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永驻心田
“快吃饭!爸给你留着呢!”他端过碗面来。
她顾不上冼把脸,狼吞虎咽,不大功夫吃得精光。
“早晨吃的什么?”他边整理她交给的钱,边问。
“吃的……”她略停顿了下,接着说:“油条,豆腐脑。”
他看了看她,没说话,收起钱,一句话也没说。
“零钱有数,豆角卖得钱,一捆一块,正好卖了七十五块。她又没有带钱的习惯,况且她哪里来的钱吃?”他看着她,心疼得历害。
“爸!我出去一下!”她放下碗紧着外走。
“录取通知书拿来了没有?”她听了打了个愣,急着说:“爸!对不起,平时考得挺好,到了紧要关头,也可能是晕场,没考上。”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本指望能出门躲一会儿,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她想。
他看着她,停了好大会儿,说:“今年考不上不要紧,来年肯定能考上!”他脸色虽难看,却给女儿鼓劲。
她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躲过这一回。
“爸!还是不上了吧!咱家这情况,不上比上更好!”她看着爸。
“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上大学,日子再难,挺一挺过了,如果这次没考上,放弃了,等到了我这个岁数,后悔不就晚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孩子,这次没考上,不要紧,再努力一年,就是爸勒紧裤腰带,也得让你再复习一年。”他看着她,话语激动。
她愣在那里,不知怎样回答爸。
妈这时走过来,清醒的很。
她听了俩人对话,慢慢走到女儿的跟前,她默默地抚摸着女儿的头。
她感觉一股暖流从头上流入自己的身体,她的血液开始快速流动,继而血管膨胀。她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的力量,趋使自己。
“那是爱。”她想。
她看着妈,没说话。
母女俩,没说话。
她觉得,沉默的语言在这时更能表重重的爱。
虽然,别家妈妈给孩子关怀多,自己妈妈给自己的关怀很少。
可,妈妈……
家里散养的那只鸡,在墙头上悠闲地散着步,“哗啦!哗啦!”从屋里传来两声闷响。
鸡被惊吓得尖叫着,使劲拍着双翅,向外飞。
她紧回了下头,屋里散出了灰尘。
“爸!”没等声落,他跑进屋里。
妈受了惊吓,躲到她的怀里,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她偷偷撩起女儿的衣角,护了半边脸,往屋里瞧。
她只能用安慰的眼光看着妈,她能给妈的只有一份默默地安慰。
他从屋里出来,脸上布满了灰尘,汗淌时,他抹了下脸。
“爸,怎么回事?那么响?”她急着问。
“墙皮脱落了,前几天雨大,赶上这两天又热,太阳又毒,冷热交替,咱家这屋那么多年了,早就该重新刷遍墙。”他又抹了把脸。
“爸!”她笑又说:“都成花狗脸了!”
妈放下她的衣角,向他走去,刚才的那种惊恐的眼神荡然无存。
爸拉了妈的手,妈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
“爸!你陪着妈,我去屋里拾掇拾掇。”她紧往屋里赶。
“褥子底下还放着经贸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她担心地想。
“还是大家一起,拾掇拾掇,人多力量大。”说着,爸拉着妈一起进了屋。
“真是点背,怕什么来什么。”她想着,紧往里走。
屋里的灰尘还没散尽,她的床上平铺了一层厚厚白灰、沙子、水泥混合的墙皮,由于时间久远,墙皮散发着霉味。(现在的墙,涂得是漆。六几年的内墙,好房用的是白灰、沙子、水泥。土坯房都不用白灰、沙子、水泥,只抹了土泥。)
她紧着拾掇,想趁爸妈不注意,把褥子下的录取通知书放个安全的地方。
可爸跟得紧,妈像懂了事,拿起簸箕用双手端着,就那样傻傻地端着。
她着急。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她想。
……
当她抱起褥子和被子,心想:“看来是有惊无险,终于过了这关。等把录取通知书放个难发现的地方,以后再不用担心它被发现。”
也在这时,妈扔了簸箕,发了疯样地从她手里抢褥子和被子。
“刚刚还好好地,咋?偏在这时?”她哪里顾得再想,抱紧褥子和被子,紧往外走。
“别跟孩子抢,她只是去院子里,把褥子和被子抖一下,放太阳下晒晒!这不墙皮掉下来脏了吗?”他轻言轻语地说。
妈紧紧地抓住,死活不松手。
她的心一个劲地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不管爸怎么耐心说,妈就是不松手,而且手越抓越紧。
爸停了片刻,好像明白妈的意思。
“我明白了,你是怕她走?她不走,她怎么会走呢?她……”爸说了好长时间,妈就是不松手。
“松手,让你妈抱着,我陪着你妈,给你抖干净,还不松手?”爸使眼色给她。
她只能松手,别无选择。
“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可能吗?”她只等……
当爸拿着录取通知书时,却没有发怒,只是两眼泪花。
爸明白她这样做的意思,她也明白爸流泪的含义。
……
从那以后,她再不敢说不上大学事。
她赶着家里的小毛驴,没日没夜地来前赶活,她知道,自己上大学走了,爸一个人还得照看妈,有些话没法干。
趁着地里不忙,她赶着小毛驴拉了三车煤,几天下来,西屋排满了煤球,足能够烧两个冬。
她把爸剪下来的梨树枝,用斧子,或劈或断,差不多一尺多长。码在东墙头跟。这样,除了冬天,她家烧大锅头的劈柴用两年不成问题。
……
那年,8月28号,她走的那天。
“我陪着你妈去村南地里,你走吧!若是让你妈看见你走,她肯定会抓住你不放。”说着他拉着妈,向村南走。
她偷抹了把眼泪,脚步沉重地走,村北乡村公路,有去石家庄的车,准八点停车,临近几个村去石家庄的人,都在那里等车。
她觉得,不远处,有两双泪眼在送,她走得再远,也走不出那目光的温暖。
佳馨在次卧里微微闭了下眼,她仍不能入眠。
她的回忆如电影样回放,但她却不敢再用佳馨的真名回忆,佳馨只能用“她”代替,那是因为,佳馨的爸、妈已不在人世,佳馨走入过去,只能用“她”减少和亲人面对面的伤痛。
佳馨知道,爸妈虽然不在了,可他们的爱,永驻心田。
第四十七章.小尴尬
佳馨转了个身,次卧的封闭空间里让她闻到了熟识的味道。
那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丝亳血缘关系的人的味道,那味道让她味觉里产生饕餮的**,她想把那个人的爱统统吞掉,然后,在嘴里,用心,慢慢地咀嚼。
佳馨如电影样,用“她”回放记忆。
女生宿舍的门敞开着,她走了进去,七个人分列式欢迎,她觉得,掌声之中,似乎夹杂着异样的眼光,当时她想:“也许是自己多心?掌声那么热烈,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姐妹,没进这门以前,谁也不认识谁。”
她穿着双自己在家做的布鞋,像村姑样的衣装,还有那包,掉了颜色打了补丁。
她住了冲门口的上铺,也许是她来得最晚。
最后。她按年龄排到了最后,老八。
老大来自石家庄市,本地人,人高马大,脾气大咧咧,语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以老大自居。什么事都以她为中心,她觉得只有这样才是自己想要的。她家庭条件一般,自定义为在家门口上学,行为霸道。
老二来自成都,个子不高,人挺精神,心眼多,做事小小心心,不得罪人,这也许叫做圆滑。
老三来自唐山,爸妈是公务员,她在这个宿舍里可谓是花钱比较大方的一个。也许是因为独女的缘故,她有时候喜欢小题大做。
老四来自郊县农村,也许是家里暴发户的原故,据她说,家里要在村里起二层的小楼。她一惯瞧不起所有人。她做事高调,做人高调,做一点事,就得马上让全校的人知道的那种。
老五来自内蒙。蒙古族的那种直爽的性格,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家里牛羊成群,性格有点刚,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子汉作风。
老六来自山西,向来怕事,不惹事,做本份事,做份内事。但家里在承包的山里无意间打个洞,全是优质煤,于是她家有了挖不尽的煤,自然也就不把那些自认为有钱的同学放在眼里,当然也包括一个宿舍的姐妹。
老七来自河南,一个劲地中,话应得好听。双职家庭,好人一个,四面讨好,八面玲珑。
佳馨现在在次卧里是这样认为。
可当时她?
她只能从点滴的小事里,逐渐来了解每个人。毕竟,八个人刚刚认识,才聚到一起。
冲门口的上铺,夏天里是好,有风吹,自然风,有自然风吹的地方,应该留给她。
风扇正在头顶,她如果头离风扇近,也许一夜就能吹出个头疼脑热。她如果脚离电扇近,一夜吹的电扇风,有几丝能吹到她头这?
她很快地想:“白天出出进进,刮个风?冬天风贼冷,春天风裹沙,秋里风意浓?”
她是班长。
班长在这个宿舍里没有特权,而她却成了特权的牺牲品。
她出了宿舍,没走远,从里面传出老大的声:“班长?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占了她的床铺?她敢吱声?都给我听着,以后宿舍里的事,我说了算。”
其实她知道,只是她没说。
从小,她就会忍让,更会宽容。
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她想:“能与一个宿舍的姐妹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应当有所包容。”
她理应是这个宿舍里领导者,可大权掌握在老大手里,她不在乎,她想:“与其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不如把省下来时间,用来学习。”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佳馨在次卧的床上,睁了下眼,想:“得感谢老大,四年的大学生活,你不但替我管理一个宿舍,而且还替我操心班里的大小事务,你得到了你的荣耀和威风,而我却得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时间,我能考上国内顶尖大学的研究生,你是我值得感谢的人。”
她算计着剩下的钱,到年底,平均下来,每天四块。
“该怎么用?”她只能用小学数学里的加、减、乘、除来算计每一天,仅有的四块钱。当然这四块钱不仅用来吃,还得用来一切生活的各种开销。
佳馨这时微睁了下眼,她想:“感谢老四,虽然有时带着那种施舍者高傲的目光,可她,买来的零食,若整个宿舍里的人不抢吃,她就感觉自己经济条件不优越,特别是给上铺的自己更多些,如若不守着她痛快地吃,老四绝对不高兴。一些零食也便省了一顿饭。再多喝杯开水,饱得都直不起腰。”她微微笑了笑。
那天,她犯了愁,“自己来时只带了一件女孩的小宝贝,胸罩。她只能带一件,因为她也只有一件,唯一的一件。冬天还好说,可是这刚入秋,穿得还薄,没个胸罩?刚来大学,人生地不熟,找个钟点工的工作?也难!买件?那可是超出预算!”她在睡觉前冼了,拧了又拧,希望它能在明天早操时干。
一大早,她摸了摸胸罩,“怎么还不干?自己使了劲拧,还特意赶上有风的天。”她只能戴上湿乎乎的胸罩,“确实不舒服。”她这时想:“还不如来时带上高中用得那件,好歹也有个替换!真是后悔,咋就只用了三年就扔了呢?等跑完操,抽空,去经贸小市场买件?”她下了决心,“找个便宜的,样品也不怕!”她在队伍里跑。
下了早操,她感觉出了汗,胸前那叫个难受,但自己又不能声张,“这事,若是让宿舍里七个姐姐知道了,不出一刻钟,整个班里全都会知道。用不了一个下午,系里的人都会议论她这事。一天功夫,学院里上上下下都会谈这件事情。自己只能先忍着,等下了课,自己偷偷地去趟小市场,(九七年的小市场,是现在小市场的前身。九九年小市场从校幼儿园南边搬到家属楼南的一片空地,一直到现在。)买件便宜胸罩。”她打定了主意。
早饭时候,她找了个理由,对着老大说:“你们先走,我洗了袜子就去。”
“快点。”老大命令式说。
“我买了牛肉罐头,大家一块儿吃!”老六大声说。
“中,沾六姐的光。”她一脸兴奋,应得爽快。
老六看了看老七,得意地笑了笑,拿着牛肉罐头向外走。
“干嘛?按次序走。”老大用手把老六一挡,自己走在前头,她的领头作用,只代表了她的存在,并不代表她的成功。
老二笑了笑,点了点头,跟了出去,一个走得潇洒,迎着她的只是微风。
老三挑了下眉,笑了一笑,娇惯气地跟,眼神里流露出一百个厌烦,她想表达自己的不同,想撒个小聪明,但在集体场合,她没敢,也不敢做个抗命的女英雄。
老四撇了撇嘴,心里一万个不服,走得不情愿,甩了甩胳膊,抗议无声。
老五迈着大步,脚下生风,打了个喷嚏,手连鼻子都不捂。
老六很是不满,却只能执行。
老七随和,像风,随大流不挨揍是她的一贯作风。
她见人都走了,关上门。
她拿了凳子,站上去,伸长胳膊,从头顶的墙柜里拿出包,拉开生锈的拉链,拿出瓶家里腌得白萝卜条。然后,她倒了杯开水,拿了昨晚特意剩下的馒头。
她的早餐在紧张中进行。
“得把胸罩钱省出来,超支了以后只能喝西北风。”她想。
……
第四十八章.“写,《》”
上完课,她趁着宿舍里那几个姐姐没注意,紧往小市场赶。
走到荷花池时,她狠下心想:“干脆,再买双球鞋,一并把东西置备齐了,省就一起省了,早晨跑步的时候,她早感觉到穿布鞋跑起来不是那么舒服,她再也不后悔,把在高中穿了三年的白飞跃鞋扔了,她早问过集上修鞋的师傅,说实在没法修,即使修得话,费好大劲,比买双新的差不了多少钱。”
“穿家里做得布鞋,的确不适合跑步,就买双。胸罩最多花五块钱,在家里集上,飞跃是十五块钱,这里也应该差不多,二十块钱够了,一天省个七毛,也是可以的。”想着,她恒了下心,决定两样都买。
那时候,小市场的确小,三十来户,不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小市场上,卖得生活必需品挺全。
她走到一个卖内衣的摊位前,看着用塑料袋包着的胸罩,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热情地问:“同学!要件胸罩?”
