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集体婚礼
总旗军官同村民们的谈判十分顺利，只说了几句话，村民就答应以李国栋所说的“相亲会”的方式，给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和寡妇安排同军户们见面，搞一次相亲会。
之前李国栋来过，村民们对威风凛凛的武威伯一开始十分敬畏，但后来发现这位伯爷平易近人，手下的兵不像别的明军那么凶神恶煞，他们就不再抵触那些当兵的。毕竟当地村民们被贼将军和张献忠轮番祸害过了，在他们眼里，兵和匪没有区别，甚至兵比匪还要凶恶。
李国栋带着一群夜不收，亲自来到村子里后，村民们就对这些兵的印象完全改观了。这些精锐夜不收帮着村民们砍柴挑水，还拿出糖来分给小孩子吃，军医还给卧病在床的老人开药方抓药。老百姓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军队？自然就答应下来，愿意接受李国栋的提议，给村民和军户们配对，拆迁了村子，改建军堡。
当李国栋离开村子的时候，不少村民们甚至要把自己家里的小姑娘送给李国栋当丫鬟，毕竟村民们都知道，给大户人家当丫鬟，肯定要比在自己家里的日子好过，说不定还能拿回一些月例银子补贴家用。
李国栋最后只收下两个家里看起来就特别穷的小姑娘，然后给了他们家里一户人家二十两银子，当成买下了女儿。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在当年是很高了，北方遭了灾的一些地方，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能换到两个馍馍都算好的。
其余的村民要求，都被李国栋给拒绝了，他对那些村民们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请你们相信我，你们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真的没必要卖儿卖女。本伯麾下那些小伙子都算好小伙子，你们嫁给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总旗军官同村民们谈判结束，次日就开始了相亲会。
相亲会开始了，本着李国栋提出的：恋爱自由，尊重男女双方意见的前提下，先由女方开始挑选，找到对上眼的人，然后是男方选择。两人都对上眼了，就配对准备结婚了。
经过一整日的相亲会后，最后白正明和陶开然两人还是光棍汉子一条，陶开然是主动当光棍，他拒绝了好几个看上他的小媳妇、大姑娘、小姑娘和年轻寡妇，因为他心里无法放下自己被建奴掳走的妻儿。至于白正明，则是根本没有一个女人看上他，所以又老又丑的他就再一次被剩了下来。
总旗军官林淼最幸福，他年龄不过二十岁出头，长相比较帅气，又是总旗军官，有十多户人家的大姑娘小姑娘抢着愿意跟他，最后他选了一个虽然看起来很邋遢，全身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很亮的小姑娘当正妻，又收了两个小姑娘当丫鬟。他让新媳妇洗了澡，发现还是一个长得挺清秀的小姑娘，就是因为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看起来不太好看罢了，若是好好养几年，也算是个小美人儿。
女人之中，蔡氏没有找到郎君，不是没有人喜欢她，是她自己不愿意挑选。当最后大姑娘小媳妇小寡妇都挑了男人，就剩下她一个了，白正明看中了她，却被她给拒绝了。
崇祯十六年七月初七，也就是七巧节，也叫七夕节这一天，武昌城外方圆数十里内的新到军户们同当地的村妇村姑们举行了盛大的集体婚礼，周围五十二座军户所同时举行了集体婚礼，可谓是场面浩大，武昌地界内热闹非凡，从武昌城外开始，到下面的各个村子，锣鼓喧天，爆竹轰鸣，一对对新人披红戴花，准备举办婚礼。
“弟兄们，今天是麾下弟兄们的大喜日子，我们下去走走。”这天一大早，李国栋就把韩大山、张炜等部将，以及自己的夜不收都叫来，安排大家去参加集体婚礼。
几乎每一名游击将军以上的军官，都分配到一座村子，代表李国栋去参加弟兄们的集体婚礼。而李国栋自己则带着铁锤和十多名贴身的精锐夜不收，一起去了陈家湾，也就是陶开然他们的村子。
这座村子在后世的时候已经不靠湖边了，但是在这个时代，村子外面就是湖泊。
李国栋等人还未进入村子，就远远的听到锣鼓声和鞭炮轰鸣声，放眼望去，只见村子内挂红披绿，张灯结彩，一片热闹景象。
“伯爷！”门口放哨的卫兵见到李国栋一行人过来，连忙上前行礼。
“哈哈哈，今天可是大喜日子，本伯就来你们军户所蹭饭吃了。”李国栋笑道。
“伯爷赶快里面请！”那卫兵弯腰道。
“你们就留在这里放哨吧，虽然今天是各位兄弟的大喜日子，可是你们也不能放松警戒，我们要防范，万一贼将军还是献贼来偷袭。明哨暗哨可都有布置好？”李国栋问道。
“回伯爷，都布置好了，若是有贼人来袭，我们第一时间就会发出报警信号。”那哨兵回道。
“做得不错！”李国栋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怕左良玉还是张献忠来偷袭，在军堡尚未完工之前，李国栋的主力大军就留在武昌城内，他的夜不收和轻骑兵都四面撒出去了，江河湖泊上，都有李国栋的水师警戒，可以说武昌周边戒备森严，无论是张献忠还是左良玉，都没有任何机会大规模来袭。
之所以不放松警戒，是担心左良玉还是张献忠派遣小股部队伪装成老百姓混进来搞破坏。虽然知道他们每那么大的能耐，可是李国栋做事从来都小心谨慎，不会留下一点漏洞给人抓住。
李国栋一行人刚刚走到村口，就听到里面一声唱名：“伯爷到！”
正在忙碌着准备婚宴酒席的军户和当地百姓纷纷转过头来，见到李国栋一行人走过来，人们纷纷跪地行礼。
“各位，都起来吧，今天本伯是来你们这里蹭饭吃的，各位不必见外了。”李国栋做了个虚扶的手势，哈哈大笑道。
“哪里的话，伯爷能赏脸来我们村子，乃是我等的荣幸，”林淼连忙行礼道，“伯爷，今日这里的酒菜，也是伯爷您给属下们备下的，伯爷来吃自己的饭菜，怎么能叫蹭饭吃？只是这里的厨子粗劣，恐怕菜肴难入伯爷法眼。”
李国栋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之前我们几个兄弟在塞外的时候，连厨子都没有，还是本伯自己动手烤羊肉呢。”
村子内，军户们和村民们忙碌着，杀猪宰羊，有人在杀鱼刮磷，还有的人在洗菜备料。其实这样的婚礼和典型的农家婚礼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大锅在炖菜，大蒸笼蒸菜，饭菜做好之后，装入一口口大碗内，然后端上桌。这里的猪羊，都是李国栋让人给他们送来的，粮食面粉和各种调味料，也是李国栋出银子买来的，只有鱼虾和蔬菜，是当地村民自己捞来的。为了麾下军户们的这次盛大婚礼，李国栋可是自己掏了几万两银子，为一万多人同时举行集体婚礼。
到了中午的时候，婚礼正式开始，新娘新郎们二拜高堂的时候，李国栋被军户们挑选出来，坐在父亲的位置上，代替高堂。因为这些军户们不是没有父母，就是父母不在身边，他们就挑选了德高望重的李国栋充当他们的高堂。
第682章 南下长沙
集体婚礼结束之后，外来的军户们和当地的妇孺老弱就成为了一家人。虽然大部分的军户娶的媳妇都不是黄花大闺女，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这些原本是北方的饥民，后来又被李自成裹挟成为流民，之后在战争中被李国栋俘虏又成为了军户，他们能够娶上媳妇给自己传宗接代，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在乎什么媳妇是大姑娘还是小寡妇？
其实很多所谓的小寡妇，她们的丈夫这个时候可能还活着。可是在这个年代，男人被贼人抓走了，那就是九死一生，就算是活下来，他们也没有机会回家和妻儿团聚了。
真实历史上，这些男人被张献忠抓走之后，大部分都战死了，少数活下来的男子，后来跟着李定国反清，最后还能幸存下来的男人也是跟着李定国去了缅甸，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再回来同妻儿团聚。
可是这些女人还要生活，要赡养公婆，要把前夫留下的孩子养大成人。在原本的时空，这些女人肩扛重担，把丈夫留下的孩子养大成人，也为汉人血脉的延续做出了贡献。而在这个时空，有一批男人来替她们扛起重担，帮她们赡养公婆，养育孩子，她们自然接受了这些男人。
已经成为一家人的军户和妇孺老弱们就开始兴建军堡了，武昌地处水陆交通的十字路口，是四战之地。军户们和他们的家人一起，把原来的小村子都拆除了，在原来的土地上挖掘地基，修建军堡。不久之后，一座座带有棱堡的军堡就出现在武昌周围地面上。
“启禀伯爷，朝廷强令孙督师出兵，孙督师无奈，只好出兵潼关剿贼。”一名张书恒派来的亲卫军特工来向李国栋禀报。
听闻此言，李国栋感叹一声：“崇祯啊崇祯，你就和光头一样，不仅是运输大队长，还是一个微操大师啊！孙传庭此战必败！”
“什么光头？什么微操大师？”韩大山不解的问道。
李国栋突然反应过来，很尴尬的笑了笑：“光头就是微操大师，一个愚蠢的家伙，你们不认识的，我也是在梦里见到过这个家伙。”
当然没办法向身边的人解释什么光头和微操大师之类的，李国栋只能以梦里见到过来搪塞过去，还好韩大山这个人比较忠厚，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不然还真难回答了。
李国栋喝退了左右，对送信的人说：“大明败局已定，已经无可挽回，回头告诉张书恒，让他注意救下孙督师一家就好了，朝廷不知道孙督师的情况，强令他出兵，这是大败招啊！”
“诺！”那人退了下去。
东面消息传来，总之不是什么好消息：左良玉三十万大军在长江对岸，只是忌惮李国栋的实力，不敢带兵过江来取武昌。
南面也有坏消息传来：张献忠已经攻破了岳州，沿着湘江逆流而上，又攻克了湘阴，剑指长沙城。
“东有左良玉，南有张献忠，若是我出兵追击张献忠，左良玉又要趁机夺取我的武昌城；若是不出兵追击，任凭张献忠破坏湖广产粮地，不仅朝廷震怒，会严令我等出兵，而且李某良心上也过不去啊。”李国栋感到左右为难。
斟酌了许久，李国栋还是决定出兵长沙。
“我军以轻重骑兵和龙骑兵追击，各位弟兄们只携带半个月的干粮。陆师和部分水师留下来防御武昌，不得给左贼可乘之机！”李国栋下了命令。
此时，七百余里外的长沙城内早已乱成一团，惠王朱常润和吉王朱慈都在龟缩在长沙城内。
惠王朱常润，原本的就藩地是在荆州，李自成攻打荆州的时候，朱常润逃去了长沙。而吉王朱慈的就藩地就在长沙。自从第一代吉王朱见浚于成化十三年就藩长沙开始，吉王系列在长沙已经有近一百七十年了，长沙百姓饱受宗藩之苦，百姓承受了沉重的负担，不堪其苦，就连长沙当地的地方官深有怨气，曾大声呼道：“宗藩日盛，长沙之民不胜其苦矣！”
吉王同楚王和福王相比，也是一丘之貉，据说张献忠沉入江底的金银财宝，大部分都是从吉王府抢来的，由此可见，吉王的财富有多少了。但有钱的吉王也不知道哪个神经搭错了线，家中金银百万，却不知道拿出来支付军饷，给守城将士赏银，而是做好了只身出逃的准备，把偌大的王府和王府里的金银财宝都给丢了，自己一个人化装逃离长沙。
说实话，李国栋真不知道那些藩王都是长了什么脑袋，有钱不拿出来犒劳三军，导致自己被杀，钱财全部落入贼人手中的福王和楚王；还有宁可弃城而逃，也不肯拿出银子的惠王和吉王。
真搞不懂这些人怎么想的：不拿出银子犒劳三军，等到城破了，命没了，银子也没了；不拿出银子犒劳三军，弃城而逃，城破之后，贼人还能把这些银子留下来？
所以说，至今李国栋遇到的藩王之中，也就是德王和周王属于正常人，这两王前后也送给了李国栋不少银子以谢救命大恩。至于其他的藩王，多半是脑子有问题，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李国栋知道吉王朱慈的下场，他自己化装出逃了，丢下了偌大的王府和王府的人，张献忠攻破长沙，把吉王府抢了个一干二净，王府官员和侍卫大部分被杀，王妃郡主宫女都被张献忠抢走了，金银财宝抢得连根毛都没留下，最后还一把火烧了王府。而朱慈一路逃亡，先是逃去了广西，清军入关之后，朱慈又逃去了四川，最后还是到了大西军的地盘上。到了南明覆灭的时候，朱慈在缅甸被杀。
