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误会
电影剧本是什么？它是一部故事片的指南或概要吗？是蓝图吗？或者是图表吗？是一系列通过对话和描写来叙述的形象、场景、情节等，就像一串联系在一起的珍珠项链一样吗？也许，它只不过是一副梦境中的风景画？
摘自悉德菲尔德（sid field）《电影剧本写作基础》，第1章，电影剧本是什么。
这是张步凡此时手上捧着的一本书，也是管琥给他的好几本关于编剧的书籍中的一本。
小饭馆在经历了刚开门那几天的生意火爆之后，又渐渐的恢复了以前那样不温不火的状态，张步凡也不在意，更没想着怎么去吸引更多顾客，反而挺高兴，这样一来总算有时间做些其他事情了。
比如看书。
看的倒是不慢，只可惜，毕竟没受过专业的教育，想要看明白看懂这样的书籍就很累了，甚或大部分时候，其实是看的一脸懵逼。
不过张步凡也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看的倒是特别开，现在看不懂没关系，我就先看，尽量都记住，反正以后有机会实际操作的时候去印证。
所以虽然依旧看不懂，但他还是努力的认真看下去。
这期间，他又和佟丽亚通了一次电话，这次是对方打过来的，之前听说他有可能要跑去京影上学，佟丽亚对他的兴趣就猛增，打电话过来也是询问这件事。
其实都算不上询问，基本上就是对面一直说话，他只能面含苦笑的听着，为啥苦笑？
“哎，你说你一个厨子，怎么就忽然被人家导演系的老师看上了呢？你是色诱人家老师了？还是色诱老师的闺女了？”
“如果你真的成了导演，导的第一部剧会是什么啊？一代厨神么？你还能顺带当主演，所有做饭的剧情全部实拍，还不用怕浪费，直接给剧组改善伙食了。”
“你说你算是第几代导演啊？第七代？七点五代？”
“……”
好吧，丫丫女士还是很有同情心的，没通篇的嘲讽，最后还是小小安慰了一下“张导”，“哎，以后你要导戏找不到女主角的话可以找我啊，就咱俩的关系，我只收你个友情价。”
“我谢谢你全家！”
嗯，这句话当然是心理活动，没敢说出来。
………………
就在管琥那个电话打来后没几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张步凡的手机上。
“您好，请问是张步凡张先生么？我是王权安导演的助手，王导想约您聊一聊，请问您现在在京城么？”说话的是一位女性，特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在京城，就在hd区xx路这边，离着京城电影学院不远。”张步凡答道。
“那您今天有空么？如果可以的话，王导想尽早和您见面。”那边再问。
张步凡看看表，答道：“下午两点到五点半之间我都有时间，您看可以吗？”
“两点到五点半之间……那就约到三点吧。”那边女助手确认着时间，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查什么，然后开了口，“就在京影四季厅见面可以么？”
“没问题，请转告王导我会准时到达的。”张步凡挺高兴，本来还准备说找个离我这里近的地方呢，现在不用开口了。
“好的，张先生再见。”女助手挂了电话。
当天中午，小饭馆准时开门，不过到了两点之后，再有客人来都被张步凡客气的请了出去并告知暂停营业，下午五点半继续开门。
然后，张步凡找出一身儿得体的衣服穿了，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文艺一点，还从柜子深处找出了那顶他大学的时候戴过的用来吸引学妹注意的微带鸭舌的帽子，看了看时间，出门，向京影校园方向走去。
京影那边离他这里不远，他也没找交通工具，就靠着11路溜了过去。
京城四月的天气还是挺怡人的，不用穿外套，就一件长袖体恤，感受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和微微吹动的小风，舒服极了。
助手说的那个四季厅张步凡其实根本不知道在哪，绕着京影转了一会儿，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原来这个所谓的四季厅是在校园里面。
张步凡闷着头就往校园里走，也不知道是长得比较年轻还是人家其实根本就不管，反正没人拦他，他就这么轻松的进了京影的校园，开始找人家告诉他的“a楼”。
倒不难找，问了两个学生，按着人家指的方向走了没两分钟，就看到了一座楼，正对着他的墙壁上贴着一个红色的大写英文字母，a。
