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乱世刀剑路边茶
骄阳似火,此刻正是最热的时辰。
一个身穿粗麻衫的中年男子背负着行囊,正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官道上行走。
中年妇人低着头,一样身穿粗麻衣衫,但脸上的风尘却无法掩盖她清丽的容颜,哪怕刻意抹上了黄灰,也无法经得起路人的细看,若倒回十年,定是一位名传百里的美人。再加上一个秀丽的妙龄少女,这一路上三人没少吸引他人的注视。
“夫君,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
再次躲过了一波流民的注目,中年女子是在忍受不了这些不断闪动的猥琐目光,脸上写着惊慌,她从来没有感觉过像此刻这般畏惧。
“夫人,再忍一会,就快要到了,今夜之前我们务必要到达前方的余家镇。”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狠狠地喝退了身旁那个企图靠近三人的痞笑流氓,快步行了一段,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山脚。
一间茶肆摆在路旁,老板是一对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远远看见三人前来,脸上带着亲切和蔼的微笑。
店里坐着两桌茶客。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独坐其上,他身披貂毛大氅,身上穿着由上好的金线绸缎缝制的锦衣,腰上缀一枚羊脂白玉牌,其上单雕一个财字。手中纸扇轻舞,嘴里不时蹦出些诗文,无外之乎者也一类的酸腐烂调。
而另一桌则是四个年轻男子,均腰佩刀剑,手上略有薄茧,显然是练过一些功夫。四人看向三人的目光闪烁,余光在中年妇人的俊俏的脸庞和婀娜的身段上来回流转,虽一直在谈笑,但不经意间却露出贪婪的神采。其中一人还不时望向那个酸腐书生,目光不怀好意。
“父亲,女儿累了,能在茶肆里歇一歇吗?”
女儿毕竟年幼,沿途不停歇的走了几个时辰,再看到茶肆显然已经走不动了,中年男子看着夫人一样疲惫的神色,咬了咬牙。
“好,就在这里休息片刻,一刻钟功夫我们便走。”
三人刚刚走进茶肆,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前方疾驰而来,沿途掀起风尘。当是一方豪强出游,路人纷纷避退。
马车在茶肆前停下,待风尘散尽,中年男子这才开始细细打量。
马匹全身雪白,颇为神俊,定是西域的纯种大宛马,看样子车上的人定是出自极有背景的大户人家。
马夫转身掀开缀着金线花纹的丝绸帘子,中年男子原以为出来的会是附近哪家的贵胄子弟,没想到却是两位玉人。
一人身穿淡红薄纱裙,头戴玉笄,其上雕琢牡丹花纹,一点红蕊藏于发间,说不出的妩媚明艳,眉间一点朱砂,凤目清冷,气质与装束迥然,却给人一种火中蕴冰的奇异美感。
另一人身着水蓝色纱裙,头戴一黄金打造的孔雀发簪,其上缀着蓝色宝石流苏,随着主人的身姿摇曳,眉间一点淡蓝花钿,清新雅致,美目流转间透着一股灵动与俏皮,与之前红纱丽人的霜寒又自不同。
一静一动,一浓一淡,加之都是绝色丽人,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那个原本瞟着清丽妇人的江湖浪子看到二人,目光顿时拔不出来了。
“哼!”
红纱女子眉间微怒,红袖轻拂,一股灼热的气浪迎面撞向那个目光淫邪之徒,顿时将他打得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好胆!”
剩下三人起身刚要伸手拔刀,当中一带头男子便被一柄薄若柳叶的软剑顶住咽喉,那一袭蓝纱的女子看似巧笑嫣然的望着几人,只是目光中的森冷却把他们统统钉在了原地。
再动,便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红袖,蓝翎,别和那些腌蛮子较劲,来,陪我喝几杯。”
那嫩面书生招招手,两位丽人便撇下四人,足下轻点,飘然间落至书生左右。
足下生风,凭虚借力,好俊俏的轻功。
刚刚走入茶肆的中年男子瞥了一眼,面上毫无异色。一家三人在旁边最后的空桌上坐下,老板立刻上了一壶茶。
“公子请。”
那被书生唤作红袖的红纱女子素手轻舞,为书生斟上一杯茶。眉目间依旧清冷,但对着书生却露出了几缕妩媚之态,虽然茶香平淡,但这般风情却自有醉人之意。
“好茶!好景!”
书生浅浅抿了一口,扬声叹道。
“姐姐好,我就不好吗。”
唤作蓝翎的女子站在书生身后替他揉捏肩膀,听到这话顿时气急,粉拳纷纷向书生招呼上去,惹得书生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蓝翎自然也是极好的,哈哈哈哈。”
书生以茶代酒满饮一杯算是赔罪,总算是安抚了这个调皮的小妮子,不再胡闹。
“这里是江湖,不似我们府上,此刻一步一杀机,你们定要跟紧我,不可有半点松懈。”
中年男子在中年美妇耳边低语,并轻抚女儿的发髻,目光怜爱。
就在这时,几个精壮汉子突然从路边的树林中窜了出来,几人手中都握着三尺钢刀,肌肉隆鼓,胜愈金铁,显然身上有着不俗的横练功夫,为首一人手握六耳八环刀,立于人群之中,自有一股威严。
只见那人扫过茶肆众人,突然目中精光一闪,哈哈大笑起来,声若洪钟,内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糟了,是涂人熊!他竟然追到了这里!”
中年男子脸上一凛,但却没有动作,只是用后背结实的挡在妻女之前,假装不予理睬。
“哈哈哈哈,足足三十里,总算是让我找到了,曹将军别来无恙!”
涂人熊大喇喇的走到茶肆近前,将钢刀竖插于地面,众人只感觉大地微微颤动,那四个功夫稀松的所谓江湖游侠顿时间脸上没了颜色,半点不敢吱声,生怕惹来无妄之灾。
“涂人熊,你不在大皇子身边做你的犬牙将军,跑到这里又是为何。”
既然已被叫破身份,中年男子便不再隐藏,他与妻女轻声叮嘱几句,转身大步迈出茶肆,一股杀伐之气凝与周身,与如狼似虎的涂人熊等人隐隐对峙。
“哈哈哈,大将军还是如此英武,让人熊佩服。”
壮汉拱拱手,脸上笑容不断,对于中年男子的讥讽混不在意,端的是好涵养。两人虽然面上有说有笑,但暗地里已经用内力过了数十招,二人内力洞撞间却没有引起半点飞沙破尘之象,显然都是内力可收放自如已臻至大成境界的高手。
乖乖,我们刚刚要惹的竟然是这样的
人物吗!
那几个游侠霎时间呆立当场,如同鹌鹑一般缩在桌旁不敢动弹,哪还有半点刚才仗着人多肆意淫亵女子的嚣张模样。
“高手,有多高?”
唰的一声,只见书生将纸扇展开,其上绘着一幅江山锦绣图,运笔之华美,布局之大气堪称一绝,纸扇背面却用苍劲的行书写着四个大字:
和气生财!
“再高的高手,还不是要被公子比下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蓝翎小嘴微撅,面露可爱之相,让书生长笑不止,然而场中比拼的两人谁都没有分心关注场外。
“我的来意,想必曹将军是心知肚明。”
涂人熊从怀中拿出一卷锦书,正要递过去,却被中年男子挥手拦下。
“道不同不相为谋,涂人熊,自打你叛离三皇子,投入大皇子麾下,我曹应龙便已与你割袍断义,这且罢了。大皇子仗着身份之尊,屡屡干涉军令,八千青云军兵因大皇子急功进利尽数在罗阳山战死!他们全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却全部被大皇子断送了性命,我好恨!都是我这个主帅无能,才让大皇子害死了这些兄弟。”
“而你,涂人熊!竟然为了保住性命临战脱逃,还与大皇子串通一气在朝堂之上颠倒黑白、谎言欺瞒陛下,致我八千兄弟于不义!你这猪狗不如背信弃义的无胆鼠辈,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那地下的八千兄弟亡魂!”
一个八尺男儿,铁拳紧握,声声泣血,引得众人都纷纷侧目,这八千青云军士兵阵亡,可不就是上月初才发生在吉州罗阳山的大战,没想到其中竟有此种隐情!
周围的目光都变了,看向壮汉的目光都隐隐有些探究,然涂人熊混不在意,一声长啸,一时间手掌中气浪翻涌,顿时将锦书炸开成片片碎屑,随风飘散。
“我和大皇子说过,你曹大将军铮铮铁骨,软硬不吃,招降不会有半点作用,奈何大皇子仁义,执意要给你这个机会,如此看来,你是真要打算辜负大皇子的美意了。”
曹应龙冷笑道,“大皇子昏庸无能,刻薄寡恩,专断独行,好大喜功,你涂人熊寡廉鲜耻,奴颜婢膝,怙恶不逡,我曹某岂能为虎作伥,和你等奸佞小人同流合污!”
“好!好!好!”
涂人熊冷笑数声。
“大皇子说过,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勿怪兄弟不讲情义了!”
两人大袖一展,霎时间,场中飞沙走石,两人衣衫无风自鼓,目中精光频闪,一场生死殊斗已然在所难免!
黄沙漫天,一时间迷蒙一片,不见人影。
被称作曹大将军的中年男子矗立在空地上,如同一根擎天巨柱,气势已然凝聚到顶点,而那个握着六耳八环刀的涂人熊此时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然是在勉力为之,顿时内力修为高下立判!
那几个持刀壮汉本想要欺身上前,却奈何场中罡气纵横,无处下手。
中年男子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一个错步就欺近壮硕大汉身前,丝毫不理会周围那些持刀大汉的包围,掌中罡风凝聚,一道掌心雷顿时印向涂人熊胸口!
“来得好!”
涂人熊虽然未将这口气提至巅峰,但也不惧一战。只见他在原地站定,双手将钢刀紧握,一式横扫千军,钢刀顿时与中年男子的掌心雷撞到一起!
霎时间罡风四散,周围的捉到大汉不由得纷纷撤步,无一人能在原地站稳!
虽然挡住了这一式掌心雷,但涂人熊双掌依然麻木,脚下一蹬瞬间拉开距离,又一招画地为牢,攻守兼备,顿时让中年男子进退两难。
眼见先机已失,中年男子知道事不可为,只能无奈收回双掌真气,目光环顾,只见六名持刀大汉已然将自己包围,看这站姿,分明是军中专门用于围攻高手的六芒星阵!
“上!”
涂人熊大吼一声,六名持刀大汉顿时面露狰狞之色,其中三人跨步上前,一道力劈华山斩向中年男子,分别笼罩其周身三个方位,若是寻常高手,定会立毙当场!
可惜,应龙应龙,岂是浪得虚名!
只见中年男子双脚点地,瞬间周身急转,双掌连封,俱拍到了刀劲最强之处!
最强亦是最弱,中年男子深谙此道,每当撤掌之时都会暗中让刀势为之一变。只这一点,就看出他的游刃有余,根本不是这些军中的鲁莽武夫所能对付的角色!
刀势一变,接着就是大乱!三名持刀大汉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只能踉跄倒退,劲道反噬,竟有两人当即吐出了一口鲜红,最后一人虽强压下去,但也脸色涨红,显然并不好受!
剩余三人看三名兄弟被击退,非但没有气滞,反而越发悍勇,将六芒星阵旋即变为天地人三才阵,专攻中年男子上中下三路,一时间让中年男子无法顺利脱身!
“哈哈哈,曹大将军,我训练的着六名兄弟如何,可当得了你当年的近前亲卫!”
涂人熊猖狂大笑,此刻他已将内力提至顶点,再不惧中年男子的突然袭击,反观中年男子却在六名壮汉悍不畏死的围攻下开始渐露疲态,虽咬牙拼死了两名持刀大汉,自己背上却也挨了一刀,鲜血淋漓。
更要命的是,一名持刀大汉见久攻不下,转身开始向中年美妇和女童走去,分明是要挟持人质逼其就范。
“涂人熊,有本事你与我公平一战,使这般下作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曹应龙心中一急,顿时腰间再中一刀,虽不致命,但掌风赫然已经转弱,几名剩下的持刀大汉顿时面露喜色,而涂人熊则笑得越发张狂!
“哈哈哈哈,曹应龙啊曹应龙,你就算是条龙又如何,大皇子要你死,你便活不了,别怪兄弟心狠,你的妻儿我会一并送去陪你的!”
“与其死在他们手中,不如你成全兄弟,祝我平步青云吧!”
“死!”
涂人熊双脚踏地,顿时尘土飞扬,整个人腾跃于空中,双手紧握六耳八环刀,力劈而下,看这阵仗,当真有开山断流之势,以中年男子此刻的状态,定然是难逃一死!
“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一道带着酸腐文气的叹息传来,一个身影穿过沙尘,几个腾挪瞬间闪到场中!
没有血溅五步,没有身首异处,只有一只白皙的素手,以及掌中两指间夹住的六耳八环刀!
罡风劲猛,却没能切开半寸皮肉,就连那华美的广袖也只是迎风飞舞,并未有丝
毫破损。
劲气护体,罡风不伤!
“你……”
涂人熊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但此时早已经骑虎难下,他掌中劲气再吐,就打算把钢刀收回,顺带将书生的肉掌齐根斩断!
奈何他如何吐劲,六耳八环刀始终纹丝不动!
“我要保的人,老天爷都收不走,何况是你!”
看似柔弱的书生却瞬间爆发出一阵澎湃的罡气,紫色的云雾在他周身上下缠绕,其中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辉,像是一汪银河披挂,华美异常!
“给我断!”
书生双指齐齐一震,只听当啷一声,可断金裂石的六耳八环刀刀锋瞬间被他双指折成两段!
“哼!“
只听书生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向后一掷,那还有两耳的断锋划出一道银色的圆弧,切进了那逼近中年母女的持刀大汉的脖颈,顿时头颅飞起,鲜血迸溅!
“多谢……少侠相助。”
剩下几名壮汉被书生的气势逼退,一时间不敢上前,曹应龙乘机调养一番,总算缓过气来,对着书生的背影拱拱手,以示感谢。中年妇人也连忙作揖,但脸上的慌乱依旧未曾消退。
“无妨无妨,我也是看不过去罢了,曹将军的为人我略有耳闻,当称得上英雄二字,没想到却落得如此田地,可惜,可叹呐。”
书生转过身将曹应龙扶起,面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此时不再像书生,而更像是一个惯于笑脸迎人的生意人,那斗大的和气生财四字在扇上摇曳,气场变换之快,连曹应龙都有些错愕。
“哪里来的臭小子,连大皇子的事你也敢管,就不怕为家族招惹上灾祸吗!”
涂人熊此刻深知自己绝不是这个书生的对手,大势已去,只能故作姿态,或许还能利用大皇子这座靠山换取一条生路。
“两面三刀者,死不足惜。”
一道冷漠的娇音传来,只见名唤红袖的女子缓步走出茶肆,一道红色刀影从她袖口射出,化为赤色匹练在风中流转,连刀长什么样众人都没有看清便被她重新收入袖中。
刀芒所过之处,无有一合之将,剩下三名持刀大汉齐齐俯首,均是一刀毙命,身上再无第二道伤痕!
