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破城抄家
铁甲兵后面跟上自生火铳手，就已经是锐不可当了，王辅臣又带着骑兵冲上城头，五百重骑兵在城头策马疾驰，来回践踏砍杀，刘泽清军根本就抵挡不住。
“城破了！城破了！”刘家军官兵发出惊恐的喊叫声，纷纷转头就跑。
城门被人打开，成群结队的淮军涌入城内。
柏永馥带着一百余家丁负隅顽抗，却不幸遇上了王辅臣，两人交手只一个回合，柏永馥就被王辅臣一戟刺落马下，他一百余家丁也被五百重骑兵斩瓜切菜一样全部斩杀殆尽。并非这些家丁不能打，而是装备远不如李国栋的重甲骑兵，淮军重甲骑兵刀枪不入，而刘家军家丁身上的铠甲在淮军骑兵面前就像豆腐渣一样脆弱。
看到柏永馥的将旗倒下，城内的刘家军全线溃败，有的人跪在地上向淮军投降，有的人脱下破烂的鸳鸯战袄，躲进老百姓家中，还有的人冲到东门，企图夺门出逃，结果被埋伏在东门外的淮军拦住。
兴化之战结束，王辅臣提着柏永馥的首级，走进了李国栋的中军大营，只斩了一些小兵的郝摇旗则是垂头丧气走进中军大帐。
“伯爷，末将阵斩柏永馥！”王辅臣把柏永馥的首级献上。
李国栋哈哈大笑：“好！小吕布果然不负厚望，为我李某立下大功！本伯会上奏陛下，给你加封总兵官。”
“谢伯爷！”
李国栋又转头看着郝摇旗：“郝将军，虽然你没有阵斩敌将，可是你第一个攻上城头，这首登之功是你的，你也为李某立下大功啊！本伯会上奏陛下，给你升总兵！”
“谢伯爷！”郝摇旗大喜，连忙跪地道谢。
淮军攻入了兴化城内，王承恩的东厂番子和张书恒的锦衣卫也进入了城内，然后开始按照王永吉的九族名单来拿人抄家，一时间搞得兴化城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王永吉在高邮一带的势力根深蒂固，若是平时，这里谁能动摇他的地位？可是正因为他在高邮一带势力太强了，这就让负责抄家的王承恩和张书恒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哈哈哈！王逆在此地势力很强大啊！很强大才好，我们可以抄多少家了？”张书恒哈哈大笑。
王承恩喜笑颜开：“王逆在此地，还同不少官员士绅盐商有勾结啊，抓来的人，让你们锦衣卫好好审审，说不准能揪出更多大鱼。”
兴华鞋城内鸡飞狗跳，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园林内，出现了大煞风景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厂卫押着一群群男女老幼，走出了士绅们奢华的园林，把他们押入城外的军营内，等待这些人的是锦衣卫的昭狱和审判，本着尽可能少杀人的原则，只杀几个首犯，其余的男丁都会变成奴隶，戴上手铐脚镣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中劳累一辈子；至于女人，锦衣卫、东厂番子和淮军将士也需要女人，一些看起来比较顺眼的女人被挑走之外，其余的年轻女子和小女孩全部卖到教坊司，年老色衰的女人全部送去浣衣局洗衣服去。
“啪”一名锦衣卫恶狠狠一鞭子抽打在一名肥胖如猪的中年女人身上，只听到这名锦衣卫大吼道：“死老太婆走快点！还当自己是阔太太？告诉你，去了浣衣局，让公公好好调教调教你！”
胖女人被抽得嚎啕大哭，但她又不敢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泼，刚才她那么干过，结果锦衣卫劈头盖脸的一通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直到她站了起来，鞭子才停了下来。
这名锦衣卫原本也是一名北方的流民，遇上了灾年，那些士绅还在逼债逼租子，害得他一家大小都没有活路，只好背井离乡当了难民。结果有幸被锦衣卫选中，成为一名锦衣卫校尉，他自然是痛恨这些无良的士绅。对这个胖女人，他可是下了狠手抽打，这种又胖又丑的老女人，肯定不会被厂卫还是官兵选中当媳妇，最终的结局就是被送到浣衣局洗一辈子衣服。
人犯被押出去后，厂卫们在园林内开始肆无忌惮的抄家，一箱箱金银财宝被人抬了出来，装上了大车，送到城外的军营内。
军营内，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很快就堆积成一座小山。王承恩喜笑颜开看着清单：“哇！又发财了！一座小小的县城，就抄出了白银八十万两，黄金六万两，还有珠宝古玩字画无数！”
王承恩已经迷恋上抄家了，他跟着崇祯苦了十七年，几次崇祯实在没钱了，哭着求士绅和勋贵们助饷，可是每个人都哭穷，京城那么多士绅勋贵，最后连二十万两银子都凑不齐。可是一抄家，几百万几千万两银子就如滔滔江水滚滚而来，一下就解决了财政危机的问题。
“王公公，王永吉的老巢在高邮，这里还不是呢。等打下了高邮，我们可以抄到更多的银子。”张书恒笑道。
王承恩激动的说道：“那么多银子送到皇爷那，皇爷还不高兴坏了？只要皇爷高兴，咱家就高兴啊！”
距离高邮不远的扬州城外，高杰部。
高杰的军队和刘良佐、刘泽清的也差不多，都是一群匪兵，高杰原本也是闯军，可是给李自成戴上了满头青青大草原之后，他就带着李自成的老婆邢氏和两千多兄弟投奔了官军。之前他是贼军的时候，每天被官兵追杀；他投奔了官军之后，算是好容易过上了一段安稳日子，对上贼军打了几场胜仗，可是好景不长，崇祯十五年的河南大灾，使得李自成就像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起来。
大明将领纷纷投降了闯军，可是高杰没办法投降，被抢走老婆的李自成不把他千刀万剐了才怪。
所以在潼关惨败后，白广恩、陈永福纷纷投降，高杰选择了跑路，一路逃到两淮。到了徐州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一件难得的好事：福王让他拥立自己，把他护送到扬州。
当时两淮和南方的所有人都以为崇祯已经死了，福王大概率要登基了。高杰当然选择拥立之功，于是把福王护送到扬州。福王渡江去了南京当了监国之后，就答应让高杰驻守扬州。
扬州可是肥的流油的富庶之地，能够驻扎扬州，可是一件美事啊。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传来了崇祯未死的消息！之所以高杰同刘良佐、刘泽清等人联手，不惜扣押史可法等人，要抢在崇祯抵达南京之前把福王扶上皇位，因为他知道福王上了台，他就是拥立大功，若是崇祯去了南京继续当皇帝，他高杰就屁都不是了。
“启禀大帅，刘良佐的使者来了。”一名亲兵来禀报。
“快让他进来。”高杰大喜道。
可是高杰看了刘良佐给自己的信，心中大惊，但他却保持镇定，面不改色，毕竟是尸山血海中走出的老油条了，要是没两下子，早就死在北方战场上了。
“七王，你先回去，这件事还容高某准备一下，等我准备好了粮草，准备出兵的时候，自然会告知刘军门。”高杰来了个缓兵之计。
第757章 邢夫人的对策
七王不知道是高杰的缓兵之计，于是向高杰一躬：“那么末将就先告辞了，我们刘家军上下都等着高将军的好消息！”
“来人，送客！”心虚的高杰赶紧喊来人，让他们赶紧把刘良佐的使者送走，越快越好。
高杰的心腹爱将李成栋上前道：“大帅，难道我们真要听花马刘的话，担负骂名跑去淮安弑君？那可是遗臭万年的事啊。”
“李将军，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缓兵之计？还是容我再想想吧。”高杰回道。
弑君，那可真的是遗臭万年的事情。纵观历史，弑君者几乎都没好下场：赵高杀了秦二世，被子婴所杀，夷三族；项羽杀害子婴，弑楚怀王，最后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王莽毒杀汉平帝刘衍，后被赤眉军所杀；梁冀毒杀汉质帝刘缵，后被灭族；董卓弑汉少帝刘辩，后被吕布所杀；成、成济兄弟受贾充指使，杀害了魏帝曹髦，结果司马昭不舍得杀贾充，于是把弑君的成、成济兄弟拉出来当替罪羊杀了。
得位不正的司马家族也没有好下场，西晋短短几十年就陷入了八王之乱，然后是五胡乱华；最后东晋灭亡，司马家族被灭族。
宇文化及杀隋炀帝，后被窦建德所杀；刘克明弑唐敬宗李湛，后唐军发兵讨逆，刘克明吓得投井自尽，家族成员被杀；朱温弑唐昭宗和唐哀宗，最后被儿子朱友圭所弑……
项羽、王莽弑君，落得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自己也被人杀了；宇文化及弑君，身败名裂，被杀；朱温弑君，遗臭万年，被杀。
刘良佐的使者到来，要高杰出兵弑君，高杰肯定要考虑这个问题。
高杰曾经是一名反贼，自然没有多少忠诚度可言。可是他要面对的可是天子，弑君这件事，风险实在太大了，且不说有武威伯的精锐大军给崇祯皇帝护驾，要击败武威伯的精锐不容易，一旦向皇帝的行宫发起攻击，弑君大罪，那可是株连九族啊！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成功弑君，将来福王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说不定哪天就把高杰推出来当替罪羊给宰了。
李成栋想了下后，突然一躬身道：“大帅，末将觉得，刘良佐所谓的围魏救赵之计，不过是自寻死路尔。我们不应该去攻打天子行宫，应当先观察两边谁胜谁负。若是刘泽清和刘良佐都败了，我们又没出兵从逆，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倘若武威伯败了，我们再出兵攻打淮军；倘若贸然行事，一旦失败，那可是万劫不复啊。”
高杰点了点头：“虎子啊，武威伯的军队那可是打得建奴哭爹喊娘的精锐之师啊，左良玉八十万大军被他三万人马打得一败涂地，高某也觉得，刘泽清和刘良佐胜望极小。刘良佐冲动了，不应当这时候去招惹武威伯，当按兵不动，等待左良玉援军到。这样一来，我们只能是被武威伯各个击破。”
“大帅英明，还望大帅切勿贸然出兵。”李成栋道。
“哎，我回去和夫人商议一下。”高杰道。
高杰夫人邢氏约莫三十多岁，却依然面容清秀，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她不仅相貌长得不错，而且气质高雅，兰心蕙质，有将帅之略，足智多谋，帮着高杰把军中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军中威信颇高。对她的话，高杰向来言听计从。
“夫君，万万不可行弑君之举！无论胜败，大明都再无你我容身之地。若是大明不能再容我们，我们还能去哪里？闯贼能容我们吗？投奔张献忠？万一献贼把我们献给李自成，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啊！”邢氏微皱起秀眉道。
高杰感慨一声：“夫人，可是为夫支持了福王，崇祯昏君心胸狭隘，还能容下我们吗？若是福王败了，昏君虽然不会杀我们，可是他会把我们送去前面和闯贼、建奴拼个你死我活啊，到了终了，为夫还不是身死沙场？”
“哎，即便身死沙场，那也比株连九族好！”邢氏叹了一声，“若是听了刘良佐的，去攻打行宫，乃十恶不赦之罪。元爵尚年幼，妾身不忍他遭此大难。更何况，即便是上了沙场，只要跟着武威伯，说不定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可是刘良佐那边怎么办？万一武威伯败了，为夫不出兵，刘良佐联合左良玉，你我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夫君，我们可以出兵，也算是给刘良佐一个交代，只要我们只出兵不出力，路上走得慢点，静观两虎相争，若是武威伯胜，我们立即发兵断了刘良佐退路，拿下此贼献给武威伯；若是武威伯败，我们出兵拦住他的退路，让刘良佐拿下他。”
“夫人妙计！”高杰大喜过望，“为父这就给刘良佐去信，说我们出兵。”
邢氏笑道：“夫君尽管出兵，妾身留守扬州，若是刘良佐败了，妾身立即带人诛杀刘良佐刘泽清的人，放出史阁老和黄军门。”
高杰按照邢氏的计谋，点起四万大军，带上了足够的辎重物质和车辆，离开扬州出发，把一万人留下来交给邢夫人。事实上高杰的两千老营兵也留下来了，带出来的四万人马都是老弱病残，乌合之众。
……
高邮城外，不久前刚刚攻克兴化，歼灭了刘泽清一万大军的李国栋，马不停蹄的攻击高邮，首先进攻的是刘泽清在高邮城外的兵营。
刘泽清在高邮虽有六万大军，城外驻扎了五万余人，可是这些军队都是乌合之众，淮军攻势如潮，短短一日之内，连破三座大营，歼灭了刘泽清的两万多人。
残破的兵营燃着一堆堆尚未熄灭的火焰，大营内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鲜血流成一条小河，木栅栏倒伏在地，帐篷变成了被践踏了一地的垃圾，淮军辅兵押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刘良佐军俘虏走过。