张步凡看看时间，还10分钟才到3点，想了想，还是准备先进去等王权安，谁曾想，刚走到楼门口，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
“哎，张步凡！”
张步凡一愣转身，就看到了想他走过来的田状状。
“田叔？”张步凡叫了一声，话音刚落，就听到噗嗤一声笑，这才把注意力从田状状身上移开，看到了和他一起的另外一个人。
大美人儿！
这样形容这位可一点不为过，光长得漂亮可当不起张步凡这样的赞誉，毕竟这里是北影校园，长得漂亮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主要还是气质，往那儿一站，不骄傲、不造作、不矫情，知性、大气、智慧、恬淡。
直接就把张步凡给看呆了。
估计这位大美女已经见惯了张步凡现在这种反应，特淡定的一笑，对田状状说道：“田老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你田叔呢。”
田状状也笑了，一指张步凡，“在他那，他是饭馆老板我是吃饭的客人，又不是老师学生的关系，可不就叫我一声田叔么。哎，张儿，别跟那犯花痴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京影第一美女老师，于飞鸿。”嘿你看，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真跟得上潮流，流行词儿用的溜溜的。
其是张步凡已经回神了，虽然这位是真的美，但张步凡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不是，尽管他觉着佟丽亚就气质上肯定比不上这位，但单纯从外貌来说，其实还要胜过她几分，见过了佟丽亚再见这位，虽惊艳，却也不至于太过惊讶了。
“你好，我是于飞鸿，在京影表演系任教。”对方冲张步凡一笑，清清爽爽大大方方一伸手。
张步凡尴尬一笑，伸出手和对方轻轻一握，“我叫张步凡，田叔刚才也说了，就一厨子。”
于飞鸿冲他点点头，又转向田状状，“那田老师，我就先走了。”说完，再次向张步凡点头示意，转身离开，虽然已经是老师，年纪也不小了，但她依旧是学校的焦点，无论走到哪，立刻就能吸引来数不清的目光。
看着人走了，田状状特促狭的一笑，还挤了挤眼睛，“怎么样，大美人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年纪跟你差的不多，你看杨振宁都能娶比他小60多岁的老婆，你们这点年纪差根本不叫事儿。”
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个为老不尊的呢？
张步凡一脑门子黑线，差点就想啐人一脸唾沫了。
还好那边玩笑也是点到即止，立刻就转开了，“话说你小子来京影干什么？总算是想通了我的那个提议了？”
张步凡苦笑，这误会大了。
第三十二章 欢迎加入
田状状最后还是放过了张步凡，临走前还留下了一番评语，当然不是对张步凡的，而是他接下来要见的人王权安。
“王权安这个人吧，在他们那一代导演里面也算是比较不错的，他有颗不安分的内心，不然也不会又是画画又是跳舞，最后却混到导演这条道儿上来了，而且吧，他那拍摄风格相比较其他导演也是比较特立独行的。”
“但是吧，他那颗不安分的内心深处，却又包着一份儿传统，所以啊，他拍出来的电影，无论讲的是个什么故事，都带着一股子陕北大地特有的土味儿，但是又和老谋子那种老陕不一样，他没那么文艺，却多了一分的温暖柔和，所以你看啊，他的电影里面，最出彩的，永远是女性。”
“他的新戏我知道，那样一个故事，如果剧本好好磨一磨，确实大有可为。”
说完，老田走人了，留下张步凡对他那是相当的感谢，这可不只是评价，根本就是帮着他作弊啊。
你想啊，等会儿和王权安见面以后，两边聊起来，肯定要聊风格啊之类的东西，到时候张步凡委婉的把这些话说一遍，那可是绝对的加分项啊！
等到目送田状状离开了回去上课了，上不凡一看时间，坏了，三点零五了，与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急忙往楼里赶，还好那个四季厅就在一楼，过了大厅不远就是，也不难找，张步凡很快就到了。
这里被装修成了咖啡厅的样子，这个时间点，有不少没课的学生在这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电影。
张步凡在这么多人，一眼就找到了目标，没办法，这位和管琥一样，都有个“千瓦大灯泡”，就跟高悬大海上的灯塔一样，想看不到都难。
