摇了摇头,朝贾诩笑道,“文和,你觉得他二人可能降我吗?”

    贾诩双眼一眯,叹了一口气:“审正南正而迂阔不思变通,而荀氏兄弟分别效力于袁绍和主公皆因家族利益所致。友若可降,审正南却绝对不会!”

    “主公,要不要俺杀上城头亲手将他献于主公?俺就不信一顿棍棒不能将他的脊梁打弯?”大名徐石的徐二狗瓮声瓮气朝王黎嘿嘿一笑,急迫的看着审配就像看着战功一样。

    这也难怪他,自他投效王黎后,比他晚来的胡才、徐晃、甘宁等人早就开始独领一军了,而这才是他的第一战。

    是啊,这是徐石的第一战,却也是很多将士们的第一战,只是不知道这一战下来又有多少新兵变成老兵,还有多少新兵埋尸荒野成为了深闺梦里人?

    王黎叹了一口气驱走了心中的那道块垒,眼神渐凝,一缕杀机骤现眼底:“忠臣良将王某平生所求,但如果是一根筋的忠臣,王某也就只能亲自为他送行了。”

    徐石一阵愕然,贾诩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解释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果忠臣不死,死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兄弟了!”

    徐石默然,王黎已经摆脱众人的护卫纵马飞出来到阵前,于那一箭之地站定遥遥的望着城头上的审配,左手如托泰山,右手怀抱婴儿,一声大喝一箭飞起直奔审配面门。

    箭如寒风,亦如闪电。

    审配的右手还在指着王黎,寒风就已经到了身前,闪电已经从身前穿过。

    审配惨叫一声,右手已然垂于身侧,在他的手腕处一道明亮的小孔。透过小孔,除了能看见那汩汩的鲜血之外,还能看见半空中的万道日光。

    “审正南,若是你再敢负隅顽抗,下一箭王某取的就是你的狗命!”一声长啸将城头上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王黎策马回到阵前长剑一挥。“攻城!”

    “轰轰轰!”

    连珠炮响,大纛招展。一声令下,高览、徐荣、成廉和曹性四人亦箭头一般分袭房子左右两侧,两万余将士分作四列如四条长龙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卷起漫天的尘烟。

第381章 初战

    一声炮响,高览和成廉一队,徐荣共曹性成伍,四员大将各领五千人马直扑房子的南北方向。东方无人,西方却留给了王黎和他亲率的裴继、徐石和高升等人。

    这是典型的围三阙一!

    当年兵下长安之时王黎用过,一月之前逐吕布出太原时王黎也用过,甚至孙坚讨伐蕲春之时同样用过。

    他现在又重新拾起了这条计策。

    王黎知道颜良、文丑虽已远去,城中却还有荀谌、审配以及周昂和袁绍麾下的两万将士。

    他也知道围三阙一最讲究的便是压迫式的气势,必须让守城之人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才能放弃守城只求一条生路。

    按照目前袁绍在冀州的部署,他更应该采取蚕食的计策徐徐推进稳扎稳打,但他还是觉得这样一来耗用的时间实在有些太长,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从光和七年张角兄弟三人在巨鹿吹响起事的号角以来,大汉十三州先后历经董卓篡朝、十八诸侯讨董、袁术僭号、袁绍平冀州等大小百十起战事,至今也绵延十余年。

    他或许还可以再等等,但是天下已经等不及了。

    这些年来,多少次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将他从梦里唤醒,又有多少嗷嗷待哺的灾民无助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无辜、痛苦、浑浊甚至绝望,唯独没有揣着一丝希望。

    所以,他坚定的放弃了贾诩的蚕食战略,一意孤行选择了围三阙一。

    虽然这样一来,他或许将承受更多的压力,也或许将牺牲更多的兄弟,但他没有多余的选择。他从战火中走来,他的心却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坚硬,他的心很痛,一直都滴着血。

    他要尽快拿下房子,逼迫袁绍与他在巨鹿进行最后的决战。

    曹操明里暗里和他以及袁绍组成了联盟,官渡之战已经无法在这个时空上演,那么他就送给袁绍一场官渡之战!

    “呜!”

    “轰轰轰!”

    一声号角将王黎从思绪中唤醒,接着又有数声连珠炮在房子的西、南、北三个方向同时响起。

    这是进攻的号角!

    也是他即将拉开的巨鹿决战的序幕!

    审配受伤,士气受挫,房子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亦如落水狗一般狼狈,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

    何时?

    王黎回了回神,双眼一凝,手中的中兴剑猛然一落,一道破空的声音在城下响起。

    虽然那道声音并不十分的响亮,也没有过度的凄厉,但是那声音却如魔音一样灌入众人的耳中浮现在众人心间,就仿佛扫落叶的秋风那般决断、决绝和肃杀!

    阵营中大纛随着中兴剑的起落来回变化,徐石、裴继和高升所率领的锋矢阵、锥形阵火力全开。

    两万余将士齐声怒喝,三五千工程兵和民夫们踏着铿锵的步伐推着百十余座抛石机和巨型弓弩出现在城下。

    飞沙走石,声势滔天,宛如阿修罗重临凡间,又似在房子城下滚过了一串串春雷。原野、湖畔、田垄上的那些绿已经开始从地面上冒了出来,渐渐的聚集,宣告着春的到来。

    “放!”

    大纛落下,抛石机身旁的小旗同时将手中的彩旗一挥,工程兵和民夫们急忙将手中绷直的缰绳一丢。机括声动,数百枚石弹从弹袋中鱼涌而出,飞到半空,冷冷的盯着城头。

    “这是白玉京!”

    “这是绿映红!”

    城头上的兵士一声声尖叫,急忙举起手中的圆盾惊恐的组成一块块龟壳趴在城墙的角落中。

    白玉京飞舞潼关林徐晃束手无策的故事他们都听说过,绿映红落长安让新帝狼狈逃窜的典故他们也耳熟能详。

    天上白玉京,结发受长生!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这是王黎的攻城秘诀,这就是王黎的攻城秘诀!

    他们不想让白玉京赐予他们所谓的长生,他们也不想在绿映红的俯视下千里莺啼,他们就只能躲避!

    但,战局岂能因他们的心愿而改变呢?

    王黎的攻城秘诀已经天下皆知,至今却依然没有哪一方诸侯敢说可以完全的破解。

    当然,王黎既然已经决定强杀房子,又怎么会放过任何打击他们信心的机会呢?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摧枯拉朽的击碎袁绍大军的士气让战争的方向行驶到他拟定好的轨道之中!

    百十道雷鸣掠过城头,数百枚白玉京和绿映红在荀谌、周昂等人的头顶上凌空炸响。

    一团团白色的石末、绿色的粉尘以及红色的砂砾从天而降,洋洋洒洒淅淅沥沥,如

    雨似雾般飘落在城头,将整个房子都笼罩在这场雨雾里。

    雨雾飘飘扬扬的飞舞了一刻钟,城头上已堆积起如山丘一般的破碎石弹,或许这些石弹还可以让袁军将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作为守城的武器,如同他们准备的滚木一样。

    “放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抛石机停下来的这个时间段正是他们反击的机会!荀谌在护卫的护卫下来依靠着城墙站起来,向袁军将士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但是,他想看到的令行禁止以及热血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周昂和韩莒子、王门他们并不打算听从他的命令,而且城头上的兵士也还没有从石雨中缓过神来。他们现在被落水狗更惨,他们已经成为落汤鸡!

    有谁见过落汤鸡还能爆发出死士的斗志呢?

    还好,周昂和孟岱等人虽然不愿听从他的将令,终究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自然明白这的确是他们的契机。不等荀谌发怒或者苛责,他们手中的刀已经猛然落下。

    瞬间便有数千名将士抬着守城弩、黄肩弩来到箭跺口,或数人一组,或二人前后站定。上万只利箭搭在弦上,泛着森冷的寒芒冷冷的俯瞰着城下。

    刀落,弦松,箭出,雨起。

    万箭齐发,白色的翎羽、黑色的箭簇如群蜂一样尖啸着穿透虚空来到城下,在空中织就了一匹方圆百十丈的幕布,霎时又如春天的雨滴一样在空中跳着欢快的舞步落了下来。

    城下的盾牌早已备好,但仍有千余支利箭成为了漏网之鱼,从盾牌中间的缝隙穿梭而过,顺便带走一蓬蓬殷红的鲜血。将士们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夹杂在利箭和盾牌撞击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时起彼伏。

    王黎冷哼一声,一剑磕飞落下的两支利箭,并不躲闪反而下达了继续投弹攻击的命令。

    敌人的机会,同样也是自己的机会!