“你们当真要赶尽杀绝!”
看见红袖清冷的目光,涂人熊的心再次一沉,他不做多想,转身就朝来时的树林中奔去,那里还有他们来时拴着的数匹良驹,只要骑上其中一匹,那便可逃出生天!
“贪生怕死,让主子看见恐怕你也活不长久,不如我就在此送你上路!”
一声轻咤,蓝翎已然后发先至,腰间薄若柳叶的软剑在她手中化为道道剑影,如芙蓉出水笼罩涂人熊周身上下,生路尽数断绝!
“欺人太甚!”
涂人熊心知只能拼死一搏方有生路,举起手中的断锋钢刀一式群魔乱舞,想要荡开身后剑幕,只需片刻,哪怕重伤也可换取一丝逃生机会。
可惜,人力有穷时,更何况他太过高估自己。
一道剑光,如柳叶随风而起,在重重刀影中翩然飘过,一剑封喉!
“怎么……可能……”
涂人熊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怨愤,双目圆瞪倒地而亡。
“蓝翎,你的春风拂柳剑诀,又精进了,已达到随心而发,剑随意走的准大成境地,难得,难得啊。”
书生哈哈大笑几声,顿时让蓝翎满面通红,尽显小女儿的扭捏姿态。
“还说呢,姐姐三个月前就已经悟透了红尘刀法的最高境界回头,我这还差得远呢!”
红尘刀法,春风拂柳剑诀!
那几名还在桌边看着场中争斗本就瑟瑟发抖的江湖游侠顿时再次噤若寒蝉,或许在练功上他们受限于天赋而无法强求太多,但这些人对于各类江湖传闻却总能知之甚详。
这两个名字,再配上一红一蓝两名绝色丽人,她们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
清风抚月阁!
而那个被双女环卫在中间的书生模样男子,不会有错,定时这几年声名鹊起的清风抚月阁风月七子第六子秦风!
“多谢三位相助,救命之恩,在下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曹应龙已经运动将伤口止血,但还需用上好的伤药才能彻底痊愈,送佛送到西,秦风干脆从腰间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顿时间药香弥漫,单是轻嗅到丹药散发的药香曹应龙便感觉自己浑身的气血运转都更为顺畅了几分,当下赶忙推辞,这等价值万金的珍贵丹药,他可消受不起。
“曹将军,你为国戍边数十载,击退北域多少窥视我中原的虎狼之师,百姓无不感激,这一颗丹药权当是我替天下百姓谢您的,万勿推辞!”
说完,秦风拱手将丹药捧于手心,对着曹应龙深深一拜,左右的红袖蓝领二人也欠身作揖,看这阵仗,恐怕曹应龙不收下便不会起来了。
“哎,曹某受之有愧啊。”
可惜无论怎么说,秦风都纹丝不动,无可奈何下,曹应龙只能当场吞服了丹药,这才赶忙与夫人扶起三人。
“我看尊夫人和令嫒一路劳顿,颇为不忍,秦风不才,但也知道家国之重,如将军不弃,秦某愿邀将军一家三人同坐马车,沿路护送将军抵达安全之地。”
“这如何使得。”
曹应龙还未答话,尊夫人却已出言婉拒,但秦风只是看向曹将军,目光灼灼,熟悉秦风的红袖和蓝翎对视一眼,皆心知肚明,秦风这般做派,当真是已有了十分的把握。
“既然如此,还要劳烦秦公子了。”
不出所料,曹应龙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对着秦风三人拱手作揖,秦风大笑一声将曹将军及其夫人女儿扶起,让马夫放下阶梯,亲自搀扶着将军进入车内,待众人准备停当,马车绝尘而去。
茶肆中的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那几个江湖游侠,顿时间松了一口气。
茶肆老妪前来收拾茶桌,却看见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五枚铜钱,细算一下,正是将军一家加上秦风三人的茶资还多出少许。
“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咯!”
老翁长叹一声,随后咯咯的笑了起来。
人来人往之处,便是江湖!
番外二 曹应龙与清风抚月阁
“曹某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走到无人处,曹应龙转过身来,忍不住发问。
“将军请说。”
“这清风抚月阁的格局究竟是如何划分,为何一个地字院却引来众人的纷纷,实在让人好奇。”
秦风一声长笑,红袖和蓝翎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顿时让曹将军一家更摸不着头脑。
“将军,且随我看看这地字院风景如何。”
六人沿着旁边的台阶逐级而上,登上一座观景台,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亭台楼阁,高山流水,雕梁画栋,曲径幽深,给人一种静怡之感。
三步一亭,十步一阁,百步一景。溪水叮咚,如金石交响,花香鸟语,似琴瑟和鸣,此园林之妙,意境之雅,不过如此。
“当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曹应龙看到这里,突然感觉胸中一股浩然之气来回鼓荡,几欲喷勃而出,惊讶间赶忙运功压下,当即更对这清风扶月阁的地字院高看了几分。
“曹将军再看这地势如何。”
若说亭台楼阁,即便再华美,对于终日在沙场中拼杀的曹将军也只能增加些乐趣,再无其他,而若说地势,曹将军便是当中的大行家!
只见他顿时来了兴趣,举目四望,还是那般的郁郁葱葱,但恍惚间却感觉到一股似是而非的阴阳之气蕴于其中,再配合这草木楼台假山流水的布局,赫然是一个玄妙的奇门八卦阵!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刚刚曹将军远眺,正是气机牵引下才引动了胸中的浩然之气!
“此刻再看,将军以为我地字院如何?”
还是那个问题,却另有一股意味,让曹应龙肃然起敬。
“布置这大阵之人,当有济世之才,可惜曹某学问浅薄,只能看出些皮毛,惭愧啊,但只此一点,便称得起一声人间福地。”
“凝神化蕴,聚拢天地之气于此,轻者可延年益寿,重者甚至可以改变自身气运,而极者……恕曹某再不敢想。”
“哈哈哈,曹将军既然知道此种好处,还不快快随我来!”
长笑声中,十数丈高台,秦风一跃而下,乘风而起,踏虚而行,渐渐没入下方的丛林之中,高深的内力修为可见一斑!
“秦公子当真是奇人也!”
曹应龙感叹一句,随后转身顺着阶梯逐级而下,红袖蓝翎在前方引路,赶忙告罪。
“公子过于放荡不羁,怠慢了将军,还望勿怪。”
“年少有为,后生可畏。”
曹将军只说了八个字,便闭口不言,随着红袖蓝翎走入这碧色海洋之中,消失不见。
“曹将军,我地字院这桃花斋如何,可还满意?”
第二天大早,曹夫人刚一开门,便看到秦风站立在门口,正对着内里的曹将军含笑拱手相望。红袖和蓝翎分列左右,手中各提着一个牡丹花卉锦盒,不知其中所盛何物。
这里是一处小院,为地字院**客人居住的场所,与寻常客栈不同。园中栽种着三排桃树,已然开花,花瓣满地煞是好看。往里是一个两层阁楼,一切用具一应俱全,与普通人家无异,但是更为华美。
曹将军正在小院中练功,只见他出掌如电,虎虎生威,掌风所到之处,若清风拂柳,内里却暗含一股刚猛气劲,周身三丈之内,未有一片花瓣。
见得秦风前来,曹应龙徐徐收功,一口浊气突出,只留下淡淡腥气,可见其内伤已然基本痊愈。
“托秦先生的福,用了红袖蓝翎送来的药汤沐浴之后,气血以比之前顺畅多了。”
收功之后,曹应龙赶忙出迎,将秦风请进了小院。
“小鱼,快快给秦先生看茶!”
曹将军的女儿名唤曹鱼儿,此刻早已褪下了身上原本那身粗布麻衫,梳洗一新,刚一出来,连秦风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好一个清丽佳人。
“我还带了点日常的用品送与将军,还望勿要推辞。”
说罢,身后的红袖蓝翎双双上前,将锦盒放
在桌上,刚一打开,曹夫人便问到了一阵清淡香气,不用怀疑,定是秦风为她和女儿准备的一些傅粉、花钿、唇红等物,供他们日常使用。
“秦先生,这如何使得,我们住在这里已经是受了大恩,如何还能收下这些!”
“曹将军,这是阁主的一点心意,让我转交给将军,莫非曹将军真要拒绝阁主的好意?以阁主的脾气,这些东西送回去定会被他丢入池塘里喂鱼,秦某还要被他好生说教一番,将军可勿要让秦某难做啊。”
秦风笑着,一阵说道让曹应龙无法推辞,只能叹气收下。
“清风扶月阁大恩,曹某无以为报,此次赴京,尚不知会有何结果,你们就不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经过一夜的思虑,曹将军也相同的关节,所谓敬重他为百姓戍边之功,将他们一家送到此地已然足够,还将他们请进清风抚月阁地字院住下,这一切都透着一股别样的味道,思前想后,也只有自己身后的那位三皇子能让清风抚月阁那位神秘的楼主如此上心了。
“在将军面前,秦某亦不愿说假话,没错,阁主的确是想通过曹将军交好您身后的三皇子,不过阁主也说了,即便三皇子没有任何表示,我清风抚月阁也一样欢迎曹将军,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在楼内,绝对没有人可以伤得到将军,包括大皇子的人。”
最后一句话说的尤其铿锵有力,让曹应龙暗暗吃惊,清风抚月阁楼主究竟是谁,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气魄和实力!
昨日他酒旁敲侧击的询问秦风能否与清风抚月阁阁主见上一面,也好当面答谢,谁知被秦风婉拒,直言阁主不喜见客,所有事情皆是由下人通传,绝了曹将军的念想。
“将军初来此地,今日造访便是要给曹将军讲讲我们楼内的规矩,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秦风乘着曹将军思虑愣神之际转移话题,说到了清风抚月阁的规矩。
“清风抚月阁,分为天、地、人三院,人字院将军昨日已经见过,负责对外接待宾客,是个玩乐场所,只要肯花钱便可。将军若有雅兴,也可时不时过去小酌一番,或者欣赏一下歌舞,小弟不才,正是人字院长事,负责处理一切人字院的生意往来,那里没什么规矩,将军尽可去玩耍,一切耗费皆记在秦某账上。”
“地字院便是将军和夫人所住的地方,其实地字院很大,也绝不仅仅只有曹将军一个客人。地字院不对外开放,只有楼主指定的客人才能入住,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只要花钱便可进来的地方。”
“那个奇门八卦阵中央有个湖心岛,其上有一洗心阁,其内是阁主一生的收藏,颇为繁杂。天文地理,志怪小说,琴谱棋谱乃至武功秘籍均在其中,有不少甚至是孤本绝本,此地是我清风抚月阁重地,非阁主亲命不予通行,每日十二个时辰都有重兵把守。许多地字院的常住熟客便是冲着这藏书阁来的,若是曹将军有闲暇,可去湖心岛一游,我可为将军去向阁主要来许可。”
“至于天字院则是阁主的私人住所,只有我们几个近前之人方可入内,里面危机重重,机关暗布,将军万万不可进去。”
说到这里,秦风浅浅抿了一口香茶,继续说道。
“我清风抚月阁从建立之初,定下了两条规矩。”
“第一,清风抚月阁是生意人,什么都敢接。什么都可卖。”
“这第二嘛,便是阁主传下来的一句话:”
“身披风月,不染江湖。”
“哦?敢问这‘身披风月,不染江湖’应作何解释?”
曹将军第一次听闻有此种规矩,顿时有了疑问。秦风也不卖关子,他将手指伸出蘸了些茶水,然后在桌上画了半个圆弧。
“昨日临近楼前时,想必将军也看到了大门处的那根黄线,只要进入黄线之内,便是我清风抚月阁的地盘,任你是杀父之仇还是灭族之恨,进来都得放下,这便是阁主所言之‘身披风月,不染江湖’。”
“好奇怪的规矩,这混乱江湖中,难道真的有人会遵守此规矩?若是人人视之于无物,岂不是变成了一个笑话!”
曹应龙眉头微皱,这样奇怪的规矩,当真得有超乎寻常的实力方可维持。
“那是自然。”
秦风笑道,但那笑容之中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自三年前阁主定下此规矩之后,我清风抚月阁受到攻击总计不下千次,第一个月几乎天天都有人上前寻衅滋事,阁主带着我们以雷霆之势,花了三个月时间灭掉了渝州城周边大小共计三十七个势力,自此,才在渝州城站稳脚跟。”
大小三十七个势力!
曹应龙心中一凛,这得是多大的气魄,又得有多雄厚的实力!
“昨日观秦兄弟身手,曹某已然甘拜下风,敢问以秦兄弟的身份地位和手段,能在楼中排到何种位置?”
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发问,但刚问出这句话时曹应龙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不是在打探清风抚月阁的底细吗!自己怎么能如此轻率!
“曹将军不必多虑,说来好笑,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楼中排到什么位置。或许也只有阁主心里有数吧。”
哈哈大笑间,秦风已然起身对着曹将军一家拱拱手。
“秦某俗事颇多,就不在此打搅曹大哥休息了,告辞。”
“曹某送秦兄弟。”
秦风走了,曹应龙却陷入了沉思。
或许自己在楼中能保得平安,但出去之后又当如何。自己身上的八千青云军冤魂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自己早日进京替他们沉冤昭雪,自己岂能在此安坐。
“父亲,秦叔叔不是说清风抚月阁的规矩就是‘什么都敢接,什么都可卖’吗?为何父亲不能给些银钱,让他们护送我们进京呢?”
当真是身在局中,自己竟还没有孩子看得通透。
曹将军越想越觉得可行,若是有秦风这样的人护送,自己一家定可安然抵达燕京!
“我这就去找秦风商讨此时!”
曹将军雷利风行,顿时就要披上外衣去追上秦风。
“父亲且慢。”
曹鱼儿拦下焦急的父亲,拉着他重新回到屋里。
“如此唐突,若是秦叔叔以父亲身体有恙进行婉拒,父亲又当如何?不如先将伤养好,顺便还可在楼中观察几日,再做打算。”
“嗯,这样也好。”
曹将军点头,随后回房运功疗伤去了。
曹夫人在园内熬药,听着这对父女的对话,不由得笑了起来,或许真的能请到强援相助,那时便不用再和之前一样成天担惊受怕了。
“秦大哥,你对他们那么好是不是有些过了?还要假托是楼主之意,实在让蓝翎费解?”
看着姐姐红袖一直沉默不语,蓝翎忍不住提出了心头疑问。
走在前方的秦风似是笑了笑,手中的折扇一停,转过头来对着蓝翎道。
“你这个鬼灵精,当真不知我的用意?”
“讨厌,人家就是想听公子亲口说出来嘛。”
蓝翎俏脸微红,撒娇似的举了举手中的小拳头,被红袖轻笑着压下。
“你要多向那小鱼儿学学,女孩子家家哪有像你这个样子的。”
“姐姐你总是替秦大哥说话,蓝翎就是憋不住,就是要问个痛快,要不然便是半点也不自在。”
秦风长笑间将蓝翎揽如怀中,淡淡的轻香拂面,顿时让他沉醉其中,不禁深吸一口气。
“我如此做,是阁主的意思,这么说,你二人可能明白?”