淮军的战术就是炮击之后，铁甲兵发起进攻，随后骑兵马踏大营，刘泽清的那些乌合之众根本就抵挡不住。
锦衣卫密探和夜不收哨骑不时进入李国栋的中军大营内，两淮一带的各种情报，甚至是北京和南京的情报都源源不断的送来。
“没想到，李自成败得也太快了！”看着潜伏在京师的锦衣卫送来的情报，李国栋摇了摇头。他已经在暗中帮助李自成了，一片石之战，吴三桂的关宁军几乎被打光了，而且随后杀入关内的清军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但李自成的老营兵也损失惨重，在清军的猛攻之下，大顺军一路败逃回京师。
但李自成没有守京师，而是在京师放了一把火之后，就带着抢来的金银财宝撤离了京城。
清军跟在背后一路掩杀，大顺军士气低落，一路逃往陕西，沿途中，丢弃了无数金银财宝和辎重物质。李自成从京城拷出来的金银财宝，大部分都白白便宜了清军。
但李国栋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安插在清国内部的李宏部的蒙八旗兵也跟在闯军后面追杀，夺取了不少金银财宝。李宏还让人给李国栋送来了密信，他缴获的金银财宝会找机会送到两淮，计有白银六百万两，黄金五十万两。
第758章 多抓俘虏当炮灰
“报！”一名夜不收急匆匆的闯入李国栋的中军大帐，“黄得功部将田雄、马得功投逆了，从滁州起兵五万，准备攻打淮安。”
“没想到黄得功忠心耿耿，手下却出了两个叛贼！”王承恩怒道。
李国栋当然知道这两货是什么狗东西，原本的历史上，黄得功殉国之后，这两个狗东西转头就向大清投降了，田雄降清之后，成为了满清的忠实走狗，在舟山之战中尉满清立下汗马功劳，后来郑成功北伐，田雄又多次击退郑成功；马得功降清之后，也成为满清的忠实走狗，在福建一带多次镇压反清复明的义军，最后死在郑家军手中。
“报！”又一名夜不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刘良佐部将张黄盖率三万大军往淮安方向行军！”
王承恩大吃一惊：“武威伯，刘逆、田逆和马逆三路大军杀向淮安，皇爷会不会有危险？”
李国栋笑道：“放心吧，陛下已经移驾斗湖城堡，那里固若金汤，不要说区区八万人，就算八十万人，都休想攻克斗湖城堡！”
这时候，又一名夜不收来报：“报！高杰从扬州起兵四万，向淮安行进！”
“哈哈哈！”李国栋突然大笑，“我围点打援，刘良佐不上当，不来救刘泽清，反而和本伯玩什么围魏救赵！哼！刘良佐想要迫使我军放弃攻打高邮，回师救驾，然后在半路埋伏，这如意算盘打得也真够好的！”
王承恩有些担心的说道：“武威伯，我军虽然精锐，可是人太少了啊，逆贼四处出兵，我军恐怕兵力不足，应接不暇啊。”
李国栋笑道：“王公公放心好了，攻破高邮城外的刘逆营寨，我们的人就多了。”
之前在兴化歼灭了刘泽清的一万军队，其中杀敌四千，俘虏六千，再加上俘虏协助守城的民壮、白役和乡兵八千余人，这一万四千俘虏被李国栋直接编入到辅兵之中，准备在攻打高邮之战中充当炮灰。
刘泽清在高邮城外的五万驻军共驻扎了六座兵营，被李国栋一口气攻破了三座，歼灭了两万三千多人，其中打死打伤了四千多人，轻伤的包扎一下，编入辅兵充当炮灰，重伤的补上一刀，解决了他们的痛苦。这样又编入了近两万辅兵，加上之前的一万四千俘虏，李国栋手中就已经有了三万三千炮灰了。
“继续攻打，把剩下三座刘逆大营全部攻破！”李国栋下令道。
攻击再次发起，淮军以三磅野战炮、十二磅榴弹炮、二十四磅臼炮和三十二磅臼炮发起了猛烈的炮击，把刘家军的大营轰得七零八落，寨门也被打成了碎片。
接着淮军步兵就列阵杀出，攻入了刘家军大营内。前面是铁甲兵，中间是长枪兵，后面跟上火铳手和弓箭手，涌入刘泽清大营内。
堵在前面的刘家军士卒被淮军一通斩瓜切菜般的砍杀，杀了五百多人后，这座有八千多人的刘泽清大营内所有的人就全部跪地投降了。紧接着李国栋再向下一座兵营发起猛攻。
淮军精锐尽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很快就席卷了刘家军的三座大营。
刘泽清站在高邮城头，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的六座大营被淮军摧朽拉枯一般全部拿下，他根本就不敢下令打开城门，让城内的刘家军出城打一场反击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六座兵营被淮军全部扫荡一空。
又抓走了两万俘虏，这样李国栋手中就有了五万多炮灰了。
五万多炮灰被拉去先砍伐木头，打造更多的攻城武器，经过一个晚上的工作，淮军又打造了三百多辆盾车，此外还打造了一百辆望楼车，一千多架简易云梯，十辆大型云梯车。
扫荡完高邮城外的六座大营之后，淮军对高邮城墙的攻击战拉开了帷幕。
炮声隆隆，攻打高邮城池的大炮打响，各种口径的火炮向高邮城墙倾泻去大大小小的黑色弹丸，炮弹拉出了一条条弧线，越过城外的沙袋，砸在城墙的女墙垛口上，城砖崩裂，碎石碎砖像弹片一样块横飞四射，臼炮的炮弹从高空落下，落在城头，炸开了一团团火球。高邮城墙在淮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之下，被打得千疮百孔。
“擂鼓，出战！”李国栋下了命令。
亲兵奋力摇晃着大旗，把李国栋的命令发送出去。后军中，士兵擂鼓，发出攻击的信号。
五百多辆盾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步步向城墙靠近上来。推动盾车前进的是刚刚俘虏的刘家军士兵，后面跟着手持钢刀的淮军老兵，再后面是火铳手、弓箭手、佛郎机炮手、斑鸠脚铳手等远程兵种。
盾车阵后面，一群群衣衫褴褛的俘虏辅兵推着井阑、望楼车和大型云梯车，紧跟在盾车后面，缓缓向城墙方向推进。
高邮城可不是兴化那种小城，城池比县城要高大坚固得多了，城外密布着鹿砦、木桩等障碍物，用来阻拦对手的攻城武器接近城墙。辅兵推着盾车靠近障碍物之后，只能离开盾车，挥舞板斧、铁钎去清理障碍物，只有障碍物清理完毕，装满麻包的盾车才能接近护城河，去把攻击位置的护城河填平。
淮军辅兵接近到距离城墙只剩下两百步的时候，城头守军的虎蹲炮、佛郎机炮等火炮终于开火了。尽管之前淮军对城头发起过猛烈的炮击，可是守军还是有不少火炮幸存下来。特别像轻型佛郎机、虎蹲炮和斑鸠脚铳之类的轻型火炮，之前淮军炮击城墙的时候，刘泽清军把这些轻型火炮都搬到城下去了。等淮军发起攻击，再把轻型火炮拉上城头。
城墙上的轻型火炮猛烈射击，连续十几颗炮弹落空之后，终于有一辆盾车被一枚虎蹲炮炮弹击中，这辆盾车前面的护盾像被铁锤砸开的核桃一样碎成了几块，直飞到几丈开外，推动盾车的两名辅兵被碎片击中，惨叫着倒下。
失去了护板的盾车变成了一辆普通的板车，结果城头的弩箭和霰弹飞来，又撂倒了好几名辅兵。
看到护板被打坏了推车的辅兵大叫一声，丢下已经没有护盾的盾车，惊慌失措的转头往回跑。就在此时，后面的督战队上来，不由分说的挥动砍刀，把这些辅兵全部砍翻在血泊中。
“死战不退！擅自后退者，斩！”郝摇旗手里提着一颗首级，向那些辅兵大喊道。
刘泽清守军的火炮开火之后没多长时间，淮军的百余门火炮就向城头发射了压制射击，不计其数的炮弹砸了上去，为了弥补前装滑膛炮精度不足的问题，淮军平均以十门大炮轰击刘泽清军的一座炮位。
无论是三磅野战炮，还是两种臼炮，射速都非常快，一轮炮弹打完，不到三十息的时间，又是一轮炮弹呼啸着落在城墙上，刘泽清军的那些虎蹲炮、佛郎机和斑鸠脚铳射程没有淮军火炮远，只能被白白挨打，一门接一门的刘泽清军火炮被摧毁。
压制住城头炮火，辅兵们把盾车推到了障碍物前，他们离开了盾车的保护，挥动斧头铁钎，开始清理城外障碍物。
第759章 俘虏炮灰攻城
城头守军冒着城下射来的枪林弹雨，冒险露头，拼命的射箭开铳，城下衣衫褴褛的淮军辅兵倒下无数。
就在这时候，炮兵阵地上连声轰鸣，火光闪闪，向着高邮城墙一阵猛轰，城头的刘泽清军惨叫连连，在喧嚣的战场上也听得非常清楚，守军明显受到了干扰，射箭和放铳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一直拼命射击的佛郎机炮和虎蹲炮也打坏了不少。双方的伤亡比，守军居然还超过了进攻方！
看着城下横七竖八，遍地衣衫褴褛的淮军辅兵尸体，刘泽清突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气得破口大骂：“李二狗！你好歹毒啊！竟然拿我们的人放在前面送死！”
“大帅小心！”身边两名家丁突然大喊了一声，一下推倒了刘泽清。
只见淮军阵地上腾起一排火焰和白烟，成排的炮弹带着残影呼啸而来，准确的落在城头。炮弹落在城头，喷溅起城砖和碎石，像弹片一样扫荡了城头的一片守军。其中一枚炮弹击中了城门楼上一副挂着狼牙拍的绞车，狼牙拍当即变成了无数碎片，带着长铁钉的木板碎片在空中飞舞，城头的守军惨叫着倒下一片。
刘泽清被两名家丁压在身下，城外大炮的轰鸣声停息下来后，他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家丁站了起来，拍打了几下尘土，却发现那两名家丁已经一动不动了，他发现一名家丁后背上扎着一根狼牙拍上的长铁钉，早就没了呼吸；另外一名家丁被一块迸溅起来的石头击中后脑勺，头盔都被砸扁了，鲜血混合了脑浆流了一地都是。
这两名忠心耿耿的家丁跟随了刘泽清多年，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没想到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死在城头。
又听到城外响起了轰鸣的炮声，十几颗黑色的炮弹飞上高空，带着燃烧的导火索，像流星火雨一样向城头砸了下来。
臼炮发射的开花弹准确的落在城墙上，城墙上火光一闪，爆炸声响成一片。其中一枚开花炮弹刚好落在堆积如山的火油罐中间，炮弹砸碎了火油罐，紧接着爆炸，灼热的弹片带着火油罐碎片和火油四处喷溅，城头顿时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火。
“啊！”几十名被烧成了火人的守军官兵在火海中痛苦的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城头发疯似的奔跑，手舞足蹈。他们身上燃烧的火油随着他们的挣扎喷溅到他们同伴身上，使得更多的人身上燃起了火焰。
刘泽清嘴角抽动一下，取出弓箭，把那几个全身燃起大火的火人全部射翻在城头。他只能亲自射杀那几个起火的士兵，否则随着他们的奔跑，火油喷溅到更多的人身上，损失更大。
衣衫褴褛的淮军辅兵炮灰们终于在城外的鹿砦、木桩等障碍物中开辟出了一条通道，推进到护城河边。
障碍物被清理后，井阑和望楼都被推进上来了，轻型佛郎机炮和线膛枪居高临下射击城头，打得城头守军几乎站不住脚跟。
“大帅，不能这样打了，末将愿意亲率五千人出城打反击，摧毁李贼的攻城武器啊，要不然弟兄们都不敢登城了。”一名部将请缨出战。
刘泽清吼道：“你没看到李贼攻城武器后面的步兵和骑兵？五千人出城，岂不是白白送死？”
古代的攻城战中，井阑和望楼车接近城墙，城头守军可以射杀推车的辅兵，可以发射火箭烧这些移动十分缓慢的攻城武器。进入了半火器时代后，可以用大炮摧毁这些攻城武器。可是刘泽清的火炮都被淮军压制住了，弓箭和火箭射程远不如井阑上的明军线膛枪和轻型佛郎机的射程。
李国栋从欧洲人那购买的线膛枪不用说是一种先进的武器，射程远，精度高；即便是轻型佛郎机，经过他改进的佛郎机子铳，使用了铜包铁的子铳，提高了密封性，也就增大了佛郎机的射程和威力。炮弹的初速高了，精度也高了。
刘泽清军的武器射程处于劣势，唯一破解这些攻城武器的办法，就是派兵出城反击。可是他早就被李国栋打怕了，哪里敢出城反击？
那部将道：“大帅，若是这样打下去，城池迟早会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出城一搏。”
刘泽清冷笑一声：“只要我们坚守上三日，援军就到了！”
“大帅啊，李贼攻势凶猛，别说三日，恐怕两日都坚持不住啊！”
刘泽清眼珠子一瞪：“让民壮、白役和士绅的家丁们从城头撤下来，免得白白送死！把人手组织起来，把城墙内一圈的房子全部推倒，堆起一座内城。一旦城破，立即退入内城防御！可以再多坚持两日时间！”
那些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民壮、白役和士绅家丁站在城头，也是白白挨炮弹，还不如退入城内，修建内城。
刘泽清的命令下去之后，立即得到了城内的士绅拥护。
虽然李国栋只会抄王永吉九族之内士绅的家，可是兔死狐悲的缘故，更是加上士绅对厂卫的污蔑抹黑，结果城内的士绅几乎全部倾力相助，组织人手，对城内靠近城墙一圈的房屋都给拆毁了，拆下来的砖块、石头用来修建内城。