张步凡快步走过去，那边正跟那一个人品着咖啡，身边也没见到什么助理，张步凡到了跟前，略有些尴尬的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王导，我到晚了，实在抱歉。”
“没事儿，其实我刚才看到你了，和田老师在说话所以耽搁了吧，没关系，我也刚到。”那边也笑，话里带着陕北汉子的豪爽，“对了，我也是京影毕业的。”
这个张步凡倒是知道，别看这位看上去像是30多的陕北汉子，但实际上人家是65年的，现在都已经“奔五”了，他上京影的时候那早了，毕业的时候也才91年，那时候，老田同志距离来京影任教还早着呢。
就这样他称呼田状状还是田老师，不仅是对田状状的尊重，也是对这个学校的尊重。
两人面对面坐下，张步凡也点了一杯榛果焦糖拿铁，俩人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聊了起来。
“其实吧，我应该早点把剧本给你的，只不过之前我自己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的，就忘了这一茬了。”王权安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递给张步凡，“只能麻烦你现在看看了，咱们也随便聊聊。”
张步凡接过本子，翻开看了起来，那边王权安也开始问，当然得问了，这说白了其实就是场面试，王权安就是那个面试官。
“我听说，你家是川省的，后来才来的京城，你在京城这么些年，有没有想过回去啊？”
张步凡一边看一边答，这分心两顾的本事他倒是真有，毕竟在厨房里同时顾着好几个灶，别说分心两顾了，都要三顾四顾五顾了，“咱们国人不是有句老话么，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我吧，家里人走得早，早早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再加上来这边也快10年了，真说起来，这边才更是我的家，川省那边，也就是一份儿回忆了吧。”
王权安点了点头，接着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川省那边还有一个你的至亲在那边呢？你会回去么？”
张步凡一愣，翻本子的动作停了停，随即笑道：“要真还有至亲在那边，我的想法也是把他接过来，而不是我回去了。”
王权安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借着张步凡看本子的时间，两个人又聊了不少，先是聊王权安以前的作品，《月蚀》、《惊蛰》、《图雅的婚事》。
张步凡这几天也算“突击补了下课”，把这几部电影都看了一下，倒也能聊的上。
到王权安让他评价两句自己的电影，张步凡就把之前田状状对王权安的评价，夹在叙述电影内容里面说了，效果咋样不知道，反正王权安笑得挺开心的。
再然后，就聊到了张步凡看的本子上，这个时候他也差不多快看完了。
张步凡仔仔细细的看完最后一页上的内容，把本子合上，还稍微整理了一下，还给了王权安。
“说说感受？”王权安也不急着收起来，就放在手边桌子上。
张步凡略一沉默，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看了整个故事，我觉得有一句诗可以完美的形容它，相见时难别亦难。”
“虽然这个故事是从相逢开始的，而且是一连串的相逢，台岛老兵和他妻子的相逢，和他孩子的相逢……但实际上讲的却是一个别离的故事，老兵与前期当年的别离，他与现在妻子的生死别离，以及他这次回来之后即将发生的别离，而且吧，这个别离还是多层次的，故事里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别离。”
接着他笑了起来，“我忽然有点明白王导您之前问我那两个问题的意思了，这个刘燕生，不就是您那个问题下的我么。”
王权安也笑了起来，又问了个问题，“那你觉得，最后他带走她了吗？”
这次张步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双手抱着面前的杯子，低头一点点的抿着咖啡，一直到把咖啡都喝完了，王权安也不急，就在那等着他。
终于，开口了，“其实吧，刚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有这么个画面，刘燕生站在回去台岛的轮船上，这边儿登船口站着乔玉娥，而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是陆善民，然后，结束，开放式结局，到底乔玉娥跟没跟刘燕生走，全凭观众自己去想。但是吧……”