“是因为曹将军身后的三皇子吧。”
听得红袖一语中的,秦风轻笑间便将红袖也拥揽过来,一时间双美在怀,这般风景当真是羡煞旁人。
“蓝翎,看看,你得多向姐姐学学。”
“哼,蓝翎生来蠢笨,学不会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不如就让我日日随在公子身边,只要有公子在,即便蓝翎不懂又有何妨。”
说着,蓝翎将头枕在秦风肩上,小手攀上秦风的衣领,好一番旖旎景象。
“好了,还有正事。”
亲昵了一会,秦风放开二女,长笑间三人快步朝前厅走去。
番外三 高墙无路,英雄暮迟
渝州城,清风抚月阁。
“三哥,让你久等啦。”
走进雅间的秦风笑着,连连拱手赔礼,红袖蓝翎也快步走了进来,素手摇曳间便沏上了香茗,一时茶香四溢,与这里清新雅致相得益彰。
“老六,你漏了一个人。”
一个青年男子声音在场中响起,只见他穿着水蓝色丝绸长衫,其上绣着龙腾九霄图,霸气威武。身后斜背着一支两指粗细的黑色剑匣,纹丝合缝,与寻常宝剑迥然不同。不知是何缘故,男子的头发与眉毛也均是一抹冰蓝淡染,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青丝垂至腰间,如飞瀑流水,极尽缥缈俊逸之感。
清风抚月阁,风月第三子,段逸飞。
“哦,原来老七也在,哈哈哈,看来老七的功夫是又有精进了,六哥都未能察觉,惭愧,惭愧啊。”
秦风大喇喇的在蓝衣男子对面坐下,微微抬手,红袖便将沏好的香茗端了上来,蓝翎更是自端了一杯,恭恭敬敬的放到了雅间北侧的窗台上,不知何意。
“三哥这次回来,是阁主又有布置吗?”
只见段逸飞挑眉浅笑,抿了一口,连道三声:
“好茶。”
“三哥若说得明白些会更好。”
秦风亲自起身为三哥斟满,静待下文。
“阁主已然知道你将曹应龙将军引至清风抚月阁,他说无论曹将军提出任何要求,都可满足,若是他提出要我们护送他上京,便着人与老七走上一趟。”
“阁主当真是如此说的?”
秦风有些惊讶,虽然曹将军有着三皇子的背景,但却不知能否走得通,送些银钱财物尚可,但真要做出沿途护送曹将军上京的事,或许会引起某些大人物的不快啊。
“我也不知何故,你照办便是。”
段逸飞也不恼,在清风抚月阁中若说最不喜与人亲近的是老七,那最讨喜的便是老六秦风了,再加上本就是七人中排行靠后的弟弟,极受众人疼爱。
“说句实话,我这里是真走不开啊。”
秦风笑道,手中折扇一打。
“可惜四哥远在云州,不然他便是最佳人选。”
“无妨,估摸着老四那边也应该完事了,说不定数日之后就能回来,到时便让他去走这一趟京。”
“我去准备。”
窗外传出隐约的低语,远近不可捉摸,却清晰的传到了两人的耳中,随着窗外屋檐上一声轻响,一道模糊的人影在窗口一闪而过,再看,窗台上那杯香茗已然空了。
是夜,桃花斋。
曹应龙此夜没有按照惯例疏通经脉,而是在房中徘徊,不时叹气,那原本放在桌上的香茗已染冰凉,却没有半点被动过的迹象。
“夫人,你说我戎马半生,却落了一个身败名裂,兄弟反目的下场,可悲否。”
曹夫人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替他换了一杯热茶,青烟袅袅,无声无息。
“涂人熊只是咎由自取,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抛开道义,要去追求那般荣华富贵,你能奈何?”
“妇人之见!”
曹应龙微怒,但随后有长叹一声,推开面前的窗户,一轮明月高悬,今夜,是满月。
“过去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年我们一道从军,同生死共患难,经历大小战役数百场,那是相互能够交托性命的交情,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知时至今日,他要杀我们全家,要杀鱼儿,逼得你与他刀剑相向,只这一点,便是死有余辜。”
“人已死,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曹应龙看着这月光下的渝州城,感慨万千,若不是那年二人与三皇子相遇,或许便不会是这般结果。
“哈哈哈,人熊,我今日毙敌一十三人,你又如何!”
“大哥,我不如你,不过也只少一人耳。”
苍茫大漠上,一队百人精骑正在巡逻,人人盔甲残破,显然是刚刚遭遇过一场酣战,队伍器宇轩昂,可见是大胜而归。
“大哥,你说我们何时才能更进一步啊,你我当这百人兵长已经足足六年,每日在大漠中拼杀,积功早已足够,就算是朝廷有规矩,今年也该轮到我们了吧。”
“二弟,咱们大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立不世之功勋,但大哥不得不说你几句,这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勿要看得太重,我堂堂七尺男儿,不把热血撒在沙场,而天天想着加官进爵,是何道理?就算是一介布衣也可驱除鞑虏戍卫边疆,比之那些王侯将相也分毫不差!”
“人熊啊,你就是那那些东西看的太重了。”
二人疾驰间,突然见远方尘土飞扬,刀枪交叠战马嘶鸣,当是有人遭遇了北域蛮夷,正在浴血奋战。
队伍里赫然插着一面黄色王旗,竟是不久前来吉州巡查防务的三皇子殿下!两人定睛一看,三皇子已被敌人团团包围,形式万分危急!
“老二,救三皇子!兄弟们,随我上!”
曹应龙一声爆喝,一股勃然的气势从他身上猛然爆发,策马狂奔间,一柄亮银枪已然握在手上。曹应龙一马当先,带着百名弟兄以虎狼之势,猛地从侧翼插进了地方的战阵,瞬间就让敌人一阵大乱。
“三皇子,我等前来救驾!”
涂人熊与曹应龙分头行动,接连挑落数名敌将,已然杀到了三皇子战车身前,倒地便拜,尽显忠肝义胆!
“来得好!与孤一起将这群大胆以下犯上的流寇尽数歼灭于此!”
三皇子哈哈大笑,他抽出森寒宝剑,剑锋指向敌军。
“杀!”
“杀”
众将齐声高呼,涂人熊也在其中随声高喝。
这一场遭遇战,最终由于曹应龙和涂人熊的意外加入而让敌方大败,敌人首领更是被曹应龙单骑钉死于马下,当曹应龙提着敌首的头颅来到战车前时,那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三皇子即刻动容,
甚至走上前来,亲自勉励于他。
“在下曹应龙,吉州童将军账下百夫长,见过三皇子。”
曹应龙抱拳单膝下跪,但立刻被三皇子扶起。
看着曹大哥这番光景,涂人熊突然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希冀。
或许,加官封爵之日不远矣。
“若不是那日与三皇子相遇,或许我二人始终会是那在沙漠中游弋的百夫长,那便没有这兄弟反目的一天。”
曹应龙神色低沉,这同生死共患难十数年的兄弟,却始终没能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他其实早该知道涂人熊会走到这一步,但奈何……哎……
“当时的涂人熊确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自打你们与三皇子相识之后,你受到赏识,一路平步青云,而他始终屈于你之下做一个附属品,看着三皇子整日对你赞誉有加,以他的心性日积月累下怎能不心生怨愤。但这本与你无关,是他自己走错了路,要转投大皇子账下寻求富贵。”
“夫君勿要太过伤心,小心身体。”
曹夫人站起身来,眼中含泪,轻轻靠在曹应龙背上,夫妻感情之深厚,可见一斑。
“夫人放心,他背弃兄弟情义在先,恩将仇报在后,我自不会因此伤怀,但真正让我无奈的,却是这个朝廷啊。”
“沙场拼杀十数年的功绩,竟比不上几句小人谗言,可悲否,可悲否!”
说完,曹应龙竟留下了两行热泪。堂堂七尺男儿,战场中浴血奋战都未留下一滴眼泪,此刻竟嚎啕大哭。
“可怜我八千青云军,尽成塞外孤魂,还要受到世人唾骂,这世道,当真是,当真是……”
“夫君,不要再说了。”
曹夫人赶忙制止曹应龙继续说下去,立时探出窗外,见得四下无人,暗中定了定心神,随即将夫君扶上床榻,关上了窗户。
“曹将军果然真英雄也!”
桃花斋不远的树林里,秦风倚树坐于地上,折扇在手中摇曳,清风徐徐,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闷之气。
阁主命他“照顾好”曹将军,却没成想让他看到了如此声泪俱下的一幕。
“曹将军真乃当世英雄,当浮一大白!”
秦风笑道,伸手从右侧食盒中取出酒食,自斟自饮起来,不时还发出几声轻叹,若非此刻怕曹将军发现,秦风定要豪饮狂歌,方能抒发出内心的愁郁。
“烽烟起,点苍烛,八千青云塞北望归途,奈何奈何,巍巍高墙无路。”
“功名就,乱人心,十年同袍沙场人相顾,嗟乎嗟乎,堂堂英雄迟暮。”
“曹将军,秦某再敬你一杯!”
说完,秦风再饮一杯,却发觉杯中已尽,玉壶中亦再无美酒。
“早知应该带上红袖蓝翎,她们定会替我准备许多。”
秦风笑道,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随手将食盒提起,一步一叹,没入林中。
上架感言
怎么说呢,感觉比较平淡吧,就是那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这不是千极的第一本书,但却也承载了千极无数的心血。他是情怀,也是回忆,更是对于千极内心所执着关于人的亲情、爱情、友情的注解。
千极承认,《酒中踏歌行》确实受到了《雪中悍刀行》的影响,但影响却也十分有限,每个人心中对江湖都有一个不同的注解,只是幸运的是,千极的注解与烽火大大有些类似。
本书是慢热的,也是青涩的。但却是至诚至真的。或许有的人因为不喜欢主角商徵羽的人物设定而弃书,千极只能泯然一笑的说句抱歉。
在千极眼中,主角永远不是一个故事的全部,更不是离开了主角这个故事就进行不下去了。就和现实世界一样,无论你在重要,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会照常运转。每个人都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用自己的执着书写着自己的传奇,仅此而已。
主角有自己的故事,而其他配角的故事也同样精彩。
花飞雨(沈青霭)、黎雁雪、段逸飞、秦风、子弃、雨柔薇……每一个清风抚月阁中的人都有各自的爱恨情仇,都有着自己不忍舔舐的伤口。
颜真道、范阳阿、白苍天、东方缺、唐心……每一个绝世强者背后也同样有着他们不为人知的际遇,让人在感慨之中品味着不一样的故事与人生。
千极始终觉得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不是主角又打败了几个对手,又得了什么宝物,有升了几级。最重要的应该是小说里的每个人在这整个故事中的经历。他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经历过什么鲜为人知的苦难,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或许是千极的年纪比一般的网文作家都要大上一些,所以会在不知不觉中参杂许多对于人生的感悟。不是说教,而是想要在自己的作品里与朋友们吐露一番衷肠。
生要精彩,死也要精彩,这才不负人生一场,这才不负自己所经历的爱恨情长。
在此,感谢责鱼,他是第一个给我偷推荐票的读者,也是在他的建议下我对自己的小说做了第一次改进,万分感谢。
感谢烟色谱号、余生妖妖、破岚、故鼎、破小孩儿、凡尘向天空、熊猫快跑等朋友对我的帮助,不仅仅是投票支持,也是因为有了他们的鼓励才让千极能坚持不断的写下去。
最后,还要感谢一番自己的老婆,她给千极的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顺带一提,千极老婆也在纵横发文了,笔名:南州花主,作品《明月向西去》,文笔甩千极不知道几条街,有喜欢民国文和细腻辞藻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绝对惊艳。
结语:千极在写这本《酒中踏歌行》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会大火,能够签约并且坚持完本是千极的最终目标,让人高兴的是,千极正在不断向这个目标努力着。
与君共勉,以此纪念《酒中踏歌行》上架。
上架的不仅仅是书,还有千极心中对于江湖的情怀。
求一轮订阅吧,这是第一次求,应该也会是最后一次。千极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卖惨卖笑,随缘即可,这人世间走一遭,无非也就是个缘字。
第一章 可算是来了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英雄路远掌声近,莫问苍生问星辰。
天地有涯风有信,大海无量不见人!
佚名
大魏朝北部边境,云州,定威城。
“李老头,你终于肯出来了,可让兄弟们一阵好找啊?”
几个身穿精甲的士兵将一个扛着扁担的老人和他的女儿堵在街上,目光肆意扫向那少女,极其轻佻。
路旁的百姓纷纷摇头,有心帮衬却最终无人敢上前。李老头在城里躲了三天,终究还是被这几个兵痞子给发现,可惜了他那如花似玉的闺女。
街对面的一家酒楼大堂里,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男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身上散发出阵阵的酒香。若是有人从旁经过,定能闻出这酒香的来历。
定威城雨林轩中名传百里的美酒:霖露。
“这世道,连几个臭兵痞都能这么逞凶了?”他嘟囔两句,嘴角叼着那根芦苇上下摆着,和他本人一般慵懒,
随手取下腰间用三节青竹制作的酒筒,豪饮一口。
“定威城美酒虽好,可惜这群腌蛮子却坏了商某的心情。”
此人随手拍了拍桌案,小二闻声忙不迭的跑过来,满脸堆笑。
“小二,这几人是什么来路,看似不像城里的衙役啊。”青年男子向街上努努嘴,小二立刻意会。
“这些都是最近同遂末将军进驻定威城的守军,具体缘由不知,但定威城自此便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客官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招惹他们。”
小二俯身在青年男子的耳边,生怕被那几个士兵听见。
“遂末。”
青年男子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身上的酒香更浓烈了。
……
“各位大爷,小的……小的只有这一个女儿,你们不能把他带走啊!”
李老头将女儿挡在身后,结果那几个兵痞步步紧逼,眼看都已经将二人逼入了墙角。
“张哥能看中巧儿姑娘是她的福气,等张哥当上了将军,那巧儿还不就是将军夫人?如此美事还要推辞,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一个披发士兵口中说完,上前一步就要拉巧儿,李老头一急,当下便将他的脏手推开。
“反了你了!给脸不要脸?”
带头的刀把脸汉子顿时怒了,一脚直踹李老头的胸口,李老头当即就捂着胸口倒地咳嗽不已,扁担里的果子撒了一地。
巧儿见状顾不得抹去眼角泪水,急忙扑到老头身上,哀求道:“你们不要打我爹爹!”
“不打也可以,巧儿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几人哈哈大笑,看着巧儿婀娜的身段,目光越发肆意妄为。
“军营不是好地方!前阵子香兰姐姐被你们拉走,回来便投河自尽了,巧儿不去!
哎,作孽啊。
旁边的百姓纷纷目露不忍。
“和她费什么话,直接拉走完事!”