其实这样临时堆起一座内城十分简单，建筑材料都是现成的，把房屋推倒了，砖块和泥土堆起来，上面压上拆下来的石头，在一天一夜之内就堆起了一座土城。
内圈土城距离外面的城墙一百步外，一百步之内所有的建筑物全部都被推倒了，用来修筑土城，土城外面还围了沙袋，用来减缓炮弹对土城的破坏作用。
可是刘泽清忽略了一个关键点：土城高度不如城墙，只要高邮城破，淮军可以在城头架起火炮居高临下轰击，而且土城的防御能力也差，外城被攻破之后，淮军再攻克土城就十分轻松，甚至不需要一日的时间就能轻松破城。
淮军连夜攻城，城头的守军在淮军猛烈的火力压制之下死伤惨重。次日一早，淮军以俘虏炮灰队填平了护城河，推进到城墙脚下。
“快点挖！”跟在俘虏炮灰队后面的战兵以弓箭和火铳对准炮灰，命令他们以铁钎挖掘城墙，只要在城墙上挖出一个洞，再把装满了火药的大木箱送入洞内，然后引爆就炸开城墙了。
在付出了阵亡一千多名辅兵的代价之后，这些俘虏炮灰队终于在城墙上挖开了三个洞。随后淮军压制住守军火力，三辆盾车载着三口装满了火药的大木箱来到城下，把大木箱送进洞内，再把洞口封死，点燃导火索。
“轰轰轰”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硝烟弥漫，尘土飞扬，高邮城池被炸开了一段两百步宽的缺口。
“杀！”淮军战兵冲入缺口，沿着被炸出来的斜坡登上城墙。
“伯爷，刘泽清在城内修建了一座土城了。”郝摇旗回来向李国栋禀报。
“立即让兄弟们把大炮运入城内，架在城头上，对土城开炮轰击，再让辅兵推着盾车进攻。”李国栋下了一系列命令。
第760章 攻打行宫（上）
淮安城运河西岸，刘良佐大营。
刘良佐坐在中军大帐中，心情十分郁闷，他没想到自己来晚了一步，赶到了淮安运河西岸，原本驻扎这里的崇祯行宫早已经不见踪影，也看不到一名锦衣卫和一名淮军官兵了，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营地痕迹。
询问了当地人之后，刘良佐得知，崇祯的行宫早在七日之前就拔寨起营了，不过崇祯并没有沿着运河南下，而是往洪泽湖上游走了。
“去洪泽湖上游刺探敌情，一定要找到昏君在那里！”刘泽清下令道。
一直到次日早上，才有派出去的夜不收回来禀报：“启禀大帅，昏君的行宫已经搬走了，搬到洪泽湖上游的斗湖去了，距离此地有八十余里，王逆在斗湖边上修筑了一座军户所，昏君就住在里面。”
“立即派人给田雄和马得功送信，让他们直接赶去斗湖。”刘良佐下了命令。
“诺！”一名夜不收退下。
刘良佐又问道：“翻山鹞子（高杰）那狗贼呢？怎么从扬州出发，走了那么多日还没到？派个人去问问！”
“诺，末将这就派人去。”七王回道。
“告诉翻山鹞子，让他也不用去斗湖了，让他直接赶去梁庄，我们两家在此地埋伏，务必全歼李贼！”刘良佐知道，高杰若是直接去斗湖，可能根本就赶不上，还不如让他赶来同自己两家合二为一，共同在半路设伏，歼灭淮军。
“张军门，薛军门，你们两位立即带上两万人马，往上游的洪泽湖去，等到田雄和马得功大军到，一起围攻昏君！”刘泽清开始布置。
“诺！”
“其余诸将，跟随刘某一起去梁庄设伏！”刘良佐大喊道。
刘良佐大军拔寨起营，兵分两路，一路由张黄盖和薛王两人统兵三万，去攻打斗湖城堡；另外一路是刘良佐亲自率领的两万人，准备去半路上布置埋伏，等李国栋赶回去救驾，就在半路上设伏截杀。
进攻皇帝行宫，不用说也知道，自然是谋反大罪了，但是现在刘良佐已经没有退路了。之前崇祯让他进京勤王，他不仅没有进京勤王，反而拦截进京勤王的李国栋，间接导致了京师沦落贼首，宗庙社稷蒙尘。如果说就这样也就算了，他还迎接福王进南京，协助马士英扶植福王为监国，现在更要立福王为帝！
这一切，早就已经够上谋逆大罪了！
本来刘良佐以为崇祯死了，他从凤阳护送福王进南京，再拥立福王为监国，一旦福王登基，他就是从龙之臣，封官加爵，前途无量。可是那该死的昏君却没死，又回来了，崇祯活着，对刘良佐来讲可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从龙之臣没了，还成为反贼。
如果说崇祯会放过穷得叮当响的高杰，但肯定不会放过劫掠百姓，抢了大量金银财宝的刘良佐！更何况，现在崇祯身边有奸佞，奸佞怂恿崇祯到处抄家，刘良佐估计自己已经在崇祯的抄家名单上了。
所以说，刘良佐要做的事情是除掉崇祯和支持崇祯的李国栋，只要他成功了，福王登基，他还是从龙之臣，荣华富贵能保住。即使失败了，刘良佐也想好了退路：“若是失败了，大不了去北面，投靠咱大清！”
张黄盖和薛王率领两万人马，沿着河流逆流而上，直奔斗湖军户所。经过一日行军，刘良佐军抵达了斗湖军户所外围。
“这是军户所？”看到前面那座周长一里的巨大城堡，张黄盖倒抽一口冷气，“如此城寨，恐怕折损多少人都难以攻克吧？”
“张军门，我们先等一等，让人去附近抓些老百姓来攻城，田雄和马得功距离不远，估计很快就能到了。”薛王道。
刘良佐军立即在泗州城附近到处抓老百姓，如狼似虎的匪军冲入了一座座村庄内，一时间鸡飞狗跳，大批老百姓落入这些匪兵手中。尽管之前李国栋早有安排，把大部分的老百姓给劝到斗湖城寨内，或是边上的泗州城内，但还是有不少人不愿意离开家，留在村子中，结果刘良佐的匪军一到，那些老百姓都被匪军抓住了。
“张将军，我们抓了五万多人。”一员部将来报。
“好！”张黄盖笑道，“立即押着他们去打造攻城武器！明日一早攻城！”
“张军门，”薛王指了指不远处的泗州城问道，“泗州城内至少有五万军门，我们为何不先打泗州？”
张黄盖眼珠子一瞪：“你长的是猪脑子？泗州城不好打，即便打下了，我们也得损失不小，还怎么打昏君的行宫？”
刘良佐军押着百姓去附近山林中砍伐木头，打造攻城武器。在洪泽湖上游，周围有不少丘陵，当年的环境保护远胜后世，周围有不少树林，给刘良佐军提供了大量木材可以用来打造攻城武器。
老百姓在匪兵的皮鞭和砍刀威迫下，砍伐木头，打造攻城武器。有人动作慢了点，就被匪兵一鞭子抽打在身上，有人受伤倒下了，匪兵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下受伤者的脑袋。
哭声震天，手无寸铁的百姓在匪军的威迫下，干起了繁重的重体力活。
“张卿，那些都是百姓？”崇祯指着在附近山林中忙碌的百姓问道。
“回陛下，他们都是被刘逆抓来的百姓。”张世文回道。
“造孽啊造孽！”崇祯咬牙切齿，“朕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诛你九族！”
“陛下，其实大明的军队，抓百姓攻城，杀害无辜百姓，以首级冒充功劳的事情还少了？关宁军说斩杀多少建奴，又有多少首级是被他们杀害的无辜百姓？杀人之后剃了头，冒充建奴送到兵部请功。中原剿贼，又有多少官兵杀良冒功？贺人龙、左良玉何尝不是如此？”
“朕有罪啊！朕被那些乱臣贼子蒙蔽！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崇祯哀叹道。
田雄和马得功距离淮安不远，接到刘良佐的信之后，连夜乘船赶路，次日一早就到了斗湖城寨。
“哈哈哈！”张黄盖哈哈大笑，“两位军门来了，张某连夜打造攻城武器，已经造好云梯、盾车、冲车，你们来了刚刚好，你们歇一下，我们刚好让流民去填壕！”
围三阙一，刘良佐军在东、南、北三个城门外扎下了三座大寨，单单空出了西门，给崇祯留出了一条逃往凤阳的道路。
这就是兵力占优的好处，田雄、马得功、张黄盖和薛王共有十万大军，其中被掳百姓五万余人，四员叛将麾下也有五万人马，十多万人在城下摆开，黑压压的一大片，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就像是一片人头的海洋。
张黄盖的主攻方向是南门，这里的地势比较开阔，有利于叛军布置攻城武器，向城堡进攻。
很平常的一个早上，清晨的薄雾中突然冒出一排排盾车，斗湖攻防战毫无征兆地开始了。
一声炮响，战鼓隆隆，旌旗招展，黑压压的叛军从大营中走出，排列成整齐的队形，押着推盾车的百姓，向城墙方向涌来。
第761章 攻打行宫（中）
空心棱堡内，一个个射击孔打开，一门门三磅炮装填好炮弹，从射击孔内伸出炮管，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城下。
实心三角堡上方，一门门臼炮掀开了炮衣，炮手们往药室内装填入火药，再把开花炮弹从炮口塞入，炮弹的导火索从炮口露出，只要先点燃炮弹的导火索，再点燃炮尾的引药管，就能发射出开花炮弹。
“预备！”张世文大喊一声。
身边的亲兵摇动小旗，各炮位做好发射准备。
“张将军，且慢！”一声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公主殿下！”张世文连忙转身行礼。
“张将军，”坤兴公主微皱秀眉，指着城下推动盾车的流民，“他们都是无辜百姓，是被贼军抓来的，我们当想办法救他们，将军却要开炮轰击百姓，于心何忍？”
“公主殿下，若是不开炮，让刘逆攻入城内，陛下和公主殿下你们都要遭难！末将奉命行事，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陛下和公主殿下！”
“张将军，这座城池如此坚固，能不能不用大炮，只用火铳和弓箭？那也也可以少死一些无辜百姓。”
张世文很坚定的回道：“公主殿下，即便我们不开炮，刘逆也会以百姓蚁附攻城，到时候还是免不了无辜百姓伤亡！现在开炮，摧毁盾车，不让刘逆驱逐百姓靠近城墙，或许还能少杀无辜。若是让他们靠近了，恐怕百姓死伤更多。”
“坤兴，你不懂打仗，这里一切听张将军的，你先下去吧。”崇祯感慨道。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女儿善良仁慈，见不得无辜百姓死伤，只是，毕竟养在深闺，对目前的情形根本不清楚。
张世文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他曾经也救助过不少百姓。可是他的命都是王全救的，王全让他做什么，他就坐什么。而王全的命又是李国栋的，这次淮军费了那么大的劲救出崇祯，就是要护送崇祯南下，把松散的南明凝聚起来，才不会像真实历史上那样被满清各个击破。
崇祯当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这些人都是忠良，为了救自己，为了救大明，他们击败追兵，一路过关斩将。
“父皇……”坤兴公主转过头去，哭着掩面而去。
“开炮！”张世文一声大吼。
空心棱堡内的炮手们伸出火把，点燃火炮。
“轰轰轰”一座座棱堡的射击孔内，喷出了猩红色的火舌，弥漫的白烟从棱堡上腾起。与此同时，实心三角堡上方的臼炮也发出沉闷的爆轰声，一枚枚黑色的炮弹腾空而起，导火索“”燃烧，炮弹像坠地的流星一样，向刘良佐军的阵型上劈头盖脑砸了下去。
“砰”一辆盾车被一枚三磅实心炮弹击中，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一下砸碎了盾车前面的护盾，破碎的木板竹片像弹片一样撂倒了十多名推车的流民，余势未减的炮弹又击中了一名推车的百姓，那人一下就变成了飞散的血雨肉沫。
又一枚三磅炮弹击中了一辆盾车，炮弹射脚较高，撞在护盾顶部，虽没有击碎护盾，却弹跳起来，又飞到盾车后面，钻入了押阵的刘良佐军战兵人群中，炮弹砸在刘逆军密集的阵形中，几乎从阵前穿到阵后，一路不知带走多少人的手臂大腿，穿透砸烂多少人的胸膛头颅，血胡同过后，是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这座军户所有六座可以布置三磅炮的空心棱堡，在每个空心棱堡内，都有十门三磅炮。因为是六角形的城堡，每一面都有三座空心棱堡可以发挥火力，三十名三磅炮齐射，摧毁了十多辆盾车。
威力最大的还是二十四磅臼炮的轰击，六座三角堡，每一座三角堡上，都架着八门二十四磅臼炮。每一面都有二十四门二十四磅臼炮的火力覆盖，居高临下发射的臼炮，炮弹准确落在刘逆军的人群中爆炸，有的炮弹落地后炸开，刘逆军血肉横飞，有的炮弹在半空中就炸开了，碎片和铁珠横扫，一大片刘逆军被打成了马蜂窝倒下。
就连城堡顶部的十二门六十四磅巨型臼炮和四门三十二磅红夷大炮也加入了射击的行列，其中一枚三十二磅炮弹撞上第一辆盾车之后，把那辆盾车和后面推车的流民全部撕成碎片，炮弹弹跳了一下，从第二辆盾车头顶掠过，又撞上第三辆盾车，把第三辆盾车也砸成了碎片。接着炮弹在地面不断弹跳撞击，贯穿了百丈长的刘逆军阵型，拉出一条血肉胡同。
西瓜般大小的三十二磅炮弹威力极大，被炮弹擦了一下的人就血肉横飞，炮弹一路撞过去，留下遍地血肉模糊的尸体，碎肉、内脏组织和满地哀嚎的伤兵。
六十四磅臼炮威力也是大得可怕，臼炮发射的开花弹，有一枚大西瓜那么大，炮弹的重量为二十九千克，有接近四十九斤（明斤），那么大的炮弹内装填了二十多斤火药，内有两千多枚铅弹，铸铁的外壳上面还从内部留有暗痕，这是模具铸造出来就有的，炮弹爆炸的时候，首先从暗痕处裂开，外壳也炸成了几百枚碎片。