她看了看,见时髦女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亲切地叫了声:“姐,有便宜的吗?”
时髦女见她穿得那身行头,也明白,她是贫困家庭的穷孩子,转了转眼珠。
“最便宜的三块!”她拿出套了塑料袋子的一包胸罩。
这是婷婷卖胸罩以来进得打眼货,这包胸罩都吃了两年饺子,硬没卖出一个。(做生意的把积压的货,叫做吃饺子,早时穷,只有过年才吃饺子。积压了一年,便是吃了一年的饺子,吃了两年的饺子,也就是积压了两年的货。)其实,婷婷也是按本钱处理。
她看了看,觉得样式挺喜欢,但她知道,虽然没超过五块的预算,但能少一块是一块,“还有没有再便宜的,姐!”她看着时髦女。
“看这东西,也差不多两块钱!能少一块钱,就是四个大白馒头!”她高兴地想。
这时,对面一个卖鞋的男摊主,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冲着时髦女喊:“吃什么?婷婷,我给你捎过来,瞧着我这边的摊。”
时髦女应了声:“一块钱的烙饼,一碗馄饨,多搁点香菜!去吧启航!摊我给你看着呢!”
她想:“原来,卖胸罩的摊主,时髦女叫婷婷,卖鞋的叫启航,自己要是买鞋应叫声叔?虽然差不了几岁,叫他叔显得尊敬,说不定他还能给个优惠价。”
婷婷看着她说:“没再便宜的了。这是最便宜的了。”
她犹豫好大一会儿,还是没下定决心买。
其实她想:“能少五毛也行,两个馒头。”
这时婷婷从案子上拿出个晒得褪色的胸罩说:“这个行不?两块!还赔几毛。”
她站在那里没动,“姐!一块钱好了。都褪色褪得这样!别的同学绝对不会买。”
她等着婷婷答应。“真希望婷婷痛快地应,哪怕自己多叫几声姐也行。”
她看着婷婷。
婷婷这时像赔了多大钱似的发着狠,捶了下案子,“给你了,同学。这回买了便宜货,下回再买胸罩的时候,还过来,以后咱们就是关系户了。”
婷婷把那件晒得褪色的胸罩递给她。
她从左兜里摸出一块钱。
婷婷接过钱,装进包里,转过脸,小声说:“本想着扔的,竟换了一块钱!一块钱的烙饼!吃得绝对香!”
她听得清楚,心里暗想:“你哪里知道,对我来说,一块钱,有多么重要。”
“谢谢!姐!”她转过脸去。
其实,左兜里那一块钱,正好是她打算去学校食堂,买一块钱的馒头,中午、晚上两顿饭钱,她的右兜里装着五块钱,就是她想买胸罩的钱。
省了一块钱的她,高兴的很,她知道,这一块钱对于她和她的家来说,有多重要。
走到启航鞋摊时,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她得好好看一下自己想买的飞跃鞋,那家伙,结实耐用,穿着还舒服,早起跑起操来绝对称心。
“同学!想买双鞋?看好哪一款,坐下来试试!”说着,他急喊:“婷婷!快过来拿你的烙饼和馄饨,让你给看着摊呢?干什么去了!”
他把给婷婷捎得烙饼和馄饨举起来,显得很生气。
“启航给婷婷捎带吃的,婷婷却不尽心照顾摊,叫谁,谁也生气。”她站在一旁想。
婷婷走过来,接过烙饼和馄饨,低声对启航说:“这个同学,穷酸。”
她在一旁听得真切,她知道,穷酸的含义。(做小买卖的,往往把那些买东西舍不得掏钱,却又想买好东西的主,叫做穷酸。)
她这时想:“别管别人怎么说,自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也就是了。少花钱,才是硬道理。”
“叔!想买双飞跃鞋!”她把“叔”字喊的亲切。
“坐,同学!我给你拿!”他边说边打开纸箱。
“穿多大号码?”他亲切地问。
“38号!”她说。
“38号好哇!38号是女人号,38妇女节嘛!”他这一通玩笑话,把刚才婷婷说得话所带来的尴尬一冲而散。
他拿出鞋递到她面前。
她边试鞋边问:“多少钱?叔!”
他一看她穿得那样,直接说:“都是穷苦出身,照顾一下你,给十三块钱!”
她站起身,背对了启航,解开上衣脖领下的扣子,从里兜里摸出个布包,打开后,伸展开卷得皱了的一叠钱,狠心地抽出张二十块的大票。
“叔!给!”她把钱递过去。
“给个本钱算了。一块钱买袋榨菜当咸菜。”他找给他八块钱。
本来他打算挣她一块钱,见她那样,他怎忍心再挣?
“谢谢!叔!”
她把八块钱放进小布包里,给了他一个微笑,急着往食堂赶。
“食堂的馒头,个大,一块钱四个。”等她回到宿舍,便又重复早上的动作。
……
等姐七个回来,她早就吃得饱饱的,肚子胀胀的。
她打了个嗝。
老三鼻子尖,笑着宣扬,“打个嗝,一屋子白萝卜味!”
她赶紧捂了下嘴,气都不敢出。
老六一脸高傲。“我那柜里,牛肉罐头、辣椒酱、酱豆腐、乳豆腐随便拿,又不说你,老八。”
她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
“别给她压力,老八想怎么做,随她的意,以后谁也别要求她。”老大发号施令,宿舍里片刻的安静后,老七来了个“中!”对着老大笑了笑。
也不知老大上了哪股劲,大声说:“今天宣布,以后在宿舍里,都用普通话,现在国家都推广普通话呢。”她用得普通话,也带着较强的石家庄味。
老五哈哈大笑,乐得前仰后合。
老四赞同地回了句:“都用普通话!嗯!”
老二举手,来了句:“赞同!”
她只回了一个字:“行!”
……
那年冬天,赵妈给她买鞋,去启航那里换了三次。
赵妈说:“就是那次,从他那里买鞋,才认识了启航。”
……
那年冬天,她没棉衣服穿,赵妈随手脱下自己带着体温的毛衣给自己穿。
……
第二年,赵妈暑假家访,知道她寒假卖血,是为了给家里备春耕的化肥。
赵妈泪雨绵绵。
……
大三那年,她准备考研,住在赵妈的次卧。
她感受到最真的爱。
……
刚工作那年,她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赵妈买了一身的新衣服。
……
今年,她儿子上初三。
……
佳馨一夜的回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忆赵妈……
佳馨一夜的回忆却没有足够的的时间回忆小市场……
佳馨从床上下来,她想:“应该把赵妈和小市场写成书。专写赵妈她肯定不愿意,那就写小市场!”
“那就写小市场!”
“小市场大情怀!满满都是爱!”
她想。
第四十九章.那年,仁心初绽红艳艳
赵树果躺在床上,她哪有心思睡。“高!”她轻声喊了下。
他睡起觉来很是踏实,她在床上闭了闭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天按说也真够忙得,自己够累的了,应该睡得着。莫非真得老了?”这一天她不是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人的衰老可是自然规律,顺其自然吧!”她轻轻地安慰自己。
可她突然转念一想:“我哪儿老了,过了五十就老了吗?早晨公园里锻炼的人,随便打听一下,七十多岁,六十多岁的都说年轻。自己岂不是得了恐老症?”
她差点笑出声来。
“光瞎寻思,恐老症还能从她这里说出来?若让别人知道了,自己还不被别人笑话死?”
她翻了个身,他在她旁边睡得死沉,一点反应也没有。“光做现成的事,不操心,他可是吃得饱,睡得好!”她用羡慕的眼神看了看他。
黑夜里,一颗心在自嘲样的追问,可墙上的钟表,却一刻不停地打磨她那颗永不生锈的心。
“佳馨这孩子,苦尽甘来,也算美满。”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却只能黑夜在读。她的笑,只有寂静才能读得懂。
她想了一下二十年前的过往,却总觉得一晃,时间虚晃一枪,把自己的青春偷得精光。
“还是在只有他的空间里,独白下点滴的过去。”她想。
那年……
她随着记忆回放过往。
她的回忆,不用伪装,岁月再疯狂也磨灭不了她的仁心,也就那颗仁心,明晃晃,使多少被贫困折磨的心看到了光亮。
也许,是她的仁心所感,她只轻轻用回忆召唤,那些与她回忆相关的人,便一同欣悦前往。
那年秋天,是收获的日子,她在自己喜欢的岗位上心情愉悦,经过十几年苦读,她这样一个贫苦出身的孩子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她成了一名年轻的大学教师,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她是这样认为。
也许是女人心细的原因,她发现温佳馨同学,上早操时还穿着一双纳底的布鞋。
这种自家做的布鞋她再熟识不过,她是穿着妈妈纳的这种布鞋,一路走来,也就上了大学才穿个像样的鞋。
“如果家庭条件好,有哪个孩子愿穿这种布鞋?这可是大学。她的家庭情况到底怎么样?全学院也只有她穿着双自己家做的布鞋,她家有多悲惨呢?”她想。
她趁着布置班务的时候,仔细打量佳馨的脚。“也就,38码或者39码的样子吧!”她边看边布置班务。
下了课,她紧骑着自行车往小市场赶。
本来这时间,是她回家照顾孩子的时候。
“怎么说呢?摊主要是问,给谁买的得?可那号码自己又拿摸不准,那只能说是给人捎的,那一来,大小不合适便有理由调换。”她边骑车边想,快到小市场的时候,拿定了主意。
到了小市场,她在启航的鞋摊前停了车。
“师傅?在你摊上,哪种鞋穿起来舒服,跑步穿好的,给我介绍介绍,好让我有个选择。”她做事很仔细。
启航瞧了她一眼,见她那一身服装,活生生像村里刚进城的村姑。
她穿着向来朴素,那年代时髦的服装她根本看不上,她只觉得穿着对自己并不重要,她有自己的理想。
她的理想很简单,做一个合格的教育工作者!
“现在,同学们喜欢,穿着底子薄、超轻、颜色深的运动鞋跑步!”
启航微笑着说。
“那就来双!女式38码,你说得那种运动鞋,不过说好了,又好又便宜的。”她对他说。
她是穷日子熬过来的,知道该怎样省钱。更知道在地摊上怎样讨价还价。
“这双,行不?”他拿过案子上一双灰色的新款运动鞋。
她看了看,说:“行,就它了,师傅!多少钱?”