那个披发士兵最为着急,再次上前抓住巧儿的手腕,稍一使劲便将她拉到了怀中上下其手!
“跟爷回去好好快活去吧,哈哈哈哈!”
“你们……你们不能带走我女儿!”
倒在地上的李老汉急了,刚要起身,却立刻又中脚倒地。
“爹爹,爹爹!”
巧儿使劲挣扎,但那披发士兵的手腕却仿佛铁铸半分也挣脱不开。
“我与你们拼了!”
李老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身上来一拳就向着抓着巧儿的士兵打将过去。
看着这绵软的拳头,几名兵痞不禁有些好笑,就让你打一拳又能如何?
骤然间一个身影嗖地从众人眼前飞过,砸在身后街道上不省人事。回头一看,竟是那个披发士兵!而那个李老头紧闭双眼,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差点没栽倒。
一名青年男子站在场中,满身酒香。嘴角一根芦苇在风中飘荡,像极了浪潮中的孤舟。
“爹!”
巧儿赶忙上前搀扶,只动这一下,李老头就大声地咳嗽起来。
“你是什么人!我们可是遂末将军的人,你不想活了?”
为首的刀疤汉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打了个眼色,四五名兵痞立时将青年男子围住。
“本人,商徵羽。”
只见青年男子被斗笠遮住的脸上好似露出一丝笑容。“上行下效,果然是他带出来的狗崽子!”
“敢辱骂将军!给我上!抓回军营严加审问,定是北域的奸细!”
刀疤汉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商徵羽按上一项重罪,身边四名兵痞立刻扑上,虽然没有拔出腰间钢刀,但眉目间煞气惊人!
都是在战场上见过血,一出手就狠辣无比!
“有点意思。”
商徵羽哈哈大笑,直接冲入了四人之间,一记正击冲拳后发先至,只听嘭的一声,对手胸前的鳞甲骤然凹陷,整个人仰面飞起,口吐白沫与那披发士兵作伴去了。
“找死!”
其他三个兵痞已然杀到,其中一人双臂横拐,倒是钳住了商徵羽的手肘,另外两人左右夹击,两拳各自命中了商徵羽的前胸和腰腹!
“就这点力气,也能当兵?”
长笑间,商徵羽一把拽起锁住他手臂的兵痞就抡了出去!咚的一声砸在墙上,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另外两人则感觉像是击中了一团海绵,忒的不痛快,还未来得及抽手,一股巨力便顺着他们的拳头返了回来!
“好走不送!”
商徵羽笑骂一句,立时将二人攻入体内的劲道百十倍吐了回去,俩兵痞不由自主的飞身栽倒,各自捂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哀嚎,胳膊不正常的扭曲!
“给你们点教训,免得再出来害人。”
受此重伤,这辈子的军旅生涯便算是完了,两人此时心里万分懊悔
,若是不招惹这煞星,自己如何会变成废人!
“敢袭击定威城守军!你……你大胆!”
刀疤汉子此刻又惊又怒,他可是看出了一些东西,商徵羽行进间大气磅礴,所修定是玄门正宗无疑,当下再顾不得许多,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钢刀,刀尖明晃晃指向商徵羽。
见此情景,李老头和巧儿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连连后退好不慌张。
“好啊,对着百姓挥刀,遂末真是带出了一批好兵!”
原本还将有些嬉笑的商徵羽在他拔出钢刀的瞬间脸色骤然变冷,当即冷哼一声,欺身而近单手在刀柄一抹!那原本握在手中的钢刀顿时脱手而出!
当的一声,钢刀插进商徵羽身后土墙,直没刀柄!刀疤汉子手腕间忽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顷刻惨叫出声,原来自己的手腕已然被商徵羽捏碎,每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痛!
“你们都不配当兵!”
正如刀疤汉子之前对李老头做的那般,商徵羽一脚踹中他的胸口,胸骨顿时裂开,刀疤汉子飞退倒地,只感觉胸口一阵气短,呼吸都不得顺畅,眼中昏花,竟直接晕了过去。
“切,草包一群。”
商徵羽啐了一口,嘴中芦苇立时射出,扎在那披发士兵的虎口上,立时将他疼醒。
“哎呦,大爷,大爷您就绕过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啦。”
这家伙反应倒快,当即自己先跪倒在地,免得商徵羽再行出手。
“把他们抬回去,一群窝囊废,别让我在看见你们!”
这几个兵痞慌忙各自搀扶起来,飞也似的城门口跑去,再不敢回头。
“恩公,请受小人一拜。”
商徵羽刚回头,便见李老头和巧儿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感激。
“举手之劳,老汉快请起。”
商徵羽扶起李老头,见他脸色始终有些惨白,便在他胸前用掌心一按,李老头顿时剧烈咳嗽了几下,不过脸色倒是红润了许多。
“你爹爹受了那些强人两脚,伤了经脉,我已给他理顺,回去采摘些活血化瘀的伤药,好好调养便是了。
“谢谢恩公。”
巧儿扶着爹爹,眼角还挂着眼泪,却是喜极而泣。
“你们快些离开吧,我看那几个家伙说不定还得回来,你们赶紧出城,再过几天便能平安无事了。”
“是,多谢恩公。”
街边的几个邻里见那些兵痞走远,纷纷上前夸赞商徵羽的威武。一些人则开始帮李老头捡取野果并送他们出城,好一番忙碌。
”再过几天,商某便帮你们将这一切解决。”
没来由的,商徵羽自言自语一句,随后挥别众人,潇洒离去,只留下一路酒香。
不远处的巷口,一个身穿碧色纱裙,头戴帷帽的少女款款而立,轻纱垂下让人看不清容貌。她身材婀娜有致,纤细腰肢盈盈一握,站在那里就是一片迷人的风景。倾城美人,亭亭玉立,清风扬起衣袂,仙气袅袅,如雾如纱。
她看着商徵羽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足以让任何男子人魂牵梦绕的梨花浅笑,娇声道:“商师傅,柔薇等了这么久,你可算是来了。”
第二章 局
商徵羽在街角一座茶楼的隔间中刚刚落座,便闻见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个头戴帷帽的丽人走入房间,关上房门后素手轻轻将帷帽前方的薄纱翻起,露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绝世娇颜。
“雨柔薇,见过商师傅。”美人对着商徵羽欠身作揖,那原本就有着淡淡香气萦绕的房间更平添一层旖旎。
细语柔声润蔷薇,当真是人如其名。
商徵羽畅笑间对着青竹酒筒饮了一口,随意挥挥手道:“你自己随便坐。”仿佛这出现在身边的倾城美人还没有自己手中的酒有吸引力。
“商师傅你总是这样!”雨柔薇不满的撅了撅小嘴,那一抹风情简直让人迷醉。
“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和我师傅长师傅短的,你师傅是天香苑的唐心唐香主,就算在清风抚月阁也就是老五能算得上你半个师傅,与我何干。”
商徵羽目光飘向窗外,似乎毫不在意眼前这个美人亲昵。
雨柔薇听到此话顿时面色转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目光幽幽。
“若没有商师傅,那雨柔薇连父亲的尸骨都无法安葬,也说不定会被人卖进青楼做那靠巧言卖笑苟活于世的妓子。唐师傅与楚师傅对柔薇虽有授艺之恩,然商师傅于柔薇也有立身之赐,柔薇无以为报,只能尊称一声师傅,以盼能日夜服侍左右,望商师傅成全。”
“你这痴儿。”商徵羽听到此话便知道她想起了过去的伤心事,也不想她再过度伤怀,索性拿过茶杯从青竹酒筒中倒出一杯霖露递了过去。“我身无长物,也就有酒相伴,不嫌弃的话,陪我饮上一杯吧。过去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勿要伤怀了。”
雨柔薇端起身前盛满霖露的茶杯,看着他晶莹剔透的色泽,心下幽幽一叹:商大哥啊商大哥,那就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柔薇对你的心意吗。
商徵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色一正,雨柔薇立刻知晓商师傅要开始谈正事来了。
“闲话先不说。”商徵羽开门见山。“你这多日来已将名声辐散到定威城方圆百里之内,这点做得很好。我已得到消息,今夜遂末就将去云梦阁,很可能就是去找你。你做好准备,今夜必要一击功成。”
“是!”雨柔薇立时站起,对商徵羽正色应道。
月上柳梢头,今夜是个满月。
此刻的商徵羽坐在定威城小巷里的一棵柳树下,透过巷子口便可以看见远处灯火通明的云梦阁。摇曳的柳枝拂过脸颊,静谧中带来丝丝凉意。
商徵羽翩然起身,看着那轮明月,眼中神色在晦暗中悄然变化。身上原本那股潇洒快意的豪迈气质竟开始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阴冷刺骨的杀意,就像是九幽中走出来的索命无常。
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却共用着同一副血肉之躯。
商徵羽脸上露出冷血嗜杀的表情,澎湃的杀意几近要将他淹没。“今夜商某就客串一回索命无常又能如何!”
几片柳叶随风飘落,商徵羽的身影却消失在了月色的阴影之中,一支青竹酒筒藏在角落静寂无声。
云梦阁,定威城最大的青楼,号称“**三千梦一场”。
是定威城一等一的**地。
三月前,一位名唤雨柔薇的花魁来到云梦阁驻阁,只在楼上稍稍露了个侧脸,立刻被惊为天人,艳名顿时在定威城传开,多少达官贵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求得见佳人一面,可是到如今还是无一人能入雨姑娘的眉眼。
“让开,都给我让开!定威城遂末将军到!还不快快迎接!”
一队百人精骑从街头行来,各个虎背熊腰,跨着彪悍战马,腰别三尺朴刀,面中带煞。
角落中,一个头戴斗笠的客人独自吃酒,却半分也不搭理在身边流转的莺莺燕燕,他身上散发出森然的冰冷气息,只要稍微挨近就让人如坠冰窟,大堂中没有几人敢接近。
“遂末,你总算是走出军营了。”
商徵羽眼角微微一撇,看着那名留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龙行虎步地走进大堂,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听说楼里来了个花魁名唤雨姑娘,快快让她出来见我!”
遂末边走边放声大喊,一年轻公子正巧挡在遂末的前路,当即被他一巴掌拍到了地上。
公子回头一看是遂末,顿时就醒了七分,起身连连作揖,冷汗都下来了。
遂末虎目圆瞪。“别在这碍眼,滚!”
公子如蒙大赦,慌不迭的向外跑去,短短的路途竟摔了两跤,在门外那些遂末亲卫们的讥笑声中落荒而逃。
“快快唤来雨姑娘给将军陪酒。”
管事妈妈一身肥膘,却跑得如同乘风破浪一般,手捏香帕一路踏着小碎步从楼上跑下,满脸堆笑。
盏茶功夫,楼中突然飘来一阵香风,不知从何而起,众宾客纷纷四下观望,遂末先是目光一冷,随后又放下心来。以他多年的经验,这应是由众多香料调制而成的独特熏香,其中还混入一股淡淡的处子香气,令人迷醉已极。
不多时,一位半覆薄纱的女子翩然而至,她头戴金线掐丝步摇,配一玲珑翠玉梳篦,耳坠蓝色琉璃明珠,眉如远山,眸若秋水,那一弯勾魂夺魄的婀娜曲线,简直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站在云梦阁三楼,袅袅而立,如同花中仙子。两名侍女在身后随行,三人缓步沿着阶梯逐级而下,霎时间,原本云梦阁中那些千娇百媚的可人儿齐齐失了颜色,纷纷让道,竟无人敢与她并立。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雨柔薇,见过遂末将军。”
雨娘子款款走到近前,比之远观更加明艳动人,她朝遂末将军欠身作揖,却让这五大三粗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将军慌忙起身来扶。
“将军。”
雨柔薇轻退一步,躲开遂末将军的大手,当即让他恍然。
“是遂末唐突,冒犯雨姑娘了。”
这刚刚还在楼中高声呼和,抬手打人的蛮子将军此刻却变得有些拘谨。他重新坐下,紧紧盯着这个娇~媚人儿,眼里却再无其他。
一阵香风袭来,竟是雨柔薇为遂末斟了一杯酒来到近前。
“久闻将军威武,小女子敬将军一杯。”
那微微欠身的可人模样,让遂末再也难以把持,他一把抓~住雨柔薇的柔荑,无论如何也不放手了。
那杯酒倾倒在桌上,撒了
一片。
“将军,您弄疼我了。”声若娇莺,惹人心醉。
“遂末与雨姑娘一见倾心,再难忘却,不知可否找个清静之地,让遂末向雨姑娘好好吐露一番衷肠?”
什么吐露衷肠,无非就是想去做那粗鄙肮脏之事。
奈何满堂客官,却无一人敢出言帮衬,雨柔薇看着这般场景,心中一阵凄苦,自知今日是难逃一劫了。
“妈妈,不知雀云亭今日可有客人入住?如若没有,柔薇想与将军在雀云亭一坐。”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哀声,那之前还在堂中高声比拼诗文才气的俊秀公子们纷纷摇头,恨不得仰天长叹。可惜了雨姑娘,要被这蛮将军玷污了。
“无事,雀云亭今日无客,柔薇尽可以用。”管事妈妈半分不敢多言语,低头让开道路。
“那便谢谢妈妈了。”
两位侍女在前引路,雨柔薇被遂末将军拉着朝后院走去,满堂尽是遂末将军的高声畅笑,私底下却是一片颓唐景象。
明月高悬,俯照雀云亭。
“这个遂末将军,还真是个草包。”
此刻的雨姑娘哪还有之前那般娇弱的样子,她看着坐在那里一脸呆滞之相的遂末,不禁发出一声窃笑,顿时媚~态横生。
若是有江湖中人在此,定能发现雨柔薇身上竟然修炼有一种极为上乘的媚~功,遂末将军正是在这种无声无息的引导下,彻底被他迷惑,变成了现在这副痴傻模样。
黑影一闪而入,不是商徵羽还能有谁。
雨柔薇对着商徵羽欠身作揖:“回商师傅,遂末已落入幻境,正要进行问话。”
商徵羽目光瞥向地上的遂末,眼中尽是不屑与厌恶。“去问话吧。”
“是。”
雨柔薇莲步轻移到遂末身侧,将一双柔荑轻轻覆其太阳穴上,掌心缓缓度出内力,如丝如缕,配合着身上令人销~魂的香气,口中媚音轻吐:
“你是否与北域狼王勾结,出卖情报导致定远城外三座关卡被攻破。”
“是……”
遂末仿佛是喉咙有痰,说地有气无力。
“你是否借怀康之役暗害云州少帅靖平侯,意图夺取军权。”
“是……”
“你是否打算以云州定威,仓卢两座城池为筹码,换取北域狼王出兵,替你夺取云州后自立为王!”
“是……”
一连几个发问,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这个看似莽夫一般的人物,竟然有如此野心,甚至不惜将大魏的城池出卖给北域狼王,当真是国贼败类,死不足惜!
“果然如此,这便不算冤枉他了!”