每一枚六十四磅臼炮炮弹落下，都能炸出两千多枚锋利的碎片和铅弹，威力顶的上两千多支鸟铳齐射。爆炸声过后，人群中一下就被炸空了一大片，落地爆炸的炮弹，把盾车都炸得人仰车翻。
空心棱堡内的三磅炮因为采取了定装药包，射速堪比佛郎机，第一轮炮弹发射出去，不过短短二十息时间，又是一轮炮弹飞出。架设在实心三角堡上的二十四磅臼炮射速也不慢，因为炮管短的缘故，容易装填，更加上有定装药包。炮手们发射出炮弹之后，立即以湿拖把清理炮膛和药室，再以干拖把擦干净，然后把定装药包塞进药室，再抱起炮弹，导火索朝上，放入炮口，就完成了装填。
三十二磅红夷大炮和六十四磅臼炮装填速度较慢，但因为使用了定装药包，在一百二十息，也就是两分钟之内，可以再次发射炮弹。
“李贼的大炮怎么那么厉害？”看着被大炮轰得七零八落的阵型，马得功惊恐的问道。
“他们躲在城内，以红夷大炮和冲天炮居高临下发射，那炮弹简直是泰西红毛夷船上的巨炮啊！”虽然张黄盖没见过西洋战船，但他也了解一点情况。
“这么打下去，我们得伤亡多少人？”田雄问道。
刚刚淮军守军的炮击，已经给叛军造成了一千多人的伤亡，不过还好死伤的大多数都是流民，真正的叛军只损失了两百余人，这样的损失，无论是张黄盖还是马得功，都还能承受得起。
可是对于叛军士兵来讲，不断落下的炮弹，血肉横飞、遍地碎肉，满地哀嚎的伤员，这样的惨状可是超过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炮弹是居高临下飞才来的，挡在前面的炮灰都无法给他们当肉盾，很多炮弹都是落在他们同伴的人群中，把他们打成碎片。
不仅是被掳掠的流民，就连叛军战兵都害怕了，很多人丢下盾车转头就跑。
结果后面的叛将家丁立即挥刀上前劈砍，把退下来的流民和战兵纷纷砍翻在血泊中。
“上！继续上！后退者斩！”
第762章 攻打行宫（下）
“张军门，李贼的大炮打得太快了！伤亡人数恐怕已经超过两千了吧？”田雄阴沉着脸说道。
“不需要担心，他们的大炮打得再快，我就不相信不用降温！”张黄盖道。
果然，城堡内的各种火炮发射了十轮之后，就停息下来。
棱堡中的淮军炮手紧张的把一桶桶冷水倒进炮膛内，等到冷却之后，再把炮尾抬起，把水倒出来，再用干拖把把炮膛内残余的水迹擦干净，这一系列动作完成，需要好几分钟时间。
至于三十二磅红夷大炮的冷却就更慢了，要用绞车把重达万斤的炮管抬起来，倒入十几桶水，等到冷却，再以绞车把炮尾抬起来，把里面的水倒出去，然后耗费大量的干拖把去擦**膛内残留的水迹，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至少需要一盏茶的时间，相当于十五分钟。
趁着淮军冷却炮管的机会，叛军迅速冲了上来，抵近到距离城堡外壕只剩下一百步左右。
就在此时，城堡射击孔内伸出了一门门轻型佛郎机炮，实心三角堡上方伸出不计其数的斑鸠脚铳。
炮声铳声不断，城堡上方弥漫着白色的烟雾，弹丸居高临下，下雨一样撒了下来，因为是居高临下射击，弹丸可以越过盾车头顶，直接攻击流民炮灰队后面的贼兵，打得刘逆贼兵死伤惨重。
三角堡顶部，一批淮军士兵手里拿着一种有十八根铳管的奇怪武器，这种武器有点像是放大的三眼铳，后面一根木杆，前面顶着一面盾牌，盾牌上面插着十八根铳管，后面挂着火绳，还有扳机击发机构。这种武器，就是赵士桢发明的十八管迅雷铳。
虽然原理和三眼铳很像，但是迅雷铳不是火门枪，而是火绳枪，以扳机来击发，每发射一铳，就旋转一下铳管，把另外一根铳管的药池对准火绳，就能准备发射第二发弹丸。迅雷铳的射速极快，可在很短的时间内打出十八枚弹丸，但是打完之后，装填就比较慢了。
迅雷铳的缺点当然也是很明显的，因为管数多，每一根管的长度自然没有鸟铳铳管长，所以单发弹丸的射程、威力和精度都不如鸟铳，而且迅雷铳太重了，携带起来也不方便，另外，迅雷铳造价可不低，毕竟要十八根铳管，仅仅是打造铳管都要耗费大量人力。但是迅雷铳在守城的时候，却是一种很好的武器。所以说，李国栋并没有大力发展迅雷铳这些偏门火器，像西方人从火绳枪到燧发枪，那才是正道。
留守在斗湖城堡内的守军，除了炮手之外，其余的士兵都是从流民中挑选出的新兵，而适合野战的鸟铳手都被王全带走了，留在城堡内的守军单兵火器主要是斑鸠脚铳、迅雷铳和三眼铳之类的，鸟铳不多。
叛军驱逐流民，把盾车推到外壕跟前后，就需要流民离开盾车，扛起麻包去填壕。结果那些离开盾车，扛着麻包去填壕的流民遭到城头的轻型佛郎机和斑鸠脚铳射击，死伤惨重，三两到五两重的弹丸钻入人群中，激起了一阵阵血雨腥风，不计其数的流民惨叫着倒下，还有的人连人带麻包一起掉进了壕沟。
因为棱堡底座的外面有斜面坡，无论是简易云梯还是大型云梯车都无法架起来，只有先填平内壕，不仅是要把壕沟填上，还得填埋斜坡，才能把云梯架上城头。
可以想象一下，冒着城头射下的枪林弹雨填壕，这得拿多少人命来填？
好容易填平了一段外壕，刘逆叛军押着百姓冲到城下，发现城堡外面还有一道内壕，城堡底部的底座是一座斜坡，进攻方冲入内壕，城头的各种火器、箭矢、狼牙拍、夜叉檑、火油罐、石灰瓶下雨一样打了下来，转眼之间，壕沟内就堆满尸体。
刘逆叛军、田雄和马得功的三支叛军进攻了一整天，只取得了填平一小段外壕的战果，却折损了被掳掠的百姓五千余人，三股叛军还折损了战兵两千多人，区区一日时间，竟然就有七千余人折损在这座城堡下。
叛军拼命督促百姓推着盾车越过填平的外壕，企图去填内壕，结果城头弹如雨下，炮弹下冰雹一样落了下来，打得一路过去都是破碎的盾车碎片和满地死尸。
“百姓何辜，百姓何辜啊！”看着城外横七竖八躺满了百姓的尸体和受伤倒在血泊中惨叫的老百姓，崇祯流下眼泪。
“呜呜”站在城头看到百姓的惨状，坤兴公主失声大哭。
“公主殿下，您下去吧，这场面不适合你。”张世文劝道。
叛军又一次攻了上来，被掳的百姓在前面扛着沙袋填壕，城上的弓弩、斑鸠脚铳、迅雷铳、三眼铳、虎翼铳射下密集的弹丸箭矢，内壕跟前倒下了满地尸体。淮军的火炮对准叛军后阵猛烈轰击，打得人群中腾起了一团团血雾。
一对被掳的夫妻跟着盾车队攻到了城下，背上背着孩子的妻子留在盾车边上，丈夫被叛军以钢刀威迫，扛起麻包去填壕沟。结果男人刚刚离开盾车，就中了一支箭，连人带麻包倒在壕沟边上。接着城头又是一轮弹雨覆盖下来，受伤倒地的男人当即变成了抽动的尸体。
“夫君！”女人凄惨的叫喊着，从盾车后面冲出，向丈夫冲去。
“砰砰”城头又响起一排密集的铳声，女人身边的一群百姓身上喷起血雾，接二连三惨叫着倒下。
“嗖”一支弩箭射来，射中了女人的身躯，威力强大的弩箭一下就从女人的腹部穿透，箭镞从后背穿出，女人一个趔趄跪在地上，但她还是跌跌撞撞的爬向自己的丈夫，拉住丈夫的手，才断了气。
“哇”婴儿的啼哭声在战场上响起，显得格外的刺耳。
“那女人背上有孩子！”坤兴公主惊叫一声，“谁去把可怜的孩子救回来？”
“公主殿下，现在怎么下去？敌人还在城下攻城，下去就是白白送死。”张世文道。
“张将军竟然如此无情！孩子何辜？他还那么小，就眼睁睁看他死在城下？”坤兴公主哭道。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狼牙拍从实心棱堡上落下，砸在城下的人群中，溅起一排血花。就在辅兵准备拉动绞车，把狼牙拍收起来的时候，却听到有人一声大喊：“慢着！”
只见是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兵，这名小兵是一名迅雷铳手，在今天的作战中，他已经至少打死十名叛军了。他把打完弹丸的迅雷铳丢在一边，双手突然抓住拴住狼牙拍的绳索，纵身一跃，往城下滑了下去。
“快上来！你这家伙，要干什么？”张世文焦急的喊道。
这名小兵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救孩子，在他心目中，美丽的公主就是他心中最美的女神，见自己的女神哭得梨花带雨，他就想要救出那个孩子，让女神可以开心。
这小兵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就滑到城下，只见他飞跑过内壕，迅速爬出壕沟，飞奔到女人的尸体边上，抱起孩子就往回跑。
“嗖嗖嗖”几支羽箭呼啸而至，这名小兵后背中了三箭。作为一名驻守城堡的守兵，身上没穿铠甲，箭镞扎入他的后背，这个兵忍住剧痛，紧紧抱住孩子，跳下了壕沟，又往狼牙拍的方向跑去。
小兵跳上了狼牙拍，坐在狼牙拍上面。
“快拉上来！”张世文大喊道。
城头的辅兵拼命拉动绞车，把狼牙拍和坐在上面的小兵拉上了城头。
“公主殿下，别哭了，孩子，孩子，孩子救回来了……”小兵话还没说完，就停止了呼吸，欣慰的闭上眼睛，他的双手还紧紧抱住孩子。
坤兴公主哭喊着：“这位小兄弟，你醒醒啊，快醒醒啊。”
“公主殿下，他已经走了。”张世文走到小兵跟前，把小兵怀里的孩子抱了起来。襁褓中的婴儿明显受了惊吓，挥舞着小手哇哇大哭。
“张将军，你吓着孩子了，把孩子给我。”坤兴公主道。
第763章 刘泽清之死
坤兴公主抱起孩子，转头对崇祯说道：“父皇，还是个小姑娘，我们把她养大吧。”
崇祯还未说话，张世文却先说了：“公主殿下，末将杀害了那么多百姓，罪孽深重，这孩子还是让末将来养吧。”
“张卿，你也知道杀害无辜百姓罪孽深重。”崇祯冷哼一声。
“陛下，末将当然知道当少造杀孽，可是叛军裹挟百姓来攻城，末将不能不打。若是被叛军攻入城内，不仅陛下和公主殿下都要遇难，恐怕帝王之位落入昏庸无能的福王手中，大明江山社稷都要完了！”张世文连忙回道。
“张卿，念你忠心可鉴，朕恕你无罪！”崇祯转过头，指着坤兴公主怀里的孩子，“但这孩子不能给你，朕要收她为义女，封她一个公主，把她养大成人。”
“谢父皇！”坤兴公主连忙跪地道谢。
张世文叫来亲兵，指着小兵的遗体：“这个兵虽然违反了军纪，但他也是为了救人，等打退了贼人，把他厚葬了。”
城外，损失惨重的叛军像退潮的潮水般退了回去。
这一战，叛军损失惨重，而淮军的损失，就是只损失了一个擅自下城救人的小兵。若是这位小兵不救人，那么淮军就是零伤亡。
连续失败的马得功大喊道：“把我们的火炮推上去，轰击城堡。”
“不行！”田雄大声制止，“我们的火炮射程没有李贼的大炮射程远。”
“李贼的城堡太恶毒了！”损失了近千人的田雄怒气冲冲吼道，“这样的城堡，多少人攻打，都是白搭！除非我们有超过他们射程的大炮，才能把这座城堡轰塌。”
“挖掘地道，从地下挖掘进去。”马得功想出一策。
次日一早，叛军继续进攻，同时拉了两万多被掳百姓开始挖掘地道。可是当他们挖下去三尺之后，才发现地道根本无法挖通，这里的地下水位非常高，附近就是斗湖和洪泽湖，往地下挖下去三尺，就是一滩滩烂泥，根本没有办法挖掘一条通往城堡的地道。
“实在是没办法打了，还是只围不打吧。”田雄想出了一个办法。
反正是执行刘良佐的围魏救赵之计，只要围住就好了，若是李国栋回师来救驾，就刚好中了刘良佐的埋伏。若能歼灭李国栋的主力，拿不拿下崇祯都不重要了，福王在南京登基，就算崇祯不死，失去了李国栋支持，手中没兵的崇祯也翻不了天。
高邮城外，李国栋的中军大营。
“报！”一名夜不收来报，“刘良佐叛军正在猛攻斗湖军户所！”
李国栋笑道：“他们能攻得下来就怪了，我们不管他，先把刘泽清给消灭了！”
淮军攻破了高邮外城之后，在城墙上架起大炮，对刘泽清临时修成的内城发起持续的炮击，经过一整天的炮击，临时堆砌起来的内城被砸开了三个缺口。
由王辅臣、曹变蛟和郝摇旗三员猛将各率领一路人马，从缺口处攻入。
蝶园，盛夏的荷塘边，姹紫嫣红的花园中，成群翩飞的彩蝶构成了如画般的园林美景。
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私人园林，占地面积达到了三百八十四亩，建筑精美，蔚为壮观。原有的主建筑为聚星堂，斗拱的门厅，高大的厅堂，别致的花墙，在奎星阁的映衬下更显得古朴壮观。围墙外古木参天，垂柳依依，竹篱茅舍，小桥流水。
蝶园是王永吉的私人园林，作为保护王家士绅的重量级人物，刘泽清就被王家士绅请到蝶园暂时居住。
“大帅，弟兄们快挡不住了，李贼很快就要打过来了！大帅，我们还是化装逃走吧。”刘泽清身边的亲兵苦苦相劝。
“不，成王败寇，我不走！我们也走不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他们拼了！利用城内巷子狭窄，李贼骑兵跑不起来，步兵人数虽多，但他们施展不开，我们可以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活路！”刘泽清斩钉截铁的大声道。
高邮之战中，刘泽清的家丁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只折损了十几个人，五百家丁主力尚存。这是因为在城头的攻防战中，用来守城的大部分都是民壮和普通的兵，家丁一般不露头攻击，只有对手爬上城头，战兵挡不住了，才会让家丁上去阻敌。
“对，和他们拼了！”一名家丁大喊道。
“和李贼拼了！”
反击队伍准备出发之前，刘泽清突然想到一件事：“来人，把这蝶园给老子点一把火烧了！”