他心里这样想:“都是农村出来的,也不容易,干脆!”他把她当作刚从农村出来打工的打工妹,“给五十块吧!”他说。
“大兄弟,少点行不?”她一开口,便叫了他声大兄弟。
他想:“她真是亲切,没有虚的那种,准是村里的实在人。”
“能少一点是一点,自己的日子也挺紧,孩子还小,双方老家里还需要接济,双方家里把他们夫妻俩人供养到工作,有多么不容易?况且,自己家还是兄弟姐妹全,四个孩子,全家只有她有工资,自己也只刚刚参加工作。”她想着。
“五十块确实不多,一双鞋也挣不了多少钱。你看,我风里来雨里去,一出来就是一天,吃也吃不好,大中午,连休息会儿的地都没有,只能依着鞋箱子眯会儿。”他指了一下身边的鞋箱子说。
“那就拿双38码的。”她说了声。
她听他说得那么不容易,也不忍再讲价。
他把鞋递给她,拿了塑料袋,抖了抖,指望着等她瞧一眼,把鞋装进塑料袋,让她带走。
她接过鞋盒,把鞋拿出来,细细地看起来。
他本来是个有耐心的人,见她看一只鞋便有一分多钟,有点烦。
“大姐!买个鞋还用得了那么大功夫?”他的语气,有点急。
“给人家捎的东西,不看仔细哪行?捎回去,若有点毛病,岂不是好事变坏事?”她仍不慌不忙地细看着鞋。
她先看鞋头,在眼前把鞋竖起,鞋头冲上。再拉鞋舌头,看它牢靠不牢靠。最后,她检查了鞋带和鞋垫。
逐只鞋检查下来,最后她把一双鞋来鞋箱上并排着一摆。
“大兄弟,你看,这双鞋,单只看没毛病,可并排摆着可是有问题!”她指着鞋箱子上的鞋。
他凑近看,的确左脚右脚有些不对称,“可能是工人的错。”他想。
但他嘴上却不那么说,他指了指那双鞋说:“若你用放大镜仔细看,毛病会更多。”
她笑了笑,没直接反驳,略停了下,不慌不忙地说:“如果还有38码,再拿出来让我挑选挑选?”
他有点小冲动,气冲冲从刚拿鞋的箱子里又找出双38码的鞋,“就两双,你仔细挑选。”他坐在鞋箱上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没在乎他情绪化的语言。
她仍那么仔细地挑选……
他真等得生了怒火,强忍着,都不想看她如雕刻一样挑选鞋。
“两双并一双也行,只要左右配成对就行。”他闭着眼对她说。
“这人,太腻歪了。”他想。
“好了,大兄弟。装吧,我给你拿钱!”说着她转过头,从兜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给,正好五十块钱。”她把钱递过来。
也许他正在生气,也许是真得气糊涂了。
他胡乱地拿起两只鞋,放进鞋盒,盖好鞋盖,装进塑料袋,递到她跟前。
他从她手里接过钱。
看着她骑着自行车走远,他从心底冒出了句:“真是个仔细的人。”
……
他回头正要收拾,却发现剩下了两只顺脚的鞋,两只都是右脚。
他很后悔,想:“若是那打工妹把他装的两只左脚的鞋,捎回老家,那自己岂不有了损失?”
他叹了口气,又想:“人家捎回去的鞋,就是知道了是顺脚,也不见得来换。路途近了,还好说,只是耽误点时间,也许,骑个自行车把鞋换了。路途远的话,谁会为了一双五十块的鞋,而来回奔波?”
他急得冒汗。
当赵树果领着佳馨来小市场来换鞋时。他欣喜若狂。
当听到佳馨说:“赵老师!我早从叔这里买了双飞跃鞋了。你给我买的这双,别换了,退了算了。”这时,他明白了。
“她不是给别人捎鞋,她是给学生花自己的钱买鞋。”
“多好的一个老师!”他看着她想。
第五十章.仁心—雪中情
她躺在床上,心里为佳馨一步步走向成功而感到高兴。
“佳馨的幸福来之不易。可不?幸福本来就来之不易。”她听着身边的他,这时改变了呼吸的方式,不像刚睡时那样,节奏性很强地打呼噜,这时的他,却像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样浪漫,均匀地呼吸,高高低低,短短长长。
她在他的熟识的韵律里,随着时光退了一下脚步,一同又回了那段略显青涩镌刻的旧时光。
记忆如一首老歌样深情回放,却含着隐隐作痛的忧伤。
那年,冬天,冷得比往年偏早,石家庄的冬天,来得更早,给人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她看到,佳馨早操跑步时穿得很单薄,当时她想:“莫非,佳馨是怕早操跑出汗来?有棉衣没舍得穿?”
当时,她上午有一堂课,讲完课后,她披上了结婚时买得那件披风大衣。从教室往外走。
她贴身穿了件刚织的毛衣,那毛衣她宝似的喜爱。就这样,她还觉得冷,“佳馨穿那么薄,看样子,只穿了个单上衣。”她觉得佳馨好像有意躲着自己。
她在教室外寻找着佳馨。
她想:“找到佳馨,仔细的嘱咐一下,早晨跑操时,别穿那么薄,跑完操再穿棉衣,这样很容易感冒。”
“佳馨!”她喊了声。
“赵……”她从内心想:“赵妈!”可,那么多同学,她吞吞吐吐地叫了声:“赵老师!”
“以后,跑早操的时候,别穿那么薄,大冬天,出一身汗后,再脱外衣,再穿棉衣,被风吹了,容易感冒。”她看着身边的这个有点羞涩的学生。
“知道了!赵老师,多谢赵老师关心。”她用了句客套话后,用深情的眼神看着在内心早当成赵妈的赵老师。
“没别的事,学习去吧!”她嘱咐完学生紧着去家里看看孩子。
“嗯,我走了赵老师!”她回了句,往宿舍方向走。
她看着身影消瘦的学生慢慢地消失在视线里,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
“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她有同感。
转过天来,下了一上午的雪,这也是97年的第一场雪。
这天下午,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佳馨。
“这么冷的天,消瘦的她在干什么?她应该穿得厚厚的,吃得饱饱的,学习虽不费力气,看着是轻闲,却也消耗体力,更消耗精力。”她这样想。
“有他在家里照看着圆圆,找找佳馨?她怎么样?”她边盘算,边往学校第三餐厅走。
“学校第三餐厅,离学生宿舍最远,离教学楼也最远,她应该在那儿。那里的饭菜比别的餐厅稍微便宜。”她紧着往第三餐厅赶。
她在第三餐厅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佳馨。
“佳馨去哪儿吃去了?”她边走边想地往其余餐厅赶。
第五餐厅、第六餐厅……
她转了一大圈,却没找到佳馨。
“莫非佳馨生病了?那应该在宿舍。”她赶紧往佳馨宿舍走。
“赵老师!”
“赵老师!”
“赵老师!”
老大领着宿舍的除佳馨以外的六人在路上玩闹。
有雪的日子,是女孩子最快乐的日子。
“佳馨没跟你们在一起?”她停下脚步。
“她从来没跟我们一起在食堂吃过饭。赵老师!”老大回答,别人也没人抢答。
这种场合,其余人都明白,老大在增加曝光度,这是老大的一贯作风,谁敢跟她抢,那就是跟她作对,那以后在宿舍的日子可就不好过。
有谁敢担这种风险?其余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回话。
老五刚想说,老七拉了她一把,老六冲老五一个劲地使眼色,老三挡住老五的视线,老四冲老五挤了挤眉,弄了下眼。
老二没动,她在想∶“老五呀!你可别抢着发言,知道你有草原特有的豪爽,可别因为这点小事,让其它姐妹左右为难。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可,若两虎相斗?宿舍的姐妹可遭了殃!”
“佳馨从来都不与我们一同进餐厅吃饭,每次叫她一起吃,她总是有借口脱身。时间长了,我们便不再叫她,只知道她喜欢吃白萝卜条,腌得那种,弄得宿舍里一天到晚都是萝卜味。”老大像个小学生样,仔细地答。
“她从来都是单独吃,从来都是?”她看着另外几个学生。
老大这时冲其他人使了眼色。
“是。”老五先说,她早就憋得慌,早想说句话,她顺势点了下头。
“是。”老六在老师面前早想表现,她可谓紧着回。声尖得特意引起老师注意。
“是。”老四声音响亮,眼瞪得大,嘴那个甜。
“是。”老三眉笑眼笑一脸笑,嘴里应的这个字像抹了蜜。
“是。”老七只是应,也没戏精样表演。
“是。”老二最后一个回,这是她做事的习惯和风格。
人在某个阶段,都有自己的位置。
有时候,位置很重要。
有时候,位置只是虚头巴脑的象征。
老大在大学的位置,她没多想,她只是感觉良好。
也许,若干年后,她们再相聚,那时应该有位置。
也许是二十年。
那应该是,2017年。
……
赵树果不忍再往下回忆,可回忆这家伙突然犯了混,硬逼着她,暴力地把她从2017年6月7号的晚上绑架到1997年冬天,雪后的那个中午。
她在雪后的大学校园里直奔佳馨的宿舍。脚步很急。
当她上楼时,明显感觉到吃力。
当时,她还年轻。
她走进宿舍,瞧见佳馨正在吃馒头,咬一口馒头,用筷子夹根腌制的白萝卜条,看样子吃得挺香。
她没说话,仔细地从背后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学生。
她看到,佳馨仍穿着件单薄的单上衣,后背已明显褪色,“这绝对是汗浸的,她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越看越心疼,越心疼却发不出声来。
“这不是当年的自己吗?”她不能再想别的,她努了把劲,喊了声,“佳馨!”声音颤抖得厉害。
佳馨回过头了,吃惊地看着她。
“赵……老师!……您……怎么来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慌慌的。
“说实话,孩子,你每天就吃这个?”她指着瓶子里的白萝卜条和佳馨手里的馒头。
她点了点头。她没有勇气说,因为她的老师不只一次问过她吃的情况。
“为什么只穿单衣,不是说让你……”她刚说到这,突然感觉自己错了。
“这么大的雪,要是她有棉衣,怎会不穿呢?”她明白了。
她解开自己的披风大衣。
……
“孩子,穿上。才织的。”
她亲自把自己织的毛衣穿在佳馨身上。
佳馨感觉到温暖,
从毛衣传递来的温暖,
有她丝丝不断的体温,
“赵妈!”
从她的心底呼喊着。
……
她忙着往家属楼赶。
“圆圆应该饿了。”她想。
“我也饿了。”她想。
佳馨站在雪中,目送赵妈消失在视线里。
她的两行泪落下。
融化了整个世界。
第五十一章.仁心—雨中泪
赵树果躺在床上,可她怎么睡得着?她轻轻地下了床,悄悄地拉开窗帘,月光柔和地散了进来,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见他睡得正香。
她强闭着眼,狠着心想:“可别再多想,再多想,一夜的时间就会挥霍精光,明早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强迫自己入梦,可自己的脑子却不通人情,硬拉住她往过去闯,她拼了全力挣扎,可时间却把她五花大绑,她的心都残忍地用了降龙十八掌,却始终没挣开绳索,她,也只能一同前往。
她的身躯在黑夜里飘移,被回忆押送到1998年的那个暑假,贫困学生佳馨的家访,她想用个魔法脱身,逃过那天的被感动流下的泪珠,免得心再被它砸伤。
可她的种种方法都失败了,她只能再忍受一次,心被泪珠再次砸伤的痛。
在去佳馨家访的路上,从行程的开始,她便真得想了解她这个贫困学生的真实情况。
其实,贫困学生的家访的学问很大,有的老师只是应付样的走那么一趟,早早地打个公用电话,等贫困家庭的人员回了话后,便让学生家长事先准备好了,哪儿接,哪儿送,哪个时间到。简单的吃顿饭,问几个问题做个笔记,走了个过场好了。这也算是家访,简单的家访,家长都准备好了,了解的只是表面情况。
再一种便是嘴上过场。(那时候,还没微信,若是现在,可以通过微信,走个过场。那时候贫困地区,家庭电话基本上没有,手机?那年代大哥大挺时尚,可那是有钱人才用的,贫困家庭和外界最快的联系是书信,电报,和村里公用电话。)打个公用电话,跟贫困学生的家长通了话,聊几句走个过场。
最后,是赵树果这种贫困学生家访,真实的贫困学生家访。
……
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赵树果下了车,她早把佳馨的家庭住址记在心里。
那个叫温家庄的地方。
她正往小路上赶。
听见,“嗒、嗒、嗒、嗒。”地响,她回头,见一辆破旧的拖拉机慢着驶来,她紧着拦,“师傅!去温家庄吗?”她用了好大的劲。
拖拉机的声很响,小声说,那师傅听也听不清。
“去哪里?”师傅好似耳背,也可能拖拉机声太大,听不太清。
“去,温家庄!师傅!”她用了最高的音,跟喊一样。
一个老师,喊那么大声,她觉得脸有那么一点点羞红。
师傅抬了抬脚,拖拉机声小了,头前冒的烟少了。
“去温家庄吗?师傅!”她不用再喊样的声高。
“去温家庄呀,我就是那村的。”说完,他又很爽快地说:“快上吧,别怕脏,刚拉了趟土肥。”(那时候贫困地区种地讲究多积土肥,土肥多了,化肥便用得少了,一亩地多上点土肥便少用点化肥,也能省几十块钱。他拉的是麦秸和畜粪混合的土肥。)
小路不宽,过个拖拉机,若对方来个自行车,还不用特意避让,若对方来个驴车和牛车,那一方可得等老长一阵子。小路两旁全是沟,沟沿上栽得全是笨杨。(那时候美国杨是比较先进的杨树品种,笨杨,是土生土长的杨树品种,耐旱,比美国杨皮厚。缺点是,成材时间长。)
对方缓缓来了辆牛车,缓缓地来。
也许见这边有拖拉机要过,那人紧甩了几下鞭子。
“坏了,怎么也得等个十来分钟。”他挂了倒挡,倒出小路,一抬脚,拖拉机慢喘着气,轻声地叹息起来。
“下来吧,在一边歇会儿,等那牛车过来,少说也得十来分钟。”他招呼她,请她下拖拉机。
她下了拖拉机,心想:“正好趁这十来分钟的时间,从他这里,了解温佳馨的真实情况。”
“大哥!你们村有个叫温佳馨的吗?”她看着他。
“温佳馨呀!我太知道了,我敢说,她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就是她爸,我知道的他也不一定知道。”他一脸实在,没有说慌的意思。
他话出了口,又觉得后悔。
他想:“那件事?压得也太难受。”
她惊奇地看着他。
“大哥,你比她爸,了解得都多?”