    百十架抛石机再度张开了他那狰狞的大口,将一枚枚炮弹吐向城头。

    不过这一回,那些炮弹却不再是白玉京,也不再是绿映红,而是装着火油的皮囊。皮囊如流星,数百枚皮囊则是天边璀璨的流星雨。它们从城下逆流而上,穿过迎面而来的箭雨落在城头,怦然弹起炸裂,火油飞溅,给城墙来了一个水浴。

    春风轻拂,满城油香。

第382章 流星飞来熟油香

    香气很浓烈,却并不像那些青楼女子脸上抹的劣质香粉那般令人呕吐,反而有一股生活的味道,很接地气。

    这是火油!

    味道只是一触鼻,荀谌、周昂以及被护卫扶在内墙的审配便立时失色,心中寒意渐生,仿佛城下的青草一般吐翠,发芽,然后燎原。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火油,冀州那些富绅们的家奴生火做饭时有时也会用于引火,他们守城时也曾经用过,而且现在城头上都还摆着百十桶火油用于退敌。

    这么大规模的用于攻城,甚至还配合着白玉京和绿映红一起使用,他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心中忧虑愈发强烈,荀谌、周昂和审配牢牢将目光锁定在守城兵士的身上。

    城头上烟雾缭绕,哀叫连连。士兵们经过石弹的洗礼,有的还躺在城墙角落里舔着伤口,有的刚刚冒了个头又让从天而降或者脚下溅起的火油彻彻底底再给洗了一遍。

    他们或者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头上的落石、皮囊,或者心惊胆战的龟缩在盾牌下,或者麻木的握紧了手中的钢枪长剑从箭跺口探出头去。

    他们都曾是袁绍帐下的精兵,经历过攻城之时的石雨,同样也见过卢奴的大火,可是他们也绝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旧时的伤害将会集中并且加倍的再次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所以,此刻他们不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精锐之师,只是一群散落在城墙上握着武器的散兵游勇。

    他们的阵型已经开始乱了!

    他们的心里已经开始慌乱了!

    一股戾气从心底窜起,周昂昂首阔步的走到城墙前,拉起一名吓得躲在墙角的士兵,一剑插入兵士的胸前厉声喝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慌什么?还不好好准备迎战,难道要等老子现在就将你们杀个干净吗?”

    将是军中胆!

    颜良和文丑不在城中,周昂就是他们心中的那颗胆!

    周昂一声怒喝,那兵士迎面倒下,鲜血洒在城头。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又好像找到主心骨一般,迅速归位守在城墙箭跺口,形成一层层忽高忽低忽

    厚忽薄的长城。

    高和厚自然是那个位置上的兵士还健在,低和薄则表明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受伤或者死亡,后排的兵士正在补上。

    不管怎样,刚才除了飘零的旌旗外毫无生机的城墙终于有了一层护甲。兵士们就是旌旗的护甲,城墙的护甲,也是房子城中老百姓身前最后的一层护甲。

    不过,这些还不够!

    周昂朝城下看了看,见正面的王黎等人已经开始指挥军队准备云梯攻城,城南和城北两侧同样传来冲车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以及将士们的呐喊声,脸色微微一变理,也不理荀谌和审配二人的呼叫接连下了几道命令。

    “滚木!”

    “火油!”

    “弩箭!”

    “石弹!”

    “所有守城军备火速准备妥当抬至箭跺旁!”

    军令流水一般迅速的往下传递,一颗颗硕大的滚木,一只只装满火油的木桶,一具具露着锋芒的床弩以及一堆堆原已准备好或者王黎大军帮忙准备的石弹堆积在箭跺后,好似检阅中的军队一样有条不紊错落有致。

    周昂悬了半天的心渐缓渐舒,王黎的白玉京、绿映红固然和他的军队一样可怕,但是他相信只要有眼前这道城墙和身后的将士和军备,他就不惧一切的对手,哪怕那人是天下宵小之辈闻之而丧胆的王德玉!

    可是为何闻着空气里还飘荡着的淡淡油香他心中仍然还是有一点不安呢?

    周昂抬起头来目视着荀谌,却见荀谌早已气得面红耳赤,一手扶着审配一手指着周昂满脸的怒意:“周将军,你还不将火油和滚木立即撤下去,难道是想让我们大家都葬身火海吗?”

    原来这一切的不安都是因为空气中的这个味道!

    看着脚下还流淌着的火油,周昂猛然醒悟过来,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面容瞬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周昂满脸惨白的指着亲卫破口大骂:“还特么愣着干啥,没有听见军师副帅的命令吗?”

    靠!这个时候就是军师副帅了?刚才两位大人呼叫你的时候你特么的不也是没

    听将令吗?亲卫低头白了周昂一眼,心急火燎的朝众兵士挥了挥手,城头上再一次乱了起来。

    周昂反应过来了。兵士们动了。那刚刚布置好的军备也动了!

    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

    王黎布了这么久的局,又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呢?周昂又不是他的儿子!荀谌和审配也不是他的舅子!

    “火箭!”

    见城墙上人头攒动,王黎冷笑一声,中兴剑轻轻一扬,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地落下,一声命令响彻军中。

    所有还在准备云梯、冲车的弓弩兵,迅速将手中的攻城器具就地一放,从身后取过利箭,将箭头那层紧裹着箭簇且沾满火油的麻布用火镰点燃,搭在弦上,齐齐呐喊一声,火箭从弓弦上腾空而起飞向城头。

    箭如流星,火箭却是无尽的流星火。

    是的,不是流星,就是流星火!

    城上城下的数万兵士都抬着头看着空中飞速划过的流星火,得意、惊恐、震撼、失神或者无力等表情不一而足,皆呈现在他们的脸上。

    如果说刚才的白玉京、绿映红甚至城上飞下来的羽箭都是一团团乌云的话,那么这流星火就是照亮天空,掀开漫天黑暗给大地投向光明的巨手。

    巨手从天空中轻轻的按下,数千上万支火箭噼里啪啦的掉在城墙上,掉在满是火油的城墙上。

    “轰!”

    火星落在火油当中,一声巨响,整个房子城池为之一颤,滔天的大火迎风而起,顺着火油流淌漫延,仿佛舞动的朱雀和涅槃的凤凰一般,厉啸着将城头上的士兵、将校、旌旗和军备通通卷入到自己的口中。

    将校们在火中奔跑、挣扎着,周昂和韩莒子、王门他们呆若木鸡,荀谌和审配则紧皱眉头思索着退敌之策,空气中却弥漫着熟油的香味。

    清朝的纳兰性德曾经写过:“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但这一刻,房子的城头上没有泼茶香,只有熟油香,满城的熟油香。

    房子城外春寒重,流星飞来熟油香!

第383章 决战先机,围三厥一

    西城火起!

    南城火起!

    北城火起!

    房子城中三面火起!

    审配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团青烟,嘴角的残留却如那大火一般的殷红。

    荀谌好像也忘记了自己还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也不知是气急还是惧怕,亦或更多的是愤怒,努力的拔了两次终于颤抖着从腰间拔出那把配剑,狠狠的朝眼前一名溃逃的兵士刺了下去。

    一声怒喝伴随着兵士胸前的鲜血飞扬在城头:“周昂、孟岱和韩莒子你三人迅速组织将士们坚守城池,王门、何茂和严敞你三人亲自带人灭火,若是因你等的过失导致房子失守,荀某立刻将你等就地正法!”

    “还不快去组织水龙更待何时?”又是一声厉喝,将众人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审配亦扶着城墙缓缓撑起身子,那只伤了的手努力的抬了起来,将士们似乎也从那手腕的小孔处看到一丝光明。

    谁说的虎落平原被犬欺,又是谁特么的说得书生就不敢杀人?那荀谌和审配二人又在干什么?