商徵羽面色骤冷,俯身将遂末前后细细摸索了一遍,掏出一张纸片,小心藏在了遂末的玉带之中。
“你现在下楼,回你的住所歇息,切记要让人看着你离开。”
“是,柔薇去了。”
说完,雨柔薇重新覆上面纱,缓步下楼,这一番动静顿时吸引了楼下众多精甲卫士的目光,待看着是雨娘子,再加上她稍显凌~乱的衣衫和秀发,皆露出了然的表情。
第三章 借人头一用
几近天明,一队百人精骑在城门刚刚打开之际便奔出定威城,遂末将军正在其中。
他脸上依旧如以往那般骄横霸道,但双目闪动,现在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并不是一个如表面那般的莽夫,恰恰相反,心思及其缜密。这一觉竟然睡了整整三个时辰,这着实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遂末第一时间就是将身上以及房内的所有物件全部查验一番,倒是没有任何异常。再下楼询问守卫,才得知雨娘子早已在半夜离开,期间也并无任何异样。
只是当他回味起昨夜的旖旎场面,却总觉隔着一层轻纱,看不真切,但想来是自己太过迷恋雨娘子的娇躯,深坠其中连番激战。如若不然自己断不会睡上三个时辰而不自知。
“当真是人间尤物。”
遂末思前想后,感觉再无其他遗漏。想起雨娘子的娇躯,不禁再次舔了舔嘴唇,这般可人儿,若能好好放在身边定能让自己享尽人间温柔。
“你去,给云梦阁带个话,好生照料着雨娘子,待有闲暇,本将军便会去云梦阁与雨娘子一会。”
“是!”
这名精骑转身策马回城,一会便没了人影。
一行人继续策马狂奔,不多会便行到一处无人的幽静丛林中,顺着这条小路再走一程便能返回军营。
突然一道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将众人惊醒。
“来者何人!?”
遂末一阵警觉,此时天还未亮,自己倒是吩咐过军营中的参将自己明日一早返回,难道是他们前来寻找自己的部队?
此时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遂末只觉得来人并不似自己的护卫,披着羊皮大氅,奔驰间虎虎生风。
不好!北域蛮子!
“发响箭,迎战!”
遂末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一惊,这些人莫不是狼王的人?不过当下双方渐近,顾不得许多。遂末立刻拔出腰间钢刀率领这一百精骑杀向敌人。
送上门来的军功,怎能放过!
“杀!”
两军交错,顿时人仰马翻。
说来也奇怪,这帮部落蛮子显然是一队巡弋的游击兵,双方人数也旗鼓相当,只是这定威城虽是边塞重城,却甚少出现这类巡弋的敌人,奇怪得很。
“不要全杀了,留下几个活口,绑回营中问话。”遂末觉得奇怪,但此刻双方杀红了眼,早已顾不得其他。
北域蛮子作战风格一向悍勇,而且尤其擅长马战,若不是这百人精骑是由姐姐着高手调教出来的精英,遂末还真不好说能不能打赢这场遭遇战。
遂末一刀砍下一名北域蛮子的臂膀,结果这家伙简直悍不畏死,呜啦啦鬼叫着直接从马背上向遂末扑来,险些将他爪下马。
“邪门了,这些个蛮子都不要命了吗?以往也没有如此不惧生死啊!”
其他精甲卫士也陷入了苦战,虽然随便单独拉出一个他们谁也不惧这些蛮子,更有武器之利,但今天蛮子那股以命换命的架势,倒是让这些精甲卫士踌躇起来。
自己身娇体贵,犯不着与这些蛮子拼命啊。
战斗久了,难免死伤,虽然蛮子们已经损失大半,但自己这方也死伤了不少人,倒是让遂末一阵心疼。
若换成是朝廷的守军,他可半点都不会怜惜。
……
“将军,除了留下的几名俘虏,其他人已尽皆斩首。”
只见剩余的十几个俘虏尽皆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对着精甲卫士们怒目相向,并且嘴里不知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看那凶狠的样子,恨不得扑到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血肉。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回将军,我们折损了三十七人……”
“妈的,这群不要命的贱种!”
遂末一脚揣中了其中一名受伤俘虏的胸口,让他当场口吐鲜血暴毙。
“你们谁会北域的亓语,看看他说什么。”
“回禀将军,小的几个都已经试过,可他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说得语无伦次,都是些喊打喊杀的话,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出来。”
算了,回去在慢慢审问他们。
遂末这样想着,翻身上马就要出发。
“嗯?哪里来的香气?还参杂着一股子酒味,这味道,怎么感觉如此熟悉?”策马走在前方的一名精甲卫士鼻子微动,突然,他似乎想起来什么。
这不是雨娘子身上的处子香气吗?
他尚未做出反应,碧娜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其他精甲卫士的眼里,这个走在最前方的兄弟先是愣了愣神,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那颗六阳魁首就飞了出去,跌落在路旁的草地上。直到他的脖颈中喷出的鲜血化为满天血雾飞溅,才让其他人反应过来:
“敌袭!”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只一瞬间那些精甲卫士就迅速在遂末身前组成了一道战阵,目光扫视着左右,借着迷蒙的月光,他们依稀看见一个人影朝他们走来。
只见他身着粗布麻衫,头戴斗笠,看不清五官。步履沉稳,足下生风,仿佛凭虚借力,走在柔软的官道泥土上却没有留下半点脚印。
他目光森冷的盯着众人中间的遂末,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遂末将军,在下商徵羽,来取将军项上人头。”
“大胆!”
这种刺杀众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为首的精甲卫士将领立时挺身而出,策马中抽出腰间钢刀,就要将这个胆敢行刺将军的人一刀枭首!
只见商徵羽冷漠而视,原本站定的身形在战马接近的瞬间忽然模糊,若飘絮飞花般躲过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抬手间一指点中了这名精甲卫士将领的后脑。
冥罗圣手,一指化幽冥!
这名将领连惨叫都没发出,直接坠马而亡,双目圆瞪,七窍流血,死相凄惨。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何人派你来杀我!”
遂末将军心中一凛,有这般手段当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自己绝敌不过对方,只能见机行事了。
商徵羽嘴角微微上翘,回敬了一个鬼魅般的笑容,身形陡然射出,直直向遂末将军扑来!
“保护将军!”
那数十名精甲卫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各自组成战阵,要将商徵羽团团围住,那是军中专门用于对付高手的阵法,只要陷入阵中,就算你神功盖世,也要被这车轮战阵生生拖垮!
“哼!”
商徵羽不屑一顾,径自冲入阵中,遂末当即大喜,不禁露出残忍冷笑,可他还未出言讥讽,忽然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原本还在马上耀武扬威打算将商徵羽剁成肉酱的精甲卫士们,突然不知为何,一个个摔下马来,口吐白沫,不住抽搐,不消一会就没了生气。
第四章 要你命的是天下百姓
“毒!”
遂末面色大变,什么人竟然在悄无声息中暗下毒手?莫非是这个商徵羽?!
但他管不得这么多,眼下百名精甲卫士只剩下寥寥十数人,且中毒后脚下已显虚浮,正在勉励围困商徵羽,却无一人是其对手,一个个被他掌毙于马下,自己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遂末从长袍上扯下一截丝绸,将口鼻死死捂住,然后一踢马腹,脚下青骢如流星赶月一般向前飞奔,竟是直直向商徵羽撞来!
一声长鸣,青骢一跃而起,从商徵羽头上跨过,一跨数丈,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这样让你走了,我如何向阁主交代。”
只见商徵羽在腰间一抹,竟掏出了一支银色弯刃,似刀无柄,其上有四个圆形孔洞,每一个恰好能容许一指通过!
“去!”
商徵羽侧身躲过一名精甲卫士的突刺,右手将其毙于掌下,劲道一吐,这柄银色弯刃如一弯凄冷的月光,直取遂末项上人头!
“我遂末岂会如此简单!”
遂末突感脑后一阵阴风袭来,不做多想直接将腰间钢刀拔~出,回身横档,与银色弯刃撞到一起。
令遂末意外的是,这看似轻巧银色弯刃却带着一股森冷阴寒的气劲,借他回身封挡之际窜入体内,如同一条毒蛇般在体内游走。遂末只感觉自己四肢百骸如坠冰窟,双手再也拿捏不住钢刀,顿时脱手。
更要命的是,这一股劲道在体内翻涌,伤经断脉,遂末即使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压下,口中一甜,一大口鲜血喷薄而出,立时摔下马来。
商徵羽一指击毙最后一名精甲卫士,回身恰好接住回旋而归的银色弯刃,将其插回腰间,一切行云流水。
遂末倚树艰难站起,嘴角不住流出鲜血,显然已是伤了脏腑,青骢护主,早已挡在其身前,奈何一道寒光闪过,被商徵羽立时枭首,倒毙当场。
“遂末将军,我商徵羽要杀的人,还没有走得掉的。”
“哈哈哈,没想到,我遂末横行一世,却死在你等宵小之首,雨娘子,此时此刻,你该可以出来一见了吧!”
只见从林间走出一道清丽身影,正是雨柔薇!
“雨柔薇见过遂末将军。”
“好好好!果然是你,我遂末从不在女人处过夜,仅此一次,却遭逢大劫,你们很好!”
狂笑之后,又是吐出了几口鲜血。
“可否说出你们幕后之人,也好让我遂末死个明明白白!”
商徵羽目吐寒光,身躯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阴冷,他双手背于身后,俯视遂末,一字一顿道:
“要杀你的,是这天下的百姓!”
商徵羽话音刚落,寒光一闪,遂末将军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两人腾空而起,雨柔薇素手揪住遂末的乱发,将他六阳魁首提在手中
,那无头尸体再也无法支撑,咕碌碌倒地。
两人刚离开不久,一支三百人铁甲军赶到了战场,见着这伏尸遍野的场景,领队参将心头顿时咯噔一下,再定睛一看,那可不是遂末将军的尸体吗!
参将看着这满目血腥,立时高声喝到:
“遂末将军在定威城外与北域蛮夷的巡弋部队遭遇,力战而死,乃国之英雄,大家随我打扫战场,将将军的遗体送回营内,切不可怠慢!”
随后又小声的对身边的亲近兄弟说到:
“传令下去,今日之事,回去谁也不许多言!否则按军法~论处!”
两道身影越过高墙落入城中,此地竟是那个商徵羽醉酒的小巷,见得四下无人,商徵羽重新取出玄铁重剑和酒壶背于身上,再拿出一个锦盒,将遂末的人头放入其中。
“柔薇,你的天香秘典功力见长啊,一个百人的巡弋游击士都能被你的幻香控制,只知杀戮,再加上你修的毒攻,看来下次你可以自己执行任务了。”
“商师傅,柔薇还有许多不足,尚不足以独自行动,若不是商师傅阻止,柔薇险些犯下大错,还是请几位师傅多带带柔薇,也好让柔薇多学习一些本领。”
“你就是太过依赖我们,这样下去不好。”
初升的阳光撒到巷内,遍地金黄,商徵羽抬头看着这绚丽的光彩,身上原本那股阴冷之气正在慢慢消散,不多会又变成了昨日那般,脸上带着豪迈的畅笑,拔开青竹酒筒的塞子豪饮一口,顿时感到身上蒸腾出一股热流,立时舒爽了许多。
“好酒,好酒,哈哈哈哈!”
雨柔薇看着商师傅身上这般的变化,心中难以抑制的涌~出一片酸楚,若没有冥罗杀道那股阴寒的内劲在身体里作祟,商师傅哪会变得成如此这般诡异无常。两种截然不同的劲交煎而导致的暗创,商师傅只能日夜以酒力压制,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柔薇,你这次表现不错,我会向阁主为你讨要嘉奖的,你说吧,想要什么?哪怕是洗心阁三层的那些个高级功法,我说不定也能给你讨要出来。”
说着,又灌了一口酒,大呼痛快。
“柔薇什么也不要,只求商师傅下次执行任务再带上柔薇,让柔薇略尽一些绵薄之力。”
“你这痴儿,何苦要缠着我。”
商徵羽摇摇头,却不在意。
“你赶紧回去,若是让云梦阁的管事妈妈知道你不在阁内,说不得又平白要多出些事端。”
“是,柔薇去了。”
说完,雨柔薇翩然而起,顺着街边的屋顶一路飘向云梦阁,不一会就消失在那目光所及的尽头处。
“哎,一个人多好,老是跟着我~干嘛,你说是吧,老五。”
商徵羽将装着遂末将近头颅的锦盒向上一抛,突然旁边的屋檐下方伸出一只手,将套着锦盒的布袋子一把接住。
“雨柔薇说的没错,她是该在你身边好好再历练历练。这次如果让她在云梦阁内杀了人,那我便要给她记一次大过。”
屋檐下,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他头上带着黑色的斗笠,其上垂下一层黑纱,看不清面孔,身形又隐在阴影之中,更加让人难以发觉。黑衣男子背后背着一把黑鞘宝剑,无有半点光华,若是放在哪个阴暗角落,寻常人打眼一瞧,也看不出那是一把宝剑。
这一人一剑,浑然一体,静若磐石,动若惊雷,飘飘兮如一羽之鸿毛,甸甸兮如千钧之泰山。这般人物,修为当真已达身意唯我,剑意由心的极上乘境界了。
清风抚月阁,风月七子第五子,楚临虚。
“你倒好,还帮衬起她来了,嫌我这还不够乱吗。”
商徵羽将青竹酒筒盖好,眼见外面的一个早点已然开始出摊,顿时感到腹中一阵饥饿。
昨天光顾着喝酒,倒是没甚吃食。
“填饱肚子再说,天大地大,没有饿肚子的事儿大,老五,你要不也去陪我吃点东西,顺便陪我喝喝酒?”
“提着人头,不方便。”
“我倒是忘了。”
商徵羽哈哈一笑,老五提着一个人头锦盒与他在街边吃早点,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你藏在遂末腰间的纸条已经被人发现,遂末与北域狼王私通已是板上钉钉,即便是他那做皇妃的姐姐也断不能继续纠缠,此事到此为止了。”
“嘿嘿,他那是活该!敢私通北域,就是与天下为敌!”
商徵羽回想起遂末之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面露一丝冷笑,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阁主给你的。”
一道白光闪过,商徵羽伸手一接,是一张纸条:
立时返回清风抚月阁,护送曹应龙上京。
曹应龙?这不是那个传言带着青云军投降北域的叛国将军吗?他如何会到了清风抚月阁?
“阁主这是要做什么?”商徵羽眉头微皱,对于叛国降将他可半分也没有好感。
“大姐传话,曹将军是被冤枉的,此次便是要上燕京告御状,为手下阵亡的那八千青云军平反昭雪(见番外一、二、三)。”
“原来如此,我说若是叛将,阁主当不会如此。”商徵羽有些释然。“我知道了,你去吧。”
“你的玉夺。”
话音刚落,一声耳不可闻的轻响,楚临虚已然离开。
商徵羽低头一看腰间,那藏在腰带中的银色弯刃竟然露出了一角。
呵呵,自己竟然会犯这种粗浅的错误,当真是酒喝多了。
商徵羽摇摇头,大步朝巷外走去。
第五章 化山成海,铸鼎为尊
大魏朝中部,涿州,渝州城。
“曹将军,请。”
随着马车停稳,秦风亲自掀开丝绸帘布引曹应龙将军一家三口下车。
自从三日前几人机缘巧合下从涂人熊手中救下曹应龙一家三口,便沿途护送他们南下,此间终是到了一个安宁之所(详情见番外一)。曹应龙定睛一瞧,这可不是涿州最富庶之地,有着涿中金鼎之称的渝州城吗!