他看了看她,说:“看你,这么急着打听温佳馨的事?你是?”
“我是佳馨的老师,是来家访的。”她实话实说。
“呦!是佳馨的老师呀!那我就把她爸都不知道的事跟你说说。”他激动地看着她。
“佳馨这孩子,可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遇到你,这事打死我都不会说,我都打了保证,只有她和我知道这事。”他看了看她。
“也就是你,她老师,我才讲。在学校里能帮这孩子一把,就帮这孩子一把,这孩子太不容易了。”他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一定,照顾她,一定!”她说后心里想:“早就关心她了。她是个好孩子。”
“那我就说说,只有她和我知道的事?”他看了看她。
“这件事憋在自己心里,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把这件事,说给佳馨的老师听,那就多一个人分担像座山样的重压,自己可以透过气来,也许,老师知道这件事,会帮助她。”他打定主意,慢慢地讲起来。
“佳馨家里穷,村里人都知道,她妈那病,说犯就犯,刚才还好好的,也许转过脸来就是又打又闹,砸东西是经常事。她爸,又得照顾她,又得干活。她妈一年常服着药,听说那药老贵了。亲戚们都劝她爸别再花冤枉钱,其实,都这么多年,吃那么多药也不管事。可她爸却不听,佳馨妈的药一直没断。你想想看,一个人种点地,能收入多少?有一个长年吃药的老婆,再有一个上大学的孩子。”他停了下,看了看她。
她仔仔细细地听。
他接着说:“也赶上佳馨这孩子懂事,里里外外一把手,你说是赶车、拉肥、犁地、浇地,还是间苗、锄地、打药、收摘。她比任何一个大老爷们都不次。这不,今年,临开学前,我在县城碰见她。”
说到这里,他纯朴的眼冒出点泪花。
她仔仔细细地听。
“去县城?能干什么?佳馨这孩子,有了困难可是一贯的自己解决。”
赶牛车的一句:“过吧!”
他没回答。
她也没回答。
赶牛车的又来了句,“我紧赶着过,都抽了牛好几鞭子,你们却不慌不忙。还在这儿闲聊天!”说后,赶了车慢慢地走了。
从天边来了个响雷,乌云压过来。
他接着说:“那天,我开着拖拉机,去县医院给家里那口子拿药,忽然看见佳馨,我觉得她好像有意躲着我。”说着他急看了看天。
“我当时假装没看见她,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却发现她去了血站。”他的眼里泪花飘落。
“我发现,她去血站卖血了。她说,是为了给家里凑买化肥的钱。”
他像孩子一样。哽咽起来。
她已泪流满面。
一道闪电。
……
她在雨中。
泪和雨已经分不清。
第五十二章.仁心—风雨彩虹铿锵玫瑰是谁?
“佳馨她老师!给你!”他从自做的白铁皮工具箱里,拿出块塑料布。
她迎着风,站在雨里,她要让风吹让雨淋。
“要不,等会儿见了佳馨和她的家人,看见自己眼那么红?自己应该怎么回?”想后,她回了他一句:“师傅!我包里有伞。”
她慢着打开包,拿出把旧伞,这把伞跟了她都好几年了。
“等见了佳馨和她的家人,他们若问,眼怎么红了,那我就说,雨来的急,风把沙吹进眼里,又赶上雨水淋,一揉,就这么红。”她打开伞,却有意让雨淋着脸。
他把旧塑料布往脖子上一系,风一吹活像个旧披风,倒也威风。
他坐下去,一踩油门,打死了方向盘。
拖拉机又“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地响。
在雨中,开得又快又稳,他本来就没拿下雨当回事。
他是开拖拉机的老手,“拉得可是佳馨的老师!加一万个小心。”他想。
她站在拖拉机上,泪和雨一直湿着脸,滑下的泪和雨揉和的水珠,落在脚上,却疼在心上。
“到了!佳馨她老师!”他指着一处破旧的院子,停下拖拉机。
“谢谢!师傅!”她激动地说。
“不用谢!多帮帮佳馨这孩子,她真不容易!”他说着,挂了挡,走了。
“这是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他真是个好人!”她想。
“愿,好人一生平安!”她边往门口走,边想。
没有像样的大门,佳馨家的外门是用木棍绑成的栅栏。
她推开栅栏,走了进去。
雨水从瓦沿里冲下来,院里的地被冲出一个个坑。
“佳馨!快拿盆,接在北屋门口两边的瓦沿下,冲软了北屋的地基,拿不准,北屋会塌。”佳馨爸抱着佳馨妈,支使佳馨拿盆,接在北屋门口两边的瓦沿下。
佳馨妈怕雷,有雨的时候,他会抱着她,一直抱着她。
他用温暖的眼神安慰着一个像小孩子样惊恐的她。
他知道,越是照顾一个需要照顾的人,越怕照顾她的人不够细心。
“佳馨!”她看着正在雨中放盆的佳馨。
“赵!老师!”她在自己家里不能叫她赵妈。
“赵妈。”她心里叫。
她只能在内心呼喊:“我有两个妈妈!一个爸爸抱在怀里的妈妈,一个冒雨来的赵妈。”
“快进屋,你怎么来了,赵老师!”她高兴地说,竟忘了自己还戴着顶旧草帽。
“这是赵老师!爸!”她摘下旧草帽,激动得落泪。
“她赵老师!佳馨天天念叨您,您可是比我们对她还上心。”他很激动想站起来,佳馨妈这时却抱紧了他,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他憨厚地笑了笑,说:“她妈就这样,雨天怕雷,病说犯就犯,离不开人。”
“佳馨!还不给老师找身衣服?赵老师的衣服都湿了!”她喊着站在一旁发呆的佳馨。
她站着没动。
“刚从地里淋回来,换得那身还湿得呢?”她想。
“佳馨,我带着换洗的衣服呢,走,去你的屋里换一换。”她看着佳馨。
“走,老师,里屋!”她高兴地往里屋走。
她走进内屋,仔细的打量着佳和她住的屋子。
越是雨天,凡是老屋都会散发出一种霉味,那种味道很特殊,她熟识那种味道,她曾经住得也是这种老屋。
……
“佳馨,去后街五傻子那儿割斤肉,赵老师大老远来了,也得动动荤腥!快去。”他使劲喊着佳馨,怀里的佳馨妈抓他抓得更紧。
“不用了,吃碗姜汤面正好,在家里光吃肉了,有青菜多搁点,只想在这里吃些青菜!”她紧着说。
“佳馨去五婶家压点面条。”他紧喊着佳馨。
“她赵老师,愿吃杂面不?正好家里有,若想吃,让佳馨去五婶家砸面条时加点。”他看着她,等她应允。
“杂面!手擀得更好,佳馨拿盆,多加些杂面,看看老师的手艺!”说着,她挽起袖子。
“还是我吧,赵老师,您大老远来,还没喝上口热水。”她端了杯水。
她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说了句:“拿盆,拿面,我先和面,你去洗菜,看看咱俩做出来的饭,香不香?”
佳馨知道她的脾气。应了声,着手准备。
趁着佳馨准备的当刻,她细细地观察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家。
雨一直在下,院里积水显得浑浊,佳馨家的院子,垫得是土,不像绝大多数人家都铺了砖,瓦沿冲下来的水把房根都冲出个坑,从坑底翻出来的泥水,奔着门口猛冲,像千百万的勇士,都来争抢军功,很快,门口中间便形成了一条小水沟,而且越来越深。
她看了,心里觉得害怕。“这雨,再不停,这院子,还不成了大坑?”
她扫了一下四周,东厢房地势偏高,紧挨着东厢房南边是茅房,一堆肥土堆在厕所跟前。可西厢房却低,而最要命的是,紧临门口的那间驴棚。(肥土,含有各种营养成分的土,如道边参杂了树叶等有机物的混合物,土占绝大部分,积土肥用得着。)
她正看。
“佳馨!快把驴棚口围高些,进了水,驴棚会塌。”他使劲地喊。
佳馨赶紧放下盛好面的盆,扣下旧草帽,冲驴棚飞了过去。
在雨里,她像长了双隐形的翅膀,从西边的茅房到东边的驴棚,不停地来回飞。
她洗了把手,端起面盆……
“佳馨她老师,等佳馨回来,让她和面。”他喊着说。
她和着面,说了声:“没事,在家里干惯了,做这活,都不当事!”
她和面、揉面、擀面、切面,活干起来利利索索,等佳馨回来,细细的面条只等下锅。
十来分钟,佳馨停了风箱,掀开锅,热气满了整个屋。
她站在佳馨屋里,如雾里看花,云中望月,这屋也太矮了,这不大点的水气,便将整个屋冲得满满。
她弯了下腰,见佳馨妈紧盯着自己,眼里充满着不安和恐惧。
她紧退了半步,心里有些害怕。
佳馨妈这时像被注了特殊兴奋剂,猛地站起来。
他用力抓住她,却硬没抓牢。
佳馨妈猛往门口推她。
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自己推向门口,比她家的高晓军力气大的多的多。
她赶紧抓住门框。
她湿了衣裳,不是被雨淋的,而是汗。
她吓得出了一身的汗。
……
雨停了。
她提心吊胆地吃了碗杂面,急着去院里透口气。
佳馨站在她后面。
天边出现了彩虹。
她看着彩虹。
佳馨也看着彩虹。
从村子的传来了一段她熟识的歌声。
那是田震的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日沉醉
淡淡苦涩才是今日滋味
想想明天又是日晒风吹
再苦再累无惧无畏
……
第五十三章.仁心—妇唱夫随
佳馨赶着驴车送她。
她坐在车上,心像扎了把刀一样疼痛。
她狠了狠心,等驴车快要到等车的地方时,她喊了声:“佳馨,谈谈吧!”
她停了驴车,把驴缰绳从车辕上解开,把驴拴在道边的树上。
“谈什么?赵妈!”她下了驴车,凑到她跟前,吃惊地看着她。
“家访就在车上进行。”她开始了一个在毛驴车上的家访。
“佳馨,你家还有其它人吗?”
“有一个哥哥,四十了,出去打工了,挣得钱都汇到家里,妈那病,一天离了药也不行。”她如实地回答。
“那你哥把挣的钱都往家里汇,你嫂子和孩子怎么办呀?”她想:“四十岁的人,拖家带口的,都把钱汇到爸妈家里,自己的小家怎么办?”
“也是妈的病拖累的,哥现在都没娶上媳妇。”说着,她眼里含着泪花。
她看着佳馨,刀绞在心上。
“你兄妹可真够苦的。”她话刚说完。
“我还有个姐,高三那年才出嫁。”佳馨紧接过话来。
“你姐还算可以,没有因为你妈的病耽误了终身大事!”她说后,想:“都付出,都耽误。有一个先得了幸福,照样还可以照顾这个家。”
“我姐比我哥小一岁。”她说着有些哽咽。
她听得惊奇,看着佳馨说不出话来。
“那你上学的学费?”她真没有问过佳馨,她知道,佳馨是个要强的人,有的事,打死她都不会说。
她哭着说:“自从考上经贸大学,爸就借遍了所有亲朋,连把上高三时卖得牛钱都用上了,那头牛跟了家里那么多年,原打算爸再陪妈去一趟北京,结果牛卖了后,爸一寻思,还不到一年,我就要上大学,于是抽了一些钱买了头小毛驴,剩下的钱,除了给妈看病,都不敢动。结果不到一年,钱也没剩多少。去年开学,也还是全村人都出了力。有捐一块的,有捐五块的,有捐十块的。我是背着半包零钱去交学费的。”她哭着把话说完,足足用了十分钟。
她听得一直落泪,心已麻木,不知疼痛。
“孩子,以后有什么事,有什么困难,都跟我说。”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佳馨。
佳馨背着家人卖血,买化肥的事,她没有提,她知道,她一提,就会有一把更锋利的刀子,深深刺痛佳馨。
她知道,有的事,只能埋藏在心里,才会让另外一个人有喘息的机会。
她知道,有的事,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也应该叫处事的艺术!