    周昂、孟岱以及韩莒子等人看着靠在城墙上满脸狰狞的两名书生,齐齐打了一个寒蝉,这才想起这二人不止是军师,也是他们的辅帅,副帅!能够坐到大军副帅位置的人,又岂能轻易的倒在犬牙之下?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们都是猛虎!平常的时候这二人温文尔雅,神色间也总是云淡风轻,并不是他们懦弱无能,只是他们在寻找那一束蔷薇罢了!

    周昂、孟岱和韩莒子迅速回到各自的位置,扯了一片衣摆用水打湿缠在嘴鼻之间,冒着滚滚浓烟和烈火和箭跺旁的将士们肩并肩的站在箭跺口。

    王门、何茂和严敞同样急忙组织人手一边将水龙推上城墙,一边把滚木和油桶搬离火龙肆虐的范围。

    烈火无情,大水却注满生机。水龙握在将士手中,水柱从前端喷薄而出,烈火渐渐的变成浓烟,刚才城头上还如六月的酷暑顷刻间就变成了寒冬。

    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将士们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但,生活在乱世之中希望本来就是比较奢侈的一件事,王黎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就那么的轻易实现呢?

    围三厥一,要的就是让他们失去希望,让他们看不到希望,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得不从从房子撤军,然后自己便可据房子直面巨鹿

    牵着袁绍的鼻子鼻头他与自己决战城下。

    这是决战的先机!

    这就是决战的先机!

    城头上或桑拿或水浴,袁军的将士们尽情的享受着冰火两重天带来的快感。城下却是一声炮响,万军雷动。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裴继、徐石和高升七员大将手中的武器从头顶齐齐划下,抛石机闪在一边,将士们将地上的云梯重新搭在肩上,冲车推在身前,一声呐喊虎狼一般从阵中飞奔出来直到城下。

    烟火烈烈,利箭茫茫,沙海滔滔。

    袁军将士不顾城头上的浓烈烟火,将一支支利箭搭在弦上激射而出。王军将士同样不管头顶的茫茫箭雨一口气奔到城下,搅起原野上漫天的沙尘。

    终于短兵交集了!

    云梯的索钩搭在箭跺口,无数的兵士口中咬着钢刀利刃,手脚并用如山林间荡秋千一样的猿猴在云梯上攀登。

    冲车前方的矛头和滚木撞击在城门上,发出猛烈的巨响,好似一道道惊雷在城门口炸响,直将城门惊得晃晃悠悠,摇摇欲坠,差一点就臣服在冲车的意志之下。

    城头上,袁军同样已经准备妥当,利箭如瀑布飞下,石弹如暴雨落下。又是瀑布又是暴雨,云梯上、城头下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兵士仿佛已经被浇了一个透心凉。

    滚木和火油呢?

    呃,或者已经在烈火中熊熊燃烧化成残杀自己人的凶器,或者已经被王门等人抬到了离箭跺口百十步的距离。箭跺口的袁军顺手摸了一个空,只好苦涩一笑继续握着弓弩举着石弹将满腔的怒火和愤懑一起抛向眼皮底下的敌军。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彻底被黑幕完全笼罩,只剩下房子城头上点点火光。

    颜良和文丑还没有从暮峪口赶回城中,高览、徐荣却已经爬上了城头。毕竟没有两位大帅坐镇,也没有滚木和火油的防守,单凭孟岱和韩莒子等数名二三流将校的指挥和手中的利器又怎么能够压得住这些猛虎以及他们麾下的狼群呢?

    “挡我者死!”

    一声咆哮,高览从云梯上高高跃起,手中的开山斧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寒光,一颗碗大的头颅还来不及与孟岱那矫健的身躯说一声再见,便从脖颈上腾到半空跌落在身后已经快要熄灭的

    残火中。

    火光骤然一亮,倏地窜起两尺来高,然后彻底的暗了下去。

    徐荣也从云梯上爬了上来,不过他和高览终究有些不同。他眼前之人乃是房子城中的副将韩莒子,他对付韩莒子选择的也不是长刀,而是劝降。

    如果说高览是落在城头的流星火,宛如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暴烈嚣张;那么他就是水龙里喷出来的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如果说高览的开山大斧是火中的流星,那么他的言语便如他手中的长刀一般锋利,无可抵挡。

    言语如刀,长刀还未出鞘,他身前的韩莒子已经招架不住,徐荣的话语直刺他的内心。

    “曹操已经和主公达成了协议,如今正和刘备在豫州为了区区一郡之地斗得你死我活!”

    “张鲁如老鼠一样被困在汉中不敢出来,刘表故步自封在襄阳城下看着我数万大军望风而逃!”

    “颜良和文丑他们回不来了,他们已经被子龙、子义两位将军拦在暮峪口不能脱逃,迟早也是他们碗中的菜!”

    “鞠义、韩猛同样敢不过来,元氏和中丘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天下四路大军已去其三,房子即将成为我军决战和强杀袁绍的前线。将军,你还不为自己打算,难道还想等着和袁绍一起去地狱中征战吗?”

    王黎跑了上千里路,四路大军便只剩下眼前的袁绍一人。这是何等的豪情,又是何等的轻描带写!

    苏轼那曲念奴娇中的“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抵不外如是!

    韩莒子虽然还不知道曹操、刘备、刘表和张鲁的大军如今的具体情况是否真如徐荣口中说的那样,但是王黎既然敢选择主动出击而不是龟缩一方,那么徐荣之言只怕不假!

    徐荣的言语如水娓娓而来,他的眼神亦如水一般平静无波,但是落在韩莒子的心中却似惊雷一般。

    韩莒子不再疑他,满腔的战意开始动摇,手中的长刀还没有向徐荣挥出一刀就已经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脚下那最坚固的城墙亦仿佛被他的大刀砸出来一道裂痕。

    孟岱战死,韩莒子投降。

    韩莒子刚刚放下手中的长刀,两道惊呼声眨眼间便传遍全城。

    南城破!

    北城破!

第384四章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大将颜良、文丑被困城外,审配伤,孟岱死,韩莒子降。其余荀谌、周昂数人纵然有心杀敌,却已回天乏力。

    王黎大旗一挥,徐石、高升、裴继、成廉、曹性等人随在徐荣和高览身后攻入城中,短短几个时辰数万大军便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了横在王黎与袁绍中间的这座重镇。

    城中的厮杀声已经停歇,火光依旧。

    “我军和房子守军战况如何,现在统计出来了吗?”王黎骑着绝影缓缓通过城门,看着城门上那道仿佛怪兽嘴巴一般的破洞,手扶城门双眼紧闭,好似在聆听城门的沧桑。

    贾诩眼中同样有仿佛说不出来的寂寥:“我军前后共出动五万大军,除了曹性腹部中了一支冷箭以外,副将以上并无伤亡,不过普通兵士却整整伤折一成。

    而守城一方,只有周昂、王门二人抓住战机趁我军刚刚攻入城池之时护送友若和正南二人逃脱,其余孟岱、何茂战死,严敞也在韩莒子的劝说下归降了主公,五万守军仅逃脱一半。

    至于颜良、文丑二人,刚才子龙遣人来报,这二人裹挟在败军中连夜潜往杨氏方向,应该是打算直接有杨氏奔往瘿陶吧!如今房子在握,主公若要和袁绍正面决战,左右两翼的广平及常山则尤为重要!”

    王黎点了点头道:“颜良、文丑既然已经败逃,就让子龙和子义分别去常山、广平协助儁乂与伯循二人,让他们务必在决战前夕将两地纳入治下!”

    贾诩挥了挥手,传令兵在十余骑的护送下向暮峪口奔去,王黎却是下马缓步走上城墙。

    城墙上的血还未干,也还未来得及做任何的清洗,斑斑血迹落入众人眼中仿佛在提示众人这里刚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王黎背负双手,踩着那些斑斑点点走到箭跺口凝望着夜空。

    今夜的星空好像也不如往日那般繁闹,天河已然不见,只剩下百十颗星星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就如这脚下的城墙一般,没有熠熠的光华,只有几团散乱的斑点。

    “这真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时代,可惜百花刚刚齐放,就已经开始凋零了!”望着星空,王

    黎叹了一口气。

    这话说的那般的突兀,没有任何的铺垫,好像也没有任何的特指。但贾诩却已知其意,亦跟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董仲颖、袁公路身具反骨,仅凭数十员战将就妄图逆天而行全然不顾天下安危,自有取死之道自是不提。

    公孙伯圭壮于刚硬死于刚愎,丁建阳心老血亦老,故退却天下之争,同样也因心老而死。吕奉先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群雄,为人却是利字当头,心性卑劣,最终不得不黯然出关去与草原上的狼群为伴。

    曹孟德和刘玄德二人倒是少有的枭雄,但曹孟德一代枭雄终究意难平,又与刘玄德结怨太深,所以豫州才成为了二人的泥潭。如今主公正面的对手和昔日故交,好像也只剩下孙文台和山那边的袁本初了。

    至于马寿成,既有韩文约兵力牵制,又有马云禄和主公的亲情恩义牵绊一时无碍。剩下的刘表、张鲁、刘璋以及等人亦不过是花丛中的几束野草罢了,不足为提!”