“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曹某竟然能有幸来到渝州城,哎……”
一声叹息,道尽了内心的凄苦。
奉命在边塞驻守以抵御北蛮入侵的大将军,本已打算就在边塞终老一生,此刻却阴差阳错以戴罪之身辗转来到此地,当真是造化弄人。
“曹将军,此渝州城是小弟身后那几位大人物的势力范围,想必江湖中已没有人还敢在此打大将军的主意,但朝廷方面小弟力有未逮,无法过多影响,将军不如在我楼中盘桓几日,再做打算。”
这一路上,本就善于察言观色的秦风旁敲侧击之间,已然将事情的原委摸了个通透,原来那个之前追杀他们的涂人熊本是曹应龙的二弟,同属三皇子麾下,二人一主一副,分别把持着祁水关八千青云军。
谁知涂人熊早已暗怀异心,背弃三皇子转投入大皇子麾下。大皇子此时正如日中天,手下汇聚了朝中半数的文臣武将,甚至已有传言称他为下一任天子。
大皇子不知从何处得到战报说罗阳山空虚,为了在父皇大寿之日献上大礼,不听劝阻,执意令青云军强攻罗阳山,谁料这却是敌人布下的陷阱,涂人熊见势不妙暗中逃走,曹应龙带着青云军浴血奋战三昼夜,奈何寡不敌众,八千人仅活下来不到百骑!
军情事大,大皇子怕罪及己身,慌忙对外宣称是青云军在主将曹应龙带领下,不听指挥一意孤行方才导致打败,再加上涂人熊一番声泪俱下的所谓“控诉”,一下就将青云军八千亡魂陷入不义之地!此次曹应龙入京,就是要撞天钟告御状,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八千青云军讨回这个公道!
其实秦风也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此次撞天钟,一定有三皇子的暗中授意。三皇子是除大皇子外另一个皇位的有力
竞争者,奈何始终势弱,无法直接与大皇子相抗。以三皇子的授意来看,定是要借此向大皇子一方发起反击!
可怜可叹,曹应龙曹将军为国家浴血奋战几十年,最后却只能成为这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若是撞天钟的结果如三皇子所愿,或还可平冤昭雪,如若不然,定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曹应龙看着这繁华市井,颇为感慨,不由得再次长叹一声。
秦风也不说破,只是笑语间替曹将军一家尽量排解愁怨,将其注意力转移到着繁华景象中来,还别说,在他的妙语连珠下,倒是让曹将军一家脸上愁容淡了少许。
沿着主道前行,几人慢慢走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之下,只见楼前当街画着一条黄线,从东至西将大门围了个严实,不知何意。两侧分立着两只貔貅,浑身珠光宝气,尽显富贵雍容。大门左右竖着两根三人环抱的朱红大柱,有顶天之势!其上以金粉描绘龙凤呈祥图,磅礴大气,其上挂着一幅对联:
化山成海,聚天下财气。
铸鼎为尊,凝地上人心。
正中央一个巨大的朱红牌匾上用中正的楷书写着五个大字:
清风抚月阁!
“好大的气魄,好大的排场,曹某平生仅见。”
曹应龙感叹一句,让一旁的秦风三人颇为自得,连冷艳无双的红袖都嘴角轻扬,更别说那活泼好事的蓝翎了,早就催促着秦风快些进入楼内,好让她带着曹将军的夫人和女儿领略清风扶月阁内的种种好处。
“曹将军,请。”
秦风自然不会失礼得让曹将军一家站在门口,右手一引,与曹将军并肩向楼内走去。
进入内堂,更是让曹将军一家赞叹,只见大厅周围按照八卦方位分别立着八根擎天玉柱,其上分别描摹着八名姿态柔美的妙龄少女,极尽妩媚,分别手持八样乐器。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塘,分明是从后院引入的活水,其上的荷花清新淡雅,别有一股气韵。池塘正中央是一个戏台,由三个长长的楼梯与大厅相连,雕栏玉砌,华美异常。
环着戏台的正是宾客们的雅座,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供普通宾客赏玩,越往上
则装饰越是精致典雅,第三层则只有数个雅间,其上以金坠为帘,美玉做饰,端的是锦绣华美。
“这般光景,当真是人间否。”
曹将军再次感慨。
将军夫人和女儿一直居于塞北大漠,何时见过这等排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倒是红袖蓝翎替他们化解了尴尬,细声解释着着楼中的一草一物。
此间尚是白天,未有许多客人,只有一些熟客在一楼饮茶吃酒,倒也不显得拥挤,看着曹将军的样子,客人们顿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想来每个人刚进清风扶月阁时多半都是这般光景。
“将军,这只是外院,以将军的身份,自然得有一个地字院的位子。”
话音刚落,只听原本还在欣赏歌舞的宾客们纷纷侧目。
要知道,清风抚月阁的地字院非大人物不予开放,就连当时途径渝州的刺史大人想要一探清风抚月阁深浅,也仅仅是被请进了人字院的三楼,都未在后面的地字院住过哪怕一晚。
这所谓的将军是何方人物,清风扶月阁竟然对其开放地字院,当真是让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各位兄台不必如此惊讶。”
秦风向四周拱手示意,一些熟客们也纷纷拱手回礼,而上层的宾客则只是点头示意。
“这位将军虽然落魄,但忠肝义胆,为国驻守边疆数十载载,庇佑一方平安,当真是我辈楷模。各位说说,如此英雄人物,当不当得我清风抚月阁一个地字院的位置!”
“天地英雄,自然当得!”
一个老而弥坚的白发老者高呼,正是名满江南的大诗人愁云奇,他这段时日正做客渝州城,正是住在这清风抚月阁地字院,有人好奇问道他这地字院究竟有何好处,只见他摇头长叹,只道自己晚来三十年,否则必将是另一幅光景。
“我等也觉,将军当得这份殊荣!”
既然愁老已经发话,其他人更是随声附和,不管是出于虚情还是假意,都让曹应龙将军感慨非常。
“将军,请!”
在众宾客的缓缓注视中,曹将军一家三口在秦风和红袖蓝翎的引导下走进了通向地字院的大门。
第六章 绿柳庄,千翠芽,大燕落平沙
大魏朝北部,云州东南。
官道上,一架牛车缓缓前行,车上满载着苜蓿草,不知是附近那个村庄中的人家。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男子躺在草上,手拿一青竹酒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好不惬意。
“好了老伯,我就到这,钱收好。”
说着,手指一弹,那一枚铜钱准确的落入了前方赶牛老汉的怀中,半分不差。
“年轻人,都说不收你钱啦。”
老人慈祥的笑着转身,那个年轻的身影却已然不见。
“这便是绿柳庄?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商徵羽晃晃手中的青竹酒筒,里面传来的酒声。
“管他呢,先找个酒家住下,在做其他打算!”
商徵羽将青竹酒筒中最后几口酒喝干,袖口在嘴角一抹,嘿嘿笑着走进了这座庄子。
绿柳庄,本是江南一处极为强悍的地方豪强,却不知为何突遭大变,听说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不得已举族搬迁到了这最北方的云州,虽然破落了不少,但也总算是过得安稳。
不过商徵羽到此才不是为了拜访什么旧地豪强,他步走进了庄中最大的一间酒楼,大吼一声:“小二上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相当有眼力见,一路小跑来到近前,手脚麻利的把桌面凳子一擦。
“客人想必也是冲着我们绿柳庄的千翠芽来的吧?小的这就给您去拿,客官还要些什么酒菜?我一并给您取来。”
“先给我来一坛,然后再切十斤牛羊肉,一碟花生米。”
“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酒菜就上齐了,商徵羽忙不迭一掌拍开泥封,端起来就灌了一大口。
“可惜可惜。”
刚喝了几口,商徵羽就连连摇头,但依旧自斟自饮如故,那位小二也不敢多问,见着客官无甚不满,倒也安静的站立到柜台一旁。
待到酒过三巡,商徵羽顿时皱了皱眉头,这家店看似颇为宏伟大气,但为何只有寥寥的几个食客?就算绿柳庄已然不复当年兴旺,但这般萧条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小二,你过来。”
商徵羽枉嘴里丢了一块熟牛肉,随便嚼了两下浑沦吞进肚里。
“你们绿柳庄怎么这般模样,也太过萧条了吧,人都哪去了?”
“嘿嘿,客官您是不知啊,原本这绿柳庄是挺繁华,但可惜前几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强人,他见人就打,连连击伤了几十号人,直闯柳家内院而去,此后不就便传出了柳家要大祸临头的消息,您想啊,整个绿柳庄都是柳家的,若是没了柳家,那这绿柳庄岂不就成了一个空壳?而且谁愿意沾染上无端灾祸啊。”
“故此那些原本居住在庄中的人都纷纷搬回了附近的村寨,这绿柳庄也就日渐冷清了。”
店小二苦笑着,突然告罪了两声转身离开,只见前堂的掌柜对着他一顿训斥,似乎在责怪他告诉自己这些绿柳庄的近闻。
“倒是有些意思。”
商徵羽脸上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微笑,一颗接一颗地将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是夜,绿柳庄内院,景秀厅。
绿柳庄庄主柳长风焦急地来回踱步,明日就是那人给予的最后期限,若是再叫不出他要的东西,那这下场柳家可半点承受不住啊。
“父亲,依我之见,我们未必需要怕他们,我已暗中命人去附近的云尘寨和八台山请救兵,想来明天也该到了,大不了我们付出一些银两让他们出手,也好过整天东躲西藏,再说了,这般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少庄主柳元说完,只换来父亲的一声长叹。
“儿啊,你是不知,过去我们绿柳庄在江南,那也是一等一地豪族,千翠芽更是当成过贡品谨献给朝廷,可正是因为如此,便糟了小人的惦记。”
“哪怕是以当时族力我们尚不能与其争锋,更何况是现在?就算加上了八台山和云尘寨又能比当年的我们强到哪去?我们远离故土偏安于此,不就是为了求个安稳,奈何他们还是找来了,哎,我柳家命中由此劫数啊。”
说完,柳长风长叹一声,再无其他言语。
“当年号称‘燕过无痕,掌落平沙’的柳家惶惶而走,没想到如今竟然也落到了这般田地,真是报应不爽!”
一个身穿丝绒貂裘的男子踱步进来,只见他眉目间轻佻
随意,连带着看见柳家的人都隐隐有着一丝不屑,这般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柳家景秀厅的人,除了那柳长风口中的他们,还能有谁。
“王益,不是还有半日吗?你且回去,容我再想想。”
“我觉得大可不必,你柳家若是真还有那本《大燕落平沙》掌法,早就该交出来了,如何会让我等这么多时间。”
“你想怎样!”
一众家丁立时将这个男子与其他柳家中人隔开,他们虽有二三十人,但面对着男子脸上却没有半分自信,目光闪烁神情紧张,显然是被吓怕了。
“我思前想后,你们不交出来无非就是两个可能。’
“一,你们是在集体框我。”
“二,你们根本就丢失了这本掌法,只是在与我虚与委蛇等待援兵,我说的可对?”
柳长风目光闪烁,而柳元和其他柳家人皆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这场中的种种变化,均被着年轻男子看在了眼里。
“有意思,真有意思,老家伙,看来你真是个老狐狸啊。”
被称为王益的年轻男子露出一丝冷笑,不知他施了什么法术,只见一道虚幻的人影冲入人群中,只听噼噼啪啪的几下声响,那些握刀带棍的家丁们纷纷倒地哀嚎,表情痛苦。
而那少庄主柳元,被王益随意的捏在手中,但依旧对王益怒目相向,倒是挺有骨气。虽然是同龄人,但这手脚功夫实在差得太远,柳元心头不由得露出一丝酸涩。
“交出《大燕落平沙》,我便放了你的儿子,如若不然,你就准备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柳长风面色焦急,但眼中却无甚波澜,这一番举动落入王益眼中,顿时让他皱了皱眉头。
人道虎毒不食子,难道这老家伙当着连自己的儿子也不顾了?
“我们柳家是真没有这《大燕落平沙》啊。”
柳长风长叹一声,那样子几乎要落下泪来,但这般做派,王益却是再也不信了。
王益冷哼一声,就要下重手捏碎柳元的肩膀,却突感到一股缥缈的气机将他锁定,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要妄动。
第七章 酒好,对手更好
“小兄弟,万事留一线,动不动就做这些断子绝孙的事,小心以后生孩子没那啥啊。”
一道豪放的畅笑声传来,除了商徵羽,还能有谁。
只见他靠在园中的一座假山之上,手中拿着灌满千翠芽的青竹酒筒,看着场中的众人发笑。
“小兄弟,要不,咱俩喝一杯?”
“哼,你又是哪里来的泼材,我王益的事,你凭什么管!”
“小小年纪,以为有两手功夫就天下无敌了?真不知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
商徵羽从假山上跳下,一步一步朝众人走来,虽然在那些家丁眼中他是走得如此漫不经心,但看在王益眼里,却让他露出了十二分的警觉。
敛气于内,凝而不发。这个人,是个高手。
“这位兄台,不知是何方人士,可否报上名来。”
单单是走了几步,就让王益明白商徵羽不是一个易与的角色,当即将柳元丢到一边,拱拱手,大拇指微微前倾,摆足了江湖礼节,却也向来人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不怕你。
“江湖浪荡客,酒中糊涂鬼。在下商徵羽,你叫王益是吧,这绿柳庄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不远千里追到这靠近北域的云州,在我看来,无非就是这千翠芽还可入眼,其他的嘛……”
商徵羽目光扫向柳家庄的众人,尤其是在柳长风的脸上停了一下,不知何故。
“我与柳家有旧怨,只求商兄弟行个方便,不要插手。”
王益此时已经心中一沉,看着商徵羽的样子,今次的事情恐怕他是真要管上一管了。
“不就是《大燕落平沙》吗?一个不入流的掌法,值得你大费周章的跑来此地讨要?比起你身上的‘须臾无量决’,这《大落燕平沙》根本就不值一提。”
王益面色一惊,脸上随之露出了狠色,这人不知是何来路,竟然张口就叫破了他身上的须臾无量决!而且《大燕落平沙》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万不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其他人!
“哼!”
只听场中一声冷哼,王益身形瞬间闪动,脚下变幻,一掌直接封向商徵羽面门,瞬极而发,这是要杀人灭口!
“当真要动手?”
商徵羽面露轻笑,用空出的右手在身前一拨,将王益的掌风引向一边,同时挺身扭腰,掌刀斩向王益侧腰,举重若轻,瞬间转守为攻!