她看着佳馨,有一种难言其表的感觉,这种感觉,她用语言无法表达。
她呼吸着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这种空气对她来说,是那么熟悉。
她张开嘴,不需要仁慈,下了狠心,用恶人般的嘴,她想一口吞下眼下所有的苦痛,然后拼了命,把它们嚼碎,再把它们吐进十八层地狱,让它们永不得翻身。
她觉得还不解气,便用心赌成了一个咒。
“用上天赐给我的善良作符,把所经历过的,和所感受到的苦痛封压在一个天荒的世界,时间是,永远。”
她看了看佳馨,觉得这时舒服多了。
……
佳馨解了缰绳,小毛驴亮开四蹄,直奔等车的地方。
……
赵树果总算从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里脱身,她清醒清醒了头脑,轻轻从床上走下来,长出了口气,又回到床上,瞧了瞧手机,心想:“五点了,该让他办正事去了。”
她打开了灯,灯光有些刺眼。
“高!高!”她轻声喊了两声,他先坐了起来,揉了下眼,打了个哈欠,懒慵地问:“这么早?有什么事?”
“佳馨这孩子,给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去路南的36524便利店,买些东西,给佳馨装进皮箱里,等她下楼时,你帮着提,别让她发现,这事,交待给你了。”说着,她拿给他500块钱。
“你去办,我眯会儿。”说着她躺在床上。
高晓军看着她,轻笑了笑,转过身,向外走。
他走起路来比一般人快,也难怪,他当过那么多年的兵,身体那叫一个棒,比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干点事都利索,所以家里的力气活,他全包了。
也难怪,他家,他是少数,家庭里讲究,少数服从多数,有时候,他也为此苦恼过。明明自己做得对,可谓是有理有据,可当着家里的女子统一战线,他只能败下阵来。
有时候他想,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可他转念又想,咱一个大老爷们,怎能和大小女子斗嘴?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
好男,好男。他想得多了,调也跑了,成了,好难,好难。在大多数她们为主体的文明家庭里,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但他也有得意的时侯,他特信服一句俗语,叫做,闺女是爸的小棉袄,他盼着盼着,一晃,二十多年。
但他坚信,早晚有一天,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站起来,只要她们母女有把柄落到自己手里,比如圆圆偷吃个冰糕类的“重大刑事案件”,比如她由于工作忙丢三落四的毛病又犯了,忘记给自己过生日的“重大国际外交事件”,可惜,遇到所有的问题他都以一比二的投票而失败,在这个比联合国还重要的文明家庭组织里,他只是配角,绿叶配红花,但他觉得很骄傲,于是他效仿小品的那个谁,一天到晚地口头禅,我骄傲,我骄傲,我骄傲。
其实,他做得都是骄傲的事,比如,现在,他正下楼,干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紧往36524便利店赶。
他其实明白的很,自己做得事虽费力,却有意义。
他进了便利店,一个劲地狂拿,最后结帐,还剩10块。他把钱掖进兜里,一脸高兴。
“多了点私房钱。”他想。
他一手提着一袋子东西,往回走。
等他上楼进门,把两大袋东西轻放进佳馨的皮箱里。
再往床上一瞧,见她睡得正香。
他洗了把脸,系上围裙,拾掇着做早餐。
他做起饭来可以用顶级厨师来比喻,手那个利索。别人煎鸡蛋,一个个地打,他打鸡蛋,仗着手大,一手抓两个鸡蛋,“啪!”地一声。两个鸡蛋全开。他这手艺,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这边,他早熬了粥,趁着个小空隙,他把碗筷端去餐厅。
就他一阵忙活,早餐的事,不到半小时完活。
“小娘子!开饭了!”他用京腔在她耳边轻唱。
见她不醒,紧用了曲剧喊醒。“小苍娃我离了登封小县,一路我受尽饥饿熬煎。”他声尖,贴近她的耳朵。
赵树果被他用曲剧喊醒,她揉了下眼,猛地下了床,说:“几点了?佳馨该走了,做熟饭没有?”
他笑了笑,用京腔回了句:“娘子,饭已做熟,专等享用。”
“东西买回来了吗?搁了佳馨皮箱里没有?”
“这事还用得你老人家操心?小六子我早就给你老人家办了!”他用滑稽的太监腔回了她。
她捂着嘴笑了笑,说:“孩子们都在呢,正经点!”
第五十四章.仁心—妈妈呀!女儿已长大
“赵妈!起那么早!”佳馨走出次卧,她从卫生间里拿了拖把拖地。
圆圆揉着眼,没清醒样的往卫生间里走。
昨天晚上她做贼似的跑了出去,和王广宇到汊河溜了一圈。
“别忙了,佳馨,一会还得赶火车。”说着她看了下高晓军,“那就开饭吧。”走进厨房端锅。
“佳馨,洗把手,开饭了。”她拿起勺子盛饭。
“小花,半小时后,经贸家属楼13号楼下等我。”佳馨躲在次卧,偷打个了电话。
“圆圆!洗好了没有,吃饭了。”他喊得亲切,有讨好的赚疑。
“爸,又催,人家正洗手呢,让你催得也洗不干净了。”她慢吞吞地走过来,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点咋就那么背?”他觉得很冤,暗自笑了笑。
“圆圆,快坐,摊鸡蛋,你的最爱!”她看着女儿。
“妈,真好,话说得让人心悦。”她坐在妈的旁边。
他在一旁气得冒烟,想:“你看看,从一大早起来,连个喘长气的功夫都没有,忙里又忙外,从楼上往楼下,又买了东西回来,从楼下提到楼上,还没等喘口气,又是做饭,又……”
他在一旁长出了口闷气。
“高爸,吃吧。都忙活了一早上。”佳馨看着他。
“得见好就收。”他拿起筷子。
“说好了,学校放了暑假,去我们那里玩。高爸,赵妈,圆圆。”她特意准了下。
“一定去。”圆圆爱旅游,当然不放过这种好事。
“去。”
“去。”他跟着说了句。心里却想:“只能最后表决,男人在这个家的地位咋就那么低?”
但他随后又想:“那我抢着说去?那也说不过去,最后发言也是正确的。”
他自己安慰自己。
……
“高爸,赵妈,我走了。”佳馨要自己拿皮箱。
“让他拿着,咱俩先下楼。”说着她拉着佳馨的手,往外走。
他赶紧走过去,按住皮箱说:“还是我拿。”
“让爸拿,他是男子汉。”说着圆圆跟着往外走。
走到楼下,佳馨一摆手,一辆奥迪车开过来。
“佳馨姐,上车。”
“小花,这是赵妈。”
“这是高爸。”
“这是圆圆,比你大几个月,应叫姐。”
她指着从车上出来的女孩。
“赵妈!”
“高爸!”
“圆圆姐!”
她嘴那个甜。
……
“不是出差路过?坐火车走吗?对你赵妈说起谎来了?”她看着佳馨。
“就是想你们了,想找个理由,在家里住一晚上。”她说后,脸羞红,微微笑了笑。
“都来到这里了,还不让这女孩一块来。”她有点责备的语气。
“还有件事没告诉赵妈,这次不是出差,是去北京培训,青年干部培训。特意绕了个弯。”她笑着说。
“嗯!”她没多说,心里却很高兴。
“高,还不把皮箱搁进后备箱?”她冲他使了个眼色,他赶紧打开车门,把皮箱往里搁。
“我走了,赵妈,您要保重身体。”她深情地看了一阵子她。
“高爸,圆圆,都回吧!”
佳馨上了车,从车窗里探出头又说:“赵妈!高爸注意身体!圆圆照顾好他们。”说着,汽车缓缓地向外走。
最后,她仍从车窗里伸出手,摆了又摆,摆了又摆。
……
车走远了,赵树果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回楼吧!”他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心里突然想:“佳馨长大了,下能再拿她当孩子了。”
“圆圆,看你佳馨姐,你什么时候能像她那样就好了。”她看了看女儿。
“我正学佳馨姐呢?她是我学习的榜样!”她的语气好像挺真诚。
他刚想说话,又停住了。
他想:“这当刻说得不好,又会得罪女儿,算了,沉默是金。”
他跟着上楼,觉得心里有点憋屈。
坐在沙发他发呆。
“妈,爸,我走了,学校里有活动。”
圆圆背着书包走出门口。
他生了点小气,暗想:“就不能说,爸,妈,我走了!”
他在沙发想了又想,终于他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有了。”
他走到在床上躺着的她面前。
“都睡了一晚上了,还睡?再睡,头都歪了。”他用快节奏的语速在她耳边说。
她一晚上没睡,正想抓紧时间休息会儿,被他一闹,觉得很气,便说:“可能下楼时被风吹了,有点头疼。昨晚睡得好好的。人家都头疼了,还在这里瞎搅和。”
他心里暗想:“这回终于抓住你的把柄了。”
他得意地想笑。
“昨夜你真睡得香?睡得好好的?”他问她。
“那是,我一觉睡到五点,才叫得你。”说后,她想:“你睡得死沉,哪知道我一夜没睡?”
“真一觉睡到五点?”他把她往自己设想的圈里引。
“是。”她说后又想:“别来诈我,我都下了床拉过窗帘,你都睡得那个香,呼吸那么均匀,你能知道个啥?”
“你昨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都下床拉开窗帘,那月光,美得叫我都想欣赏。”他说完,笑出声来。
“你怎么知道的?”她惊奇地问。
“你认为就你一夜没睡?其实我何尝睡着,你一会儿动一下,一会儿下床,一会儿转身……”他把咋夜看到的说给她听。
“你装睡骗我?”她说。
“我哪里骗你,是你想骗我,夫妻间谁也不能骗谁。”他一本正经。
“都是我搅得你睡不好,从今晚开始,我去次卧,绝不会再让你睡不好。”她也一本正经。
说着,她拿起枕头,抓起夏凉被想下床。
“再也不会打搅你睡觉了。”她抱着东西要走。
他慌了,慌得不行不行的,乱了方寸。
急得都出了京腔:“娘子,我错了,我不该……”话到半截,他愣住了,想:“我倒底不该个啥?”
她仍是要走,他急着又接着京腔唱:“娘子,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做你认为不该做的事,我不该做你认为不该做的事。”
说着,他拦住她,把枕头和夏凉被重重扔在床上。
然后,他给了她一个热烈拥抱。
她推开他。
他这时讨好地说:“你光为资助学生的事整日整夜的忙,我都好几天没碰了,哪里睡得着?”
她脸一红。
她急着喊“高!都七点了,再晚走,赶上堵车,你准迟到!”
他慌乱地抓起公文包,急着往外跑,刚出门口,他气着回来,急着说:“拿我寻开心,今天我调休。”
她坐在床上笑,笑得流泪。
……
第五十五章.连环套—想
启航看着赵老师走后,愣了会儿神。
他突然一拍脑袋。
急着说:“鹏程,新房售楼部里打了电话,说让拿交房应交税费的明细条。这一天忙的,差点忘了。快带着购房合同和爸的身份证去,爸脑子有些乱,不想去。你去吧!”