毕竟这蝶园是主子的，主子是王永吉，又不是刘泽清的，所以刘泽清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把园林给烧了。
“军爷，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蝶园内一名高家的管家苦苦哀求，请求刘泽清不要放火。
可是刘泽清这样的人能听他的吗？当然不可能了。
刘泽清一脚踢开了王永吉的管家，冷笑道：“下贱的奴婢，王永吉已经回不来了！老子为了你们这些士绅，命都快没了！这园林不毁掉，难道还留给李贼不成？”
家丁们点燃火把，在蝶园内到处放火。等到整个蝶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时候，刘泽清才带人离开。
刘泽清带上四百八十五名家丁，杀出蝶园，向淮军冲来的方向发起了反扑。
这些家丁也是十分英勇，遇上前面一支大约千余人的淮军，这些家丁呐喊着向淮军杀去。
冲在前面的淮军士卒，大部分都是由原来的刘泽清军的俘虏改编而来，冷不防前面冲出了五百家丁，这些由刘泽清军的俘虏编成的淮军，对上了刘泽清最精锐的老兵，当然不是对手，转眼就被杀得七零八落。
“淮军不过如此，哈哈哈！”刘泽清哈哈大笑，“李贼无非是凭借火器厉害，若是没有了火器，他们屁都不是！”
就在此时，只听到外面巷口响起一声爆喝：“郝摇旗在此，刘泽清狗贼，安敢与吾决一死战否？”
“郝摇旗？何人也？”刘泽清没听过郝摇旗的名字，毕竟郝摇旗在闯军之中一直不出名，是后来进入南明时期才成为一员名将。
真实历史上，郝摇旗是在李自成死后，投奔了何腾蛟，成为了何腾蛟的人之后，郝摇旗才出名。投奔何腾蛟之后，郝摇旗在何腾蛟默许下，一开始同李过的忠贞营联手，屡败清军。但后来何腾蛟却唆使郝永忠偷袭反正来归的陈友龙部，挑起明军自相残杀给清军以喘息之机；又调走围攻长沙的忠贞营，一手断送了复湘援赣的战略大局。
“儿郎们，随本帅把他们杀光！”刘泽清不知道郝摇旗的厉害，带着家丁冲了出去，一群人向郝摇旗等人杀去。
郝摇旗把大斧往马鞍边的钩子上一挂，从腰间的标枪袋取出三杆标枪，策马向刘泽清冲去。人还没到，他连连扬手，两支标枪带着强劲的疾风飞出。
刘泽清还是有两下子，躲过了射来的标枪，可是他身边的部将潘会却被一枪扎穿了两层铠甲，闷哼一声落马身亡。
郝摇旗转眼就冲到刘泽清跟前，手中最后一杆标枪飞出。刘泽清挥动长枪，打落了标枪，却被郝摇旗冲到跟前，斧头带着疾风劈下，刘泽清来不及招架，大斧从他脖子上划过，一颗硕大的头颅落地。
第764章 抄查高邮士绅
“伯爷，末将阵斩刘泽清！”郝摇旗提着刘泽清的头颅走进了李国栋的中军大帐。
“好，郝将军，今日你立下头功！”李国栋笑着的说道，“本伯会向陛下上奏，给你记大功，今后也能封伯封侯。”
“伯爷，万万不可啊，若是末将封了伯，岂不是和您一样了？封侯了，不是比您还高了？”郝摇旗惊呆的瞪大眼睛摇了摇头。
“哈哈哈！”边上的王承恩、张书恒和韩大山等人都笑了。
王承恩笑道：“郝将军，这次我们伯爷立下的功劳，已经足以封公封侯了，等皇爷到了南京，必给伯爷封公封侯。”
郝摇旗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伯爷，刘泽清这贼子临走时，还狗急跳墙，在王永吉的蝶园点了一把火，把蝶园给点着了，幸亏末将去得及时，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好！郝将军做得不错，”李国栋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王承恩和张书恒道，“王公公，张都司，两位还不赶快进城？把蝶园封了，把人都给那了。还有，城内王永吉的九族之内都不要放过，不诛杀他九族吧，但抄家都要给抄了，陛下到了南京，还等着用银子呢。”
皇爷银子已经很多了，但多多益善。王承恩心里暗道了声，他哈哈大笑：“好，咱家这就带猴崽子们进城！”
刘泽清被杀，高邮城内刘家军的残部已经全部投降，只剩下王家九族内士绅的家丁们还在负隅顽抗，可是这些士绅的家丁又哪里是正规军的对手？遇上淮军，就是被人斩瓜切菜一般的屠灭，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淮军对上士绅家丁，几乎可以说是无伤亡，阵亡人数为零，受伤也不多。
刀枪不入的铁甲兵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弩手和铳手，简直就是无坚不摧。一座座士绅大院被淮军攻破，淮军战兵攻破了士绅大院之后，就不理这座大院，只是让辅兵上来，把投降的家丁都给捆了。
“弟兄们，淮军战兵走了，这里就是我们控制了。”一名由原刘泽清军的俘虏改编来的辅兵说道。
身边另外一名辅兵问道：“何老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些士绅和盐商有勾结，家里金山银山堆积成山，我们此时不干一票，还更待何时？”何老六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他的眼光落在一名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虽然垂着头，但看她那修长的睫毛，婀娜的身材，就知道是个小美人，“还有女人！多水灵啊！弟兄们，我们之前在刘逆手下，苦哈哈的日子过够了，现在跟了武威伯，何不趁机抢他一把？”
这些刚刚参与攻城战，协助战兵攻下高邮城的辅兵，都是原本刘泽清的叛将俘虏。之前刘泽清从山东到徐州抢了一把，可是真正受益的都是刘泽清的家丁和精锐，这些在高邮守城的时候被刘泽清丢在外面的兵，都是一群连口汤都喝不到的苦哈哈，如今见到高邮奢华的园林，一个个都动起了歪念头。
“弟兄们，上啊！”何老六大喊一声。
这些原本就是匪兵的辅兵乱了，只是短短的时间，这座园林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匪兵冲入房屋内，翻箱倒柜搜查金银财宝，园林内到处是哭喊声。何老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刚刚他看中的那个小丫鬟。
“哈哈哈！小美人儿，莫怕莫怕！你跟了老子，老子是武威伯的人，今后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的。”何老六一双脏手伸出，小丫鬟吓得惊叫起来，拼命的去挡何老六伸来的魔爪，可是她的力气哪里有何老六大，转眼之间就被制服了。
小丫鬟眼见自己就要被凌辱，不由泪流满目，她凄凉地喊叫：“救命啊！救命啊！”
“小美人儿，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搭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从了爷吧！”何老六狞笑着。
就在何老六准备撕扯小丫鬟的衣服时，他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接着就感到胸腔内剧痛，他低下头一看，只见一支带血的刀尖从自己的前胸刺了出来。
“乱兵抢劫！杀无赦！”张书恒拔出绣春刀，拉扯着嗓门大喊。
一群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杀入匪兵人群中，手起刀落，正在劫掠的匪兵一个接一个被他们砍翻在血泊中。
“都司老爷，这不是你们要抄的家？”一名被砍翻在地上，还未断气的匪兵不甘心的瞪大眼睛问道。
“放肆！”张书恒一脚踩着这名匪兵的胸口，“这是陛下要抄的逆臣家！这里所有的东西，金银财宝、粮食，包括女人、小孩，都是陛下的财富！只有陛下说赏给你们，你们才有资格拿，你们自行劫掠，就是哄抢陛下的财物！论罪当死！”
说完，张书恒手起刀落，绣春刀划过一道白虹，那名匪兵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王承恩赞许的说道：“张都司，你连武威伯的兵都敢杀啊？”
张书恒当然知道这些兵其实是刘泽清的俘虏兵，并非真正的淮军将士。淮军军纪严明，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但他却满脸坚毅，掷地有声的回道：“王公公，下官只知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的！下官不管他是谁的人，只要敢抢陛下的财物，杀无赦！”
“好！好！好！”王承恩连说了三个“好”字：“张都司果然对皇爷忠心耿耿！好样的！武威伯那边，咱家自会去解释。”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清理了乱兵，闯入了这座士绅园林内，先把所有人捆了押走等候处理，然后冲入一间间房间内，翻箱倒柜，搜出了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打开库房，搜出粮食。
张书恒和王承恩带着两千锦衣卫和五百东厂番子，一座座士绅的家抄了过去，最后来到王永吉的蝶园。
因为郝摇旗救火及时，蝶园的大火已经扑灭，损失不是很大。
张书恒走进蝶园内，原本奢华富丽的蝶园，如今一片狼藉，虽然损失不大，可是还是有不少房屋、亭台楼阁被烧得只剩下一堆残垣断壁，桃花林中，一部分桃树被烧得只剩下漆黑的枯枝，加上边上一座被烧塌的凉亭，看起来很是煞风景。
淮军官兵们在周围围成一圈，中间坐着王家的男女老幼，男人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女人抱着孩子哭泣，还有一些小厮、丫鬟身上的衣服都被熏黑了，原本清秀的脸上也满是黑灰，这是刚才灭火的时候留下的痕迹。但淮军将士不管他们是否是帮过自己救火，这些小厮丫鬟也被人看押在正中间。
这些人都会被送去锦衣卫等候审讯，只要是王家的家人都会受到株连，但株连也不是都杀掉，而是只斩首恶，把其余男丁变成奴隶，女人送去教坊司，老女人送去洗衣服。至于小厮、丫鬟、帮工这些，又是区别对待，所有奴籍都会获得自由身，重新登记户籍；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丫鬟，都会分配给有功的官兵们当媳妇。
刚刚扑灭火焰的蝶园虽一片狼藉，却仍然可以看出原本的奢华。
第765章 杀肥猪和剪羊毛
“狗东西的园林还真大！”王承恩哼了声。
张书恒带着锦衣卫们欢天喜地的在蝶园内大肆抄家了，淮军士兵在灭了火之后，把蝶园保护得很好，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军纪严明的淮军连一块铜板都没拿走，全部留在原地，等着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来接管。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们在高邮城内整整忙碌了三日，抄出了装满金银财宝的箱子堆积成一座小山，粮食、丝绸、布匹、食盐等物品更是多得不计其数。
“王公公，这是抄了王家九族所得的清单。”张书恒把清单递了上去。
“六百多万两银子！五十万两黄金！这些狗东西真有钱！”王承恩瞪大了眼睛。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在小小的高邮城内，仅仅是抄了王永吉的九族，就能抄出那么多东西！
张书恒冷笑道：“王公公，这还算是少的了，只抄了王永吉的九族。此贼当上一方封疆大吏，抓住的这些人审一下，说不定还能牵扯出不少同王家有来往的官员、盐商。王公公，别的不说，那些盐商和盐使可是每个都富可敌国啊！王公公，您知道我们大明一年淮盐收入两千六百万两银子，朝廷只能收到两百万两，其他的银子都哪里去了？”
“当然是贪官和奸商瓜分了！”王承恩咬牙切齿的说道，“张都司，你好好审，把这些狼心狗肺的狗东西的家全部抄了！”
“王公公，抄家所得，老规矩分吧，给陛下六成，其余的分了，弟兄们也得拿点，武威伯那边辛苦了，也得分点。”
“没问题，这也是应该的。”王承恩点头同意。
“至于地契、借条、店铺、盐引那些，就全部归陛下了，还请王公公您把这些东西交给陛下，没收的田地变成皇庄，佃户直接变成皇庄的佃户，借条充公，债务人只要还本，利息一笔勾销；店铺充公，变成皇商，由陛下来任命掌柜；盐引也充公，交给王公公您经营。”张书恒指着几大箱的地契、店铺契约、卖身契、借条、盐引等说道。
“皇爷不懂经商，咱家也不懂得做生意啊，担任皇商掌柜的事情，还是你们锦衣卫出面找人吧，找几个可靠的人来经营。”
“那没问题，下官去找人。王公公，以后皇商店铺开了，您来监督就好了。”
“把抄得的财物全部押回大营！”王承恩转头，向东厂番子下了命令。