城内的两位一字王都想着跑路；湖广巡抚王聚奎慑于大西军的威势，根本不敢作战，也只想着逃命；总兵官尹先民和副将何一德，早都打好了算盘，打算开城投敌，只有长沙推官蔡道宪准备抵抗。
就在蔡道宪做好守城准备的时候，原本打算同他一起守城的巡按御史刘熙柞却站了出来：“各位，贼人势大，为免于陷藩，我等已经决定了，陪同王抚台，护送两位王爷共同前往衡州，湖广巡抚衙门也迁往衡州。”
郧阳巡抚李乾德也站了出来，表示要送两位亲王去衡州。
话说这郧阳巡抚怎么会和湖广巡抚同在一个衙门？原来是朝廷封了李乾德为郧阳巡抚之后，因为贼军攻破了郧阳，李乾德无法到任，于是跑去了武昌，同湖广巡抚王聚奎坐在一个衙门内。张献忠兵临武昌，两位巡抚大人吓破了胆，跑去了长沙。结果张献忠又兵临长沙，这两位巡抚大人又在想着如何跑路了。
蔡道宪原本以为，长沙诸多文武官员，肯定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守城，谁知道都在想着跑路，这令他十分失望。
“不好了，总兵官孔希贵被贼军击溃之后跑路了！”有人急匆匆的跑进巡抚衙门禀报。
这个孔希贵可是一个贰臣，连贼军都打不过。后来清军入关之后，他当了贰臣，在给满清出力的时候，却立下汗马功劳。
湖广巡抚王聚奎立即站了起来：“贼军势大，长沙城恐怕无法坚守，还是护送藩王要紧，我等可不想落个陷藩之罪！”
第683章 收复岳州
湖广巡抚王聚奎、郧阳巡抚李乾德、巡按御史刘熙柞等高级官员护送惠王朱常润和吉王朱慈离开长沙，前往衡州。弃城出逃的这批官员和宗藩刚刚离开长沙城的次日，张献忠大军就包围了长沙城。
“大王，我们得到内线消息，惠王和吉王都跑了，不过吉王府金银财宝太多了，都没有带走，还把不少家人和宫女都留在城内。”张可望得到了内线送来的消息，立即向张献忠禀报。
张献忠冷笑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攻下长沙，把他的吉王府给抢光了！把吉王的地契店契都烧了，再把土地、店铺和房屋都分给我们的有功之臣。吉王府也一把火烧了！”
张定国道：“大王，吉王府占了长沙城一半，若是一把火烧了，岂不可惜了？”
张献忠牛眼一瞪，冷笑道：“可惜什么？我们在这里又不可能住长久，不烧了还留给朱慈回来住？”
张可望道：“义父高明！长沙水陆交通十分发达，湖广之地四面受敌，无险可守，大军应顺江东下，夺取南京，争得龙盘虎踞之地。”
军师汪兆麟却说道：“夺取了长沙之后，我军不应往东，明军重兵沿江驻守，尤其是驻扎武昌的武威伯，水陆大军皆为精锐；再往东进，有驻守黄州的左良玉，即便我军侥幸抵达南京，有明将黄得功驻守，恐怕难以攻克南京坚城。以学生之见，攻下长沙之后，不如趁着闯王同孙传庭在北方交战之机，我军西进，效法武侯诸葛亮夺取四川天府之国，以求日后称雄天下，至少亦可如刘备也，以一天下三分也。”
张献忠哈哈大笑：“先生真乃吾之诸葛孔明也！”
汪兆麟道：“大王，当务之急是先攻长沙。长沙城池坚固，若是强取，恐怕我军损失惨重。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军当向城内喊话，力劝守军投降。两藩王两巡抚都跑了，城中守军还有多少斗志？”
“好，那就依汪先生的，先围城，再劝降！”张献忠喝令下去，令人包围长沙。
七百余里外的武昌，李国栋已经发兵，他亲自率领七千轻重骑兵、三千龙骑兵和一千夜不收，共计一万一千清一色的骑兵，从武昌登船，一路逆流而上，沿着长江抵达岳州。
张献忠留在岳州的兵马不多，守将张能奇见明军水师强大，又见是武威伯李国栋旗号，于是弃城而逃。
李国栋没有下令追击献军，而是先进入岳州城内，清点损失情况，再派人去周边农场视察民情。不久之后，派出去的轻骑兵就回来禀报，说城内士绅大族损失惨重，不是被杀就是跑了，也有不少士绅豪强投靠了献贼。城内城外的百姓的损失情况还算比较好，张献忠攻下岳州之后，并没有屠杀百姓，也未搞强行抓走青壮的恶行，所以老百姓受的损失不大。
原岳州知府衙门内，李国栋翻看户籍册和地契的官府留底等资料，还有一批从周围县城请来的秀才帮着他一起整理资料。
“你们把所有的户籍册、地契、房契、店契都整理好，被灭门的士绅，投贼的士绅名下土地财产，全部另外整理出来，无论是无主之地，还是投贼叛逆之地，全部没收充公。”李国栋对那些读书人说道。
随着晋阳军实力大增，不少屡试不中的秀才、童生纷纷来投。一些多年不中的老童生和秀才，早就对科举制度失去信心了，他们自知再考下去也没有前途，于是就有一些“有识之士”看到了李国栋的未来，便来投奔晋阳军，为自己的将来博取一个前程。
特别是秀才，理论上来讲，明朝的秀才就已经是步入士绅阶层了，但还是最底层的士绅，没有当官资格，充其量只能当个私塾老师，连给县令当师爷，县令还看不上一个小秀才。举人是有当官资格，但只是有资格，能够当个县丞之类的小官，若是不中进士，就没有升迁资格。
李国栋向这些读书人承诺，来帮他做事，不入军籍，只是来帮忙，这就意味着他们还是士绅的一员，而不是低贱的军户。
有一大批读书人帮忙，资料很快就整理完了。
李国栋对那些不动产进行了分类处理：全家被灭（不一定都被杀光了，有的是家里男人大部分被杀了，妇孺老弱被献军掳走）的那种士绅的不动产，全部没收充公；投了贼的士绅不用说了，安上一个从贼之罪，家产全部没收充公；至于是暂时逃走的士绅，地契、房契和店契之类的保留，等他们回来，这些不动产还是他们的。
“大哥为何不趁机把所有的士绅都收拾了？”韩大山问道。
“不急着收拾他们，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湖广士绅遭了献贼，损失惨重；今后若是建奴入关，北方士绅想必会纷纷投敌。这样不就剩下东林党一家独大了？我们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还得留下一些湖广士绅来牵制东林党。”李国栋笑道。
“建奴入关？大哥每次都说建奴入关，建奴真有可能窃取中原吗？”韩大山表示不相信。
“你们就没人相信我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不过可以打个赌，看赌什么？”
韩大山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和大哥赌，就没有一次赢过。只是大哥这话说了多次了，弟兄们也都半信半疑。”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有夜不收走进了禀报：“主公，城外有一支军队前来，想要入城。”
“是何人旗号？”李国栋问道。
夜不收回道：“是驻守长沙的总兵孔希贵。”
听到这个名字，李国栋脑中立即想起了他记忆中的这个家伙的资料：孔希贵，贰臣榜上人物，辽东开原人，原本驻守荆州。可是李自成大军抵达荆州的时候，他的两万人马不战而逃，仓促南下。到了岳州之后，驻守城陵矶。张献忠来了，他麾下有人开门迎敌，他又逃去了长沙。结果在长沙被张献忠打了个大败。后来此人被调往蓟州，当上蓟州总兵。清入关降。顺治二年，随豫亲王多铎平河南，屠杀抗清百姓。
“是孔希贵啊，他有多少人马？”李国栋问道。
“大约七千。”
“好，你让他稍候，说待会本伯亲自出城迎接。”李国栋道。
过了一会儿，李国栋亲自带着一群夜不收和亲卫军特工，来到城门口迎接：“孔军门，岳州本来就是你驻守的地盘，李某军务繁忙，来迎接晚了，还请见谅。”
孔希贵走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伯爷！”
“孔军门，你的大军暂时驻扎城外吧，还请孔军门带上家丁，随本伯入城。”
“为何不让我军入城？伯爷您刚刚不是说了，岳州本来就是末将地盘？”
李国栋笑道：“本伯刚刚收复岳州，城内鱼龙混杂，尚有贼军细作，还需等我军清理贼军细作之后，方可把岳州还给孔军门。”
孔希贵听李国栋这样一说，也没有生疑，于是转头喊道：“各位弟兄们，尔等先在城外驻扎，本官随伯爷先进城了。”
李国栋笑道：“各位友军的弟兄，本伯已经准备好了猪羊、粮食和美酒，你们先扎营，等到下午，自然会把吃食送到你们军营。”
“那卑职就代弟兄们谢过伯爷了！”孔希贵连忙道谢。
第684章 拿下未来贰臣
孔希贵跟着李国栋进入城内，他麾下的七千余士兵就根据命令，在岳州城外的洞庭湖边安营扎寨，等待进城的命令。
武威伯自然是说话算话，中午的时候，就见到晋阳军赶着一头头猪羊，来到了孔希贵军的大营。
“各位弟兄们，我们伯爷给你们送东西来了。”何兴带着将士们，驱赶着猪羊，推着装满了粮食、蔬菜和美酒的车辆，进入孔军大营。
“太好了，今天晚上弟兄们快要打牙祭了。”看着一头头发出叫声的猪羊，看着满车的食物，看着活蹦乱跳的鱼虾，孔希贵的这些兵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这段时间来，他们一路吃败仗，从荆州败到岳州，又从岳州败到长沙，然后又从长沙逃回岳州。连年败仗，除了上面那些大长官每天花天酒地外，下面当兵的能吃上一顿饱饭都算好的，何时能这样大鱼大肉的放开来吃？
但这些和匪兵差不多的兵，做梦都没有想到，吃完了这顿饭之后，他们当中有些人被杀了，大部分的人都从此变成了奴隶，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中劳动，有监工的皮鞭伺候，还有饥饿和劳累的惩罚。
再说孔希贵到了城内之后，李国栋就邀请他进入一座园林。两人沿着人工湖走了一段路，来到湖边假山的一座凉亭中。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副茶盘，两碟精美糕点和一碟蜜饯，边上站着两名侍女，地面放着一口小炭炉，炉子上有一副水壶。
“孔军门，坐，壶里烧着上好的山泉水，茶叶是今年的乌龙茶新茶，这是郑军门（芝龙）从福建带来的好茶。吃饭时间还早了，我们先品茶，吃点蜜饯糕点。”李国栋热情的招呼道。
边上的侍女拿起水壶，把水壶里滚烫的热水倒进茶壶中，再端起茶壶，把茶水倒进茶盅内，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茶盅，给两个小杯子倒上。
“想不到伯爷喝个茶居然如此讲究啊，我等粗人，口渴了，就喝大碗茶，哪有那么多讲究的？”孔希贵笑道。
看到茶水泡好了，又渴又累的孔希贵迫不及待的端起杯子就喝，一口就把杯子里的茶喝完了。虽然他没有仔细品尝，但这茶水入口清香，口齿之间留有一丝甘甜。
“好茶，确实好喝，”孔希贵大叫了一声，“就连我这样不好喝茶的人，也喝得出来这是好茶。”
李国栋微笑道：“当然是好茶了，这可是郑（芝龙）军门从他们福建老家带来的好茶，这乌龙茶不像绿茶喝多了伤胃，又不像红茶那样热性，既有绿茶的清凉解毒，又不像绿茶那样伤胃，而且香味浓郁，入寇回味无穷。”
“今日能喝到伯爷的好茶，真是三生有幸啊。”孔希贵连忙站起来行礼道。
“来，坐下来满满品尝，一边喝茶，一边吃点茶点，这可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啊，再来一根烟，那就更美了。”李国栋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包正品鑫源堂产的上好的淮烟，拆开包装，递了上去：“孔军门要不要来一根？”
孔希贵接过烟，在炭炉上点着了烟，猛吸一口，赞口不绝：“好烟，真是好烟啊！味道够劲，又一点都不呛人，香味还很浓郁呢。”
李国栋笑道：“这可是鑫源堂正品啊，孔军门恐怕平日里抽的都是假烟吧？这种上等品，除了京城和江南，别的地方很难见到。”
两人又闲聊了半天，李国栋问了一些孔希贵几次同贼军交战的事情。
“贼寇势大，末将只有两万人马，确实抵挡不住啊。哪里比得上伯爷您，麾下数万将士个个都是精锐？”孔希贵感慨道，又突然问道，“听说平贼将军三十万大军，都被伯爷教训了？”
“过奖了，那是平贼将军一心要抢夺安庆，本伯只是趁他不备，给了他一个教训而已。若不是安庆城内将士牵制了平贼将军，若不是水师助战，若是正面公平交锋，就我这点人马，哪里是平贼将军的对手？”李国栋笑道。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夕阳西下，天色逐渐黑下来。