鹏程从小屋走出来,一听这话心里高兴,“爸,车钥匙呢?”他急着说。
“给!”他递给儿子钥匙。
他高兴地往外跑。
一个能在城市有家的激动,促使他加快脚步。
……
十五分钟后,他来到售楼处。
原本他以为交点房屋税好了,当他看完明细条上的交款目录时,真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数了一下,九项应交费用。
他仔细看了下应交款。(合计:29863元)
他心里说着:“装修违约金,物业费,水、电费都预交。车位都交卫生费?有点不合理。”
启航看着鹏程走后,只看了几页书,便再也没心思看下去,“自己哪能有心思看下去呢?吹风会开了,市场改造也**不离十了,别看上午还意气风发地坚持己见,可到了真下决心的时候,却是那么痛苦。”他想。
“人对某些事物是有感情的,在某个地方住久了,就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感情,那种感情很重,“小市场已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想。
“从97年到现在,自己亲身见证了小市场的成长过程,小市场的每一寸土地已融进他的血液,成为自己的骨髓。”他想。
“小市场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每一次呼吸里,都有小市场的气息,若远离了小市场,自己的生命岂不失去了光泽?”他又想。
“生活中,给自己的选择其实并不多,自己从一个贫困的家庭里出来,在小市场成长的同时,自己也在成长,它是自己成长的伴,怎么割舍?怎能割舍?能不能下下狠心割舍?”他矛盾在心头,坐立不安,又恐惧又焦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觉得那三个字像成千上万支箭,向他射来,而他,却无处可躲。
一个人,在他最需要有人给点建议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最亲近的人。
“去初心那里,拿些主意?”他走了半步,却退回来,“她何尝不和自己一样?她和自己已融入一体。彼此相知,心有灵犀。”
……
“哥,你们那里要拆?也不跟我说一声。”他接着二弟启帆的电话。
……
“哥,你们那里要拆吗?”他接了三弟启扬的电话。
……
“哥呀!要拆了,也不说声?”他接了小妹启起的电话。
……
“爸!拿来了!”他把应交的各种税费的明细交给了爸。
……
鹏程坐在电脑前,他在设计一个略带古朴风格的外包装。那位客户十分挑剔,但给得设计费很高。他喜欢接这种活。
其实他哪有心思静下心来设计?他的心在激烈地斗争。
“面对人生的重要时刻自己该怎么做?”
他在问自己。
“只差拿个毕业证的事,自己其实已步入社会,可自己的下一步?怎就那么难抉择?”他摸着头,心绪繁乱地想。
“早就探了爸的口风,爸和妈的想法其实都一样,传统的经营理念,守旧的操作模式,爸和妈,绝对在短时间改变不了,那自己该怎么办?”他站起来,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来回踱步。
“听爸妈的话,找个安稳的工作?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自己的追求?做一个爸妈眼中的好儿子?那自己的心会痛,自己这么多年努力岂不是,只开花,没结果?”他又坐下,想让自己静一静,可?他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就算爸妈同意,自己可以创业,那钱从那里来呢?”他打开自己的钱包。
钱包里卡挺多,他抽出一张农业银行的卡说:“别看你是一张叫人眼红的卡,在别人眼里还认为我有多少钱呢?其实,我心里有数,三位数。”
他又拿出张工商银行的卡说:“别看你光光亮亮叫人眼馋,可你有多少?说来也可笑,两位数!丢了都没人找。”
“你虽然是卡,可不顶用,水卡。”他有点小幽默,也许,这才是他减压的唯一方法。
“你这卡,只能借书。”
“你这卡,理发优惠。”
“你这卡,健身八折。”
“你这卡,吃饭又不免单?”
“你这卡,啥都不行,做得像卡,名片。”
……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说:“看看你,名气挺大,在我眼里,你一文不值,人家天天都有利息,可我的亲!你里面只有别人的利息那么多。叫你亲,也是违心。”
“余额宝,钱放在你这里,天天利滚利,别人欢喜我不欢喜,别人喜欢我却能喜欢?也就十几块钱的事,叫我欢喜,叫我忧。”他指着手机,排泄情绪。
……
“爸妈那里钱哪敢动?明天,新房就要交钥匙,交钥匙可不是拿个钥匙那么简单,明细条开得清楚,连装修违约金,一年的物业费都交了。那可是29863元。拿了钥匙再装修,早先,听爸妈商量过,要装个差不多,不能很次。连家电十万左右。”
他放下手机,站在小屋中央。
他默默地想。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点开网名,“迈巴赫”。
刚发了个“你好!”就停下来。
“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若上了她的贼船,想下船?说不定会有大麻烦?”刚想到这儿,“迈巴赫”来了微信,一个劲,手机提醒响不停。
他忙着关了提醒。
点了消息免打扰。
电话又响不停。
他只能接。
“偶像男!找我有事?”
他停了停,胡乱来了个理由。
“‘迈巴赫’,等我消息,有事!现在说话不方便,微信见!”
他挂了手机,关了机。
他笑,笑得开心。
“怎么才能创业?……”
晚饭时,他有点走神。
灯灭了。
四下一片黑。
“搁在有电的时候,爸妈哪舍得关门?一盯就盯到十点多。这不正是机会?”他一想着急走进自己小屋。
小屋里漆黑。
他在小屋里跟“迈巴赫”在微信里说:“……”
他在自己的小屋里想着每个细节。
“爸。”
“妈。”
“夏如梦。”
“李欢欢。”
“白宏志。”
“自己。”
……
他最后想:“如果有意外,那自己可能被套。”
他下了狠心,想:“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追求,甘愿一搏,套与被套他都认。”
他走出自己的小屋,用叫做连环套的方式,为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放手一搏。
第五十六章.连环套—戏精
初心这时拿了个充电台灯,门市里有了亮,只是充电台灯这点光亮,放在门市里也只能说明门市里有人,要说营业,那是不可能。
“这电停得真不是时候,不如白天停,不怎么耽误营业,这时一停,全完了。”说完后,初心捂着嘴笑,心想:“这停电还有个时间?自己是不是说这话有点傻?”
鹏程走过来,凑近爸。
“爸!去汊河玩会儿,停了电,没顾客,也不耽误生意。”他说。
“歇会儿多好,不想出去,儿子,你自己去吧!”他一口拒绝儿子。
“还是早点歇,明天还得去售楼部交款。这一天天的,忙得不透气。”他又补了一句,理由很充分。
“爸若不同意,妈肯定不去。”他想。
“爸!真的不想去?”他又准了下爸。
“真不想去,想玩,你自己去,给你钥匙。”说着他把车钥匙递给儿子。
“看来,事有点难办。”他略停了下。
他凑近妈,小声在她耳边说:“我的女朋友,在汊河等着呢,说要见见家长,妈,你和爸去不去?”
她一听儿子这话,直冲着启航说:“走,去汊河,玩会儿。”
“要去,你们去,我累了。”说着他往内屋走。
她紧凑过去,一把拉住他,急着说:“鹏程的女朋友,在汊河等着呢,说是要见家长,你去,还是不去?”
“我……”他略停了片刻后说:“我去!”
她拉着他直往外走。
“看来自己这招真灵。爸妈上套了。”他暗笑。
“妈,别慌着走,台灯没关呢,门市你们关,我去开车。”他急着往外走,去开车。
见妈急拉着爸往外走的样子,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越急越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压抑着兴奋,步子慢了些。
……
他坐在车里略停了下,心里憋不住,笑出声来。
他拿出手机。
点开微信。
点开“迈巴赫”。
“十五分钟,汊河见,老地方。”
他发动了车。
……
在一家高等烧烤坊前,他停下车,“爸,妈先下,进里面找个座,我去放车。顺便接一下女朋友。”说后,他开着车,去道边的临时车位停车。
“鹏程!”夏如梦走过来,打扮得花枝招展。
“让你来客串一把女友,又不是真的,打扮这样干嘛?”他似笑非笑地说。
“可不能把这个姑奶奶惹不高兴了,她要是撂了挑子,以后的戏肯定演不成。”他想。
“都是友情合作,演好才是目的。”她不慌不忙地说。
“太感谢你了,如梦,等我有了钱,今天的租价每小时一百。”他发着狠,给了个价。
“才一百?也太小气了呗!”她想撒个小娇。
“人跟人不能比,在你这富人眼里,每小时一百,不算什么,可在我们穷人眼里,每小时一百,可不是小钱。”他靠近她。
“女朋友嘛,就应该有个女朋友的样。”他拉了她的手。
她笑了笑,开心地说:“租你做我的男友应了那么多场,这回免费,心甘情愿为你充当一回女友。”
“那我在微信里交待给你的,你都知道怎么做了吗?”他有点不放心地问。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事,你放心!”她拿了他的手,放到鼻前闻了闻。
“连手都不洗干净,害得我上千的护肤品白抹了。要不?给买盒护肤品好了!”她有点开玩笑地说。
他听了想哭,心里暗说:“看来,这家伙真不是省油的灯。”
可他嘴里却是好回应:“当然,可以,只要你在我父母面前演得好,买两盒都行。”
话出了口,她却有些后悔,心里想:“夏如梦,你可别当真。”
“两盒就两盒,你的好意,我得领。在你爸妈跟前演不好,你把我点了天灯!”她应得爽快,得意地笑起来。
他真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可又只能装酷,“演好,一切都好说。”他只能这样说。
她手一用力,把他拉得更近。
……
“儿子接女朋友,怎么这么大功夫?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个人影,他女朋友什么样?是高呀,是矮呀,是胖呀,还是瘦呢?”初心等得心急,冲儿子放车的地一个劲地张望。
“看你,像个孩子一样,有个大人样行不?要稳重。”他说着她,其实,他心里比她还急。
“就你,不操心儿子的事。我着不着急,妨碍不了你。”她扭过头,不搭理他,还是往儿子放车的地瞅。
“来了!”她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鹏程和夏如梦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走来。
“这儿子,变着法的说谎,前阵子还否认夏如梦是他女朋友,今天却成了女朋友,看他俩的亲密劲,夏如梦就是儿子的女朋友,这点,当妈的凭女人的直觉,儿子有女朋友了!”她高兴地站起来。
“爸!妈!今天正式介绍,我的女朋友,夏如梦!”他给夏如梦一使眼色。
夏如梦点了点头,心想:“鹏程导演的戏开始了。”
“叔叔!阿姨!”夏如梦羞答答地叫。脸有点羞羞的红。
一声叔叔叫得启航心里乐开了花,他有些晕。
一声阿姨听得初心找不到东西南北,她更晕。
“如梦!”
“如梦!”
俩人乐得合不拢嘴。
“戏开始了,爸妈请上套吧!”鹏程高兴地想,却不敢有半点疏忽。
“鹏程这儿子当的,跟我一样,老骗爸妈。”如梦想。
“坐!亲爱的梦!”鹏程对夏如梦那热情劲,叫他爸,他妈看了,心里甭提多兴奋。
有时候聪明人也会被兴奋冲昏头脑。
启航和初心被儿子和如梦的戏,感动地兴奋。
“服务员!先上五十串。”鹏程叫了五十串羊肉串。
“上,海鲜。”启航冲服务员说。
“要哪种?”服务员笑着递过莱单,心想:“一看这个人就没来过这地,有这样要海鲜的吗?”
“好家伙,这么贵?”启航把菜单从头看到尾,觉得无从下手。
“真后悔自己说了“上,海鲜”。他和侯精明吃得最高的也是二十块一个菜,可这海鲜?小龙虾五十多还是小盘,大盘八十多。有鹏程的女朋友如梦在还能要小盘?”他有些犹豫。
“快点,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初心拿过菜单,更是下不了手,她哪里见到这么贵的海鲜,一盘龙虾多半袋白面的价,她把菜单给了儿子。
鹏程把手一挥,三下五除二,连点了好几个。
每点一个海鲜,初心的心疼一下。
她瞪了眼启航。
启航心里明白,自己多事了,“要是直接要煮花生,煮毛豆就好了。”他想。
“炸金蝉有吗?”如梦问。
“有。”服务员笑了笑。
“小盘?中盘?大盘?”他看着如梦。
“当然是大盘了,有特大盘吗?”如梦看着服务员。
“有,贵宾价,特大盘一百二!”服务员很高兴地介绍。
“来一特大盘。”如梦爽快地叫。
“来了!”服务员端上特大盘炸金蝉。
初心一瞧,脸色难看,心里想:“还炸金蝉?不就是炸知了猴?小时候都吃腻了,一袋多白面没了。”
她的心被重重地击了下,很疼。
“叔叔,阿姨,喝点什么?”如梦问。
“饮料行了。”说完,初心看了看启航心里说:“怎么不说话。”
“这哪里是玩?怎觉得不像鹏程的女朋友见家长,倒觉得家长要见鹏程的女朋友?”他觉得自己在如梦面前输了。
“这以后,若是真得如梦进了门,就这气势,鹏程,我的亲儿呦,还不是低人一等一辈子?结了婚一辈子抬不起头吗?”
鹏程偷看了眼爸和妈,心想:“他们能看到儿子在如梦面前这样吗?”
“来瓶红酒,这里有好点的吗?”如梦问。
“有。”服务员紧拿过一瓶红酒。
第五十七章.连环套—套住俩
启航心里不安地想:“对这样强势的如梦,儿子若顺从,岂不是和小市场的钱二一样?自己脸上能有光吗?”