一辆辆满载着金银财宝和各种财物的大车出了高邮城，进入了李国栋的淮军大营内；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押着人，驱赶到大营内。除了王永吉九族之内的亲戚六百多人之外，还有他们家里的小厮、丫鬟、老妈子、家仆、家丁等五千多人，这些人也被全部押入兵营。
李国栋尽力配合锦衣卫和东厂的工作，在军营内划出了一块临时的关押区域，四周以一人半高的木栅栏围了起来，外围有士兵巡逻。关押区内，设有临时的锦衣卫昭狱、审讯室、厂卫办公区域等。王永吉所有九族内的亲戚，都被关押在囚笼内，至于家里的小厮、丫鬟、家仆那些的，则是绳子捆了，押在大棚子内，他们相对比较自由，除了被绳子捆绑之外，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虽然家奴没有受到虐待，但是审讯室内传出的惨叫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所谓的审讯室，只是用竹子搭起来的小屋，因为气候炎热，所以四面透风，不至于让负责审讯的锦衣卫在火炉跟前热晕过去，当然了，四面透风，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了，被审讯的人犯惨叫声不断传出。
首先被拉进去审讯的是王永吉的兄弟和儿子等六人，虽然张书恒掌握了诸如水刑、鸭儿浮水、站笼、剥夺睡眠、撑墙等文明的形，但是一开始接受审讯的人，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抓进审讯室的人，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招供，结果一进去审讯室，都是先挨了一顿皮鞭，这是只是开胃菜。
后面还有一些锦衣卫传统的酷刑等着他们，譬如说：洗刷、弹琵琶、披麻戴孝等。
如果是嘴巴实在硬的，那就上一些诸如水刑之类的比较“文明”的手段，基本上不用动用水刑，大部分的人享受到开胃菜，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招供了；偶尔几个嘴硬的，来一个鸭儿浮水，几下就支撑不住了，把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招供出来。
连续三日，审讯室内传出连绵不绝的惨叫声，接着就有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从里面被人拖出来，丢进囚笼内。以至于到了后面，王永吉那些比较远的亲戚刚被送进审讯室，就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把知道的事情全部招供出来，也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哈哈哈！”王承恩看着一长串长长的名单，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份名单上面，可是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两淮盐商、盐使，还有一些山西、徽州来的盐商、粮商之类的商人，两淮的一些官员。
“王公公，若是按照这张名单抄查下去，那也太可怕了！怕是要把盐商、盐使一网打尽啊。”这次李国栋破天荒的反对王承恩把名单上的人全部拿下。
王承恩道：“武威伯，你不是最痛恨这些为富不仁的官员、士绅和奸商？为何又要为他们求情？”
“王公公，我觉得那么多人，应当区别对待。若是把盐商一网打尽了，恐怕影响太大了，大明的百姓都要吃不上盐了。我们应当把盐商当成肥羊来时不时的剪羊毛，而不是当成肥彘（猪的意思，李国栋平日里和兄弟们说猪没关系，但是在王承恩面前，还是要避讳，不能随便说猪）那样一刀给宰了。”李国栋道。
“剪羊毛？这个有意思。武威伯要如何剪羊毛？”王承恩笑道。
“其实很简单，对盐商和粮商，我们可以区别对待。那些北方来的老西们，就没必要客气了，他们的老家不是在贼人那，就是已经落入建奴手中，他们的粮食不是运给贼寇，就是送到建奴那。那些人都可以抄了。至于陕西的粮商和盐商，可以暂时留下，毕竟目前闯贼和建奴正交战，我们当遵守承诺，给闯贼提供粮食和食盐，就让那些商人去好了。而徽商，就不能抄家了，应当把证据拿出来给他们看，吓唬他们，把人抓过来，让他们交出巨额的赎金，交了赎金之后放人，这样就不会导致江南食盐断供。”
目前李国栋还无法控制食盐的生产和销售，大明的两淮盐商，关系错综复杂，上面有同官员勾结，下面还有不计其数的盐户，不仅是官员要从中贪墨，那些盐户也要依靠盐商给自己赚点小钱养家糊口，总不能把盐户的生路都给断了。
如果目前朝廷强行插手接管盐田，会引起恶劣的连锁反应，盐商一旦罢市，不仅大明百姓吃不到盐了，那些世世代代以熬盐为生的贫苦盐户都要饿死。
当然了，当崇祯到了南京，一切稳固下来之后，李国栋将会让崇祯开办皇商盐田和盐厂，通过经济手段来击垮盐商。
第766章 资本主义国家
事实上到了明末，士绅大致上分为了传统型士绅和工商业士绅两种。传统型士绅，是以地租收入为主要收入，其余的譬如说放高利贷、开办钱庄、支持粮商、布商之类的，只能说是他们额外的收入。对于那些传统型士绅，他们代表的是已经开始逐渐落后于这个时代的地主阶级，要让大明进入资本主义，最终需要消灭地主阶级。消灭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转型，另一种是像李自成那样，挥动屠刀砍杀，或者是没收田地财产来消灭地主阶级。
而李国栋对付地主阶级的办法就相对比较温柔，是采取了诱导转型的办法，使得地主阶级一步步的转变成真正的资产阶级，完成了大明从封建主义国家转变成资本主义国家的转变。
但是北方的士绅都已经投敌了，既然这些代表了落后制度的地主阶级投敌叛国，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挥动屠刀杀，派兵抄家，直截了当的把他们的财产充公，充实国库，同时也充实自己的腰包，对农田进行重新分配。
工商业士绅，就是不再以地租收入为主，而是以工商业收入为主，这一类型的士绅大部分都在江南，可以说已经算是资产阶级了。
至于盐商则是个例外，因为盐的专卖法律，所以说盐商一种官绅勾结，买办类型的工商业士绅，也属于工商业士绅的一种，但这种士绅完全依靠贿赂朝廷官员，获得盐引，取得专卖权的官僚买办资产阶级。
江南的东林党，已经由原本的传统型，以地租为主要收入的士绅，正在逐步完成向工商业士绅的方向转变，成为了一种民族资产阶级。
东林党大多数都是民族资产阶级，工商业收入，占了他们收入的大部分，虽然他们手中还有不少农田，可是这些农田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提供工商业原材料而服务，只有种植少量的粮食用来自用，抵消湖广粮食在江南提高价格，绝大多数的农田，都是用来生产桑叶、茶叶，给他们的手工业工场提供原材料。
正因为东林党的收入主要依靠工商业，所以他们才会极力反对朝廷加收商税，那不是要了他们的钱袋子吗？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反对加商税呼声最高的当然是东林党了。
广东和福建那边，其实也是工商业士绅的天下。但是大明对广东和福建的控制力非常差，万历当年往广东派遣税监，基本上是连广东的地盘都休想进去。事实上，广东的富庶一点不输给江南，广东有个濠镜，也就是澳门，广东是大明同西方殖民者连接的窗口，当地士绅依靠工商业赚得盆满钵满，却几乎不用给朝廷纳税。当然了，当地官员也是富得流油。
南宋为什么富有？就是因为南宋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商业税。
人类历史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农业在经济方面的比例越来越低，工商业的比例会越来越高。早在宋元时期，华夏的历史就已经步入到了工商业收入高于农业收入的时代了，到了明朝就更不用说了，可是大明的皇帝受到文官蒙蔽，居然不懂得去收取商税。
当然也有明白的皇帝，譬如说万历和天启，万历派遣矿监和税监来收工商税，可是矿监税监制度受到了东林党强烈反弹，再加上那些矿监税监自身也是贪得无厌，收上来的大部分税收都被太监自己贪墨了。所以说万历的矿监和税监制度失败了。
天启的应对办法，则是关门放九千岁，让九千岁去收税，这又造成了阉党和东林党之间的党争，这种办法事后被证明也是失败的，首先阉党的文官并不比东林党清廉，因为阉党的文官集团，其实也是属于士绅集团的成员，他们的贪墨一点不输给东林党，好容易收上来的税收，大部分都落在这些文官手里，再加上阉党核心自己贪墨一部分，真正到了天启手中的没多少。
想要真正能够收上商业税，还需要更加完善的税务制度。按道理，明朝的税收属于户部管，但是李国栋目前不放心把商税交给户部。让户部去收银子，真正能够到了黄帝手里的又能又多少？大部分还不是被官员贪墨了。
所以说，李国栋直接让锦衣卫出动去抄家，没收的财产全部变成皇家财产，这样崇祯皇帝手里就有钱了。
崇祯皇帝手里有钱了，也等于李国栋手里有钱了，别忘记了崇祯还欠着自己几百万两银子的军饷还没给呢。只要崇祯有了钱，李国栋再向崇祯要军饷，也就容易得多了。在军事方面的投资，崇祯不是小气的人，只是他手里实在没钱。
李国栋对王承恩说道：“王公公，盐商的问题我们迟早是要解决，大明每年盐业收入，大部分都落入到贪官污吏和盐商手中，等您到了扬州，您就知道了，那些盐商手中的银子多到什么程度！不过我们目前还没有自己的皇家盐业，暂时不能对盐商下死手，只能一步步的来。等到今后，陛下开办了自己的盐业之后，这些事可以交给锦衣卫来操作，皇家盐业商号以自己的价格优势击败他们！这样那些盐商就会垮了，盐使再也无法贪污。”
王承恩愣了下，随即问道：“让皇爷直接开办盐业商号，恐怕又要大群言官跳出来，说皇爷与民争利了。”
“让他们说去吧，陛下之前就是被他们忽悠了，这才搞得连龙袍都打补丁了！那些官员哪个是好人？”
王承恩点了点头，又问道：“武威伯，老百姓那么苦，为何我们不把没收的土地分给老百姓，而是直接交给皇爷？”
“王公公，之所以我们把没收的田地送给陛下充入皇庄，而不是把土地分给农民，是因为把土地分给农民，还是免不了那些土地最后落入到官员士绅手里！只有把土地变成陛下的皇庄，就没人敢打这个主意了。”
这个办法，其实就是防止土地兼并的办法。
王承恩又问：“武威伯，如今叛军正在围攻陛下行宫，我们何时发兵去救？”
“王公公，本伯让弟兄们准备一下，我们明日一早即可启程。我们有夜不收来报，说刘良佐在半路上设伏，想要以火攻对付我们。”
“不知道伯爷要如何应对？”
李国栋哈哈大笑：“刘逆不是想要在半路上火攻我们？他们要发起火攻，不是需要人去放火？我们以步兵正面牵制，再以骑兵迂回到他们的背后。索性我们帮他们放火，骑兵带上一窝蜂火箭去，往他们藏身之地放一把火，刘逆大军必然大乱。”
刘良佐自作聪明的实施围魏救赵之计，李国栋以实力应对，从容不迫的先灭了刘泽清，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刘良佐、高杰、田雄和马得功这一批不听话的家伙了。
此时，高杰的军队已经到了梁庄，同刘良佐的军队会师。
“高军门，你来得也太慢了啊，昏君那边已经交给田雄他们去对付了，可惜了，铲除昏君的大功你没份了啊。”刘良佐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第767章 将计就计
铲除昏君的大功？这样的大功我不敢要。高杰心里暗暗道，但他嘴上却说：“刘军门，我军粮草辎重众多，您又把运河堵了，不能乘船，只能走陆路前来，自然就慢了。”刘良佐当然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了高杰的缓兵之计，只是他没有说破：“高军门，既然来了就好了，你我在此埋伏李贼，只要铲除此贼，那也是大功一桩！”
“好，那我们就一起铲除李贼，匡扶福王！”高杰虽然不敢攻打崇祯，但让他去对付李国栋，而且据说刘良佐早有妙计，绝对能破李国栋的大军，他的胆量就大了几分。不过高杰嘴巴上应着，心里却暗想：这件事还不是很靠谱，我得留一条退路。
高杰跟着刘良佐，来到了刘家军准备设伏的梁庄一带。
“高军门，就是这里了。你看这里的地形，西面一条河道，东面是斜坡，官道两边杂草密布。我军就埋伏在东面坡顶，只待李贼军过，我军点燃引火物，从斜坡上推下来，给李贼来个火烧三军，哈哈哈！”刘良佐哈哈大笑。
高杰看着刘良佐布置的埋伏圈，心里暗自嘀咕：怎么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呢？这有用吗？于是高杰问道：“刘军门，这火攻有用吗？”
刘良佐眼珠子一瞪，信誓旦旦的说道：“怎么会没用？你看过《三国演义》没有？里面的诸葛亮火烧博望坡，我们这里杂草丛生，刚好一把火烧光李贼！”