“好了，开饭时辰到了，今日就给孔军门接风洗尘吧。”李国栋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整个下午，孔希贵喝了不少茶水，还吃了许多开胃的蜜饯，早已是饥肠辘辘了，一听说要开饭了，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跟着李国栋直往饭厅走去。
还没走进饭厅内，就看到大厅外面摆着十多张大饭桌，他的一百多名家丁已经全部坐下来了，李国栋的“家丁”，其实是夜不收，正同孔希贵的家丁坐在一起，地上放着一坛坛美酒。看到两人走过来，士兵们纷纷站起来行礼：“伯爷好，孔将军好！”
“坐下，坐下，你们喝得高兴就好。”李国栋示意他们坐下。
走进饭厅，只见正中间早已摆上一张大圆桌，桌子上周围摆着一圈冷盘，里面放着各种美味佳肴，有卤鹿筋，有腊野鸭，有鹿舌等。孔希贵坐上座后，见李国栋没有动筷子，他又不好意思动筷子。
“来，孔军门，今日给你接风洗尘，我们兄弟相见，先连饮三杯！”李国栋端起酒杯。
孔希贵早已饥肠辘辘，又是连续三杯烈酒下肚，只觉得胃里一阵不舒服，他也不等李国栋招呼了，连忙拿起筷子，连夹了几口菜送进嘴里。
“伯爷，对不住了，末将早就饿坏了。”孔希贵放下筷子，很尴尬的笑了笑。
李国栋笑道：“没事，多吃点，一会儿咱哥俩喝个痛快！”
外面的酒菜已经上桌了，李国栋的夜不收和孔希贵的家丁喝酒的吆喝声，从门外传来。里面的热菜也开始上了，仆人们鱼贯而入，给桌上端上了一盘盘山珍海味。
“来来，孔军门，咱现在是兄弟了，我再敬你一杯！”李国栋又端起酒杯。
孔希贵刚刚喝下这杯酒，陪在桌子上的韩大山也端起酒杯：“孔军门，韩某也敬你一杯！”
城外，孔希贵军营内，灯火辉煌，一大锅一大锅的炖肉被端了出来，临时搭起的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硬菜，李国栋的兵打开了酒坛，香味顿时飘满整个军营。
何兴抱起一口酒坛：“各位友军的兄弟们，今日我是主人，何某就先干为敬了！”说完，他双手抱着酒坛，一饮而尽。
“何将军好酒量！”孔希贵的兵纷纷惊呼。
“弟兄们，喝酒吃菜！”李国栋的兵热情的招呼孔希贵的这些人。只是那些孔家军的士兵没有注意到，他们酒碗里的是货真价实的烈酒，而李国栋那些兵，酒碗里事实上是掺了水的淡酒。
城内，肚子没有吃饱的孔希贵被人稀里糊涂的灌了不少酒，他已经感觉不胜酒力了，而大厅外面他的那些亲兵，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李国栋站起来，一声大吼：“来人啊，上大菜了！”
韩大山和王全两人同时站起来，两只大手摁住了孔希贵的肩膀，接着一条绳子就套在他身上。
“你们，你们干嘛？”醉醺醺的孔希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挣扎着问道。
“拿下你问罪！”李国栋冷笑一声。
孔希贵吓得酒醒了一大半，拉开嗓门大叫：“来人啊，快救我！”
可是外面他的那些亲兵，已经全部被人制服了，都被人给五花大绑了押了下去。
第685章 擅斩朝廷大将
“你们为何抓我？”孔希贵挣扎着大喊大叫。
“为何抓你？你自己心里有数！你从荆州一路败退到长沙，又从长沙败回岳州，两万大军，折损得只剩下千余，收拢了溃兵，也才七千，治你个作战不力之罪，恐怕不冤枉你吧？”李国栋冷笑道。
孔希贵大喊大叫着：“什么作战不力之罪？若我大明有此罪，若是真有此罪，我大明哪个带兵的文官武将跑得掉？从萨尔浒之战至今，我大明对建奴胜少败多，若按照伯爷所言，岂不是辽东军将人人有罪？再说剿贼，自两年前起，官兵对上贼军，也是屡战屡败了，如伯爷所说，岂不是我大明从督师到军将，人人有罪？”
李国栋没有接孔希贵的话，而是继续列举他的罪状：“杀良冒功，纵兵劫掠百姓，这是不是死罪？”
“我大明官军，哪个不是杀良冒功，劫掠百姓？别的不说，就说平贼将军，伯爷为何不去找他麻烦？却来欺负我孔某一个败军之将？恐怕伯爷是见左将军兵多将广，不敢动他吧？只知道欺负孔某！”
李国栋哈哈大笑：“贼将军左良玉，本伯自会找他算账！只是时候未到！来人！把孔希贵同他麾下一百余家丁全部推出去斩了！”
两名刀斧手上来拖孔希贵，孔希贵自知必死，挣扎着破口大骂：“李老二！即便要给孔某定罪，也轮不到你！当由朝廷定罪！你凭什么杀我？李老二，你如此跋扈，是否有不臣之心？”
刀斧手把挣扎吼叫的孔希贵拉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声。
接着，被捆绑的孔希贵家丁也被推了出去，一排刀斧手刀光闪烁，一百多颗人头滚落在地。
“大哥，未经朝廷处决，我们擅斩大将，是不是过分了点？”韩大山担忧的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就奏报朝廷，孔希贵对献贼作战不力，带着百余家丁逃走，两万大军全军覆没。此人败退之后，不寻求收拢败兵再战贼寇，却在附近村子劫掠，杀害无辜百姓，杀良冒功。我军上前制止，却遭其拘捕，不得之下，我军斩了孔希贵。”李国栋道。
反正是死无对证，怎么说都是李国栋的奏报说了算。至于证据？岳州和长沙多少人看到孔希贵惨败了？劫掠百姓杀良冒功，孔希贵这家伙干过多少次了？随便拉些百姓，都能控诉他的罪行。
至于孔希贵麾下那七千兵马，也已经全部制服了，公然在岳州附近斩杀七千多官兵，影响太大，事情就不好抹平了，于是李国栋令人把他们装上水师船只，运往安南当奴隶。等待这些人命运的，将会是在暗无天日的煤矿里劳动到死，以劳动来洗刷他们的罪行。
李国栋之所以不用直接硬捉拿的办法来对付孔希贵，是一方面他不想给人落下他主动发起内讧的口实，另一方面也不愿意牺牲自己兄弟宝贵的生命，若是强行歼灭孔军，发生冲突，己方不可避免也会有损失。这样他全歼了孔希贵，可以说兵不血刃全部拿下。
一支水师船队来到岳州，七千多名孔家军俘虏被全部押上了船。这些俘虏被送到长江口之后，将会由郑家军水师船队送去安南。水师船队还送来了三千多工程兵和两千多多辅兵，李国栋把这些新来的兵留在岳州，用来维持岳州秩序，也防备贼军回头夺回岳州。
“所有骑兵，四更起床，补充一下干粮，继续往长沙进军！”李国栋下令道。
次日天还没亮，岳州城内的各院子内灯光亮起，这些院子都是当地百姓逃亡了留下的空院子，目前被李国栋暂时征用了充当兵营，等主人回来再还给他们。现在李国栋的军队要开拔了，这些房子就交给工程兵和辅兵，暂时封存，等主人回来。
伙头兵准备了半个月的干粮，干粮是烤面饼、烤米饼之类的，加上肉干，每一名骑兵携带一袋干粮，可以支撑半个月。
将士们用过早餐，于五更启程，骑马走陆路直往长沙赶去。
此时长沙城已经被贼军攻破，其实蔡道宪抵抗还是十分顽强，贼军围城三日，蔡道宪亲自带兵登城抵抗，以弓弩鸟铳射杀贼军无数，大批被张献忠强征来当炮灰的流民倒在城下。可是城内的守将尹先民、何一德主动打开城门投降，就连吉王府的左丞黄明治也开城迎贼，张献忠大军轻松攻入城内。
蔡道宪被俘之后，破口大骂不止。张献忠令降将尹先民劝降，却被蔡道宪骂了回去，于是蔡道宪遇害。
张献忠攻下了长沙，在当地发布通告：孤提天兵临长沙，一日之内两府三州归顺。总兵尹先民、副总兵何一德带兵效顺，即愿前驱进取江西，孤甚嘉之。封先民、一德世袭伯，所部将领皆为总兵。
周边县城纷纷开城投降，宁乡县的知县不肯投降，结果县丞黎光照带着县尉、主簿、典史等官员拿下了知县，打开城门向张献忠投降，于是张献忠任命黎光照为县令。
张献忠为了敛财，首先抢劫了吉王府，然后一把火烧了吉王府，又对城内一些为富不仁的士绅动手，抢得了大批金银财宝。此外，张献忠还采取了诸如免征三年钱粮，散财赈贫，发粟赈饥等措施，取得了当地百姓的支持。
正当张献忠踌躇满志，准备好好经营长沙的时候，张可望的探子来报：“大王，大事不好了，武威伯大军已经抵达九峰山一带，官军在河边山谷扎营，并在周围杀了我们任命的官吏，还给老百姓分田地。”
张献忠勃然大怒：“好你个李老二，念在我们有交情的份上，孤从未为难过你！你可倒好，跟在孤后面抢夺地盘！来人啊，传我令下，发兵去会会这个家伙！”
“父王，万万不可！”张定国劝告道，“武威伯足智多谋又兵强马壮，对上建奴亦能屡战屡胜，我军若是同此人为敌，恐怕讨不到好处，还不如放弃了长沙，我军直取西川。”
“也好，看在此人同我军交情份上，长沙让给他也罢！”张献忠恨恨的说道。
“父王不肯轻易放弃长沙！”张可望出来阻止，“此李老二，同我军交好，又跟在我军后面抢夺地盘，这说明此人有不臣之心，是想要利用我们给他打地盘，他却跟在后面捡便宜！若是父王就这样放弃了长沙，岂不是白白被他利用了？此人兵强马壮，我军若是强攻，自然吃力不讨好。不过，他不是同我军暗中交好？我们可以把这些消息泄露出去，让朝廷来替我们除掉此人！”
“大哥！”张定国急了，“武威伯对我军有活命之恩，我等岂可恩将仇报！”
“二弟啊，你就是妇人之仁！”张可望冷笑一声，又转头对张献忠道，“父王，若是不赶快采取手段，此人一路跟着我军。等我军进入了西川，他也跟进来，那岂不是都白白便宜了此人？所以我等得尽快把此消息透露给大明朝廷，由他们朝廷定夺！”
第686章 不臣之心
张献忠考虑了许久，也觉得若是任由李国栋跟在自己后面抢地盘，他那么多仗岂不是都白白打了？于是同意了张可望的离间计：“可望，此计虽然不义，可是如今没有比此计更好的办法了，你说说看，该如何施计方可让朝廷相信？此人做事不留痕迹，他和我们暗中交往，可是没有留下一点证据，这又如何让大明朝廷相信？”
张可望道：“父王，孩儿才疏学浅，具体如何施计，孩儿也拿不出办法来，但汪先生足智多谋，他一定有办法，还是把此事告知汪先生。”
大西军的军师汪兆麟被召来，他听说李国栋竟然暗中通献军，大吃一惊，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听说了后，异常震惊。
“没想到啊，此人身为朝廷大将，却一直在利用我军！由此可见，此人早有不臣之心！”汪兆麟抚摸着胡子道。
“汪先生，您赶快想想办法，如何让大明朝廷相信此事，我们手中没有证据啊。”张可望焦急的说道。
汪兆麟哈哈大笑：“不臣之心这等事，何须证据？崇祯昏君疑心极重，只要我们派遣细作，四处散布武威伯有谋反之心，暗中通贼的消息，那个昏君必然起疑心！到时候就好办了。”
张可望问道：“汪先生，可是左良玉也有不臣之心，曾经多少人弹劾过他，也不见崇祯昏君敢把他怎么样？”
“左良玉拥兵自重，同样，这李老二也拥兵自重。昏君对朝廷已经没有什么控制力了，自然管不着拥兵自重的大将，每次失败，只能杀几个文官泄恨。如今，左良玉和李老二都有不臣之心，那就好办了，到时候昏君必然会让左良玉和李老二自相残杀！这样我们不就有机会了？”汪兆麟抚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
“可是左良玉也不是李老二的对手啊！”张可望感慨一声，“安庆一战，李老二以区区三万人击溃左良玉三十万大军！如今李老二麾下有精兵五、六万，左良玉还敢找他麻烦？”
“左良玉是不敢找他麻烦，但此人可以跟在他的后面争夺地盘啊！若是李老二主动进攻左良玉，便要攻打坚城，恐怕他折损也不会小吧？学生早有消息，李老二攻打荆州，虽说斩了马守应，可他不也折损了近万人？若是左良玉只抢夺地盘，不去进攻他。李老二主动进攻左良玉，打下几座城池，他的兵力也折损差不多了。更何况，有左良玉跟在他后面抢夺地盘，李老二岂不是不敢再尾随我军了？”
随后，汪兆麟就下令，释放了一批流民，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四处散布流言，说武威伯暗中通贼，养寇自重，剿贼不力，四处抢夺地盘，早有不臣之心。
流言传到了湖北，传到了左良玉耳中。
左良玉大喜：“某还以为李二狗真是什么忠臣良将，如此看来，此人心怀不轨，恐怕是早有异心啊！”
“父亲，此人早有异心，我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抢夺他的地盘了！北面那个昏君整天疑神疑鬼，等流言传到京城，昏君肯定起疑心！我们就帮着把这个流言散布得更快一些！而昏君事实上也怀疑我们了，这样我们去抢夺李二狗的地盘，昏君就喜闻乐见。父亲，您说，昏君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和李二狗自相残杀？”左梦庚道。
左良玉大怒道：“休得口出狂言！你竟然对今上不敬！”