    王黎点了点头,静静的感受着夜晚的寒风,眺望着巨鹿上空的那颗耀眼的恒星一时默然,也不知道这颗星是否已会在不久的未来陨落凋零。

    ……

    王黎在感叹鲜花凋敝,天下诸侯逐渐陨落。

    远在巨鹿的袁绍好像心生感应一般,同样也在惆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不同的是,他感叹的不是昔日的对手董卓或者兄弟袁术,而是他帐下的将军和谋士。

    荀谌、审配已经回来了,二人却再也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荀谌精神萎靡,审配面色惨白右手残废。

    颜良、文丑也跟着回来了,但他们麾下的将校和兵士却并没有全部跟着回来,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从他们的队伍中彻底消失了。

    比如韩莒子和何茂,又比如孟岱和严敞。

    袁绍很忧伤,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忧伤的人,无奈战局如此,颜良、文丑以及荀谌和审配等人也在身前,他亦只好装着深沉一下。

    从他起兵讨伐董贼之初,帐下可谓谋士如云,武将如雨。毫不夸张的说,他帐下的谋臣甩

    一下袖袍,天下就是一片乌云,武将挥一把汗,天下可能暴雨成灾。

    可惜天不作美让他遇见了王黎和曹孟德二人,皮鞭在他的身后摔得啪啪直响,赶着他拼命向前。冀州还未全境,吕旷、吕翔、吕威璜、张顗、郭援、眭元进、苏由、严敞以及孟岱等人已经先后战死,帐下大将十去其三,不得不说上天待他不厚。

    如今颜良、文丑战败,丢了冀州重镇房子,而几大谋士中的审配同样也身负重伤,成了残废。这又怎么能够不让他心生感慨,不让他心生忧伤呢?

    还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相信他的底蕴绝对比王黎来得深厚,大汉朝四世三公之家又岂是区区太原王家可比拟的?

    当然,他不知道的还有在历史上他和曹操还未决战之时,他帐下的谋士便因为袁尚、袁谭、袁熙三人四分五裂相互猜忌,比如审配和逢纪效力于袁尚,辛评和郭图则紧随袁谭,导致他的军队也只能跟着窝里横外面怂。

    而今却由于王黎的腾空而出,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紧悬他的头顶,他到现在都不敢休息片刻也没有立什么世子,手下的谋士反倒紧密的连接在一起大大的增强了他袁绍的战力。

    所以,一场战役能看出什么来呢?当年高祖被楚霸王逼得龟缩汉中,最后还不是暗度陈仓夺了天下。一郡之地又能如何呢?反正他的手上还有大半个冀州,一个青州。

    只要他能够重振雄风一鼓作气,于巨鹿城下逼迫两军决战,一举消灭王黎的主力大军,相信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曹操和刘备肯定亦会跟着摇旗擂鼓,蚕食王黎豫、荆两州之地。

    到时候王黎腹背受敌,他袁绍还不是照样可以稳坐中原笑看东都?

    想到这里,袁绍扫了在座诸将一眼,一把抓起案椅上的酒樽一饮而尽,一股赳赳男儿之气从心头直窜脑门。

    “诸位兄弟,你们尽管放心,本帅若不能报这房子之仇,誓不为人!”手中的酒樽猛然拍在案桌上,袁绍霍然起身,腰中长剑出鞘,朝门口厉声喝道。

    “擂鼓聚将!”

第385章 决战的序章

    王黎与袁绍并不是什么道侣,也不是什么好的基友,最多也就算是昔日的雒阳故人或者当日的关东联军袍泽罢了。

    但,不可否认他们和曹孟德、刘玄德以及孙文台等人一样,都是心怀天下的好男儿,他们都是“挥剑决浮云,虎视何雄哉”的枭雄。

    此刻,他们就表现的完全像是两名枭雄。

    赵云、太史慈回来了,张郃、高顺取了常山和广平;颜良、文丑回来了,鞠义和韩猛也从常山、广平两地溃败回来了。双方将校齐整,重新布阵于高邑和柏人一带。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两名枭雄今夜同时擂鼓聚将,天下疲惫的太久了,曹操和刘备的虽然依旧还在豫州纠缠,但是他们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决战必须提前,决战就在巨鹿!

    ……

    春天到了,小草从地里中冒了出来在原野间织就一片绿色,空气中弥漫着生命的味道,远处的河水、近处的溪水涓涓流动将解冻后的喜悦传递到岸边的大帐中。

    大帐依然还是白色的,白的像一桶桶倾倒在原野上的牛乳,错落有致星罗密布。

    袁绍却是红色的,红的脸红的手,甚至跳动着的那颗心脏也是红色的,仿佛一只煎炒过的大虾,红的吓人。他的双眼同样也透出狰狞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右侧那谋士的身上。

    那谋士就坐在袁绍下手,一只手臂吊在胸前,看着袁绍吃人的目光依旧不为所动,还是固执的反对道:“主公,属下还是以为此时并不是决战的好机会!”

    “哼!不是好机会?”袁绍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审配厉声喝道,“当初说好的几路大军联合伐王,结果曹刘二人在豫州打得不亦乐乎,刘表和张鲁却因为自身的实力和保守被困在荆州和汉中不敢出来。如果袁某再尸位素餐不思进取的话,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

    豫州、荆州和汉中的消息虽然晚了些许时日,但终究还是传到了袁绍将校的耳中:四路援军,两路无功而返,两路却成为了生死之敌!

    审配摇了摇头,起身继续谏道:“正是因为刘表、张鲁以及曹刘二人拖了

    主公的后腿,所以才绝对不能轻易冒进轻易的决战,以防中了王黎的奸计!

    众所周知关中产粮,王黎的粮草就来自于关中,而荆州、豫州等地的大军都需要关中的粮草,其运输线长达足有千里。主公何不仿效他们稳住战线将王黎彻底的按在此处,静候时机,待其粮草将尽之时再徐徐图之?”

    袁绍闻言心中怒火渐平,郭图却是眉毛一挑冷笑一声:“审正南以往总是临战不惧意气昂然,这一次却为何屡屡阻止主公与王黎决战巨鹿,莫不是被王黎打怕了,怯战了?

    审正南,王黎军中的粮草固然皆来源于关中,但关中至荆州或者我冀州交通便利,又有其征辟的民夫兵士尽心尽力,这运输线纵然再长,只怕我等也看不到其粮草将尽之时吧?”

    话音刚落,辛评也接着言道:“主公,公则所言正是!天下从来都是打出来的,先秦至我朝数百年来,除了王莽因礼贤下士妄盗了我大汉数年,属下还从没有听说过可以等到一个江山。

    王黎这厮的确有枭雄之姿,一出手便将刘表、张鲁数人困在西南线,但是他也同样进退失据,不得不派遣大军钉在荆州和豫州等地。刘表和张鲁数人或许无能,但他们毕竟也将王黎给拖进了泥潭。

    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如果我军能够在巨鹿一举歼灭王黎主力大军,相信刘表、张鲁等人无不影从,而曹操和刘备也只能跟在主公身后摇旗呐喊。到时候主公挥冀州数十万貔貅俯瞰雒阳,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辛评一语说到袁绍的心坎上,袁绍狠狠瞪了审配一眼,又瞧见他掉在胸前的纱布上还浸着血,这才平息了一下怒气,却又见到郭图再次站了起来。

    “主公,王黎那厮曾经说过: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面对王黎部分军力我军尚不敢力战,一旦王黎解决掉荆豫两州的烦恼重兵来袭,敢问主公何去何从!”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敢问主公何去何从!