“叔叔,阿姨!我敬你们!”如梦举着高脚杯。
启航看看初心,初心看看启航。
两人同时举起了杯。
“饮料在高脚杯里显得不那么对劲,与如梦碰杯有点尴尬。”启航想,初心也想。这对夫妻的看法,想法出奇的一致,而且不仅在这件事上。
启航觉得脸火辣辣地烧。
初心的脸比红透了的苹果还红。
气氛有点尴尬。
启航,初心相互苦笑。
鹏程给如梦狠使了个眼色。
他想:“戏还不开场?等爸妈不好意思要走,那可就麻烦了。”
如梦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戏开始了,她可是主角,今夜的主角。
“叔叔,阿姨!还打算等市场改造后,还用现在的方式做生意?”她看着启航和初心。
初心看了看启航,启航看了看初心。其实俩人一个心,谁说也一样。
“都习惯了,再想改变也没信心,更没胆量去尝试改变,只觉得,我跟你阿姨俩人,守着个店,挣多挣少的,稳稳当当地挺好。”启航说。
鹏程在一边想:“要是我赶着问,那一定不这么认真地回,老拿我当孩子,总认为我还小,认为我只能按你们的意思做才正确。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追求,你们能给我自由,让我闯一闯行吗?”
他轻轻地看着如梦,点了点头,欣赏的那种。
如梦见鹏程用那种从来没有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认识鹏程那么久,用这种眼光还是头一次,这可是头一次,你知道?一个对你有点好感的女孩,看见一个那么长时间,只是合作关系的男孩有这样的眼神是多么高兴?”
在鹏程的一个赞许的眼神鼓励下,如梦精神一振,入戏更深。
“叔叔!阿姨呀!你们的脑子落伍了。”说着他走进里面,拿电脑往外走。
趁如梦拿电脑的当刻,鹏程紧对着爸说:“现在我基本上可以找工作,如梦她爸那里对我好得很。”
他见如梦来了,躲在一旁。
“叔叔,阿姨,来,看看杭州的无人超市!”她打开电脑。
……
鹏程在一边想:“如若我这么做,爸妈能信吗?”
“叔叔,阿姨,再看看淘宝,天猫的销售大数据。”
如梦让电脑离他们近些。
……
“叔叔,阿姨,看看京东。”
如梦一个劲忙活。
……
启航这时想:“这桌的消费可真不少,就是再多,也拿得起,银行卡都在钱包里呢,一张农业银行卡备着装修,有十万,另工商卡,明天去新房那里,领钥匙,还有余头,就这桌,还难得倒启航我?”
鹏程这时想:“给爸妈灌输那么多新鲜事物,现在接受不了,以后他们会慢慢接受的,现在的首要任务,让他们放手,那自己可以展翅飞翔。”
他觉得火候应该差不多了,干咳了声。
如梦的心里明镜似的。
她关了电脑,讲解员样的解说:“新的经营方式和经营理念是现在的主力军,业绩蒸蒸日上,创新才有出路。传统的经营方式、经营理念已经落后,也不知你们感受到了没有?”
她看了看启航和初心。
启航点了点头,初心笑了笑。
启航想:“也是,现在的学生确实买鞋少多了,有的在门市试好了,不买,明摆着从网上买,有时候是生气,可有什么办法?又不能不让人家试?试了不买也不能强卖,可自己改得了观念?和初心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改也还好吧!如果鹏程有点创业的想法,自己也不拦那么紧,让他开了网店类的,接受创新带来的好处。”
初心看了着启航,她猜都不用猜,她直着想:“他一定松动了,他一定先向儿子投降,其实我一样,应该接受新事物。”
……
如梦这时看了看鹏程,她用眼神告诉他,她再次需要赞许。
他当然明白她,在学校他可是专修了心理学。
他用一种很欣赏,很赞叹,很佩服,很有男孩对女孩的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她由此信心倍增,她带着微笑入戏深耕。
她偷眼看了看启航和初心。
“叔叔,阿姨。我爸说了,鹏程这小伙子不错,做事细心,不怕苦,不怕累,有责任感,有担当。他从内心里喜欢,比喜欢我都喜欢,让我都有点吃醋。他说了,假如叔叔、阿姨愿意,叫鹏程倒插门也行!”说完,她偷眼瞧了瞧所有的人。她有点骄傲,就那么一点,她这样认为。
鹏程看着如梦心里激动地想:“如梦,也太会煽情,太会装,太能装,真能装。”
启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愤怒的地想:“自己的儿子,养了二十多年,给你家当养老女婿?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仗着有钱就可以随便乱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就是儿子打光棍,也不倒插门。”
初心可是把不高兴都显在脸上,她怒气冲冲地想:“倒插门?这个事在这儿说说就罢了,往后再提,别怪我,翻脸无情,不管谁,谁也不行,趁早断了这种想法,断了这种想法。”
如梦恰到好处地留给了启航和初心想的时间,这时间,她拿捏得精确到秒。
“叔叔,阿姨,。我爸给鹏程安排了工作,可鹏程他硬不愿意,非要自己创业不可,我爸对他说,孩子,像当年的我。创业嘛,我大力支持,用多少钱,只管说,以后就住在家里,别墅大着呢。”她声情并茂地说。
“我儿子创业碍你的啥事?还像当年的你?还大力支持?还要多少钱管够?还往在家里,那是我儿子,我儿子创业,还轮不到你管,要钱吗?他爸这儿有。”他气得发晕,急着又想:“儿子要创业,爸这里有钱。怎叫一个外人掏钱?”
说着,他的手伸进兜里,摸钱包。
鹏程偷眼看了下爸,见到火候,心想:“该自己上场了,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他走到如梦面前,很恭敬地对她说:“谢谢你爸。不,以后是咱们的爸,用钱的时候,我就会去拿。”
“拿!爸这有钱,别用别人的钱,用别人的钱,腰不直!”说着,他掏出钱包,拿出农行卡说:“里面有十万,爸支持你。”
说着气呼呼地站起身来,走到鹏程面前把农行卡重重地拍在他手里。
“车钥匙呢?”他伸着手准备拿,转过脸对着初心说:“走,咱们走。”
启航拿车钥匙在前面气冲冲地走。
初心跟在他后面怒火烧。
俩人消失在夜幕中。
鹏程把卡装进自己的钱包,给了如梦一个热烈的拥抱。
第五十八章.连环套—意外收获
“如梦,今天表现得太好了,谢谢你!”鹏程又给如梦一个热烈的拥抱。
“这家高等烧烤坊是怎么回事?每次来为什么都不要钱?”他看着如梦。
“爸公司的子公司的经理的小舅子开的,还是通过我,成了总公司的指定消费点。”她这时有点高傲。
“原来这样,那以后我开了公司,也把这儿定点成公司的固定消费点。”他有信心地说。
“就凭你?刚从你爸拿来的十万?能开公司?开什么公司?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她惊奇地看着他。
“马上要开,你加入不?”他看着她。
“当然了,我投钱,我当董事长,说,需要多少钱?”她看着他。
“公司肯定离不开你,但你也不能成为公司的董事长,你投资的比例最多占百分之二十,可以吗?”他试探性地问她。
“要开公司肯定离不开她,他若嫌占股份太少,可以再给她加,最多百分之三十。”他想。
她看着他,心里美,得意地想:“小样,开公司,你就离不开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虐暴你。”
“就依你,什么时候开?”她应得痛快。
“那说定了,你是未来公司的元老。”他很激动。
“套住一个,这条鱼最大,却好套,套住她了?所有的事都好办。”他想到这暗自笑了笑。
他向前走了几步,长出了口气,汊河的夜好美。他有点小陶醉。
“明天,依诺要走,她可是开公司的重要骨干,她的出国交流,两个月。”他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他看了看满天的星星,路边的花草间不时传来虫鸣。他跳了下,伸手想抓只闪着微光的萤火虫。
他真想变只大鹏,展翅遨游天空。
如梦见他离得越来越远,也不紧着追,她也要放松放松。
别人眼里的她,绝对叫人羡慕嫉妒恨。可谁知道她的苦痛?
她不想在这舒心的时刻想这些,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放松。
……
“鹏程!”高圆圆叫了声,她身边跟着王广宇。
鹏程拍了好几下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你是?”他觉得有点尴尬。
“人家都能叫出自己的名子,想了这么长时间却不知她是何名何姓,哪怕说出个姓来,也不至于太尴尬。”
“你是?”他特意把话说慢些,用闪电样的速度搜索记忆。
可他对面前这个女孩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到底是谁?她?”他脸有些红,不过在汊河边,这个时候谁也看不清。
“在幼儿园?你不是还打过我。”高圆圆紧着提醒。
他紧着想:“我在幼儿园打过?打过,打过叶小小。”
“叶小小!你好!”他冲着高圆圆笑了笑,伸出了手。
如梦紧走过来,在一旁笑着看。
她想:“这小子,还挺有女孩缘,随便在汊河边,就能搭讪一个,这女孩?”
高圆圆没有伸手,扭头对着身后的王广宇说:“咱们走!”
鹏程赶紧拦住高圆圆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是?”
“我是高圆圆?你不记得了?”她转身想走。
“高圆圆呀!我记起来了,在幼儿园,我打过你一回,大班时候。后来你去市里上学,所以没想起你来,请原谅。”高圆圆一提醒,他一下子想起来。他抱歉地说。
有时候,有的人,在记忆的某个时刻或某个角落躲得很深,如果不是她提醒,说不定,她会躲在记忆深处静静地呆一辈子,也永远不会被想起。
“赵老师的女儿!”他想后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曾听爸妈提起过高圆圆,说她也和依诺一样,学服装设计的。十几年没见过面,也没有联系,她怎么认出自己的呢?”他想。
但他又不好意思问高圆圆。
如梦在一旁看着,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害得我,刚刚还有点小担心。”
“那加个微信?”他试探着问。
高圆圆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
“偶像男!”她笑了笑。
微信上加了他。
“不是明星!”他强笑了笑。
加上了她。
……
他看着高圆圆拉着她的同学走了,叹了口气说:“太丢人了,人家认得你,你却认不得别人。”
“走,咱们喝点?庆祝你们同学相认!”如梦的话语间有很强的讽刺意味。
“庆祝就庆祝!”他转过头来。
“又不花自己的钱,刚才有爸妈的时候都没有心思好好吃,好好喝。”他想。
他和她又回到烧烤坊。
服务员刚收拾干净,见两人又回来,有些惊奇。
“是不是忘拿了什么东西?”他问。
“喝什么?”如梦没理服务员,笑着问鹏程。
“啤酒。”他直接了当。
“烤串,就行了,来三十串。别得不用。”他直接做主。
“还不快上?”她催着服务员。
她看了看他。
他看了看她。
“用高脚杯?还是玻璃杯?”她看着他。
“不用杯,直接用瓶,口对口,不更痛快!”他觉得今天该醉一回。
“好久没见你这么痛快过,每次见你都是闷闷不乐的样,今天就让醉,把一切的不愉快都带走,醒来后,迎接崭新的生活。”她把这么长时间想说的,痛快地说出来。
“服务员,再打开两瓶。”她催身边的服务员多开瓶。服务员早打开了两瓶,一个人面前搁着一瓶。
“不用再开,服务员,我们这儿不用再来,无论谁喝得什么样。醉得什么样。”他真想喝醉。
“听见了,没我的话,不能让任何人打搅我们,告诉老板。”她见只有一堆啤酒,急着说:“多备些酒。”
服务员急着去拿啤酒。
……
“干!”他举起瓶。
“干!”她举起瓶。
“砰!”
他一仰脖,瓶口对口,一口气,一瓶。
她一仰脖,瓶口对口,一口气,一瓶。
他把空酒瓶放到桌子上,又拿了一瓶,用牙一咬,瓶盖掉了,他递给她。
她笑了笑,痛快地接过来。
“边吃边喝。”她递给他一串。
他接过来,狠狠地咬一口,笑了笑。
她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串,也狠狠地咬了口。
“别学我,干!”他举起刚咬开的一瓶。
“不学你,干!”她举起他刚递过来的一瓶。
“砰!”
他,口对口,一口干。
她,口对口,一口干。
他看了她,笑了笑。
她看了他,笑了笑。
他又咬开一瓶,递给她。
她又拿了一串,递给他。
他又狠狠地咬了一口串。
她也狠狠地咬了一口串。
他一手拿了酒瓶,用牙咬开后,想直接喝。
“还没碰瓶呢?”她急着把酒瓶伸到他的酒瓶前。
“干!”
“干!”
“砰!”