大风云掌第一式,风云际会!
王益面色凝重,却也不惧,身形如水般变幻,显然带着须臾无量决中那股以细微处蕴乾坤的独特气势。
掌刀落空,王益已然飘回了原处,毫发无伤。
“兄台当真要管?”
对于商徵羽,王益已再无半分小视,他虽言语试探,但身上气劲鼓荡,罡风环绕周身,下一击必定是石破天惊!
“你不杀人,我便不管。”
“我可不愿这千翠芽就此绝迹。”
商徵羽依旧是那副嗜酒如命的豪迈做派,但也暗自将内力提至巅峰,虽未有飞沙走石之相,但已尽数收敛于体内,半分不输那王益。
“这位少侠,如果您能帮我绿柳庄化解此次危难,我绿柳庄上下三百口感激不尽啊,我柳家愿献出千翠芽千斤,白银千两以谢少侠救命之恩!”
柳长风高声疾呼,声音越过人群传入二人耳中,王益眉头微皱,而商徵羽则哈哈大笑起来。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王益率先发难,挟着推山填海的气势向商徵羽攻来,不知使出了何种步法,身影一分为二攻向商徵羽两侧,虚实不明,让人难以招架。
“好一招阴阳化身之法,待我商某来破你!”
商徵羽在原地站定,一股刚猛的气劲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扫向四周,顿时让左侧的王益身形一顿。
“哈哈哈,商某来也!”
长笑间商徵羽丢开左手的青竹酒筒,双掌齐齐前推,如幕如雨,封禁王益周身上下前后,再无半分闪避空间,逼他以掌对掌,以攻对攻!
大风云掌第三式!风起!云涌!
掌风如雨,罡气若山!
“怕你何来!”
王益大吼一声,周身气劲凝于双掌,只听一阵激烈的交击声传来,如金如铁,双方须臾间对攻了数十掌,皆未让对方占到丝毫便宜。
罡气对撞,掀起磅礴气浪,那些家丁纷纷后退,甚至有几人被气浪掀倒,无人能站立在院落之中。
“有商少侠在,定能解我柳家之危!”
柳元一脸艳羡之色,几欲挺剑而上,奈何身上无半分功夫,说不定还会妨碍商徵羽,只会徒增笑耳。
场中气浪翻涌,比起之前更加狂暴。
一连三十二掌,掌掌夺命,却无一人建功。
“喝!”
一声爆喝
,王益和商徵羽再次齐齐对上一掌,场中原本因为二人刻意收敛早已积聚的罡气瞬间爆开,气浪如潮如海,汹涌澎湃,本应将两人各自荡开,却没想到二人都使出了千斤坠,在原地半分没有动弹!
“再来!”
王益哪还有半分刚才与众多绿柳庄家丁对峙时的潇洒写意,脸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将内力催至巅峰。
“吃我一招!须弥芥子掌!!!”
只见他腾身而起,手中光影闪动,一时间双手化万千,又暗含芥子纳须弥的上乘道韵,对着商徵羽当头罩下,封尽周身八门,看这架势,当是他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了!
“哈哈哈哈,任你千般变化,我自一力破之!”
商徵羽长笑一声,不退反进,双掌在胸前交叠,凝而不发,场中平白刮起一阵狂暴飓风,以商徵羽为中心向四周肆虐而去,只是起手式,竟然就有这般骇人的场景!
当王益掌风临近,商徵羽双目霎时间迸发精光,于瀚海般的掌影中找到了那一抹虚实变换间的王益真身,掌劲以雷霆万钧之势,喷薄而出!
大风云掌第四式!大风起兮云飞扬!
“破!”
随着商徵羽一声爆喝,四掌交叠,那万千掌影竟如泡沫般齐齐泯灭,露出了其中隐而不出的王益。
此刻的王益发带早已崩碎,嘴角渗出鲜血,额头青筋鼓胀,青丝在狂风中翻腾,如一缕风中残叶,随时会被撕碎!
呜啦
王益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口中鲜血狂喷,被商徵羽刚猛的气劲直接轰飞了出去,撞开内院大门,一头跌进了外院的池塘中。
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绝招,商徵羽也面色微微发白,他如吐出一口体内浊气,立时将内劲运转一大周天,收劲回功,不多会便无甚大碍。
柳家的柳长风月柳元站在原地,丝毫不敢进入场中,深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哈哈哈。”
行功结束的商徵羽爆发出一真爽朗的大笑,三两步捡起地上的青竹酒筒,将其中的半筒千翠芽一口饮了大半。
“酒好,对手更好,哈哈哈哈!可惜可惜……”
“王益,你莫要在那池塘里装泥鳅,快快起来,若是还不服,我们再打过!”
只听一声爆响,一个人影瞬间窜出水面,挥手间用内劲将身上衣裳蒸干,利于内院院墙之上,与商徵羽怒目相向。
第八章 这酒喝着不痛快
看着脸色苍白的王益,商徵羽却知道,自己的掌劲只伤到了皮肉,未能进入经脉脏腑,被这王益飞退中化于无形。
商徵羽微微一笑,这家伙,还在装!
“商兄厉害,王某甘拜下风,可否告知出身,待王某功成之日,必定登门拜访一血今日之耻!”
“商兄弟,你万万不可放他离开,那样定会给你的家族招来弥天大祸的呀!”
柳长风再也忍不住,快步抛入场中,对商徵羽抱拳道。
“我商某,从不轻易杀人,更何况这件事本与我无关,我只是好奇,你这一身须臾无量决已然高出那大燕落平沙不知多少级数,何必揪住这点不放,难道这柳家与你有血海深仇?”
“哼!”
王益一直在暗自运功疗伤,此刻已然好了九成,不惧一战。
他指着柳长风,还有这一众柳家家眷,长声喝道:
“你问问那柳长风,他们柳家,过去可曾是我南岭王家的附庸?受我王家庇护,却在我王家陷落之时,不但不出兵相助,反而举族逃离到这云州偏远之地偏安一隅只求自己富贵,哪有这般道理!”
“这大燕落平沙,便是当年柳长风的祖上进见我祖爷爷时,为表示两家交好由我祖爷爷送与他柳家之物!虽然已过百年,我王家此刻已然不在,我也无意再追究什么对错,但这《大燕落平沙》我王益誓要取回!替父亲完成心愿!”
见着王益这般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述,商徵羽皱了皱眉头,回头怒视柳长风,喝问到:“你老实说来,可有此事!”
虽然商徵羽未作出任何动作,但柳长风还是当即下厨了一声冷汗,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可依旧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少侠息怒,柳某实在不知啊,只要商少侠愿将这不知从哪里来的狠人赶出绿柳庄,我许诺的白银千两,美酒千斤依旧有效,如何?”
商徵羽望着满天星斗,突然做了一个对所有人来说无比意外的决定。
他拔开青竹酒筒的木塞,将里间千翠芽尽数倾倒在地。
“难怪这千翠芽我总觉得少了一股什
么味道,原来是这酿酒的人心坏了。”
“这样的酒,商某喝着不痛快!”
说完,商徵羽拂袖而去,但当走过王益所立的墙头时,商徵羽顿了顿。默然说道。
“王兄,能不伤人的话,还望不要伤人。”
“王某自有分寸。”
“那好。”
说完,商徵羽头也不回的离去,再不管那柳家人半分。
太阳初升,商徵羽在树叶间稀疏的阳光下转醒。
摸着身边已然空了的青竹酒筒,商徵羽苦笑,这一段路,怕是要难捱啦。
“商兄竟醉卧在此,当真是好雅兴啊。”
只见树下立一男子,正是王益,他面带微笑,扬了扬手中的一本旧书,上面赫然写着:
大燕落平沙。
“恭喜啦。”
商徵羽翻身下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径自朝庄外走去。
“怎么,千翠芽不对味,这就要走了?”
王益赶上来,两人并肩而行,皆是器宇不凡,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这里无酒,我自然要离开,否则这酒虫造反,当真是要去掉半条老命。”
“以你我的轻功,往南只需半日便会到达涿州益阳城,到时我请商兄喝那里出名的鹊酒,如何?”
“你这小子,昨夜还和我打生打死,今天就要请我喝酒?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好声讲来!”
王益嘿嘿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只求商兄告诉我你是何人,所归何处。”
“然后功成之后找我报仇?”
商徵羽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清风抚月阁的人。”
“涿州渝州城的清风抚月阁!”
没想到王益竟然立时大惊,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商徵羽,奇怪的说到。
“这些年清风抚月阁声名鹊起,楼中有七大高手,号称风月七子,不知商兄……”
“在下不才,舔
居第四。”
“那当真是失敬了。”
王益目光认真,转身对商徵羽拱手一拜,起身道:
“这次我能知道柳家偏安于这云州一隅之地,还是多亏了清风抚月阁的帮助,没想到此刻又能遇见商兄,王某与清风抚月阁真是有缘啊。”
“哦?你是在阁中买的情报?莫非是秦风(见三篇番外)卖给你的?”
“正是秦长事。”
这个家伙,让他掌管这阁中情报消息还真是没有放错地方。商徵羽不由得一笑。
“此次我正是要去渝州城向秦兄道谢,看来我与商兄是同路啊。这一趟酒,王某是请定了,就不知商兄肯不肯赏不赏脸。”
“有酒有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哈哈哈哈,快快出发。”
说完,脚下立时一动,整个人如落叶般向庄外飘去,身法缥缈,一跃数丈,霎时就与王益拉开了距离。
“商兄等我。”
王益也不慢,他化作一道残影急追而去,路上众人纷纷伢然,这两位少年,竟是两个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高手!
“哈哈哈,王兄,可否需要歇息一下?我看你已经有些疲惫啦。”
“勿需商兄挂怀,王某所修内劲与别家有所不同,内力充盈,尚可再奔十里。商兄若是累了,大可歇息一下,再行前进。”
说话的两位年轻人自然是商徵羽与王益,他们打从出了绿柳庄就直向南方而来,一路上风驰电掣。毕竟都是年轻人,这没过多久就叫上了劲,王益昨日一招败于商徵羽,便想今日找回场子,一路无有半点放松。而商徵羽肚里酒虫肆虐,心心念念的只有那益阳城的鹊酒,再加上王益穷追不舍,更是不愿放慢速度,二人就这般一赶一追,旋即又跨过了几里地,已经能看见益阳城那高耸的城墙了。
益阳城,身处涿州和云州的交界处而偏于涿州,西临济水,东靠叶儿山,北面则是一马平川,为涿州内的一处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地,若是云州失手,那益阳城就将成为朝廷最后的一道防线,也会成为重夺云州的前线大本营。
第九章 打你个穿红戴绿的窝囊废
“总算是到了。”
商徵羽和王益二人在城门前飘然落下,倒是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
“这益阳城说起来还和我有颇大的渊源,当年我王家败落,爷爷这一支族人便是在益阳城附近安居下来,直到现在我也有这一些哥哥姐姐在此,只不过多年未曾走动,这些亲戚已然都生疏了。”
走进城内,王益饶有兴致的向商徵羽介绍起这益阳城的种种,说到兴奋处,当真是手舞足蹈大笑不止,惹来众多目光。
“商兄,这便是益阳城最大的华阳楼,此中的鹊酒虽名声不显,但其实却是难得的好酒,绝对和商兄的口味。”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堂,小二看着王益这一身锦帽貂裘的打扮,顿时将身穿麻布长衫的商徵羽忽略了,谄笑着躬身在前方带路,那哈腰的样子,都让人感觉似乎驼背了一般。
“就坐在这里吧。”
王益指着大堂左侧一处较为安静的角落,小二连忙上前擦了又擦,就差把桌子整个换成新的了。
“先来两坛鹊酒给我和兄弟尝尝,再来两碟拿手小菜。我可告诉你,可莫要拿那不加青泥果的假鹊酒蒙我,如若不然别怪我不给你结账。”
“得嘞,客官一看就识货,我这就给您二位去拿。”
说着小二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后厨,一会就抱了两坛子未开封的鹊酒出来。
“这里的小二,怎么这般势利。”
商徵羽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不在意,但这般感觉却是不太好。
“别看益阳城不大,但这里身处涿州和云州交界,即是军事重镇但又相对安稳,是朝中那群想要混资历又舍不得将自己的儿子送上前线的高官大夫们的理想之选。”
“甚至夸张点说,你从军营里随便拉出一个参将他都能和当朝宰相扯上关系。”
“你看,这大厅里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十之一二都是在朝中有着封侯拜相的亲戚,其他的几位稍显不如但也多半差不到哪去,否则在这个街道上,哪会有如此多的玩乐之所呢。”
说到兴奋处,王益手舞足蹈,商徵羽也大感有趣,两人一轮推杯换盏,这
两坛子鹊酒已然空了。
“小二, 上酒!”
王益也是个爽快人,连声高呼,引得堂中人纷纷注目。
“这是哪家的小子,怎的如此吵闹,忒让人不痛快了。”
大堂中央的一个桌上,坐着一个肥硕的胖公子,身上的红色绸缎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高级货色,他单脚踩在凳子上,一颗一颗的往嘴里丢着花生米,身边一众手下围绕,左右坐着两位公子哥,但都一脸谄媚的笑容,轮番向胖公子敬酒, 而他却爱答不理。斜眼瞟见高声唤酒的王益,胖公子突然从心里涌出一阵厌恶,说到:
“去,将那两个家伙赶走,爷看着不痛快。”
“泽爷,您稍等。”
其中一个蓝衣公子哥立时起身,当即就变了副脸色,面露煞气,带着身后的五个手下向商徵羽他们这桌走来,一路上人们纷纷让道,端的是嚣张跋扈!
“你,还有你,泽爷不喜,让你俩滚出去!”
这个刚刚还在胖公子面前点头哈腰的家伙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昂首挺胸,恨不得用鼻孔看人,这般做派,倒是让商徵羽乐了。
“喂,同样是吃酒,为何你们能在这吃,我们就吃不得?这是何道理?若你能说个分明,这酒我还真就可以不喝了。”
商徵羽王嘴里夹了两片牛肉,丝毫没有正眼看这位蓝衣公子。
“让你们滚就滚,哪来这般多废话,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外乡人,不认识泽爷,那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泽爷的舅舅就是当今朝廷的尚书大人,姐姐就是当今大皇子的宠妾,泽爷只要伸伸手指,就能把你俩挫骨扬灰!还不快滚!”
“哟,我好怕呀。”
王益只是冷笑一声,而商徵羽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蓝衣公子的鼻子笑骂道:
“你这穿红戴绿的东西,真不知道你从哪来的优越感,天下皇亲国戚就那么不值钱吗?我一路走来竟然能碰见好几个,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也。”
“我看你是找打!”
一个蓝衣公子怒极,退后一步,身后那五个舞刀弄棒的恶奴当即冲了上来,一棍子朝着商徵羽当头砸下。
“全是一群软脚虾,让商某教教你们什么叫打架。”
商徵羽有心要戏耍他们一顿,故而没有使出内劲,但这样也不是这几个毫无功夫的恶奴能对付的,只一盏茶功夫,这五个恶奴便全都躺在了地上,哀叫着打滚半天爬不起来。
“你……”
这个蓝衣公子慌了神,赶忙后退。
“你们几个,一块上!”