    郭图两句话听得袁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霍地站了起来,朝众将喝道:“王黎也不过一个嘴巴两只眼睛,决战之事就此定下毋庸再议!”

    ……

    “主公放心,袁本

    初当然要决战了!不管审正南还是荀友若他们都阻止不了袁本初的决心。”在另一头城池王黎的房中,贾诩和戏忠等人同样也在和王黎商议着巨鹿决战诸事。

    戏忠接过樊阿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吐了吐口中的药渣接着说道:“袁本初好高骛远,其心在天下权柄而不愿成为主公附庸。如今主公四面临敌,他必作四面楚歌之声。所以这一战会是他唯一能够翻盘的契机,也将是他最后一战!”

    言毕,戏忠突然扫了贾诩一眼,贾诩心知肚明会意一笑:“主公,前几日刚下房子之时,属下就已经去信雒阳,请文若先生来此议战了。

    审正南一身傲骨不侍二主,友若先生却不比审正南迂阔,其人智略深长,性格恢弘。既然文若来此地,那么袁本初兵败之时就是友若效力主公之日!”

    会战之事早就有文和与志才二人商定了,哪里还需要文若千里迢迢前来置喙呢?不过是因荀谌之故罢了。

    说到荀谌,王黎不觉哑然失笑,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如今袁绍兵败弟劝兄,未来汉廷没落之时却不知兄是否可劝弟呢?荀文若王佐之才国之栋梁,他可不想这位将来去给腐朽的王朝陪葬。

    想到这,王黎不再纠结荀谌之事,向贾诩继续言道:“会战之事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贾诩点了点头,将地图摊开放在王黎身前:“袁绍屯军十二万于巨鹿,颜良、文丑、鞠义、韩猛等皆在此处,高邑和柏人更是壕沟深铸严防死守,正面交锋只怕一时不能下。

    而袁绍的粮草全部都屯于安平信都,我军兵马不能绕过袁绍的视线。所以属下已按主公之意兵分三路,一路由子龙为中军,率军五万直逼高邑和柏人,让袁绍不敢轻易放弃此地。

    左路儁乂挂帅,领兵一万出丸门直捣下曲阳;右路则由伯循为主将,同样领军一万兵出平乡。三路大军同时进发,袁绍难免顾此失彼,相信我军围剿袁绍主力之日指日可待!”

    安平郡信都吗?

    王黎看着眼前的地图,突然一拳擂在地图中央放声大笑:“我等并非三路大军而是四路兵马也,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却不想昔日的一步闲棋今日竟成为取胜的关键!”

第386章 野哭闻战伐,夷歌起渔樵

    春天到了,春雨同样不期而至,春雨就像那日房子城墙上飘落的白玉京和绿映红一样,淅淅沥沥氤氲缭绕,一层层雨雾扑打在脸上,冰冷肃杀。

    冷雨夜,秋月亭,新都城外十余里。

    秋月亭,本名归来亭,与贝丘县的折柳亭齐名。据说两座亭台同时修筑,一曰别离,一曰归来。后来袁绍入主冀州,因其志在天下,便觉得这归来二字实在是不合时宜,遂更名为秋月亭,取春花秋月之意。

    虽是冷夜,秋月亭依旧傲然矗立,亭中也还有数点火光。

    远远看去,亭阁的八角飞檐仿佛把雨从空中切断一般,雨水顺着屋檐流下织就一层薄薄的纱布,将秋月亭的灯火隔绝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此时,就有两人也同灯光一样被隔绝在亭中。不过,这纱布虽然密集,夜色也不能进,但人或者人的声音却能够挤进去。

    “凌谷主、曹档头,孙某来迟,有劳两位久等了!”一道爽利的声音刺破夜色钻入亭中,一名背着一捆柴火樵夫打扮的中年人穿过雨帘来到亭中二人身前。

    凌飞雁和曹正方闻言大喜,急忙起身双双抱拳,脸上却掠起一丝疑惑:“属下见过堂主,堂主一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今夜亲自前来所谓何事?”

    孙堂主就是孙才,谛听营的第一任将领。

    因天下局势变化越发频繁,原来的谛听营已经不足应付今日的形势,需要扩建和更强大的组织能力。孙才能力稍逊,王黎遂将谛听营交给了贾诩,孙才便留在冀州继续负责中原谛听堂。

    雁回谷谷主凌飞雁和漳河十三连环坞总档头曹正方正是孙才在冀州发展的得力干将,当年就是这二人将王芬联络的江湖宵小一网打尽,顺便又将王芬的心思一语道破,逼迫王芬畏罪潜逃最终惨死在盟友襄楷的手下。

    孙才衣衫敝旧裤管高挽,脚下的草鞋还沾着亭外的泥水,满脸的皱褶,一双眉毛倒吊着说不出的愁苦,双臂露出来的部分,皮肤黝黑强健有力,脸上的表情亦像樵夫一般的木讷,如果说他不是樵夫就连猪都不信。

    但他将柴火放置在脚边的时候,双眼扫过凌曹二人,那神色却又如指挥万马千军的将军一般,充满淡然、镇定以及见惯了热血和生死的杀气。

    孙才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二人,一道精光在眼底呈现:“巨鹿决战在即,主公已打听得袁绍粮草囤积之地,这就是袁军大将淳于琼的相

    关信息,孙某就托付两位兄弟了!”

    凌曹二人摊开纸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淳于琼,历任西园校尉,袁绍军中大将心腹,为人忠义,但贪杯好事酗酒无备,其妾淳刘氏贪财无德,却深得淳于琼之心。

    凌曹二人心中一动,孙才已经起身将脚边的柴火重新架在肩上缓缓走出亭外,一曲歌声传入二人耳中,歌词朴实歌声沧桑,仿佛一名祈盼雨停方便上山砍柴的樵夫。

    “春雨绵绵兮人发霉,柴火衣衫兮尽是水。带到旬月兮骄阳照,火光冲天兮闻旱雷!”

    ……

    永安四年正月初十,高邑县东南二十里外。

    袁绍整合巨鹿、安平、清河以及中山四郡兵马五十余万亲赴前线,于高邑和柏人一线驻扎,数万只帐篷安置其间,宛如山林间白色的野花一般,点点缀缀,绵延数十里。

    王黎听得消息冷笑一声,率众将迎了出来,两军列阵,隔河相望。

    只见袁绍帐下的四十余万大军悉数聚集于大帐前,挨挨挤挤密密匝匝,好似女娲在此处甩手丢了一堆的泥石,又像天公在这原野上种植了一片片的密林。

    袁绍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

    颜良、文丑、鞠义、韩猛等大将各执利器凶刃率青龙旗、白虎旗、玄武旗、朱雀旗四旗层层叠叠拥簇四周。两侧雁形阵、锋矢阵旌旗节钺甚是严整,内藏弓弩手、长矛兵万余伏于两翼。

    速仆丸、乌延、那楼、牵招、周昂、焦触、张南和臧洪等副将各领一千骑兵,皆是精壮彪勇虎背熊腰之辈,玄衣玄甲,按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站定海中的岛屿一般环拱中军,飘逸于四侧,循环往来其势飘忽不定。

    战鼓隆隆,杀气腾腾。

    见对岸赵云、太史慈诸将胆色豪迈,徐石、裴继目瞪口呆,而曹性、成廉脸上却已带着惊惧之色,袁绍哈哈一笑,纵马轻出来到阵前,隔着前方那道丈宽的小河遥指王黎喝道。

    “王德玉,你我当年雒阳一别已经数年,今日之后或许再也不能相见,可敢出来叙一叙?”

    两军对阵杀气正盛,袁绍竟然提出叙旧的请求,这个要求可谓有些好笑。

    毕竟当年他和王黎二人也不过数面之缘,如果一定要说有旧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伐董之时的一袍泽而已。而且他们因孙坚一事关系一度紧张,伐董联盟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叙的,而且还是在

    两军阵前?

    “一个纸老虎而已,何须惧他?”王黎却是轻笑一声,拍了拍曹性、成廉二人的肩膀,胯下绝影轻纵,离河岸处一箭之地站定舌绽春雷,“袁本初,可是想好了,打算拨乱反正重新回归朝廷的怀抱吗?”

    王黎言语朴实并没有什么机锋,可两岸数十万将士却是闻之色变。

    颜良、文丑等人看着河对岸一人一骑临风而立的雄姿,岳峙渊渟,想起王黎的过往顿时心生敬仰。虽然依旧还是仇人,却亦觉得大丈夫处世不外如是!