“大帅，李贼哨骑来了！”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刘良佐军的夜不收来报。
“李贼哨骑？去驱逐他们！”刘良佐焦急的大喊道，“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埋伏计划！”
刘良佐军一百名夜不收冲了出去，向淮军夜不收方向杀去。
淮军夜不收队长铁锤带着五十名夜不收前来刺探军情，其实不需要他们刺探，李国栋也早就知道情况了，因为有便衣的锦衣卫事先来过，早就把情况汇报给了李国栋。
要打一场埋伏战，首先就要有战争情报掌控能力，之所以大明军队对手后金军和后来的清军，从未打过一场成功的伏击战，就是因为清军牢牢掌握了战场情报控制的能力，明军夜不收哨骑一出来就遭到清军斥候哨骑追杀，战场情报都被清军屏蔽了。而刘良佐对上淮军，事实上没有任何战场主动权，却痴心妄想想要打一场伏击战，简直是痴人说梦。
“走！”看到刘良佐的一百余名夜不收杀出，铁锤大喊一声，五十名夜不收调转马头，拔马就走。
刘良佐军夜不收哨骑追赶上来，铁锤从背上取下骑弓，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回身一箭，一箭射中一名刘良佐军夜不收的咽喉，把他射落下马。
淮军夜不收纷纷取下弓箭，张弓搭箭，回身射箭，伴随着弓弦颤动的声音，像是射活靶子一样，把刘良佐军的夜不收接连射落下马。
发觉自己追赶不上，反而连连遭到损失，刘良佐军的夜不收追赶一阵，再也不敢追击了。
铁锤他们原本就是来消耗刘良佐军夜不收的，敌人转身回撤，铁锤带着弟兄们也调转马头，刘良佐军被后追赶上去，从后面射箭，又射落了不少刘家军夜不收。既然刘良佐军要给李国栋设伏，而李国栋却给刘良佐安排了一场反伏击战；刘良佐要火攻，李国栋以少量骑兵迂回刘家军背后，火攻对火攻，自然是要屏蔽刘家军的战场情报，就要尽可能的消灭刘家军的夜不收。
刘家军夜不收损兵折将，一百余人出战，只剩下三十六人逃了回去。
“大帅，李贼夜不收太厉害了，弟兄们追赶出去，他们竟然用了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术，我们追不上啊。”逃回去的夜不收小军官跪在地上向刘良佐禀报。
双方的哨骑战在两淮河网纵横的平原上展开，刘良佐派遣出的小股夜不收哨骑，都遭到了淮军夜不收哨骑的追剿，根本无法接近能够窥探淮军主力的位置，就被淮军夜不收给驱赶回去了。
经过一日一夜的哨骑战，刘良佐军先后损失了两百多名夜不收，而淮军夜不收无一伤亡！
虽然都是夜不收哨骑，可是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刘良佐的夜不收，其实就是从他们的轻骑兵中挑选出的一些比较精锐的士兵，战斗力还比不上刘良佐的家丁，也没有一人双马的装备。
而李国栋的夜不收装备精良，一人双马，都是从清军手中缴获的上好的乌珠穆沁马，夜不收身上穿着以丝绸和钢板制成的复合甲，这种丝绸铠甲，是多层丝绸紧紧的压在一起，中间夹入了上好的钢板，既轻便，防御力又强，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太贵了。夜不收所用的骑弓，都是从清军白甲兵手中缴获的上好骑弓，弓虽然不长，但都是强劲的八力骑弓，抛射可以射出一百五十步，直射五十步。夜不收的肉搏武器根据个人喜好选择，另外每一名夜不收还配备了两支转轮打火自生短铳。
装备精良的淮军夜不收，遇上了刘良佐的夜不收，简直就是像武装到牙齿的壮汉屠杀婴儿一样。
“大帅，李贼大军快到了！”侥幸存活下来的刘家军夜不收回去禀报。他们确实发现了来袭的淮军，不过这是李国栋故意把军情泄露给刘良佐。
总之，战场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战场情报方面，淮军对刘良佐的军队是单向透明。李国栋想要让刘良佐知道的情报，就故意泄露给他们知道；不想让刘良佐知道的情报，刘良佐根本就无从打探。
刘良佐问道：“距离我们的伏击圈还有多远？”
“回大帅，李贼主力距离我军伏击圈还有十五里路，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估计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进入伏击圈。”
“再探！看看李贼是不是在其中！”刘良佐道。
刘家军夜不收退下了，不一会儿，夜不收再次回来禀报：“大帅，李贼亲自率军，在前军之后，中军前面。”
“哈哈哈！”刘良佐哈哈大笑，“李贼，你可终于来送死了！”
说完，刘良佐转头喊道：“传令下去，一旦李贼进入伏击圈，立即放火！”
淮军的前军，一群衣甲鲜明的铁甲步兵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若是有人靠近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兵身上穿的铁甲，其实都是厚纸板涂上了黑油漆，远远看起来像是铁甲，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是烧火棍，还真的是烧火棍，木棍涂上颜色罢了。其实这些所谓的铁甲步兵，都是不久前俘虏的刘泽清的兵，被李国栋拿来伪装成精锐，放在前面吸引刘良佐。
淮军中军前面，“李国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其实这个李国栋是一名和他长得很像的小兵假冒的，而真正的李国栋，却亲自率领一队两千人的轻骑兵，搭乘水师船只，从另外一边绕了过去。
水师小船停靠在刘家军背后的一条小河边上，李国栋带着轻骑兵下了船。
第768章 火攻对火攻
“刘逆大军距离只有十五里，我们全速前进，抵达刘逆背后，把所有的一窝蜂火箭全部送给他！”李国栋下了命令。携带了一窝蜂火箭的两千轻骑兵疾驰在河网之间的草地上，这里虽是河网地区，但因为黄河夺淮入海的缘故，原淮河下游不是盐碱地就是沼泽地，要不然就是一片荒草地，并没有多少农田。
李国栋的先期工作做得非常充足，早就把两淮之地的地形都勘测得一清二楚，知道那些地方利于骑兵作战，那些地方是人马上去就会陷入淤泥的沼泽地。之前做的准备工作，原本是用来对付清军的，但现在却先用到刘良佐身上了。
反正刘良佐和他的军队都是未来的绿营清军，李国栋消灭他们，没有丝毫愧疚感。
这一路过去十分安全，李国栋的夜不收早就把这一带都给控制住了，保证周围不会出现一名刘家军的夜不收。两千轻骑神不知鬼不觉的迂回到刘良佐设伏的伏击圈背后。
此时刘良佐正埋伏在高地上，看着前方李国栋的主力大军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伏击圈，刘良佐心中大喜：“此计成矣！”
“准备放火！”刘良佐大喊一声。
埋伏在坡顶的刘家军士兵跟前放着一个个以竹子扎成的空心圆球，内装枯草、破棉被、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斜坡底下的草丛中，堆满了枯草、树枝，只要球形竹篓点火之后从山坡上滚下来，就能引燃路边的枯草树枝，借助着东风之力，把下面的官道烧成一片火海。
“等坡下起火，贼军混乱，立即杀出！”埋伏在西面河边的高杰向李成栋下了命令。
“诺！”李成栋拱了拱手准备退下。
“慢！”高杰喊住李成栋，“若是刘良佐战事不妙，我们立即往凤阳撤退，你再派人送信去扬州，让夫人带人去凤阳。”
刘良佐正在焦急的等候淮军进入伏击圈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的淮军行走速度变得缓慢了，前面的“铁甲兵”走到路边的草地上，或躺或卧，还有人摘下头盔，拿着头盔当扇子扇风，都不肯起来再走了。
“起来！全部起来！”几名淮军将领带着亲兵上来驱赶走不动路的士兵。
“以逸待劳，再加上火攻，此战必胜！”刘良佐大喜。
部将七王恭维的说道：“大帅真是神机妙算啊！天气炎热，李贼人困马乏，我们再给他们放一把火，保证他们溃不成军！”
这大夏天的打仗，真的很不舒服，前面那些诱敌的所谓铁甲兵，都是俘虏假冒的，李国栋真正的铁甲兵在中军之后。大夏天的行军，步兵不可能穿着厚厚的铠甲行走，否则人还没走到，半路上都要热得虚脱了。铁甲兵在行军中是轻装行军的，他们的铠甲兵器都放在后面的辎重车辆上，由辅兵来运输。
前面的俘虏兵停下来歇息，后面的主力大军也停了下来。铁甲兵们去辎重车辆上取来了自己的铠甲和兵器，迅速披挂上盔甲，做好了战斗准备。
“快点上来啊！怎么李贼还不上来？”七王焦急得直跺脚。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喊：“大帅，不好了，我们背后有人！”
李国栋的轻骑兵接近到刘良佐大军背后三百步之内，还是被刘良佐放出去的哨兵发现了。
刘良佐转头看去，只见后面一名哨兵大喊大叫着，往坡顶冲了过来。
淮军一名夜不收从背上摘下线膛枪，瞄准了那名刘家军哨兵，扣动扳机，只听到“砰”一声枪响，两百步外的那名刘家军哨兵背后喷起一团血雾，骨碌碌的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敌人发现我们了，快，把火箭搬下来，准备放！”李国栋大喊道。
轻骑兵纷纷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窝蜂火箭。两千轻骑兵，每人携带了两筒一窝蜂火箭，每一筒一窝蜂有三十二支火箭。一共四千筒火箭放在地上，对准了一百五十步外的刘良佐军大阵。
“放！”李国栋大喊一声。
轻骑兵将士们纷纷点燃了一窝蜂火箭，四千筒一窝蜂火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火光闪烁，硝烟弥漫。空旷地上传来火箭鸣放的巨响，此起彼落声音中，大片浓烟腾起，无数箭雨铺天盖地，向刘良佐的阵地飞去。
四千筒一窝蜂火箭，转眼之间就全部发射出去，一共十二万八千支火箭！密密麻麻的火箭布满了天际，拖着白烟，吐着火舌，朝着一百五十步外的刘良佐军头顶呼啸而去。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落下，不少刘家军士兵躲闪不及，被箭矢扎在身上，一下就穿了一个透心凉。有人拿起盾牌遮挡，却连盾牌都被射穿了。被箭矢射在身上，很些人便被射得翻滚出去，他们身上的铠甲在以火药为动力的火箭面前，和纸糊的一样脆弱。
一窝蜂火箭的精度低得感人，但是箭矢密集，刘家军阵型也密集，十二万支火箭一口气射出去，不知道射翻了多少刘良佐的兵。这还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火箭落在地上，未燃尽的火药继续喷着火舌，火焰点燃了放在地面的一个个圆球形竹篓，引发了里面的引火物，坡顶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杀！”跟在俘虏兵后面压阵的郝摇旗一声大吼。
“杀！”那些七零八落躺在地上歇息的俘虏兵见到坡顶起火，便知道刘良佐要败了，也纷纷站了起来，丢掉了手中伪装长兵器的烧火棍，拔出他们原本配备的破烂砍刀，呐喊着往刘家军的阵地冲去。
这些俘虏兵本来都是流民，被刘泽清掳来后，也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原本就是一群炮灰兵，但是打顺风战的时候，这些炮灰兵还是能够发挥不小的作用。在真实历史上，这些人后来跟着刘泽清投降了大清，变成了绿营兵之后，战斗力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如今他们在淮军中，也一样爆发出爆表的战斗力。
前面的俘虏兵往刘良佐大阵发起冲锋，后面的淮军铁甲兵跟着冲了上去，再后面，一万多名火铳手也呐喊着发起了冲锋。
发射完一窝蜂火箭的轻骑兵上马，向坡顶发起了冲锋。
坡顶和谷底，到处都在起火，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那些原本刘良佐用来烧淮军的引火物，现在正在给刘良佐军烧烤，到处都是火光，刘良佐军阵型大乱，转眼之间，数万大军就溃不成军。
“完了，刘良佐败了，李将军，你速去扬州，通知夫人，带上我们的家眷撤去凤阳。高某带着弟兄们先去了。”高杰说道。
“末将一定完成大帅的交代！”李成栋行礼回道。
高杰把麾下几万炮灰兵丢丢下不管了，只带着自己的两千老营兵，策马疾驰而去，他麾下的五万炮灰兵乱哄哄的往西北方向逃窜，最后除了少数人逃到了凤阳之外，大部分炮灰兵不是自相践踏而死，就是向淮军投降。不过高杰跑掉了，他麾下的两千老营兵还在，就还有机会翻身。
刘良佐损失惨重，溃不成军的刘家军奋力往西北方向逃窜，刘良佐带着几名部将和几百家丁策马逃走，把自己的大军给丢掉了。