“父亲大人，他本来就是昏君！孩儿就说了，这个昏君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左良玉长叹一声：“梦儿，为父的明白你的一片心意，只可惜此人实力太强，我们抢地盘，恐怕根本抢不过此人啊。”
“父亲，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抢夺地盘。武昌坚城，我们不易攻克，不如偷袭荆州！此人主力已经撤离荆州，我们去把荆州抢了。这样荆州地面就是我们说了算。”左梦庚献策道。
“抢荆州太冒险了，李二狗水师盘踞武昌，我军要偷袭荆州，唯有陆师一路。若是李二狗回师救援，我们又没有水师，就被困在汉江以西，到时候，我们只能北上去碰闯贼了！不行，不能偷袭荆州。”左良玉摇了摇头。
“父亲大人，还是把所有将官们都集中起来，问问弟兄们的意见吧。”左梦庚道。
左良玉随后把卢光祖、李国英、张应祥、金声桓、徐勇、张应元等人全部召集到中军大帐中，商议如何去抢夺李国栋的地盘，让他也难受一下。
“大帅，打荆州确实不可取，我军未克武昌，倘若贸然攻打荆州，恐怕被李贼切断后路，后果不堪设想。”李国英道。
卢光祖献了一策：“大帅，末将听说，李二狗主力大军都在武昌城内，城外只有一些军户，军堡尚未筑城，而此贼的骑兵都去了长沙。我们可以不打武昌，以骑兵袭击他们城外的军户，他们没有骑兵，拿我们的骑兵无可奈何。这就迫使他离开长沙，带着骑兵回来救援。”
“李二狗也是在长沙剿贼，我们倘若在背后动手，这样朝廷怪罪下来，我等恐怕担当不起责任。”金声桓担忧的说道。
李国英哈哈大笑：“只要我们帮着点，把流言散布得快点，那么李二狗在朝廷眼里，也和我们一样了！朝廷正巴不得此贼同我们自相残杀！所以说，此贼从长沙撤军，朝廷也不会怪罪我们！”
在左家军的推波助澜下，张献忠放出的流言，很快就传到了京城，而且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武威伯勾结献贼，养寇自重？还对朝廷有不臣之心？”崇祯皇帝听锦衣卫从宫外带回来的消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王承恩，“王伴伴，你又如何认为？”
王承恩道：“皇爷，奴婢觉得此事不可信，定是献贼和左良玉散布的流言。”
崇祯皇帝感慨了一声：“可是武威伯也是拥兵自重啊，朕就担心他成为第二个左良玉。前几日，他不是上奏了，斩了总兵官孔希贵？一员朝廷大将，他说斩就斩了。奏报上说是孔希贵纵兵抢劫，杀良冒功，武威伯前往制止，孔希贵拒捕，这才被杀。可是朝中许多大臣根本不信，非说是武威伯飞扬跋扈，目无朝廷。哎，估计明日早朝，那帮官员又要闹了。”
果然不出崇祯所料，次日早朝，朝中就有众多言官弹劾李国栋，诸多言官如潮水般攻击李国栋，要崇祯皇帝剥夺他的爵位，并令左良玉发兵夺取武昌、荆州。这次不要说言官了，就连户部尚书陈演，兵部尚书张缙彦，甚至是内阁首辅魏藻德都上奏了，要求剥夺李国栋的爵位，令左良玉发兵剿灭李国栋。
“陛下！”魏藻德跪在地上，义正辞严道，“武威伯有不臣之心，左良玉又心怀不轨，令左良玉发兵攻打武威伯，此乃一石二鸟之计！让这两贼自相残杀，彼此削弱实力，也是为我大明解决了心腹大患啊！”
崇祯叹气道：“武威伯发兵长沙，正在追剿献贼。贼寇未灭，我大明官兵却自相残杀，跑了献贼，谁又能承担此责？”
第687章 朝廷猜忌
魏藻德咬了咬牙奏道：“陛下，贼寇再闹，也不能动摇我大明社稷；可是左贼李贼二贼，却能危害我大明江山社稷啊！陛下勿忘了曹操、司马懿等贼。”
群臣纷纷上奏，要陛下三思。
其实崇祯皇帝听了流言，虽然没有相信，但心中也有疑虑，再看今日早朝群臣表现，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朕这就下诏，令左良玉发兵武昌。朕再给武威伯下诏，令其撤出武昌，专营荆州和岳州两地。武威伯所占地盘尤甚亦，亦当分此为他人。”
说出这番话，崇祯自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李国栋占的地盘是大了点，应该分出一些给他人，可是分给左良玉，他心中又很不舒服。
陈演又奏道：“还请陛下夺了武威伯爵位。”
崇祯怒道：“这就不必了，平贼将军左良玉也有不臣之心！若是夺了武威伯爵位，此人必然起疑，倘若他一怒之下同左良玉联手，再同贼寇勾结，尔等可有能力剿灭贼寇？”
朝中群臣也无言以对，反正崇祯皇帝已经下诏了，让左良玉去对付李国栋，这个诏书在内阁铁定票拟通过，百分之百通过，完全没问题，到时候就看着李国栋和左良玉自相残杀就好了。虽然左良玉面对面打不过李国栋，但是左良玉驻守坚城，总不至于还守不住吧。
魏藻德又奏道：“陛下，那淮安王都司的淮军，其实也是武威伯的人，还请陛下下诏，夺走王全都司职务，令其交出水师。”
崇祯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朕可以下诏。”
陈演又奏道：“陛下，此贼屯田无数，山西山东均有屯田，两淮也有屯田，如今又在富庶的湖广屯田，长此以往，朝廷粮食都被此人控制了，还望陛下下诏，夺回此人过多的屯田。”
“屯田乃朕许了他的，而且他的屯田也全部上缴田赋，若是收回屯田，又能交给谁？陈爱卿，此事就休提了。”崇祯回道。他心里也清楚，李国栋的屯田，给自己提高了不少田赋收入，若是剥夺了这些屯田，说不准这些农田又落入那些不纳税的士绅手中。
朝廷的诏书很快就发了出去，左良玉距离京城较近，他比李国栋先收到了朝廷诏书。
“哈哈哈！”左良玉看着圣旨哈哈大笑，“如今我军是奉命讨贼了！我军立即向武昌出发！李二狗若是和我们开战，他就真正成了贼军！”
次日，天还未亮，左良玉的三十万大军就从黄州出发，向西开拔，往武昌进发。
也就在左良玉收到了朝廷诏书后不久，奉李国栋之命驻守武昌的王全也接到了朝廷圣旨，圣旨宣布了，解除王全都指挥使的职务，任命他为蓟州总兵，即日前往京城报道，在兵部交接官印文书之后，赶往蓟州上任，同时要他交出水师，交由漕运总督衙门管辖。
“主公，朝廷这是明升暗降，朝廷知道，我们也是武威伯的人，武威伯如今在长沙剿贼，急需我们的水师协助，却要把主公您调走，这明摆着就是朝中有人在为难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世文道。
王全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李国栋的亲卫军特工机构就是他一手创建的，特工送回来的情报，王全能在第一时间获知。
“缓兵之计，先拖着他们，就说我军正协助伯爷执行剿贼大业，水师正在运送粮食，能拖多久算多久。若是拖不下去了，就抗旨！大不了起兵造反了，朝廷哪里是我们的对手！”王全果断的说道。
“主公，说实话，我们都不想再给这朝廷卖命了，只要主公您一句话，我们马上扯旗造反！”武彪等人纷纷附和。
王全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到时候，当务之急，先联系上伯爷，看看他是什么意思。若是伯爷要造反，我们立即扯旗造反！”
“末将愿意前往伯爷处送信。”张世文站出来请命。
“好，那你快去，事关重大，要尽快让伯爷知道，朝廷对我们已经有所猜忌了！”王全提笔写下一封信，交给张世文。
张世文接过信，“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李国栋那边已经接到朝廷的圣旨了，圣旨上要他让出武昌、汉阳和江夏等地，让他专心经营岳州和荆州，全力剿贼，待到剿灭献贼，立即出兵北上，剿灭闯贼。
亲卫军特工人员早就飞鸽传书送来了情报，李国栋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清楚，是张献忠散布谣言，施展反间计，而左良玉也推波助澜，帮着张献忠把流言传到京城。
李国栋一面接了圣旨，心里却另有盘算。
等到传旨的天使离去后，李国栋立即把部将都聚集起来，对他们宣布说：“各位弟兄，朝廷对我们已经有猜忌了，今上听信谗言，要让我们让出武昌等地，让给贼将军。而且李某也得了消息，贼将军已经发兵武昌。”
性格火爆的韩大山第一个跳起来：“大哥，既然朝廷猜忌我们了，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打出清君侧的大旗！”
“大山，不可！我等皆忠义之辈，岂可起兵造反？”李国栋制止了韩大山。毕竟扯旗造反名声不好，更何况只要再半年多一点时间，李自成就会打进京城了，到时候博取一个护驾名声岂不是更好？这时候造反不是理智的选择，并非是自己打不过朝廷，而是一旦造反，目前造反的军队有李自成和张献忠，自己再加入，就有三支造反军队，左良玉说不定也反了。灭了大明不成问题，可是灭了明之后呢？那就是汉人之间的内战，白白便宜了关外的满清。
更何况，一旦扯旗造反，自己在江南的产业就会损失惨重，扯旗造反的话，郑芝龙会站在哪一边都不好说。
造反的代价太大了，所以说坏人还是让李自成去当，自己扮演好忠臣的角色吧。
“大哥，明显今上为奸臣谗言蒙蔽，若是不清君侧，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左良玉来抢走我们的地盘？”韩大山不服的说道。
“当然不会便宜了左贼！若是他真要来，我们武昌城最后可以让给他，但是城外的军堡不能丢！现在长沙不能去了，我们得会师武昌，先帮我们的军户挡住左贼。”李国栋道。
不久之后，张世文也来了，他把王全收到朝廷诏书的事情告诉李国栋。
“不错，四弟确实干得很不错，缓兵之计，对朝廷我们可以先拖延一下！现在我们要面对的首要敌人是左贼！把武昌丢给左贼，但是城外的农田我们必须控制住！这就是农村包围城市。”李国栋笑道。
“农村包围城市？”张世文愣了下。
“对，没有农村的粮食，城里的人吃什么？我们把武昌城外的村子都占了，即便是把武昌城让给左贼又如何？此贼在我们的合围之下，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的滚蛋？”
李国栋从长沙城外撤军了，带上他的一万骑兵，乘船返回武昌。
“义父，大喜啊！”张可望跑进了张献忠的大堂内，“李老二撤军了！我们反间计成了，朝廷已经开始猜忌李老二了！”
第688章 左贼抢粮
李国栋被迫撤军，致使张献忠在长沙短暂的站稳了脚跟。大西军在长沙设立府、州、县衙门，开办科举，招贤纳士，并对当地百姓实行了免赋三年的善举。直到次年，也就是崇祯十七年，张献忠才发兵入川。
左良玉三十万大军直逼向武昌，李国栋放弃长沙，退回武昌，整顿兵马，准备迎战左良玉。
被李自成改名为襄京的襄阳，闯王李自成听说了李国栋受到朝廷猜忌，朝廷竟然下令让左良玉来抢夺武昌，李自成哈哈大笑：“天助我也！天作孽犹可活，崇祯这昏君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随后李自成就倾巢出动，发兵陕西，准备同孙传庭决一死战。
不管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都是后来的事情了，目前李国栋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他下令，让驻守荆州的兵力往武昌调遣，只要扼守住武昌这个咽喉通道，左良玉无论是走长江还是走汉江，都必须经过武昌，武昌这是东西交通绕不过的一个重镇，所以李国栋已经决定先守武昌，等到武昌城外的军堡全部完工，到时候再把武昌让给左良玉，自己再率军进京勤王也来得及。
樊口，武昌东面的一座小城，左良玉大军已经抵达这里，分别在樊口城、长岭山、婆婆山等地安营扎寨，布置军营。
虽然是农作物成熟的秋季，可是土地肥沃的湖广江边农田中，只有少数农田可以看到稻谷成熟的金黄色，大部分的农田都荒芜了。这是因为武昌附近的湖广大地在今年初的时候，遭到了张献忠的洗劫，今年的春耕几乎都废了。李国栋后来虽然接管了武昌，可是他到了武昌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耕种的季节，所以今年樊口一带农作物就几乎别想有什么收成了。
武昌以东的江边，湖泊众多，一些湖泊和湖泊之间的水湾地区以及湖心岛上，遭受的匪患就比较轻，那些地方还有不少农田。
一支船队渡过了红莲湖，过了湖泊，一行人下了船，沿着湖边小道往一处水湾方向走了一里路，映入眼帘里的，竟然是一片丰收的景象，不远处水利沟渠纵横交错，金灿灿的农田连绵成片，沉甸甸的稻穗令人眼红；农田边上一个个水塘，塘边栽着桑树和果树。