    而成廉和曹性等人同样心折,他们追随过丁原、吕布,但丁原和吕布的后背从来没有王黎这样的宽厚,仅凭一句话,便如定海神针一般让他们足以依靠。

    谁敢在数十万大军面前面不改色?

    又有谁敢在对方兵势滔滔之下劝其主帅投降?

    成廉和曹性心神渐定,却又听得袁绍长啸一声:“王德玉,汉室腐朽,先帝重用阉竖祸害天下,永安伪帝品行犹如先帝,唯我维新帝奋发图强立志重振汉室。

    以你之才干和胸怀,怎么会选择与这片阴云一同沉沦呢?想你我当年雒阳宫中诛杀奸宦,虎牢关下共抗逆贼,今日你何不顺应大潮与我共效维新帝陛下,携手并肩还天下一片安宁?”

    王黎正色道:“本初此言谬矣!想你四世三公巨宦之家自当明白事理,先帝遗命传位于陛下,董卓逆贼篡权扶陈留郡王登基,此大不敬大不义之举,为何你却猪油蒙了心,打算和董贼同走一条路呢?

    当今陛下先帝嫡出,虽曾受制于董贼却隐忍而勃发,于司、雍两州整饬朝廷,厚待生民,颁租庸调制激发农耕,雒阳和长安等地已重现昔日文景二帝之辉煌。

    本初,王某提举雄兵代陛下巡授天下乃为苍生、大义所向,你若是幡然醒悟,迷途知返,本将军必将上奏朝廷依旧保你四世三公之荣华。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休怪王某今日不顾昔日友情替天行道!”

    “好!”

    王黎言语正义铿锵,麾下将士听得无不热血沸腾,特别是那些来自司州和雍州的兵士更是热泪盈眶,众人齐齐一声怒吼,钢枪长刀霍然举过头顶,好像在王黎身后撑起一片彩云。

    “好一个死不悔改的王德玉,希望你麾下的兵士能够及得上你一半的言辞!”见王黎将自己与董卓并提,袁绍勃然大怒,纵马飞回阵中,大手一挥,一声鼓角冲天而起。

第387章 巨鹿决战(一)

    一声炮响,两骑从袁绍阵营中飞奔出来。

    战马长嘶,矫健如游龙,壮士怒吼,矫健更胜游龙。只见那两骑一个头戴朱缨盔顶身披狻猊黄金甲,一个头顶凤翅金盔身着翡翠征袍,纵马奔至河岸昂然四顾,眼神中满是傲娇。

    正是袁绍麾下大将,河北二庭柱颜良和文丑二人。

    二人勒马驻足,镔铁刀和寒铁枪直指对岸:“赵子龙、太史子义,那日你二人使诈诱我兄弟出城,致使我兄弟二人败你手下,我等不服,今日万军阵前,你二人可敢再战?”

    “你两兄弟又不是我儿子,我管你们服不服?”太史慈仰天一笑,直气得颜良跺脚文丑忿然。

    众将齐笑,众军亦跟着齐笑。

    太史慈挂枪马鞍,从身后一把取过落雕弓弯弓搭箭,一声怒喝白羽箭离弦而起,在颜良文丑二人眼中骤然放大掠过河心上空如闪电一样插在二人的战马前方一步的距离,箭尾遥遥,箭身还带着空气的湿润和一腔杀气。

    两匹战马蓦然一惊,双蹄腾空齐齐嘶鸣,嘶叫中还带着一丝恐惧的味道。

    颜良和文丑勃然大怒,手中的武器一紧,双腿一夹战马直奔河心:“太史慈小儿,纳命来!”

    “既然两个儿子都这么强烈的想给你老子过过招,那么老子就再陪你们玩一玩又何妨?”太史慈冷笑一声,与赵云相视一眼,双双脱阵而出。

    四员大将就在河中捉对厮杀,只杀得浪花朵朵河水四溅,不时有月光从河心跃起,释放出万丈光华后再消失在众人眼前。

    “主公,赵云和太史慈已经被颜良、文丑二位将军缠住了,王黎帐下再无猛将之才,何不趁此机会强攻拿下王黎贼子?”郭图越过荀谌等人,轻策战马来到袁绍身边。

    袁绍点了点头,掌旗兵手中大纛展开,鞠义、韩猛、乌延、速仆丸、牵招、周昂和臧洪等人手中利器向前一摇,各率一支兵马如海浪漫延过去。

    “王黎狗贼,你的死期到了!”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王黎鸟人,今日就让你瞧一瞧我幽燕男儿的风采!”

    一阵阵咆哮如魔音灌入众人耳中。

    见袁绍帐下兵马攒动,王黎中兴剑一挥淡然一笑,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这种添油灯似的选择题实在没有多少新意。

    高览、徐荣、成廉、曹性、徐石、裴继和高升得令,马背上只是一拍,众人就已经踏碎原野的青草和河中的白波,与对方的大将斗在一起。

    双方兵士亦搅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不是身上服装的差别,根本就分不出你我。

    野花绽放,生命凋敝。

    剑或者刀不停的撕裂虚空收割着对面的敌人,河水或者鲜血时而飞溅半空时而跌落众人脚下,仿佛穴崖燕筑巢时吐的口水或无色或一片殷红。

    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和长矛的破空声、兵器相击的铿锵之声、利刃刺破身躯令人牙酸的声音以及时起彼伏的惨叫与哀嚎声也在无名河畔同时响起。

    以十万血肉之躯对阵四十余万钢铁战士,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讲都只是以弱对强,就像当初项羽率领数万楚军与大秦名将章邯和王离所率领的四十万秦军主力对战巨鹿那样,如果没有项羽的破釜沉舟和诸侯的齐心协力,哪里来的今日的大汉?

    压力如山一样压在王黎和贾诩二人的肩上。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兵马都散了出去,身边只有五千骑兵。

    而袁绍帐下还有三五万军马并未出动,他们依旧静静的站在河对岸,身姿依旧如松。

    但王黎和贾诩脸上并没有多少焦虑,甚至还能够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

    难道说他们觉得赵云和太史慈还真能以一敌万不成?又或者期望袁绍的军队来一个集体自杀?

    当然不可能!

    就算是放一万头猪在河岸,单凭赵云二人从早上杀到晚上,杀得枪头断裂,杀得人困马乏也不可能将这一万头猪变成死猪。而且袁绍的军队也不是会笨到自杀的猪,他们都是心中有英雄气的幽燕男儿,他们的勇敢、热血和意志都配得上幽燕这两个字。

    王黎和贾诩面带笑容,只是因为自信而已。

    他们相信袁绍还不知道他们学了一回汉高祖玩了一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们的决战决胜契机其实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或者多个地方。

    他们现在还在等,等袁绍所有军马全部投入战斗。虽然已经有很多的将士丧身于此,虽然他们已经看到了曹性和高升不敌对方将士,在混战中岌岌可危,但他们的脸上依

    然挂着笑容。

    终于,袁绍再次动了,或者应该说他最后的兵马开始动了。

    河水已经飘红,岸边尸骨成山。三十五六万大军将王黎的十余万军队压着打,却始终迈不过去眼前那条无名河。王黎的将校们用身躯在河边铸就了一道长城,他们的军队依然还是在河的这一边,这条河已经成为了两军的分割线。

    如果再不动,最后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就只能彻底沦为河边上看河水起起落落的观众了。

    袁绍脸上阴云骤起枭雄的心思终究占据了上风,心中一狠一声冷哼,鼓角再度从阵中冲天而起在河畔鸣响。

    蹋顿、于夫罗、焦触、张南、韩荀和冯礼等人嗷嗷叫嚷着,高举手中的武器,双脚猛地在马腹上一踢,战马腾空而起,数万匹战马和将士跟在身后。

    旌旗迎风招展,大军一波接着一拨的从河对岸呼啸而至,赤色的长缨,银色的铠甲和玄色的战袍在原野上飘扬,大地则在脚下飞快的向身后驰骋。

    他们之中有的是恩怨分明的江湖游侠,有的是热血屠龙的幽燕儿郎,有的是崇尚强者的草原勇士。不管他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他们现在都只有一个名字,近卫军!