……
他爬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她凑了过去,轻轻撩开他的休闲衫。
他的后背有条很长的伤疤,她看着看着,落下了眼泪。
第五十九章.连环套—伤疤
她心底那段叫她后悔的记忆又在重启。
她不想面对,可不想面对却时时想起。
她下定决心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从此这段记忆将从脑海里永远抹去。
她将这段记忆慢慢串起,成串后,她想将会把它投进海里,让它永沉海底。
去年夏天,自己觉得很浪漫的晚上,一开始她是这样认为。她觉得应该换个地方,吃顿饭,光在那几家高档的地方吃饭,她觉得都吃腻了。
她开着迈巴赫,特意找了个没去过的地方,她想喝醉,在那种地方她想不喝醉都难,那地离她现在的这儿也不远,胜利北大街,花卉市场对面,她早听说,五七路板面是一绝,那晚她想:“得好好地尝尝。”
她来时人还挺多,她排了队,等了很长时间才要了碗板面,要了两凉菜,拿了三瓶啤酒。
“吃一回不容易,不喝醉?哪对得起自己白等这么长时间?”她想。
她想:“醉了后,得有个代驾把自己送回家。”
于是她约了个叫偶像男的代驾。
为了保证自己喝醉后能随时走,她特意叫偶像男的代驾早些到,不过她也有底气,出了双倍的价,而且多等一个小时,加一百块钱。
她很任性,因为她有任性的本钱。
她吃着热乎乎辣乎乎的板面,心里那叫个舒服,心情那叫个爽。
他夹了凉菜,送到嘴里,吃起来觉得那么对口,那么脆,那么香。
借着欢喜劲,她喝了两瓶啤酒,可这时偶像男来了,一听代驾的是迈巴赫,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她威胁偶像男。“不代驾就投诉你。”
“就是投诉也不代驾迈巴赫。”偶像男说。
她气得要死。这一气不要紧,她又喝了一瓶。
偶像男远远地站在一边。
她有了征服感。
于是又要了一瓶。
有几个人在迈巴赫旁,拍照发朋友圈,她看了高兴,她又喝了一瓶。
最后她付了钱,晃晃悠悠提着空酒瓶向车走时,见还有人拍照发朋友圈,她骂了句,当时不知道说得是啥,只知道偶像男,离她挺近,怕她摔倒。
哪知,拍照发朋友圈的那几人不干了,几人围过来和她理论。
她把空酒瓶往地上一磕,举着半拉酒瓶撒开了酒疯。
那几人不退,她更是发了狠,抡圆了胳膊,拼了命。
她只知道用力过猛,用半拉酒瓶扎了一个人的后背。
她只隐约听得有人打了120。
她吐了后,才清醒,只听见旁边的人说,“这个女孩,把自己人扎了。”又听得有人说:“她同伴扶她,却被她送上了120。”
她听了明白。
她来不及多听。
打了个车去了260医院。
这时120把偶像男拉去了260医院。他通过急救,包了厚厚的纱布,医生说,回家养养就行。
偶像男没回家,被她请进一间如家的客房。
……
她这才知道,偶像男叫鹏程。
在客房,她喊了声:“鹏程!”
他笑得开心,并没有埋怨她的意思。
她拿出一叠钱给她,他没拿,笑着说:“等以后,有用着你的地方,再还这个人情。”
她有点看不懂。
现在也看不懂。她放下他的休闲衫。
倒觉得自己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把那串记忆,串好,抛向天空,穿过神州大地,一头扎进太平洋。
她有点高兴,那段记忆丢得比预想地远,扎进太平洋比沉到海更深。
“他要开公司?凭他能行?才十万块,打个酱油还行。可他要开什么公司,只十万,莫非?在天猫上开个店?不,不是他的性格。他要干什么?”她真看不透。
“大王叫我来巡山!……”他的手机响不停。
她接听
“哥!明天早八点,么么哒!”
“什么意思?”她问。
“如梦姐!跟我哥在一起?甜蜜蜜呢?”
她听得脸羞红。
“你哥那样,也配和我甜蜜蜜?他喝醉了,在汊河这,不忍看他像死狗一样爬着不动,才看着他。我看,别么么哒了,哭傻吧!”她的话麻利。
“叫我哥接。”
“你哥!你哥!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叫不停。”她装得七分醉意,三分清醒。
“叫我哥!”
她刚想去叫,见鹏程站在跟前。
“吓死个人,来跟前也不言语声?”她把手机交给他。
“依诺呀!八点吗?准时到,么么哒!”
他看着她,笑了笑。
“你是幽灵?不声不响地就来到我跟前?吓死宝宝了!”她笑着说。
他无响应,像微信一样地等待。
……
他打开手机,约了个车。
醉酒开车,是违法,逮住了拘留。他懂。
醉酒开车,是玩命,自己的命,别人的命,票都是单程,有去无回。他懂。
珍爱生命,不止酒后,时时小心,车祸无情,他在做广告,有公益性。
……
约的车来了,他上了车,如梦直往上冲,他往下推她,并笑了笑说:“不让你去为你好,你那么说依诺,她准灭灭你的威风。”
“我看依诺不是那样的人,倒是你?有什么怕她知道的事,怕我给通风报信。”她看着他的脸,看他如何反应。
“没事,能有什么事?我做事一贯光明磊落。”他说这话不眨眼睛。
她略停了下,忽然明白了点,急着说:“怕我把你今晚拿你爸十万块钱的事,说给依诺听?”
她那边的车门关不上,他推她用劲,把车门往外挤得紧绷绷。
“喂!你们俩还走不走?不走的话,把钱结清,我还有活呢?”司机有点小着急,时间是出租车司机的生命,你俩打情骂俏,人家可急得要命。一天有一天的份子钱,不加油又不行。
“慌什么?不让你白等,双倍车费,成还是不成?”她又任性。
“中。”
“原来是河南司机。”鹏程笑了笑,没吭声。
他把手缩回来,如梦往里挤了挤。关了车门。“砰!”的一声。
“慢点!亲!车可是俺的亲生!”司机逗乐。
他俩笑,笑得出声。
……
到了机场,鹏程把依诺叫到一边。
“小公主,出了门万事小心。哥在家里要干大事情!”他对她说。
“又做你的春秋大梦?又想到哪一出?别唱着唱着西厢,到时候出了个唐僧!那可不好收场了,我的猪师兄!”她调侃着哥。
“幺妹?哥有那智商?早拍电视剧了。”他更逗,用四川话回了她。
“爸妈都交给你了,等我回来,若少了一根头发,那我就把你点了天灯。”她说这句话,却是一本正经。
“遵命!”他正经地回,却显得有点不正经。
“那我走了,再见,两月后,再庆祝成功。”她又冲着如梦欢喜地说:“姐,我走了,我这傻哥,交给你了,管教千万别放松,千万别留情,该打就打,该骂就骂,等我回来,有条命,能喘气就行。”
他暗自苦笑,没吱声。
乐得如梦,找不到北。
第六十章.连环套—自投罗网
依诺登上飞机,降落的不是她所要到达的终点,等到北京再转机的时候,她登上的将是改变观念的起点。
飞机消失在鹏程的视线。
他感觉有点亲人分离的小伤感,微微刺痛心的那种。
“走吧,你这将要开公司的大领导,有什么指示?”如梦的话里含有很浓的讥讽味道。
“依诺走的真不是时候。她是公司成立的最重要的一环,这可怎么办?”他想。
他拿出手机。
他点开“不是明星”的朋友圈。
他看呆了,楞愣地站在那里。
……
“如梦!昨夜那个幼儿园同学可是个人才,你看,她设计的服装。”他递过手机,让如梦看。
“呦!就这古里古怪的设计?我觉得也没几个人喜欢。”她发表自己的看法,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她突然想起点什么,急着问他,说:“怎么回事?说把我的微信删除就删除了?”
他有点脸红,心里却想:“本想和你一刀两断,结果因为爸交待赵阿姨学生白宏志的事,才又加了你。结果加对了,现在离了你还真不行,你可是我套里的最大的鱼。”
当然,他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笑着对她说:“别提了,一时糊涂,那时候也不知脑子怎么啦,迷迷糊糊地说删除就把你删除了,后来一想,自己错了,才给你打电话,今天正式向你认错。”
说着,他向她深深地鞠躬,但姿势有点叫人笑的那种。
她看他这样子,憋不住想笑。
“别装了,我又没拿这事真当回事。”她笑着说。
他勉强地笑了笑,赶紧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来。
“能不能再帮个忙?”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说。
“能。”她爽快地应。
他对她说:“……高圆圆……需要你配合,你还是主角!”
“每次都是我唱主角,那要开了公司?我还是主角吗?”她一本正经地问他。
他看了着她,转过头,没说话。
紧往前走了几步。
他想:“如果你是主角?你还会再开个我说的那种公司?我想要开的公司你不懂。我也只是想得挺美,公司到底能做成什么样子?我也没底,我只是想,多担些风险,实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当然,我也挺自私,甚至还动了歪脑筋,设了一个很大的连环套,但,我的初心是好的,小市场的这次改造,促使我要有担当,因为我是小市场成长的孩子。小市场成长的孩子,要用与父辈不同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想到这,停下脚步。
她追过来,说:“光躲着我?我又不是老虎?把你吃了。”
他紧着笑,装着幽默地说:“你是老虎!女人是老虎!”
“人家还是女孩呢!”她有点不高兴。
他对着她又是鞠躬,说:“对不起,又说错了,不该这样说。”
她笑得开心,想:“眼前这个男孩这两天总讨自己欢心,认识他这一年来,他可从来不这样。”
她的脸上这时堆满得意,她有意地瞧了瞧他。
他这时又说:“我真的错了,不该说你是女人,应该说你是女孩!”他略停了下看了眼她。
她这时更是得意,心想:“他真得变了,承认一句话的小错,也说两遍,看来,他真是被我训服了。”
她笑得灿烂,笑得烂漫,笑得潇潇洒洒。
这时他笑着说:“女人是老虎这句话,应当只在心里想,不能说。哪有明摆着人家是女人,却当着人家的面说?得给人家留点面子,叫人家女孩,人家才高兴。”
说完,他紧往前走。
她略停了片刻,回过味来,笑着说:“好坏,损人的法子真多。”
他在前,她随后。
后来。
他在左,她在右。
他说,她听。
她说,他听。
……
他俩走进了一个驴肉火烧小店。
“吃点?”他看着她。
“好吃吗?从来没吃过。”她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说。
“尝尝,不就知道了吗?”他坐在她的对面。
“服务员!四个驴肉火烧,两碗馄饨。”他叫得起劲。
她笑了笑,往四周瞧。
他拿出手机。
点开微信。
点开“不是明星”。
“偶像男”:“你好,幼儿园的老同学!”
“不是明星”:“你好,忘记幼儿园老同学的那个偶像男!”
“偶像男”:“实在抱歉,昨夜没认出你来。”
“不是明星”:“认不出来,没关系,那只是过去。”
“偶像男”:“看你的朋友圈里,挺震撼,只有天才的人,才能设计出来的服装。我看这世间只有你才是真正的设计师!”
“不是明星”:“没想到拍马屁的功夫,还真了得!”
“偶像男”:“在事实面前,我只是说了句真话,说句真话就成了拍马屁?”
“不是明星”:“嘴好厉害呀,不像上大班时只会动手欺负小女孩,连个正经话都说不全的小男孩。”
“偶像男”:“那是过去,现在的我可是有修养,有内涵。要不?过来谈谈,看今天的我,与幼儿园大班的我,有多大改变?”
“不是明星”:“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有些人的脸比城墙厚,这话给你,正好。”
“偶像男”:“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我记起来了,我还常常吃分给你的水果,现在说声对不起,请你接受。”
“不是明星”:“以前的单纯小男孩能变成这样?哈哈!”
“偶像男”:“没有啊,我一直这么玉树临风,幽默风趣!”
“不是明星”:“真让我猜对了,我在跟一个‘无赖’浪费时间!”
“偶像男”:“别,我可是好人,一个纯粹的好人,千万别走,还有正事!”
“不是明星”:“切!”
“偶像男”:“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亲!”
“不是明星”:“呦,呦!还亲?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偶像男”:“正事!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不是明星”:“不想上班,只想让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舞台!”
“偶像男”:“这里有个舞台,你是否愿意为自己的理想奋力一搏?”
不是明星。“舞台?小市场的舞台吗?池子太小水太深,鲸鱼能上得了岸?”
“偶像男”:“让我‘大吃一鲸’!小市场出来的孩子,胸怀大,别说是鲸,美国的十几个航母战斗群来了,装在我肚里,驶上半年,都驶不到边。”
“不是明星”:“你比宰相牛,人家肚子里最多能撑船。”
“偶像男”:“多谢夸讲,硬着脸皮邀请,出来谈谈!亲!”
“不是明星”:“激动地泪汪汪,发个定位。”
“偶像男”:“好的!”
……
鹏程那个激动,真想蹦个高,他一抬头。
看见。
如梦正低头看着他。
他和高圆圆聊天,她都看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