左梦庚远远望去，只见一座圩寨耸立在那边，看那规模，圩墙至少有三、四里。那边传来鸡犬相闻，孩童笑闹声，那就是人类正常繁衍所在啊。见此情形，左家军中有人感慨一声：“真是世外桃源啊！”
“呸！”左梦庚冷笑一声，“这世上哪里真有什么世外桃源？只要在义父管辖的地盘上，还有哪个刁民敢不纳税的？走，我们过去看看。”
左梦庚等人走得越近，那圩寨建立时似乎经过精心的选址，建在一片河网中，寨的东、西、南三面都有河流，河两岸栽着密密的柳树、桑树、桃树等。这是树圩，利用植物之力防水，比普通的土圩高明许多，荒年这些树木也可以提供食物。
三面都有河流，这些河流都是大自然创造的，隶属于长江水系的河流，但是这些河流明显是加工过的，看着墨绿色的水面，就知道水很深，水中不知道还埋伏了什么机关，没有船只，就休想渡过河流。
只有北面一条路可以进入寨子，很明显，这里本来是湖边沼泽之地，经过施工之后，低洼地的泥土都被挖掘出来了，填得高高的，形成了一块高地，当地大家族就在高地上建造了这座寨子。
这种结寨自保的庄子都是一个大家族，或几个家族合力所建，外敌入侵时万众一心，绝不会有内乱或献城的事情发生。
加上垫高的高台，寨墙高度达到了四丈！因为结寨自保，无论外面如何改朝换代，经历什么样的乱世，这些位于河网之间的大家族寨子还是世外桃源。
左梦庚往圩墙处张望，只见上面站着很多人，个个手上拿着长矛、哨棒与弓箭，他还看到甚至有鸟铳虎蹲炮之类的火器。可以想象，这样的寨子能在张献忠肆虐的湖广地区存活下来，也就说明了其易守难攻的程度。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以为结寨自保，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左梦庚冷笑一声，指着寨子外面的农田大吼道，“弟兄们，这里还有一些粮食，都已经全部成熟了！把这里的粮食全部收了！我军刚好缺粮！”
“小主公，我们人手还是不够啊，万一我们干活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冲出来，我们可是来不及交战。”一名军官道。
左梦庚哈哈大笑：“这有何难？你们去几个人，回去找义父，让义父多派人手来收割稻谷，我们就在外面农田结阵等候！哼哼！豪强大家族是不？你们不敢出来迎接朝廷王师，那就把你们粮食都收光了！”
“诺！”那名军官退下，带着几名家丁登上小船离去。
左家军官兵们在农田之间列阵，骑兵在两翼，步兵在中间，架起了虎蹲炮、佛郎机，以防寨子内的村民们出来抢收粮食。此时的左家军，因为被李国栋抢走了许多地盘，从今年入秋以后到明年夏粮收成之前，粮食已经成问题了，左家军把长江以北的农民都抢光了，也没有凑够可以过冬的粮食。如今看到那么一大块农田，早就红眼了。
圩墙上，一名穿着华丽锦衣的士绅看着寨子外的官兵，他仰天长叹：“朝廷官兵不思剿贼，却来窥探我等寨子！”
“父亲大人，孩儿观那官军旗号，那是贼将军的人。左良玉他们被武威伯打败之后，丢失了诸多地盘，恐怕他们是缺少粮食，来打我们外面粮食的主意吧？”一名年轻的公子站在后面说道。
中年士绅道：“贼将军，剿贼无力，自己的行径和贼寇无异！实在可恨！”
“父亲，他们要抢夺我们粮食了，还请父亲让孩儿带人出去抢收粮食！我们一年的收成，不能就这样白白便宜了外面的贼兵啊！”那年轻公子请缨出战。
“不许轻举妄动！”中年士绅大吼道，“贼将军兵多将广，我们若是坚守不出，尚能自保；倘若出寨决战，我们这点人，哪里打得过外面的贼将军？事已至此，唯有等左贼走后，令人去武昌给武威伯送信。”
不到半日功夫，左梦庚派去的军官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百多条小船，小船上坐满了左家军的流民炮灰，看架势，来抢收粮食的左家贼军流民至少有四、五千人之多。
“下船，全部下船，赶在天黑之前，把这里的粮食全部收了。记住，不要进入寨子虎蹲炮射程之内，否则被打死了就白死！”左梦庚吆喝着指挥流民们下船。
流民们纷纷从船上下来，在湖边沙滩上摆开，黑压压的一大片，就像蝗虫一般。
圩墙上的士绅看着蝗虫一般的左家贼兵，又心疼又着急，可是他也没办法，他们这些大家族若是结寨自保，尚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可是主动出去迎击，根本就不是官兵对手。
蝗虫一样的流民所过之处，就像蝗虫一样把成片成片的农田全部收光了，很快，就有大片眼看就能收成的农田变成了白地。
第689章 湖广争夺战（一）
“快点，把粮食收了，贼军快来了。”林淼指挥他麾下的军户，以最快的速度抢收粮食。
曾遭过张献忠祸害的武昌城外，农田里成熟的粮食不多，但李国栋连这点粮食也不会留给左良玉，要在左良玉赶来之前，把不多的粮食全部收割了，再让军户们收缩防御。
成熟的粮食不多，军户们用了一日时间，就把自己辖区土地上的粮食全部收割了，只留下一片空地给左良玉。
“晚稻收成后，按理要种下冬小麦了，可惜啊，今年看来来不及种了。”白正明看着荒芜的空地，感慨了一声。
“别废话了，赶紧抢修军堡。”总旗军官林淼来督促他。
“长官，可是左贼到来之前我们能来得及修好吗？”白正明问道。
“来不及也得修，暂时不管里面的堡垒了，先挖壕沟，外围堆上沙袋，简单防御一下，我们不需要坚持多长时间，每个地方只要能够坚持一日时间，伯爷的大军就能赶来。”林淼一瞪眼睛，让白正明赶紧去干活。
军户们忙碌起来，原来的村子早已被推倒了，全部夷为平地。军户们在百户和总旗军官指挥下，在村子外围挖掘壕沟，把推倒的房屋废墟往外面搬运，在壕沟后面简单的堆了起来，形成了一堵土墙。
村子里的原住民也忙碌着，她们现在的身家性命就和自己的新丈夫休戚相关，若是丈夫死了，她们家里的顶梁柱就轰然倒塌，剩下的妇孺老弱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女人们根据百户军官和总旗军官的指挥，去河边挖掘沙子，把挖来的沙子装上车，再给运回来。运回来的沙子被装填到麻包里面，然后那些男人们再扛着麻包，把麻包堆积起一座座棱堡的形状。
“长官，就这些沙袋简单的堆起来，能挡得住贼军吗？”白正明不放心的问道。虽然他还是没有娶上媳妇，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帮助蔡氏干活，帮她家里挑水砍柴，照顾老人。而蔡氏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些软化了，只要再坚持一把，他就能娶上媳妇了。
“伯爷说可以，就可以！”林淼哼了一声，“好好干你的活去！”
说实话，林淼对这些军户有多大把握守住一日时间，心里还真没有底，毕竟这些军户不久前还是李自成的流民，没有经过什么专业军事训练，只经过队列训练和简单的突刺训练，最多只能使用长矛，放鸟铳。但是李国栋之前就鼓励过林淼：“放心，只要会用长矛，会开鸟铳，躲在堡垒里面，就能挡住贼军进攻！”
林淼看着那些以沙袋堆起来的简陋堡垒，心里直打鼓。沙袋能够防御炮击这一点他清楚，可是沙袋堡垒实在太低矮了，一旦贼将军的大军冲到沙袋跟前，能够挡得住他们攀爬堡垒吗？这点他心里就完全没底了。
天色黑了下来，林淼派遣了几名头脑灵活，身强力壮的军户在外面放哨，其余的人都回到家中准备吃晚餐。
所谓的家，就是以木板和军用帐篷搭起来的简易住宅，虽然简陋，但是那些当了多年光棍汉的军户们回到家中，还是感觉到家的温馨，忙碌了一天的汉子们回到家中，婆娘早就给他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餐，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和婆娘说话，逗逗孩子。
白正明没有家，但蔡氏把他叫到自己家中吃饭。
饭桌上，摆上了一大盆肉沫烧豆干，一盆炒白菜，一大汤碗热气腾腾的豆腐青菜汤，还有一条红烧鱼，鱼是蔡氏自己从河里捕来的大鲤鱼，主食是糙米饭，肉、豆干、豆腐和大米都是军户所提供的，一家人坐在一起，两个孩子也没把白正明当外人，这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蔡氏的公婆也对白正明印象非常好，一家人，没有个男人，现在可以依靠军户所接济生活，可是以后呢？
“妈妈，你什么时候能让叔叔当我们的爸爸啊？”十岁的女儿问道。
蔡氏的脸一下就红了，轻轻敲了敲女儿的小脑袋：“小丫头片子别胡说八道。”
简易的沙袋工事只用了两天两夜就全部完工了，完工之后，军户们把妇孺老弱全部安排在土城后面，在土城上面竖起一道木栅栏。土城后面的军堡地基仍然在施工之中，因为等到贼军走了之后，军堡还要继续建造。
这段时间，李国栋也没有闲着，他的武昌城可以说是固若金汤，根本不用担心，借左良玉一千个胆也不敢进攻武昌。他要做好的是下面每一座村子的防御，因此这段时间，李国栋每天都亲自带着夜不收和轻骑兵，在城外的各处村子走动，视察简易工事的施工进度。
“贼军来了！”韩大山突然大喊一声，“是贼军夜不收。”
东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队小规模的轻骑兵，人数不多，大约百余人。看那些骑兵的模样，李国栋就知道他们肯定是左良玉的人。来的骑兵也没敢靠近李国栋他们，远远的看到有一队盔甲鲜明的精锐骑兵，左军骑兵转身就跑了。
“大帅，李贼主力都在武昌城内，他们在城外建造了许多军户所，不过那些军户所的军堡尚未完工，只有简陋的麻包堆起来。卑职已经打听到了，每座军户所里面都有粮食有女人，或许里面还有银子。”左军夜不收回到樊口，向左良玉禀报。
左良玉冷笑一声：“攻打武昌坚城不可取，既然李贼主力都龟缩在城内，那就不妨拔掉他那些军户所，把男人都杀光了，把粮食女人都抢过来。”
“父亲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左梦庚问道。
“明日一早出发！四更造饭，五更出发！攻下几座军户所我们就走！千万不要同李贼恋战！”左良玉下了命令。
次日一早，樊口一带的左军大营亮起了一堆堆篝火，伙头兵们生火做饭。用过早餐后，天色还没亮，左军就浩浩荡荡出发了，直奔武昌城外的各军户所而去。
“抢钱，抢粮，抢女人！”左军士兵的狂呼声响彻天际。
第690章 湖广争夺战（二）
天色已经大亮，白正明扛起铁镐，下工地继续干活。他心里想着的，就是早点把军堡建成，目前这样的沙袋堡垒加上土城，看起来就很不牢固的样子，让人感觉担心。
好日子已经快来了，要是这个时候被左贼攻破了军户所，粮食被抢走，女人被抓走，自己也被抓去当炮灰，那就一下从天堂又跌回地狱了。
“贼军来了！”就在这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
“抢钱，抢粮，抢女人！”
“弟兄们，打进军户所，发大财了！”
军户们只听到东面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林淼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东面旷野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人头，黑压压的一大片连绵不绝，一直连到天边。人群近了，可以看到大红色的“左”字旗号。
见到黑压压的左家军涌了过来，军户们唉声叹气不知所措，女人们抱着孩子哭泣，军户所内乱成一团。
“都不要乱，去拿武器！”林淼大喊道。
老兵陶开然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丢下工具，转身跑回自己的帐篷，取来弓箭和刀牌。白正明也反应了过来，冲回家中，取来鸟铳和弹药。所有的军户们纷纷跑回自己家中，取来了长枪、鸟铳和盾牌。
“长官，我们只有三百余人，贼军数万，能挡得住吗？”白正明担心的问道。
林淼故作镇静的哼了声：“有什么挡不住的？贼军虽有数万，可是我们这边一边靠湖，军户所又只有那么点大，贼军虽有数万兵力，却根本施展不开，何惧之有？”
各小旗军官有条不紊的指挥麾下士兵，迅速布置防御，百户军官黄磊带着十多名老兵回到军户所内。
见到林淼还在大喊大叫，黄磊大喊了声：“快，点燃烽火台！”