    是的,这就是袁绍的近卫军,也是袁绍心中压死王黎那只大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夫罗和张南一干人等飞奔至河边,却并没有立马渡河,而是绕着河边战成数排,眼神凌厉的看着前方,或抱婴儿托泰山弯弓搭箭,或长矛和弯刀俱捏在手心。

    弦出。

    手出。

    利箭、长矛和弯刀亦同时飞出。

    袁绍的大纛刚从掌旗兵手中向两侧一抖,数万支利箭、长矛和弯刀便如乌云般凭空升起,再暴雨般激射而下,无差别的射杀无名河对岸的王黎大军以及袁绍的一部分前锋队伍。

    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盛,杀气也越来越近。

    还在混战中的军队一愣,不管是王黎帐下精兵还是袁绍麾下幽燕男儿,还来不及躲避,甚至还来不及将手中的盾牌举过头顶,暴雨已经落下,噼里啪啦的击打在众人的身上。

    万千条鲜血从他们的身躯里喷溅出来,就像一只只水囊被人用箭刺破一样,又如袁绍在河对岸放了上千朵红色的烟花。

第388章 巨鹿决战(二)

    王黎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阴霾浮现在瞳孔里。

    就像一碧如洗的晴空里突然飘来一朵乌云,静静地遮在众人头顶。阳光依旧万丈,但乌云就在空中,谁也不清楚下一刻这乌云是将消散呢,还是会聚集成更大的云团直到挡住所有的阳光。

    这狗日的袁绍怎么就敢无差别的射击呢?

    虽然那些羽箭、长矛甚至弯刀的目标是自己的将士,却不能否认袁绍的先锋营已经缓慢的踏上了河岸。

    无差别的射击,固然会让王黎的大军伤亡加剧,但是他的将士同样也会遭受来自身后的屠杀。袁绍那狗日的难道就不怕被自己将士的灼灼目光给烧死吗?

    袁绍当然也不愿意这样行事,但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历史上的袁绍虽然谈不上爱兵如子,但至少不会选择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说白了,这一切都是让王黎自己给逼的。王黎已经渐有横扫中原之势,而袁绍却还偏安一隅,你又让他如何看着王黎的背影奋起直追呢?

    只有兑子,不停的兑子。这样袁绍或许才能觅得一线生机!

    袁绍据冀州以后大肆扩兵,麾下控弦之士已有七十余万。而王黎呢?十余万,整个中原王黎的队伍只有十余万!

    王黎微微一顿就已经明白了袁绍的想法,心中略有不忍,转头看了贾诩一眼。

    贾诩的脸上云淡风轻古井无波,眼前的冲天血气和震天的喊杀声好像也没有让他聚焦片刻,双眼依旧凝望着云端,好像云端上有婀娜多姿的撒花天女或者美轮美奂的天宫一般。

    片刻,贾诩才徐徐吐了口气,眼皮轻轻的耷拉在眼帘上:“主公,袁绍的前锋营虽已有数千人过了河,但他的大军依然还寸步未前,现在还不是撤兵的时候。”

    “不管敌军是否已经全部过河,我觉得就算现在佯败,袁绍也一定看不出来!”寒风迎面,王黎的眼神落在河岸上,“如果再让袁绍这样继续射下去,只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贾诩终于转过头来与王黎对视着:“佯败终究只是装的,何妨让他们小败一场呢?而且,为了遮住袁绍的眼睛,那支部队是和我们同时从高邑城中出发的。

    主公,为了最后的大军,为了天下的安宁,不管是军备、勇气还是鲜血,我们都已经准备了很多年。我们在这里多坚持一刻,他们就准备的愈发充分!”

    王黎一时无语,贾诩叹了口气向王黎问道:“主公,你是否觉得诩亦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心狠手辣,乃是千年不出的一毒士耳?”

    毒士?

    如果不是亲临大汉跨越千年,只怕自己也会像历史中那样认为吧?但和贾诩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己又怎会再相信那些浅薄的记载呢?

    贾诩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雕心雁爪之辈,他的毒恰恰在于对人以忠和对江山的热爱之上,所有阻扰这个大局之外的人或者事都将被他一脚踢开。

    比如历史中效忠西凉时李傕、郭汜、樊稠三分长安,又比如前不久一封书信公孙瓒火烧卢奴,让袁绍生生吃了一个大亏。

    历史素来公正,但也只是素来而已,历史终究还是人写的!

    贾诩一问,胸中的烦闷顿时驱散了一大半,王黎整了整衣冠,正色说道:“文和,你虽然是我的军师,但军师终究只是军师,如果我坚持撤兵你依旧阻止不了……”

    话并未说完,贾诩却已知其意,心中的感激油然而生。

    你只是我的军师,军令在我的手中,撤兵与否并不是你一介军师能够说了算的。

    所以,将士们的生死也不在你的一念之中,而是掌握在我的手中。所以,如果要论心狠手辣,那绝对不是你而是我!

    试问,这样的主公又如何不让自己心服口服呢?又有谁不愿意舍身相助呢?

    日头已经跳到半空,漠然的看着那几十万只在无名河畔相互厮杀的蝼蚁,散发出来的光芒依旧淡然冷漠,不带一丝的温度。

    王黎和贾诩二人并肩阵前默契的看着前方的大河不再言语。

    突然,一声惊叫将二人从安宁中唤醒,转目看去只见高升已经从马上掉落下来跌在河中,河水如烟花四散开来,滴滴水珠在半空中反衬这太阳的光芒格外刺眼。

    接着,又是一道落水的声音响起,一柄长刀从水中窜出来,笔直的插在高升身前那员将领的胸前,正是前些日子房子城的首将周昂。周昂随之跌下,与高升一起淹没在无名河的浅浅波涛中。

    高升战死!

    王黎心中微微一恸,双眼也微微有了些湿意。

    高升跟着他不过数年,已经从一名农民起义军的首领演化成一名不折不扣的朝廷将领。

    他本来还可以有几十年的时光,他也本来不应该默默地战死在此处的,但为了自己的大业,为了天下的安宁,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将袁绍帐下有名的将领周昂拉下战马,从容的走向鬼门关!

    “主公,是时候了,下令撤军吧!”

    高升落马,所在队伍的阵型再也不能保持,袁军在臧洪的带领下突了进来,同一时间张南和蹋顿等人已经开始渡河,贾诩双眼微微一闭就算是为高升默了哀,抬起头来眼睛重新一道精芒。

    “呜呜呜!”

    “铮铮铮!”

    王黎点了点头,大手一招中兴剑亦擎在手中,鼓角和钲鸣同时在营中响起激起无名河中的浪花朵朵。

    鼓声代表进攻,钲

    鸣代表撤退。

    鼓钲齐鸣,自然是撤退和进攻,这是古往今来的战场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信号,因为这是乱命!没有那一支军队可以一边撤退一边却要组织进攻。

    但王黎就是这么任性,他就是将鼓钲同时用在了战场上!

    袁绍和荀谌、郭图以及正在交战中的袁军将士们同时一愣,这王黎莫非是因为高升之死得了失心疯吧?

    旋即就见河对岸的赵云、太史慈以及高览诸将同时奋力逼退颜良等人,转身领着帐下兵马迅速的撤出战场直向平棘方向奔去,走的是那么的毅然决然,好像身后有鞭子抽打他们似的。

    他们身后的确没有鞭子,但是却有比鞭子更狠、更具杀伤力的大刀、短剑、长矛以及各式各样的武器。

    不过,这些东西很快也没有了。

    因为王黎自己却带着留在阵地上的数千大军和白马义从飞扑了上来,他们的战马肆意的践踏着河岸的草坪,他们的弓弩肆意的收割着河岸上的袁军。

    他们等这一刻等得实在是太久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军中的袍泽不时的跌到河中,又眼睁睁的看着袍泽们从河中浮起,他们的心在滴血。

    但是他们是军人,军人的第一道军规就是永远服从命令。所以他们只能等,而现在他们等到了!

    鼓钲齐鸣,一进一退,这就是他们的军令!

    他们要用自己的武器和身躯将袁绍的大军和自家撤退的队伍切割开,他们要让交战之初就一直纠缠在一起的健儿们一刀两断。

    他们就是这把刀!

    刀已经举起,谁敢再试锋芒呢?