被称为泽爷的红衣胖公子终于坐不住了,他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剩余的几个恶奴争先恐后的扑了过来,一路上不知掀了多少酒桌,那些食客却个个敢怒不敢言。
“商兄且稍作,王某来玩玩。”
王益才没有如商徵羽那般随意,挥手挡住劈头而来的木棍,内劲直接随棍而上,一声爆响,木棍近端顿时在这恶奴手中炸开,木屑直插入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一个个都趴下吧。”
王益一个大鹏展翅腾身跃入恶奴中间,手脚齐动,一时间人影翻飞,这十几个恶奴全都倒地哀嚎,看这劲道,回去之后怕是要好好躺上几天了。
“这下,该滚的是谁?”
商徵羽笑着,一把揪住蓝衣公子的衣领,然后笑嘻嘻地将目光转向红衣胖公子那边。
红衣胖公子在仆人被打倒在地的时候就吓傻了,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嚣张模样,丢下另一个公子就要跑,谁知王益早已先一步堵住了门口,一把将他摁回了原来的凳子上。
商徵羽左手揪着蓝衣公子,右手拿着一坛刚刚从另一个酒桌上拿来的鹊酒,一边走一边喝,笑嘻嘻来到红衣胖公子的身前,然后把蓝衣公子往桌上一丢,笑道:
“怎么,就让你们喝酒,爷就不能喝?这是什么道理?爷没读过几天书,你可别骗我啊。”
红衣胖子就快要哭出来了,他还转头想向另一位白衣公子求救,却没成想,王益早已将他丢到了一边,自己坐在白衣公子的位置上。红衣胖公子被两人夹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是笑,甚是滑稽。
第十章 风字玉牌
“你们是大爷,二位是真正的大爷,我就是一市井小流氓,你们高抬贵手,千万,千万别打我呀。”
“呵这就服软了?没意思。”
商徵羽一掌将这个胖子打翻在地,随后王益直接唤来小二。
“把这都撤了,换一桌酒菜,我和我兄弟还没喝够呢。”
三位公子趴在地上,想跑又不敢跑,那些个鼻青脸肿的恶奴相互搀扶着起来,也没有一个人敢妄动。
商徵羽和王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根本就没搭理他们这十几号人。
就这般僵持了一炷香时间,终于,红衣胖公子的救兵来了!
“三叔,你快将这两个恶棍抓起来,给侄儿出气!”
红衣胖公子看见远处走来一堆兵勇,恨不得喜极而泣,他一个咕噜就爬了起来,手脚并用一下子扑到了队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怀里,说什么也不撒手了。
那两个公子哥和十几个原本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恶奴们纷纷跑了出来,立时换了个脸色,对着商徵羽和王益怒目相向。
“邱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出气,来人!”
这个身披裘袍的大汉挥挥手,顿时一众兵勇就冲了上来,将这座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那两个被打的公子张牙舞爪的仿佛就要扑上来,却连半步都不敢往酒楼里迈,典型的样子货,看着这般场景,商徵羽只觉得滑稽非常。
“商兄,看样子今天这酒是喝不成啦,改日我再请你喝一次。”
王益苦笑道,没成想这胖子在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人愿意上赶着巴结他,倒是失策了。
“没事,这场酒我喝得很痛快,相当痛快,哈哈哈哈。”
一声长笑,商徵羽拿起青竹酒筒就将剩下的鹊酒灌了进去,随后大步迈出了酒楼。王益也不言语,紧跟着走了出去。
“你就是那闹事的罪魁祸首?拿下!”
裘袍汉子大吼一声,随即退后一步,他可是听过侄儿说起这两人的本领,可不敢以身犯险。
“上”
那几十号兵勇立即扑了上来,眼中闪烁着精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还没有半分风险,只要能让泽爷满意,那还不
是加官进爵之日可啊!
这群得意洋洋的兵勇就要与商徵羽接触,商徵羽却半分不慌。
“邱将军,你且看这是什么?”
只见商徵羽突然从胸口掏出一个羊脂白玉令牌,上面单单雕着一个风字,古朴大气,却没有任何令人惊叹的地方,但霎时间就让这裘袍大汉脸色巨变!!!
“停下,都给我停下!”
裘袍大汉急忙上前叫停。
他隔着兵勇的人墙仔仔细细地审视着这个令牌,目光急转,突然二话不说,回身一巴掌就抽在名叫邱泽的侄儿脸上,当即打掉了他的两颗大牙。
“这位公子,都是我侄儿不懂事,回去之后我必定以家法处置,绝不姑息!不知两位公子住在何处,可否告知在下,改日邱集必带着这斯登门谢罪,以消公子之怒。”
看着这把风云变化,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傻眼了,就连王益也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管他作甚,反正看这架势,自己二人当可全身而退了。
“邱将军言过了,我们年轻人喝个酒吃个茶,小打小闹玩玩而已,商某可从未当真,你说是对否?红球(邱)儿?”
“我们是在玩笑,都是玩笑,都是……”
邱泽虽然借着家里的势力在外横行无忌,但他绝不是一个草包,这般架势已经很明显了,商徵羽二人明显就是背有靠山的人物,邱泽自然知道如何做。
“好了,吃饱喝足,我们也要上路了。这一路南下倒是疲乏了,邱将军,不知可否借我们两匹快马,让我好尽快赶到渝州城。”
回主楼复命,这就更没有错了。
邱集心思急转,却含笑间没有半点展露。
“我这刚好有两匹快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二位若是不弃,便尽管拿去。”
“邱将军美意,商某已知,待得邱将军高升之日,商某必定登门道喜。”
“那邱某就谢先生吉言啦!”
邱集闻之大喜,当即对着商徵羽大礼参拜,随后立刻着人从城内营中牵来两匹上好骏马,又在鞍内隐埋了不少金银,亲自将二人送出了益阳城。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好不快活。
“商兄啊,那邱家二人按理说应该也算是京城的一方豪强了,有尚书大人和大
皇子为他们撑腰,按理说应该不惧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怎么见到商兄拿出那个玉牌却和老鼠见到猫一样,甚是害怕。而且你最后说要恭喜他高升,这又是何道理?”
商徵羽哈哈大笑,一甩马鞭,脚下良驹又快了几分,那马鞍后方悬着的黄白之物发出一阵交击之响,刹是好听。
“王兄以为我清风抚月阁的情报方面如何?“
“若是没有从秦风兄弟那里买到绿柳庄的情报,我要夺回着《大燕落平沙》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在这方面,王某是佩服之至啊。”
“没错。”
商徵羽笑道:
“我清风抚月阁除了一些日常生意之外,若说最特殊的便是这情报交易了,下至黎明百姓,上至达官贵人,甚至是朝中那些皇亲国戚,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我们便能替他们打听出相应的情报。”
“这些个在益阳城混资历的公子哥们,说句实话,别看他们背景深厚,但实际上却有不少东西拿捏在我们的手里,他们平日对于别人或可以横行无忌,但对于我们清风抚月阁来说,该服软的时候就必须得服软。”
“哈哈哈,如此看来,清风抚月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呐!”
王益也不是刚刚混江湖的雏儿,立刻明白了着其中的深刻含义,以清风抚月阁的背景实力,只要稍稍透露出一点消息,提拔一个人或者贬谪一个人那还是相当容易的。怪不得那邱集看见商徵羽拿出风字玉牌后变脸如此之快,此刻一想倒也恍然。
“我清风抚月阁只是江湖之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怎么样,王兄有无意向要加入我清风抚月阁?以王兄的身手,再加上商某的引荐,或可寻到一个不错的职位啊。”
王益哈哈大笑,豪迈非凡。
“商兄说的如此真切,我真是非常动心。奈何现在修炼还远未至大成之境,此次下山也是听闻了绿柳庄的消息才有此一行,待和秦兄弟见面后就将返回山上继续修行。”
“不过我可承诺,若是以后王某行走江湖之时想要加入哪方势力,必定会先想到清风抚月阁。”
“那便说好了!”
“好说好说!哈哈哈。”
长笑间,两人已然临近了渝州城。
第十一章 王家,大魏,阁主为谁(上)
刚行至清风抚月阁大门口,只见门口早已有三人在那迎接。
左侧一人身穿淡红薄纱裙,头戴玉笄,其上雕琢牡丹花纹,一点红蕊藏于发间,说不出的妩媚明艳,眉间一点朱砂,凤目清冷,气质与装束迥然,却给人一种火中蕴冰的奇异美~感。
右侧一人身着水蓝色纱裙,头戴一黄金打造的孔雀发簪,其上缀着蓝色宝石流苏,随着主人的身姿摇曳,眉间一点淡蓝花钿,清新雅致,美~目流转间透着一股灵动与俏皮,与之前红纱丽人的霜寒又自不同。
一静一动,一浓一淡,相得益彰。
二人前方是一名翩翩佳公子,身披貂毛大氅,内里穿着由上好的金线绸缎缝制的锦衣,腰上缀一枚羊脂白玉牌,手中纸扇轻舞,好不潇洒,遥遥看见二人前来,当即面露喜色。
正是清风抚月阁风月第六子秦风以及他的两位红颜知己,红袖,蓝翎。
商徵羽和王益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下人,商徵羽与秦风直接熊抱在了一起,兄弟亲密之情溢于言表。
“四哥,你可算回来啦。”
“王兄,此行可算顺利?那件东西可否拿到?”
秦风玲珑八面,自然不会冷落一旁的王益,长笑间就与他攀谈起来,当得知商徵羽与王益在绿柳庄大打出手,而后又一同酒后大闹益阳城的时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二人当真是不打不相识啊,来来来,今日定要再好好喝上一顿!”
秦风当即将二人引至三楼一间雅室,一路上纷纷有路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一一回敬。
不消一会,一桌酒菜就已齐备,三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连连,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三人便攀谈起来,秦风有意问到了王益的出身,王益也不介意,随即说了出来。
“我本是岭南王家的人,百多年前或还有些名望,此时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谁人还会记得,此次也是为了完成家父的这一个遗愿,取回我王家在外 的《大燕落平沙》掌法,否则我断不会如此匆匆下山。”
“岭南王家?我记得我翻看楼中书稿时有过一点记载,可是人称‘塞北侯,西关刘,岭南王家傲千秋’的那个王家?”
“时隔百年竟然还有人记得我王家,当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秦兄,你再次让我刮目相看啦。”
王益感慨非常,
自己满饮一杯,长叹一声。
“就算是强如当年的王家,竟然最后也分崩离析,族人落入如此田地,当真让人唏嘘不已啊,不过事情已过百年,那些过往早已烟消云散,此次能取回《大燕落平沙》,王兄也算了了一大心愿,想必回去之后,修行之时当会突飞猛进,商某在此,先行恭贺一声啦。”
商徵羽不愿在酒桌上深谈这些伤心往事,转而说到其他,气氛又渐渐回升。
……
“总有分别之时,二位兄弟就送到这里吧。”
走到清风抚月阁门前,跨过那条醒目的黄线,王益翻身上马,对着商徵羽和秦风拱拱手,长啸一声,朝着城门口飞驰而去。
“这王益,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与这样的人相处,当真是痛快。”
“呵!小秦子!此刻就你我二人,你这般说教,可不就是说与我听?莫非四哥就不是那性情中人,莫非与你四哥就半点不痛快?我看你是找打!”
商徵羽听着秦风的感慨,当即做暴怒状,伸手欲打。
“四哥,六弟可半点不敢说你啊。”
秦风赶忙握住他的手臂,笑着赔罪道。
“在楼中,谁人不知四哥的豪爽大义,我就是随口一说,四哥千万别当真,算是小弟不对,小弟认罚。”
“这还像话。”
商徵羽大笑一声,二人旋即上楼,继续喝酒吃肉去了。
“四哥,你可知我为何要帮助着王益。”
二人又换了一桌酒菜,这时王益已然不在,二人话语间也放开了许多。
“哦,愿闻其详。”
秦风吃了一口菜,也不卖关子,轻声道。
“一半是生意,一半是人情。”
“想当年,我还是孩提的时候,就听爷爷说过,我大魏开国之初,岭南曾有过一个王家,富甲一方,气贯东南,乃是当时一等一的豪族,我的祖上就曾受过王家的恩惠,甚至于我所修的这身玄门正宗的紫微宝鉴也与那王家有些渊源。”
“哦,竟有此事?”
商徵羽给秦风满上一杯,静待下文。
“这王家当年如日中天,甚至可以说俨然已经是岭南的土皇帝,但不知何故,短短一月之间,整个家族分崩离析,走的走,散的散,那般庞大的家族,竟然散若星辰一般,时至今日,除了当地的那些宅院,甚至都没有
留下半点痕迹,你说奇怪否?”
“老六,你这是想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是也不是。”
秦风随意地笑着,待得红袖蓝翎二人将酒食收拾干净,换上香茗,将二人屏退之后才慢慢的说道。
“江湖当年盛传,王家之所以败落,和如今的朝廷有着解不开的关系。”
“当年群雄逐鹿,割据中原,最后终于出现了一个大人物,力压众人,一统中原,结束了那长达百余年的中原乱战,这段历史,四哥应该是知道的吧。”
商徵羽长笑一声,指着秦风没好气地说到。
“你在讽刺你四哥没读过几天书吗?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大魏当年建国,一统天下的那段历史?这里面又有何说道?”
秦风折扇一闭,探过身子在商徵羽耳边轻声到。
“当年的王家之所以繁盛,正是因为支持了那位开国先皇,但当今天子的祖爷爷,可未必就是我们以为的那位啊。”
“什么!”
如此惊骇的消息,让商徵羽不由得站起身来一声惊呼,秦风连忙将他压下,小声提醒他不要乱说。
“虽然这只是小道消息,然自从开国先皇登基后,所有与那位王上有密切关系的家族和将领都几乎在一夜间消失一空,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关联,那我可半点都不信。”
看着秦风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商徵羽平静下来,思前想后一番,忽又哈哈大笑起来。
“六弟啊,都说你闲暇时最爱去那洗心阁里看杂书,我看你是那些志怪小说看多了吧,就算是又怎样,百年过去,一切烟消云散,与我们清风抚月阁又有何干系?无非就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份谈资罢了。”
“醒醒吧,六弟,哈哈哈哈。”
商徵羽放肆的笑声并没有让秦风觉得难看,反而是秦风始终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的四哥,这副模样,与当初在路边茶肆里邀请曹应龙将军同行时候一模一样。
笑了一阵,见得秦风依旧如此,商徵羽当然明白这位六弟的秉性,若是没有一点把握,他断不会如此。
“好吧好吧, 算哥哥怕了你了,到底有何缘由,你快说说。”
“哈哈哈,我就知道,在清风抚月阁中,大姐远在京城,二姐不问世事,三哥高深莫测,五哥和老七也成天不见踪影,也就是四哥最喜欢听我讲故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