“诺！”林淼应了声，立即跑进村子内的制高点上。这座制高点是以拆卸下来的废墟搭起来的，上面堆满了柴禾。
林淼打开挂在胸口的火种罐，点燃火把，然后伸出火把点燃烽火台。滚滚浓烟腾起，柴禾的数量和形状，使得烽火台可以放出不同形状的狼烟，狼烟之中就包含了譬如说敌军数量、己方位置之类的信息。
距离不远的军户所看到狼烟信号，也点燃了烽火台。滚滚狼烟弥漫而起，沿途的烽火台一路传送信号，很快武昌城内就看到了狼烟。
此地距离武昌尚有四十余里，李国栋看到狼烟，要赶来至少也需要半日时间，所以黄磊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至少挡住左良玉半日时间，只要坚持到李国栋的援军赶来，他们就算胜利了。
“大帅，李贼的军户点燃烽烟了，只怕李贼很快就会赶来。”卢光祖指着腾起的烽烟说道。
左良玉冷哼一声：“我军有数万人，还怕拿不下一座小小的军户所？李二狗赶来，至少需要半日时间，而且我军在半途设伏，李二狗要冲破我们的拦截，也需要时间吧？半日之内，难道还不能攻破军户所？他们没有坚固的城墙，只有简陋的沙磊。”
“大帅，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末将知道这沙袋堆砌的沙垒，据说建奴和流贼都曾用大炮轰击过沙垒，可是效果很差。”李国英道。
左良玉哈哈大笑：“何必浪费火药去轰击沙垒？沙垒不似城墙，只要人冲上去，爬都爬上去了。”
随着左良玉一声令下，左家军发起了进攻，放在前面的自然是左良玉四处拼凑来的流民炮灰队，由于不需要攀爬城墙，左家军连简易云梯都没有携带，乱哄哄的流民扛着简易壕桥，推着装满沙袋的盾车，潮水一般往军户所涌去。
白正明躲在一座沙袋堆成的棱堡内，他手里紧握着鸟铳，死死盯着正一步步推近的左军，火绳已经点燃，只要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就好了。他的身后，还有许多同样手持鸟铳的军户。因为鸟铳的装填速度慢，鸟铳手们都是轮流射击，前面的人打完一铳，立即离开射击孔，后面的人上前补上，打完就退后装填。
每一名军户都抱着拼命的决心，他们的家人就在身后的军户所里面，只要军户所被攻破了，他们的家人都要倒霉。这些当光棍当久了的穷军汉们，好容易才在伯爷的支持下成了家，如今有人要来破坏他们刚刚得到的幸福生活，岂能答应。
军户所内的青壮年男子只有三百余人，人手明显不足，一些身强力壮的妇女也拿起了武器，或是拿起鸟铳，或是协助佛郎机炮手装填子铳。女人手持鸟铳，一样可以打死人，女人帮炮手装填的佛郎机子铳，和男人装填的子铳没有区别，而且李国栋的佛郎机子铳，也是采取了定装火药的方式，火药放在竹筒内，装填的时候把竹筒内的火药倒进子铳就好了，再把火药压实，最后放入弹丸。
还有一些身强力壮的健妇，也被利用起来，军户所内有两架投石机。由于没有城墙的优势，所以万人敌就用投石机来抛射。
看到左军盾车距离还剩下一百步的时候，黄磊一声大吼：“佛郎机开火！”
站在土城上的炮手们纷纷点燃佛郎机，炮口喷出火光，五两重的弹丸从炮口飞出，砸在正在推进的盾车上，只听到一排木板碎裂的声音，至少有六辆盾车木板碎裂，后面推车的流民被弹片一样的木板击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左军这些盾车都是粗制滥造的盾车，根本比不上清军那些做工精良的盾车。清军盾车在百步以上甚至可以挡得住三磅炮的轰击，轻型佛郎机和斑鸠脚铳只能在几乎是糊脸射击的情况下，才能破开盾车防护。而左良玉的这些盾车，被轻型佛郎机一轰，简直就和纸糊的差不多。
佛郎机威力虽不大，可是射速非常快，刚刚打完一轮，炮手们迅速用铁钩子拉起子铳，再把新的子铳塞进炮腹，尾部插上一根横栓，然后再次点燃火炮。
又是一排轰鸣声，几辆行进中的盾车木盾被打得粉身碎骨，后面推车的流民倒下一片。
一名流民捂住脸倒在地上，他的脸上扎满了碎木板，躺在地上哀嚎。有流民见到伙伴的惨状，转身就要跑。一名督战的左军士兵毫不留情的一刀砍死了这名流民，挥着刀大喊道：“上！继续上！”
毕竟军户所内人太少了，佛郎机炮自然也少，区区六门轻型佛郎机炮，根本就无法挡住左军盾车阵前进。
左军的盾车很快就推进到了距离沙垒只剩下三十步外，这时候，军户所内的十杆九头鸟重火铳打响了，射击孔内响起轰鸣声，弥漫的白烟从沙垒内腾起，四两重的弹丸带着白烟飞快的射出，击中了盾车，立即在护盾上面扎破一个小洞。余势未减的弹丸带着一堆碎木片，击中了后面推车的流民，中弹的流民当即粉身碎骨。
“放！”黄磊大吼一声。
林淼等各总旗小旗军官纷纷拉开弓箭，一轮羽箭飞上天空，落在盾车后面，扎入贼军人群中。
第691章 湖广争夺战（三）
相比起三十多名小军官抛射的轻箭来，健妇们拉动投石机，抛射出的万人敌威力更大。
两颗万人敌落在人群中，炸开了两团火光。这些经过李国栋改进的万人敌可比当今大明使用的万人敌威力要大了许多。明军使用的万人敌内加入什么毒火、神油之类的，在李国栋看来，这到底是造武器还是炼丹？所以他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去掉了，除了火药就是铁蒺藜，万人敌在人群中炸开，无数生锈的铁蒺藜四处横飞，中者非死即伤。
守军毕竟只有三百多人，即便加上女子也只有六百余人，火力还是单薄了些，左军的盾车终于推到了距离沙垒十多步外，不过前面的壕沟挡住了盾车继续推进的道路。
左军逼迫流民们离开盾车，扛着沙袋去填壕沟。
躲在一座沙垒内的白正明瞄准了十五步外的一名流民，扣动扳机。药池盖打开，火绳压入药池内，只听到“轰”一声铳响，那名抱着沙袋准备填壕的流民身上喷出一道血剑，仰面向后倒下。
打完一铳的白正明立即后退，把射击孔让给自己的战友，他去后面装填火药弹丸了。
铳声连绵不绝，填壕的左军流民一个接一个摔倒在血泊中，还有的人连人带沙袋一起栽进壕沟，后面的沙袋跟着扔了下来，压在尸体上。尽管军户们拼命的装填鸟铳，一轮又一轮射出子弹，可还是挡不住不断涌上来的流民。
白正明装填完了子弹，再次上来的时候，他发现一名穿着红色鸳鸯战袄，外面套着一件棉甲，头戴鹅黄红缨毡帽的左家军正规士兵，只见那个家伙站在后面比手画脚的，手中的刀不断砍翻一些转身逃跑的流民。白正明瞄准了那个家伙，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就是你了！”
“轰”鸟铳喷出一团火光，子弹从两辆盾车的缝隙之间穿过，击中了那名兵的右胸，弹丸钻入体内，造成了巨大的空腔。那个家伙惨叫一声，往后倒飞了出去。
“打得好！”陶开然喊了声，“铳法准的，专打贼军穿盔甲的兵！”
又是一排铳声响起，这次就有不少没有躲好的精锐贼兵倒下，那些都是左良玉的老兵。
后面的投石机不断抛出万人敌，在密集的人群中爆炸，每一颗万人敌落地，都能把密集的左军人群炸出了一大圈空白处。
“快填平壕沟了，冲上去！”左良玉手下的头号大将卢光祖拔出刀，拉扯开嗓门声嘶力竭的大吼。
一段壕沟被填平了，黑压压的左军流民涌过壕沟，开始攀爬由沙袋堆成的堡垒。
“撤回后面。”黄磊对驻守在一号堡垒内军户们下了命令。
只要被人爬上沙垒顶部，这座沙垒就顶不住了，为了保住有生力量，黄磊让里面的守军后撤。与此同时，沙垒后面的土城上面，鸟铳、三眼铳、弓箭、佛郎机、斑鸠脚铳对准爬上沙垒顶部的左军流民猛烈射击，弹丸箭矢一波一波的泼洒下去，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很多人当场就死了，没死的左军流民倒在沙袋上哭爹喊娘。转眼之间，沙垒顶部就堆起了厚厚的一层尸体。
陶开然和白正明等人早就沙垒内撤出了，登上实现架在土城上的楼梯，爬上了城头。陶开然最后一个爬上楼梯，他刚刚登上城头，上面的军户就把楼梯收了回去。
左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总算是爬过了沙垒，可是他们过了沙垒之后，才绝望的发现，在他们面前居然还横着一堵土城！左军没有携带攻城的云梯，冲到城下，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土城手足无措，就在他们愣住那的一瞬间，城头落下狼牙拍、夜叉檑和石灰瓶，打得城下的左军当场就倒下了一大片。
“想不到沙袋后面居然还有一堵城墙，没有云梯如何攻城？鸣金收兵吧。”卢光祖发现不对劲，只好无奈的下令鸣金收兵。
若是还不收兵，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在城下，城头的狼牙拍、夜叉檑劈头盖脸砸下来，人越拥挤死伤越惨重。
左军流民炮灰队退了下去，不过也没有退远，而是退回到五十步外的盾车后面，重新集结，等候云梯送到之后再次发起攻击。
卢光祖的军中就有携带简易云梯，很快云梯就被送上来了，接着左军流民炮灰再一次发起攻击，呐喊着涌过被填平的壕沟，一架架简易云梯搭上了土城，充当炮灰的流民们开始往城头攀爬上去。
守城的军户们拿起大勺子，深入滚烫的铁锅内，舀出一勺勺散发着恶臭味的金汁，从城头往城下浇了下去。
金汁劈头盖脸的浇下，正在攀爬云梯的左军流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片片从云梯上掉落下去。有些地方，守军把绞车推过来，狼牙拍夜叉檑往城下砸了下去，云梯上的左军成排的掉落，云梯也被砸断了。
发现城下的贼军变得密集了，黄磊下令道：“猛火油柜，对准贼兵，给老子狠狠的烧！”
城头的守军推出了一辆四轮小车，车上有一口大铁柜，铁柜上方还有一根铜管。一名军户拉动后面的拉杆，随后另外一人拿着火把点燃了喷口处的引火药，后面的那名军户一推拉杆，经过唧筒压缩的空气注入了猛火油柜喷管，燃烧的猛火油往城下喷射而去。
灼热的火焰喷射到了城下，拥挤成一团的城墙脚下立即烧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被猛火油喷在身上的左军士兵在火海中挣扎翻滚，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任凭他们如何翻滚扑打，火焰却无法扑灭，反而把身上燃烧的火油喷溅到他们的同伴身上，使得更多的人身上起火。
城下烧成一片火海，一架架云梯在熊熊烈火中折断，轰然坍塌。
左军的第二轮进攻又被打退回去了，没死的流民炮灰沿着原路逃了回去，只留下城下还在火海中挣扎的同伴。
败退回去的卢光祖跪在左良玉面前请罪：“大帅，请治末将作战不力之罪！”
“起来吧。”左良玉做了个手势，他没想到一座小小的，尚未完工的军户所居然如此难打。
左梦庚献策道：“父亲大人，李二狗在土城外面放上一圈沙垒，是为了保护土城，让我们的火炮无法轰击土城。只要我们派人上去，把沙袋都给搬开了，我们就能炮击土城了。”
“好！”左良玉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卢光祖，“光祖啊，你带人再上去，把土城外面的一圈沙垒拆了，只要拆掉沙袋，我们就能用大炮直接轰塌李二狗的土城！”
“诺！”卢光祖退了下去。
左家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城战，这一次是大批的流民炮灰带着铁钎、铁镐冲过被填平的壕沟。冲过壕沟之后，没有直冲城下，而是钻到了沙垒下面，挥动铁钎铁镐挖掘沙袋，想要把外围的沙袋都给清理干净，以利于左军炮击土城。
结果这些流民们发现，这些埋在土里的沙袋居然很难挖出！而城头的鸟铳、斑鸠脚铳、佛郎机、虎蹲炮猛烈开火，箭矢一排排落下，正在挖掘沙垒的左军倒下了一大片。
第692章 湖广争夺战（四）
武昌通往樊口的官道上，一支骑兵正在东面急速赶路。与此同时，江面上一支船队正顺流而下，直插向左军的大本营黄州。
李国栋得到探子消息，左军兵分三路，正在武昌城东面劫掠，只是目前左家军还未劫掠成功，有三处军户所顽强抵抗，挡住了左军。左军攻打了一个时辰了，连一座军户所都未能攻下。
另外根据可靠情报，李国栋还得到了一个消息：一路左军由张应元率领，共有五万大军，绕过南面梁子湖，企图等李国栋在武昌的兵力都被调出城去救援三处军户所的机会，趁机偷袭武昌，一举夺取武昌这座长江重镇。还有一路左家军，是由徐勇率领的十万大军，在荷叶山一带设伏，等着半路拦截自己。
获得了这一系列消息，李国栋冷笑一声：“贼将军兵多将广，确实好用啊！他可以布置三路佯攻，还能一路来偷城，再一路设伏！左贼真把自己当吕蒙了？把我李某当关羽了？”