    王黎中兴剑高高祭起,一剑砍向眼前的一匹战马。战马一声长嘶,马头从马身上剥离开来,马身却和骑士一起掉下河岸。砸起漫天的水花,也惊起一股殷红的鲜血,如花一样绽放半空。

    王黎的杀气和空中的血腥味刺激着白马义从和他的骑兵,手中的弓弩射的更急了,一支支利箭疾逝而出,刺破河边的寒风,也刺破从天空落下来的阳光,直抵河中央以及对岸的袁军。

    袁绍一时呆了。

    荀谌和郭图一时呆了。

    颜良、文丑以及所有的袁军一时呆了。

    王黎和贾诩却并没有呆,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鼓一钲一进一退必然会让袁绍段时间内的无措,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暂时性的摆脱袁绍大军的追击,却又给袁绍大军远远坠在后面的机会!

    “撤!”

    一声怒喝,王黎大手一挥,数千名骑兵和白马义从齐齐掉转马头长啸一声,马鞭飞扬,如箭一样消失在河岸,只留下袁绍和他的人马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吃灰!

第389章 巨鹿决战(三)

    呆若木鸡,这个词来源于《庄子》,《林海雪原》中也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匪首侯殿坤。

    这一刻,袁绍和他的将士们就仿佛一只只真正的木鸡,痴痴呆呆的看着王黎远去,一万匹草泥马在心中踏过。

    这太不要脸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同时传达一进一退的军令吗?难道王黎小儿就不怕军令的混淆会让麾下将士无所适从吗?

    当然,这也怪不得袁绍他们,军队素来讲究令行禁止,军队中针对不同的军队或者不同的需求可能下达不同的命令,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在战斗中还能同时下达两道旨意完全相反的命令。

    战斗中永远只有一道命令!

    或前,哪怕前方是泥坑、水潭、高山乃至龙潭虎穴刀山火海眉头也不能眨一下;或退,哪怕前面是金珠、钱粮、无尽的宝藏或者一群没有穿衣服却又娉婷袅娜的少女也必须依令而退。

    可惜,世事不如意十之**,他们未曾听说过却不代表没有,他们刚才就见到了,而且还因此吃了一个大亏!

    幸而袁绍不是木鸡,就算是木鸡也是大汉十三州最有权势、最有名声也最有势力的木鸡。

    “追!”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不过停留了片刻,这只木鸡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腰中宝剑一扬,一声怒喝,四十万兵马如风一般淌过无名河掠过脚下的原野,向前方即将消失的烟尘追赶过去。

    “主公,王黎主力大军溃逃,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收复高邑和房子?”郭图一把抓住正要随着大军前行的袁绍正色说道。

    荀谌亦谏道:“主公,公则之言甚是有理,王黎看似大败,但其兵马未乱,而是有次序的撤出战场,强追恐中王黎之计。而且如果,我们能够收复高邑和房子,整个乐平郡又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呢?”

    袁绍朝二人冷哼一声,挣脱郭图的拉扯:“房子就在那里,高邑也在那里,本帅想什么时候收复都可以。但是王黎却会逃,今日若不能击溃他,你让本帅何日才能平复中原剑指天下?”

    郭图一懵,荀谌默然无语,眼睁睁的看着袁绍的身影与他们越来越远。

    ……

    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

    四十万袁军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如猫逐老鼠一般踏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风驰电掣的追赶,不知不觉竟已行了三个时辰,而他们同样已经离开了高邑、柏人,来到了隆尧境内。

    从清晨战斗开始,袁军足足整整四个时辰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但众人还是不敢下马生火做饭,唯恐误了袁绍的大计,各自掏出怀中揣的干粮垫吧了几口,又在河边、溪边饮了几口水,重新上马大刀阔斧的杀奔前方。

    “主公,王黎一行怎么看着像是有意绕过我军沿高邑和柏人布置的战线直奔巨鹿,莫非他的目的是想引蛇出洞,借此攻打巨鹿动摇我军根基?”

    荀谌和郭图终于赶上了大部队,看着前方道路的指向,心生疑虑,急忙飞马来到中军。

    袁绍正欲上马,闻言一滞一脚差点踩了个空。

    逢纪暗道一声不好,讥笑一声,眼神中说不出的鄙视:“友若和公则此言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你们的勇气是否都已经随着房子的失陷跟着消失了?

    我巨鹿城中有维新帝陛下和三公子显甫(袁尚字)坐镇,还有正南、元才(高干字)、孟卓和公台等人辅佐,五万雄兵助阵,你说单凭王黎手中的七八万败兵如何能够急切得下?

    更何况,众所周知王黎麾下只有一只水军,那就是以甘宁的锦帆贼为班底打造的所谓大汉水军,而今,这帮水鬼都还在荆州和刘表对峙呢。

    此路通向大陆泽,而大陆泽位居南?、任县、柏人和巨鹿的中央,烟波茫茫横无际涯,方圆十数万亩,王黎那厮没有战船、没有水鬼如何渡过?他们又怎么绕道巨鹿城下?”

    荀谌苦涩一笑,并不理会逢纪的嘲讽,整了整冠朝袁绍稽了一礼正色道:“主公,王黎一向诡计多端其手段想来也多有匪夷所思之事,荀某不知道他将如何渡过大陆泽,但是其目的绝对是巨鹿城池,还请主公务必仔细思量!”

    “谋士之责是替主公指点江山出谋划策,荀友若,你一句不知道就算是分忧解难了吗?难道主公因为你的一句不知道就要重新调兵遣将更改之前的部署吗?哼!荀友若,你这是居心不良,你这是动摇军心!”

    见荀谌正言劝谏,袁绍略生感动,突然又听逢纪之言,一股怒火直窜心头:原来你荀友若也只是拿本帅消遣是吗?

    袁绍抬起头来,冰冷的看着荀谌,目光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川一样,一脚跨上马鞍,剑指荀谌满脸的漠然。

    “荀友若,你扰乱军心本当以军令示众,本帅念及你多年的忠心暂不与你计较。既然你担心王黎会偷袭巨鹿,那你现在就回巨鹿与正南作伴辅佐尚儿守城,此处用不到你了!”

    言讫,也不管荀谌孤零零的留在原地,策马就向前方飞奔。

    ……

    众人沿着王黎大军留下的痕迹迤逦前行,又行了数十里,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开朗,荀谌所言不错,他们竟然真真的来到了方圆十数万亩的大陆泽旁边。

    但见两三里外的大陆泽浩浩荡荡,烟波辽阔,柳叶飘飘,芦苇巍巍。虽然现在还只是初春,但是刚刚冒出头来的青芽绿叶依旧将大陆泽染成一片碧绿。枝头摇曳着朵朵柳絮,春风剪碎万顷碧波。

    这本来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但是袁绍的心情却格外的糟糕。

    首先,他发现荀谌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不该那么的武断,武断的相信了逢纪的一人之言;其次,湖面上并不平静,湖面上不知道何时竟然漂浮着两百余只帆船,而帆船上满是影影憧憧的人影。

    看那样子帆船上足足装载了数万人马,看那样子帆船上应该就是他们刚才所追击的王黎大军主力!

    一声炮响,岸边柳叶野鸭齐飞,一片呱呱乱叫,一片茫茫飞絮。湖中那两百余只帆船霍然分开两边,一条大帆船从中间徐踏清波出现在众人眼前。

    帆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金色大旗,旗上一条青龙蜿蜒缠绕,龙头凶悍狰狞,嘴角前方一个“王”字随风招展。

    旗下立着一名白衣黑发青年,距离甚远,样貌看不大清晰,但袁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宿敌王黎。那道身影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仿佛初恋情人那般让人不能忘记!

    碧湖之上,谁敢稳居千帆之中临风而立击楫中流?万军阵前,谁又敢面对他袁绍岳峙渊渟面不改色?

    除了王黎,再无他人!

    正思索间,一道声音如春雷般传来,震碎了漫天翻飞的柳絮,也盖过了隆隆的炮声和呱呱乱叫的野鸭声,在大陆泽畔竟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激荡。

    “袁本初,巨鹿城下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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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长歌介绍:
万马南归纵江海,一剑西来横九州。 赤壁崖前,楼船仓里看涛涌;洛阳城下,金鳞阵中听长歌。 三国,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我们又来了! 诸君且看:这一曲老歌,又将如何重弹新调!后汉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后汉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后汉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