第769章 追杀刘良佐
李国栋的两千轻骑兵一人双马，跟在刘良佐后面紧追不舍，眼看淮军越追越近了，若是不分出一批人断后，恐怕刘良佐他们五百家丁和一千骑兵一个都跑不掉。“大帅，快走！末将留下来断后！把骑兵的战马都交给大帅。”七王大喊道。
“好兄弟，你保重了！”刘良佐难过的拍了拍七王的肩膀。
刘良佐原本也是山贼马匪，后受朝廷招安，因剿贼有功，升为总兵官。这个七王，就是当年刘良佐当山贼马匪的时候就跟着他的铁杆兄弟，现在刘良佐是大都督，他的军中都称七王为二都督。
一千骑兵也留下来，跟着“二都督”一起断后，一千匹战马全部交给刘良佐和五百家丁，让他们一人三马可以逃过李国栋的追杀。
原本山匪出身的七王，人高马大，力大无穷，身披三层铠甲，刀枪不入。
被留下来断后的一千余骑兵已经变成步兵，他们沿着河边官道结阵，企图给李国栋的轻骑兵制造一些麻烦。
“快，挖陷马坑！撒下铁蒺藜，结阵准备迎敌！”七王大喊道。
刘家军士兵以马刀长枪在地面上简单的挖掘了几下，只要把草地上挖得坑坑洼洼的，再把草覆盖上去，高速冲击的骑兵冲上来，没有注意到草地里的坑，战马很容易马失前蹄摔倒在地。地面撒下铁蒺藜，也是用来阻拦骑兵的手段。
布置好陷马坑和铁蒺藜之后，七王令一千人结阵，外围是五百长枪兵，中间五百弓箭手。
“伯爷，骑兵不能上了，地面有铁蒺藜。”前面打头阵的王辅臣快接近七王了，又调转马头回来禀报。
“王将军，我们只有轻骑兵，那你说，要如何破阵？”李国栋有意考一考王辅臣。
若是重骑兵，下了马还能当成重步兵用，可是轻骑兵下了马也无法当成重步兵去破阵，前面地面有陷马坑和铁蒺藜，轻骑兵无法冲击，去和敌军打肉搏战，轻骑兵完全没有优势。
王辅臣单膝跪地道：“大帅，末将愿意亲自率领五十家丁，大帅在后面以弓箭掩护，末将五十家丁徒步攻击，必可破贼！”
李国栋点了点头：“好，王将军，那你就去吧，本伯两千轻骑兵下马放箭，保护你们接近贼人！”
张书恒当时把王辅臣带出来的时候，王辅臣可是带着五十名家丁来的。现在这五十名家丁也跟着一起投奔了李国栋，只是李国栋这里不兴家丁制度，所以这五十名家丁就成为了王辅臣的亲兵。但他刚刚和李国栋说话的时候，还是改不过来，仍然称之为家丁。
刚才王辅臣担任先锋，他的五十名家丁也是只披挂一层铠甲，当成轻骑兵使用。现在要发起徒步进攻，那么薄薄的一层铠甲，根本就没办法让他们接近刘泽清的阵型，恐怕在半途中就会被射成刺猬。
倘若王辅臣不提出自己亲自带家丁冲锋，李国栋是打算发出烟花信号，让装备精良铠甲的夜不收来增援。夜不收哨骑下马，也是最精锐的肉搏步兵，他们的丝绸钢板复合甲十分坚固，刀枪不入，每一名夜不收的战斗力相当于大清白甲兵，一百名夜不收在弓箭手掩护下冲到刘逆军跟前，就能斩瓜切菜一样斩杀他们了。
不过既然王辅臣提出要亲自带着家丁上，那就把这个功劳给他吧。
李国栋大喊道：“弟兄们，把我们的铠甲卸下来，给王将军和他的亲兵！”
轻骑兵身上都只有脆弱的皮甲，可是每一名家丁再套上三层皮甲，有四层皮甲防护的家丁，挡住弓箭问题不大。李国栋还让人取来盾牌，交给王辅臣他们。
王辅臣放弃了大戟，右手持一柄苗刀，左手持盾牌，带着五十名同样手持盾牌和单刀的家丁往刘家军的方向就冲过去。
“准备放箭！”李国栋下令道。
两千轻骑兵取下步弓，李国栋的轻骑兵都是随时携带两把弓，一把骑弓，一把步弓。虽然步弓和骑弓一样都是八力弓，但同样的重的弓，步弓射程比骑弓远，那是因为步弓长，弓弦给箭矢加速的距离也长，箭矢具有更高的初速。
“放！”李国栋一声大吼。
两千下马射箭的轻骑兵手指松开，密密麻麻的箭矢像是一张大网飞上天空，劈头盖脸的向七王他们的阵型落下。
八力步弓射出的轻箭，射程非常远，可以达到惊人的两百步！但是杀伤力并不怎么样，只不过是乱箭齐下，气势吓人罢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扎入了刘良佐军的阵型中，刘家军士兵纷纷拿起盾牌遮挡，箭矢下雨一样扎在盾牌上，也有箭矢穿过了盾牌和盾牌之间的缝隙，扎在刘家军士兵身上。
刘家军士兵身上虽然只有一件皮甲，可是强弩之末，箭矢飞了两百步，所剩的动能不大了，也无法射穿皮甲，只是看起来吓人，有些士兵身上扎了七、八支箭矢，照样能活蹦乱跳。
“快放箭，拦住他们！”七王看到一员白盔白甲的小将带着五十名精锐家丁，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焦急的大喊道。
刘家军的五百弓箭手拉开弓箭，向王辅臣他们社射出了一排乱箭，虽然大部分的箭矢都被盾牌挡住了，少数箭矢扎在家丁们身上，也无法穿透，但是铺天盖地的乱箭也让王辅臣的家丁动作迟滞了一下。
“前行放箭！”李国栋一声令下，两千当成弓箭手用的轻骑兵排列着四排整齐的队形，第一排弓箭手往前移动十步，停下脚步，拉开弓箭，射出一排箭矢，接着第二排又往前推进十步，再次射出一排箭矢，第三排弓箭手又上前，再次射出一轮箭矢，然后第四排上前十步，射出一轮箭矢。
两千人轮番前行射箭，箭矢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落在刘良佐军阵型中，虽然大部分人没有受伤，但有刘家军士兵不慎被铺天盖地落下的箭矢射中面门，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哭喊挣扎。还有的士兵被射中没有甲防护的胳膊，也是惨叫一声，捂住胳膊，倒在地上翻滚惨叫。
“弟兄们！杀！”王辅臣大吼一声，加快了步伐。
后面的两千淮军弓箭手一步步推近，距离刘家军只剩下一百二十步了，铺天盖地的箭矢落下，刘家军受伤的人骤然增加，每一轮箭矢呼啸而下，都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王辅臣即将冲到贼军跟前，他留意脚下的陷马坑和铁蒺藜，虽然他们徒步冲杀，可是步兵一脚踩进陷马坑，不小心崴了脚就麻烦了，要是踩到了铁蒺藜，就更麻烦了，直接刺穿鞋底，人就失去了战斗力。
五十名家丁跟在王辅臣后面，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陷马坑和铁蒺藜，转眼之间就冲到刘家军跟前。
刘家军结成长枪阵，一支支长枪像是吐信子的毒蛇，不停的往外吞吐蔟刺，拦住王辅臣。
王辅臣大吼道：“投枪！”
每一名家丁身上都背着一口标枪袋，听到命令，他们纷纷从标枪袋中取出标枪，奋力一投，第一排五十支标枪飞出，扎入了刘家军长枪兵阵型中，立即响起一片惨叫声，刘家军长枪兵倒下一片。
第770章 刘良佐投清
王辅臣大手一扬，第二支标枪飞出，正面一名刘家军士兵以盾牌来遮挡，可是这支标枪竟然把木制盾牌都射裂了，穿透了盾牌的标枪牢牢扎入刘家军士兵胸口，那名士兵惨叫一声倒下。五十名家丁扬手投枪，第二排标枪又一次飞出，扎入刘家军长枪兵阵型中，又是射翻了一片刘家军。每一名家丁身上携带四支标枪，转眼之间，就把标枪全部投出。
“杀贼！”王辅臣一声大吼，像一辆人形战车，冲入了长枪兵阵型中。
刘家军长枪兵一排长枪刺了过来，王辅臣手持盾牌用力一撞，数支长枪扎在盾牌上，竟然被力大无穷的王辅臣硬生生的撞断枪杆！
王辅臣硬生生的往前一冲，接着挥刀一砍，三名长枪兵当即被拦腰斩成两截。
侧面几名长枪兵挺着长枪向王辅臣刺来，两名家丁已经上前，以盾牌遮挡住王辅臣的侧面，接着手中的刀砍出，斩瓜切菜一般把那几名长枪兵全部砍翻在地。
就在此时，一条健壮如牛，身材高大，身披三重厚甲，挥舞着双刀的巨汉杀气腾腾的冲了出来，挥刀劈向王辅臣的家丁。
两名家丁以盾牌撞击，那巨汉以刀背磕碰，结果两名家丁被一股大力给撞飞出去。接着另一名家丁挥刀砍来，这巨汉以单刀招架住家丁砍来的一刀，右手握着的刀反劈过去，那名家丁连忙以盾牌遮挡，谁知道一刀下去，盾牌竟然断成两片！
家丁见这巨汉力大无穷，武功高强，哪里敢同他纠缠，连忙边后退边大喊：“好厉害的贼子！”
王辅臣连续砍翻了三名刘家军长枪兵之后，听到自己家丁的喊叫声，转头一看，却见一条巨汉挥刀劈砍自己的家丁，自己麾下那些最精锐的家丁居然挡不住此人！
“兀那汉子！快报上名来，俺小吕布刀下无无名之鬼！”王辅臣手中的刀指着那条巨汉吼道。
巨汉大声回道：“吾乃刘都督麾下第一猛将！自幼吃百家饭长大，无名无姓，人称七王！”
“哈哈哈！”王辅臣哈哈大笑，“原来是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山贼马匪！呔，吃我小吕布一刀！”
七王挥刀向王辅臣砍去，他随我武功高强，力大无穷，可是在王辅臣手下却坚持不了三个回合！两人交手不过三个回合，七王就被王辅臣重重一盾牌撞击在头盔上，接着王辅臣手起刀落，斩落七王的头颅。
“七王已经授首！投降不杀！”王辅臣提起七王的脑袋，大声吼叫。
李国栋带着徒步作战的轻骑兵上去，却发现战斗已经结束，王辅臣仅仅率领五十名家丁，就击败了一千余刘良佐军，还斩杀一员大将。
“王将军果然是小吕布啊！此贼乃刘良佐麾下第一猛将，居然在王将军手下只走了三个回合便被斩杀！”李国栋赞口不绝。
刘良佐留下的七王和一千骑兵全军覆没，七王被王辅臣阵斩，一千余骑兵被杀了三百多人，其余的全部投降。虽然李国栋大获全胜，可是却被刘良佐和他的五百家丁跑掉了。
至此，刘良佐的三万大军就只剩下五百家丁了，其余的全部被淮军歼灭。
“启禀伯爷，我军斩杀刘逆军五千余人，俘虏两万两千余人。”打扫完战场的曹变蛟向李国栋禀报了战果。
“高杰呢？我们怎么至始至终没有同高杰的人交手过？”李国栋问道。
“大帅，高杰根本没敢冒头，他虽也埋伏，可是见刘良佐战败，早早就跑了。”王全禀报说。
“伯爷啊，这一仗打得可以了，高杰被吓破胆了，他哪里敢同我军为敌？刘良佐也完了，他的三万大军就剩下五百人，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王承恩笑眯眯的说道。
李国栋摇了摇头：“只可惜没斩了刘良佐这个狗贼！虽然他的五万大军都完了，可是他的五百家丁尚在。王公公，您没有带兵打仗，您不知道情况，大明的军队其实和贼军也没什么两样，贼军哪怕剩下几十人，只要老营兵在，就能很快恢复元气；大明官兵也一样，没有灭了刘良佐的家丁，他凭借五百家丁，很快又能拉起一支几万人的队伍！”
被打得大败的刘良佐带着五百家丁一路狂奔，逃到了斗湖城寨那，同张黄盖、薛王、田雄和马得功的八万人马回合。
“大帅不必沮丧，虽然折损了三万大军，可是末将这里招募了三万余人，我们的人又补回来了。”张黄盖安慰垂头丧气的刘良佐。
张黄盖和薛王把他们抓来的百姓也充入了刘家军，其中有三万青壮，全部编入刘家军之中，把损失的人数弥补回来了。
刘良佐沮丧的说道：“三万杂兵损失不心疼，可是七王兄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刘军门，昏君的行宫固若金汤，弟兄们损失惨重，也无法攻下啊，我等正在围困昏君。”田雄上前道。
“还围个屁！大伙们快跑路吧！我刘某战败了，李贼的大军很快就会打过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刘良佐突然暴怒的大吼。
“可是刘军门，我们还能去哪里？左良玉迟迟不肯发兵，估计也是被李贼打怕了。我们现在去南京那岂不是自投罗网？李贼必然会护送昏君发兵南京，难道我们去投靠左良玉？”马得功问道。
“不行！不能投靠左良玉！投靠了左贼，我们这点人还不被他吞并了？而且一旦李贼发兵江西，左良玉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我们？说不定为了他自己的狗命，把我们都给卖了！”刘良佐根本不同意投靠左良玉。
“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去投流贼？”田雄问道。
“哈哈哈！”刘良佐哈哈大笑，“投流贼？是嫌死得不够快？流贼被大清打得丢盔弃甲，都狼狈逃去山西了，我们投流贼有前途吗？依刘某看，我们不如投奔大清！”
“投奔大清？”马得功吓了一跳，“听说投大清要剃发，要留和他们一样的金钱鼠尾，那也太难看了。”
刘良佐哼了一声：“命都要没了，还管他好看不好看？你们听我的，投了大清，我们再也不用过着被文官压制，朝廷发不出军饷的苦哈哈日子了！听说大清善待武人，没有我们大明的文贵武贱，我们有兵有将，只要投奔过去，前途无量。三顺王知道吗？他们投奔了大清，日子过得比在大明的时候好过多了，都发了田地和奴隶，跟着大清抢来的财物、女人都有他们的份！很多本来娶不起媳妇的大头兵，每个人都抱了娇妻！”
被刘良佐这样一说，已经走投无路的田雄和马得功也决定跟着刘良佐一起去投奔大清了，他们仿佛看到荣华富贵向他们招手。
次日一早，刘良佐就下令拔寨起营，同田雄、马得功等人，率领八万大军往北逃窜。
“奇怪，贼军怎么走了？”崇祯起床后，走上城头，却发现昨日还是热闹的逆贼大营如今却是空荡荡的，早已人去营空。
“陛下，应该是伯爷击败了逆贼，他们惧怕伯爷，不敢再留在此地了。”张世文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