“大哥说得是，左贼此计，确实有些像当年吕蒙陆逊偷袭荆州。”韩大山道。
李国栋哈哈大笑：“不过这左贼是把自己既当曹仁，又当吕蒙了！曹、吴两家的角色，他一个人都扮演了！”
“左贼一人又当曹仁又当吕蒙，这兵多将广就是好用啊。”张炜说了一句。
李国栋道：“其实左贼现在一人的兵力，就远远超过了当年曹仁和吕蒙两支兵力的相加了！当年关羽的襄樊之战，曹魏也就五万人，吕蒙三万人，两军相加也就八万；而今左贼一人就有三十万大军。左贼此计施展得不错，只可惜他忘记了一点，我军对军情变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左贼的动向根本就瞒不过我们。”
李国栋的晋阳军和淮军，到处都是探子，四处撒出夜不收，更何况还有遍布各地的亲卫军特工。毫不夸张的说，李国栋现在的特务系统，一点不逊色于明初和明中时期的锦衣卫和东西厂了，他麾下的亲卫军特工人员，数量达到了五万人之众，比晋阳军战兵的人数还多。
不过那五万多人的情报人员，并非全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务，有不少只是情报系统的外围人员，也就是临时雇用办事的人，不属于李国栋的军队系统。
有如此复杂的情报系统，什么阴谋诡计在李国栋遍布各地的耳目面前都是浮云。
应对左良玉的战术，李国栋以骑兵救援三地军户所，再以步兵和水师联手，直到左良玉的老巢黄州。而且不仅要攻下左良玉的老巢，还要在左良玉的退路上设下埋伏，让左良玉这次大出血。
“主公，荷叶山快到了。”一名熟悉地形的随军师爷说道。
李国栋点了点头，其实他自己也十分熟悉地形，因为他每到一次，都会令人重新勘察地形，绘制大幅军用地图，甚至制作沙盘。自从五月份来到武昌之后，晋阳军占领武昌已经有三个月了，对周边地形自然是了如指掌。
“传我令下，队伍暂停前进！”李国栋下了命令。
队伍停止了前进，李国栋把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韩大山和张炜等几名骑兵将领召集一起，大伙们席地而坐，李国栋让一名背着地图的亲兵把地图从竹筒中取出。
“左贼企图在荷叶山埋伏我军，现在我们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是从小路绕过去，可是走小路更容易遭到伏击，而且不利于我们骑兵展开，万一敌情有变，就不好办了；第二条路，就是打过去。至于如何打过去，我们肯定不能直接冲过去，需要派人在敌军背后放火，使得敌人先混乱，我们再从山谷中通过。”李国栋摊开地图，在地图上比划着说道。
若是在平地上，李国栋的三千重骑、三千轻骑和四千龙骑兵，共计一万人的骑兵冲垮左家军十万人完全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左家军是埋伏在山上，有地形优势，一万人打十万，恐怕不太好对付了，即便是杀过去，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李国栋是要去救人的，三座被围的军户所，每一座军户所只有几百人，承受数万左家军的进攻，那些兄弟们能坚持多久？
“张炜，你带上一队轻骑兵，从后面迂回过去，到贼军埋伏的西北方向，下马上山放火！”李国栋向张炜下了命令。
“诺！”张炜退下。
“何兴，你带上你的火器骑兵，从南面迂回过去，下马作战。见到贼军阵型大乱，立即以排铳射击！”
“诺！”
最后李国栋对韩大山道：“我们一起从山谷中穿过，放慢速度，慢慢过去。只要贼军背后火起，必然阵型大乱，到时候你令人下马，清理绊马索和陷马坑，我们再冲过去。”
荷叶山上，草丛中和树林中，密密麻麻埋伏着左家军的十万大军。山下是一条官道从山谷中通过，山谷的北面是山坡，南面是湖泊，这样的地形有利于步兵作战，左良玉让徐勇埋伏在此地，只要李国栋中计，从山谷中通过，即便无法歼灭晋阳军骑兵，也能给李国栋重创。
“快点进来啊！”看到前面过来的骑兵速度减缓下来，徐勇急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是前面那支骑兵不仅速度十分缓慢，还派遣了一支夜不收小队出来，冲在前面，飞快的冲入山谷。夜不收冲入山谷的时候，还有人下马，从背上取下弓箭，对着山坡上胡乱射了几箭。
“还好，我们埋伏的位置距离官道有五十步以上，否则李贼几条狗射箭，就能把我们的人射出来。”徐勇心里暗暗道。
山坡上摆放着三门大将军炮，都已经装填好弹药了，炮手们脖子上挂着火种罐，火绳还未点燃。徐勇对炮手们轻松说道：“不要轻举妄动，等那个穿紫金盔甲的家伙进入山谷，瞄准他放炮！一定要瞄准了！”
可是左家军等了许久，也没有见骑着枣红马，披挂紫金盔甲的李国栋进入山谷内。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将军，不好了，后山起火了！”
第693章 湖广争夺战（五）
徐勇听到喊叫声，转过头去，却见后山冒起滚滚浓烟，正好是已经刮起西北风了，风助火势，大火迅速向山上蔓延，又是深秋，山上的树木杂草枯黄，一点就着，熊熊烈火迅速向山顶上扑来。
“该死！李贼怎么知道我们这里有埋伏？快走！”徐勇大喊了一声。
埋伏战没打成，反而遭到了李国栋的火攻，这下左家军的十万大军就危险了。
秋风瑟瑟，天干物燥，大火很快就蔓延得漫山遍野都是。看到大风裹挟着烈焰向自己扑来，埋伏在草丛中的左家军士兵惊魂失措，纷纷丢下妨碍自己逃跑的盔甲和兵器，慌不择路的往山谷中跑去。那三门大将军炮也被左家军炮手丢弃了，一时间，山坡上到处都是慌乱的左军士兵，没命似的从山坡上跑了下来，跑在后面的一些人，身上还带着火苗。
从侧面上来的四千自生火铳龙骑兵，对准狼狈逃下来的左家军官兵连连开铳射击，四千人站成四排，每排一千人，一次射出一千枚弹丸，四排燧发枪手可以连续射击，枪声一刻都没有停息下来过。
左家军士兵连滚带爬的从山上往山下跑，却撞在晋阳军自生火铳手的枪口上，被打得一片一片的从山坡上滚落下去。有的左家军士兵发现侧面有人在开铳，挥舞着大刀长枪，张牙舞爪的冲上来，却被连绵不绝射来的子弹全部打死在跟前，晋阳军自生火铳手阵前堆起一堆尸体，先前受伤未死的伤兵也被尸体堆埋在里面。
韩大山已经带着夜不收先行一步进入山谷，清理了陷马坑和绊马索。
“贼人已败，杀！”韩大山一声大吼，三百夜不收杀向敌群。
左家军人数虽多，却已毫无斗志。李国栋的精锐夜不收皆手持轻巧的马刀，骑兵冲入溃乱的左军人群中，战马一步都没有停下脚步，载着主人从人群中穿过，夜不收手中的马刀略微斜向下平放，借助战马的冲力，每当从一名左军士兵身边经过的时候，马刀轻轻一划，一颗人头就飞上天空。
夜不收直接从溃兵人群中穿过，一路过去，留下无数无头的尸体，被战马踩成肉泥的尸体。
“杀贼！”谷口处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数千重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成千成万马蹄踏在干燥草地上，有若惊雷滚滚，雷鸣怒吼，感受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左家军士兵看着涌来的重骑兵，原本溃乱的阵型更乱了，左军士兵们纷纷撒开双腿，慌不择路的四处乱跑。
原本是打算利用地形的优势打李国栋一个埋伏战的，谁知道埋伏的计划却暴露了，反而遭到了晋阳军火攻，被大火从山上驱赶下来的左家军步兵在混乱之中面对晋阳军骑兵，人数再多，也抵挡不住。
声震四野，鼓声更紧，重骑兵加快步伐，排成整齐的攻击阵式，宛若奔腾的铁流向前移动。骑兵的冲击，素有让人窒息与沸腾的感觉，左家军士兵转头看着碾压上来的铁骑城墙，各个脸色苍白，很多人吓得裤子都湿了一大片。
重骑兵，有三分之一是马槊骑兵，马槊骑兵放在最前面，他们只管埋头往前冲。后面跟着的是手持三眼铳和页锤之类的重兵器骑兵，最后是手持马刀的重骑兵。三排重骑兵前指的马槊，闪亮的马刀，飘摇的旌旗，便若滔天的巨浪，气势不可阻挡。
三堵骑墙冲过，山谷中留下遍地破碎的尸体，洒落的兵器铠甲碎片，左家军当即被杀了数千人，余众奔走而逃，相腾践而死者甚众，伏尸遍野。
李国栋吹了一声口哨，重骑兵停下脚步。之前完成了放火任务的张炜率领他的三千轻骑兵从山后杀出，跟在左军溃败的大军后面追赶而去。李国栋自己的重骑兵没有追击左军，追杀敌人那是轻骑兵的事情，轻骑兵的追击，可以紧追不舍，扩大战果。而重骑兵的任务是破阵，冲破敌人骑兵和步兵，并非追赶敌军。
接下来就是轻骑兵轻松愉快的追敌时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追上敌人，收割敌人的首级。
这样的追击可以说是令人心情愉快，前面近十万奔跑的敌人，就像十万头绵羊，追击的三千轻骑兵，像是三千猛虎。逃跑的绵羊根本就不会想着回头抵抗一下，每个人都是拼了命的撒开双腿狂奔，跑不掉的被人追上，不是一刀砍下头颅，就是被战马踩死。一些聪明点的人，跑到路边跪在地上投降。
徐勇的十万大军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就一败涂地，被晋阳军轻骑兵一口气追赶了五十余里，死伤上万，投降者更是不计其数。等到徐勇逃回了樊口，收拢了败兵，再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竟然折损过半！
李国栋虽然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击退了左家军的伏兵，但也拖延了两个时辰，这时候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三座军户所是否能够守得住。
“全速增援东湖堡、严东堡和潘家坞堡三堡！我们不能丢下一个弟兄！”李国栋下令不惜马力全速增援。
也就在晋阳军骑兵击败了左家军伏兵之时，晋阳军和淮军的步兵乘坐的船只，已经迪达了黄州江面。
黄州江面上，留有左良玉的水师大约一万余人，各种战船近千条。可是左家军水师事实上和流寇水师相差无几，都是一些渔船、舢板、商船和木筏子，没有一艘正规的战船，几乎也没有火炮，说到底就是一支长江运输队罢了。
一条小渔船停泊在波涛荡漾的江面上，随着江浪颠簸起伏，船舱内，六名左家军水师水兵围成一圈，正在赌大小，只有一人留在船舱外面负责放哨。
“豹子，通杀！”坐庄的那名水兵兴奋的大叫起来。
“好多船！上游下来好多船！还有不少大船！”外面放哨的那名左家军士兵突然大喊了一声。
“什么？”正在舱内赌博的五名水兵慌慌张张冲出船舱，还有一个明显是输多了的家伙没有出来，他偷偷的把桌子上的一部分银子铜钱扫到自己的怀里，收好了，才走出船舱。
“有船队来了！好大的船啊！”放哨的那名左军士兵脸色苍白，手指哆哆嗦嗦指着不远处江面上出现的船队说道。
“快发出烟花信号！让城内做好准备！”什长焦急的大吼道，他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黄州是目前左良玉的老巢，若是老巢被人端掉了，左良玉一怒之下，恐怕要杀了自己全家。
留守黄州的，只有左良玉的三千多老弱残兵，虽是老弱残兵，却是左良玉最信任的、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上次许州兵变的事情令左良玉有些心理变态了，一家人都被杀光了，只剩下左梦庚和左梦梅一儿一女，后来朱仙镇大战中，左梦梅又被李自成俘虏了扣为人质。现在左良玉身边就剩下一个左梦庚，偌大的府中没有丫鬟，没有下人，空空荡荡的。
左梦梅原本是左良玉好友邱磊的女儿，同属侯恂统带，当年邱磊同左良玉一起触犯军法，邱磊一人担责，而把女儿托付给左良玉。改名为左梦梅，左良玉视为掌上明珠。不过邱磊也没死，却也没有成为左家军集团中的一员。
许州兵变给左良玉留下的创伤，令他特别害怕后院起火，黄州是他左良玉的大本营，左家军将领军官的家眷们都留在黄州，留守的人自然都是最信得过的人了。
第694章 湖广争夺战（六）
可是再怎么信得过的，也才三千人驻守一座城池不太坚固的小城，黄州城内还有一些流民炮灰兵，那些兵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王全率领的两万水师一到黄州江面，就向左军水师发起攻击。
江面上炮声隆隆，一艘接一艘左军船只被打成碎片，或是打着旋沉入水中。庞大的淮军战舰直接迎着左军的船只冲撞过去，把左军船只撞成了两截，碾压到江底。
近一半的左军水师战船被击沉，残存的左军水师战船不是逃进小河汊内躲避，就是向淮军水师投降。
淮军水师不费吹灰之力，轻松解决了左军水师之后，一艘艘满载着晋阳军步兵的运输船在江边停靠下来，成群结队的官兵从船上下来，直奔黄州城而去。
大型攻城武器都是现成的，有水师便利，半年前攻打荆州打造的一批大型攻城武器用完之后都拆解开运回武昌了，现在攻打黄州，水师运输船把这些攻城武器又给运了过来。
辅兵们从船上搬下拆解开来的大型攻城武器，在江滩上开始组装攻城武器。与此同时，江面上的水师大小战舰对黄州城发起了猛烈的炮击，一艘艘战船喷出火光，呼啸的炮弹砸在城墙上，打得城墙千疮百孔，把女墙垛口轰得支离破碎。
随后辅兵们推着盾车，推着大型云梯车、井阑等大型攻城武器，一步步向城墙接近。陆师的三磅炮、六磅炮和十二磅炮都抵近了城墙，以猛烈的火力压制守军，掩护辅兵填埋护城河，清理城外的鹿砦木桩，把大型攻城武器推过去，向城墙发起猛烈进攻。
二十多辆高大的望楼车上，共驻扎了一百多名来复枪手，使用的都是丹麦造的来复枪，这种成本高又装填麻烦的火枪，在当年欧洲国家都不愿意购买仿制，但李国栋有银子，他看中的就是这种枪射程远精度高的优势，所以高价从葡萄牙人手里购买一批，然后把这批火枪集中配备给了自己的散兵。
装备了来复枪的散兵，原本是专克清军神箭手的克星，如今被李国栋拿来对付左良玉了，使得左家军有幸尝到这种武器的威力。
为了减少装填时间，李国栋不惜成本，给子弹外面包裹上皮革，外面再包上丝绸，这样就保证了气密性，丝绸的光滑，又能使得装填子弹变得更加顺利。只是成本高昂的散兵，李国栋也不可能大量培训，只有少数神枪手能够成为散兵。所有的散兵都穿绿色军服，专门在远距离上射杀敌人的神箭手和炮手。散兵的军饷，甚至比骑兵还高，因为他们在战场上可以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国栋的对手清军，普通的清军弓箭手，直射的射程是五十步左右，这个射程同普通的鸟铳射程相当，不如晋阳军那些改进过的新式鸟铳；少数清军精锐弓箭手的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可以做到百步穿杨，但毕竟是少数精锐。而李国栋的散兵，射程可达两百步以上，在一百五十步左右可以点射清军的精锐弓箭手。
高大的望楼车上纷纷吐出火光，几乎每一声枪声响起，都有一名城头守军身上喷出血箭，惨叫着倒下。
“李贼的鸟铳怎么打的那么远？”
“不是鸟铳，应该是斑鸠脚铳之类的大铳。”
左军士兵已经吓得不敢露头了，纷纷躲在城头的刀车和大盾后面。
即便左军士兵躲在刀车和大盾后面也无济于事，晋阳军的十多辆井阑车推近上来，心狠手辣的李国栋把三磅野战炮都架在井阑车上了，每一辆井阑车四门三磅炮，十辆井阑车横扫黄州南面的城头，轰击了一阵，城头上就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了。
接下来就是步兵攻城的时刻，压制住城头守军之后，甚至大型云梯车之类的大型攻城武器都不需要用了，只要步兵把简易云梯架上去，蚁附攻城，都轻松爬上城头。
黄州对岸的鄂州城，左军发现对岸晋阳军正在猛攻黄州，立即派人前往樊口，向左良玉禀报了这件事。
“大帅，大帅，大事不好了，李贼正猛攻黄州！”一名信使见到左良玉，向他禀报。
之前徐勇大败的坏消息已经传来，但是左良玉压下了这件事。现在黄州老巢又要被李国栋端掉了，这件事要是传开来，恐怕他麾下的将领都会担心家人安危，再也无心进攻。于是左良玉转头同左梦庚耳语几句，决定暂时压下这件事。
“父亲大人，现在我们回援黄州也来不及了，更何况江面上还有李二狗的水师，我们连长江都过不去，还不如黄州换武昌。”左梦庚赞同了左良玉的意思。
黄州失守在即，左家军再攻打李国栋的几座军户所也毫无意义了，于是左良玉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下令，全军向武昌进击。”
“父亲大人，万万不可！也不知道张应元是否拿下武昌。若是他们被堵在武昌城外，我们去了武昌，又要丢掉樊口和鄂州两城，到时候我们就被李贼夹在武昌和樊口之间，连一座城池都没了！还是等张应元的消息吧，倘若武昌城未能拿下，我们干脆退回九江南昌。湖广虽好，可是江西也不差啊，我们占领江西，可以遏制李贼的水上交通，江西粮食产量不输湖广，足以养活我三十万大军。”左梦庚道。
左良玉点点头，同意了左梦庚的提议。
十万左家军猛攻三座军户所，三座军户所加起来也才一千余守兵，连女人小孩都加入血战了，也才两千人的兵力。若不是这三座军户所的地形有利，恐怕早就被左良玉攻破了。
眼看着守军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李国栋亲自率领的一万余援军赶到了。
“骑兵！李贼骑兵来了！”正当左军猛攻三座小小的军户所的时候，有人惊恐的大叫一声。
左军阵型一时有些混乱，得到消息的左良玉亲自压阵，好容易弹压下来。左家军结成了密集的步兵阵型，准备迎击晋阳军骑兵。
“弟兄们，不用担心！湖广之地水网纵横，对李贼骑兵而言并无太大优势！没有太大的空地让李贼骑兵展开，只要我们依托河流湖泊结好阵型，后面还有水师运送粮食，他们耗不过我们。”左良玉站出来，给他的将领们打气。
水网地带作战，步兵同水师配合，机动性甚至超过骑兵！可是左良玉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水师也是李国栋占了优势！在水网地带作战，一旦失去了水师，就是寸步难行。
晋阳军步兵已经攻克了黄州，王全下令，水师小船队进入长江支流，向左军残存的水师发起致命一击。
一条条小型战船、蜈蚣快船和小舢板进入了长江南岸纵横交错的支流之中，很快就进入了湖泊，向左家军水师背后发起攻击。
“大帅，大帅，不好了！李贼水师来了！我军水师抵挡不住。”被打得惨败的李国英跌跌撞撞跑来向左良玉禀报。
尽管李国栋的大舰无法进入小河流，进入小河流的都是一些小型战船，但那也不是左家军水师能抗衡的。
第695章 湖广争夺战（七）
武昌城，之前遭过匪患的武昌经过李国栋半年建设，武昌城又恢复了勃勃生机，之前逃走的士绅商人大部分都回来了，一家家店铺重新开张起来，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小摊贩们也回来了，在路边架起了冒着热气的炉灶，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烧麦，细嫩丝滑的豆腐脑，香味扑鼻的路边瓦罐炖汤，还有张献忠最爱吃的黄陂三合等各种著名小吃。
这个时候还没有热干面、辣鸭脖之类的小吃。李国栋虽然发展起了辣椒种植，也创造出了不少辣味的菜肴，可是除了习惯茱萸、花椒来祛湿的四川人之外，其他地方的人这个年代还是几乎不吃辣。
诸葛亮在入川之前也是骑马的，为何进入四川之后该坐车了？就是因为四川湿气大，他可能不习惯食用茱萸、花椒之类的祛湿调味料，所以体内湿气特别大，胃口不好导致身体虚弱，而且经常关节疼痛，这就是诸葛亮坐四轮车的原因。
武昌城内，貌似繁荣，其实已经戒备森严，不时有一队队士兵从大街上走过。人群之中，一些看起来貌不惊人的过客、摆摊的摊主，警惕的盯着过往的行人，以防被左良玉的奸细混入武昌城内。
望泽门外，一队士兵站在门口放哨，士兵们身后还站着一群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身上穿着黑色劲装，头戴黑色毡帽的人，那些人虽然身穿便服，可是每个人腰间都插着转轮打火自生短铳，背上背着手弩，其实这些人都是特工人员。
官道上，一队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向望泽门方向走来。
“停下？检查！”门口的卫兵拦下商队。
一名东家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向卫兵出示了路引，同时还从袖子中摸出一块银子，塞到卫兵手中：“军爷，这个拿去喝茶。”
“别来这套，我们晋阳军不收城门费，进城的商队，请到那边，有专门的小吏登记收税。”士兵说着，指了指城门口边上一座棚子，里面坐着一名小吏，有不少人在棚子跟前排队等候。
“好勒。”那东家模样的人应了声，就去棚子那边排队了。
过了一会儿，这人登记之后，缴纳了商税。城门口的卫兵放行，东家带人进入城内，穿过了瓮城，但是还未进入内城，却见一群黑衣人围住了自己，为首一名黑衣人走上前来：“兀那汉子，请留步！”
“官爷，还有什么吩咐？”东家见这些人穿的衣服不像是当兵的，但又不是衙门小吏，却又是统一制服，他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于是尊称他们为官爷。
“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路引。”为首那名黑衣人道。这名黑衣人，正是李国栋的亲卫军特工许亮。
东家掏出路引递上去，嘴里嘀咕着：“官爷，那边的军爷不是已经查过了？怎么还要查？”
许亮接过来一看，突然大吼一声：“路引是假！拿下！”
几十名特工和两百多兵闻声涌了上来，包围住了商队东家和伙计。
“官爷，冤枉了，草民这路引明明是真的，是九江府衙开出来的路引，怎么可能是假的？”东家央求道。
许亮冷笑一声：“你们的路引是九江府所开，商队运输货物，利用从东面乘船来武昌，可是你们舍近求远，从南面迂回上来！还舍弃了更方便的水运，走陆路拉了那么多货物，这是其一；第二，你自称商号掌柜，可是刚才我们的人让你纳税，你掰着指头算了半天，算出的结果还是错的，这哪像一个商号掌柜？如果是结果错了，是往少里算吧，也就算了，可是你往多里算，这年头，做生意的人哪里有自己愿意多缴税的？第三，你那些伙计，根本不像是当伙计的，倒像是杀人越货的悍……”
许亮的话还未说完，那东家打扮的人突然暴起，手中亮出一柄短刀，直扑向许亮的脖子。这家伙是想要劫持住许亮当人质，以便于让自己和同伙脱身。
谁知道许亮的身手异常敏捷，短刀眼看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贴上来了，他一个反手，扭住了这家伙，手上一用力，短刀掉在地上。接着他又一个过肩摔，把这家伙摔在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脑袋。
“哼！老子可是和建奴哨骑交过手的，救你们这些家伙，根本看都不够看！”许亮冷冷道。他头上的帽子掉落在地上，露出一头短发，很明显是曾经剃头留辫，现在又长出来的头发，头发还没有长长。
假冒商队伙计的左家军奸细，也全部被黑衣人拿下。
随后这些奸细都被亲卫军特工带走，许亮对他们进行了分开隔离审问。毕竟那些家伙不是专业的细作，根本扛不住亲卫军的手段，很快就给审出答案了：张应元通过探子得到消息，武昌城内有一万余留守的晋阳军，武昌又是一座坚城，很难强攻拿下。
于是张应元制定了计策，先派人混入城内，在夜间动手，打开城门。他们制定的计划是是打算三更动手，打开望泽门，以红灯笼闪烁三次为信号，把张应元的五万大军放入城内。
留守武昌的张世文听完了许亮的汇报，眉头微微一皱，想到了一条计策：“我们可以把张应元引入瓮城！我军在瓮城上布置弩手和鸟铳手，只要张应元进入瓮城，后面的千斤闸就落下，把他们困在瓮城内，以乱箭和鸟铳射杀。”
后面又陆陆续续有三批左军细作试图混进入城内，刚刚进城就被亲卫军特工在瓮城里面抓住了，真正的瓮中捉鳖。武昌城现在是只许进不许出，躲在城外的左军探子看不到瓮城里面的情况，只看到三批人都进入城内，于是判定他们的人已经成功混入武昌。
天色逐渐黑下来，张世文安排城内守军做好布置工作，在望泽门瓮城上，布置了一千弩手和两千鸟铳手，守城的其余官兵全部分散布置在城墙上，除了一万守军之外，还有两万民壮协助守城。
可以说以现在的兵力，张应元根本不可能拿下武昌，所以才会采取细作混入城内开城的办法来夺城。谁知道张世文将计就计，想要把张应元射杀在瓮城内，尽可能的让左家军遭受更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