王权安还是安静的看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步凡也说开心了，就算他有啥不好的反应估计也不管了。
“但是，等到看完这个故事，我又觉得，这样一个挺新鲜的结局，放在这个电影里，反而就俗了，忒俗，忒不好！”
“我觉得，其实到了最后，刘燕生到底带没带走乔玉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别离又重逢的故事本身，应该……是要落在他们的后代，如果，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儿女或者孙子辈，也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身上重现了，我们又会怎样去对待呢？我觉得，这才是值得观众去思考的东西。”
那边，笑容再次回到了王权安的脸上，这位陕北汉子特干脆的把剩下的咖啡一口干掉，就跟干了一杯酒一样，然后，身体忽然往前倾，隔着桌子就伸出了手。
“团圆剧组，欢迎你的加入。”
第三十三章 刘燕生
刘燕生，土生土长的大陆人，有个老婆乔玉娥，这要是在和平年代，他们这一家就是最普通的家庭。
然而很可惜，运气不好，生在了战乱之世，不得已，弃了一直干的行当，从了军，国党的军。
跟着国党，一路战一路败，从北到南，到了那时的魔都，终于退无可退，就这么被裹挟着上了去往台岛的船。
他其实不想走，因为妻子，也因为儿子，没错，那时候，他的妻子乔玉娥已经身怀六甲。
离开的只能是兵，于是，妻儿两人就此被留在了岸这边，一家子人就此离散。
在那个时代，尽管魔都台岛只有一海之隔，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无论是岸那边的他，还是岸这边的她，一开始的时候都还心心念念着对方，期盼着有一天可以重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重逢的机会愈发的渺茫，而那一份思念，也随着时间被一点点的消磨着。
终于，他重新有了自己的生活，新婚妻子贤惠可人，有着台岛女子独有的温柔，渐渐地，他忘了海那边的她，和新的她重新过上了安安分分的日子。
时光能够消磨思念，同样也能消磨生命。
他们一起慢慢变老，却没能一起离去，她走在了他的前面。
刘燕生很伤心，为了自己逝去的妻子，也为了同样已然老去的自己。
他看着她老去的宁静的容颜，回忆一点点浮上心头，那些记忆，有他和她的，还有，他和她的，海那边的她。
现在的事情经不住琢磨，过去的事情经不起回忆。
就这样，刘燕生对乔玉娥的思念，在隔了几十年之后，忽然重新的炽烈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两岸的封锁也早已不再像曾经那么紧。
于是，在农民根性深处的那一股子狠劲儿的作用下，他给她寄出了一封信，信里道着离别，说着思念，而他自己就那样坐上了返回大陆的轮船。
抗战老兵归国，这在那时可不是一件小事，为了迎接他，居委会居然还弄出了一个小乐队。
然后，就在那鼓号声中，也在无数好奇的目光中，他再次见到了，也见到了……她的他。
是的，一分别三十余年，刘燕生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而还这边的乔玉娥也是同样，她找了个丈夫，叫陆善民。
陆善民同样是当兵的，解放军的兵，一个淳朴的老好人。
这些年来，他对她极好，对刘燕生的儿子同样极好，两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浩浩荡荡一大家子。
因为他的到来，一家子人聚到了一起，坐在了饭桌上，曾经饭桌上的主人，现在却成了客人，他端着酒杯站在那，觉着陌生，有着感慨，就这样开口。
“本人刘燕生”第一句自我介绍，没错，对着这一桌子有一半本应该是他的家人的人，介绍着自己。
“这一次，我跟随台岛老兵返乡团回到魔都，我非常激动，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等了几十年了。”
等什么？回乡？仅仅是回乡吗？当然不是，可其他的呢？他说不出口，尤其是当她现在的丈夫努力的尽着自己主人的责任，向他释放着善意的时候。
气氛愈发的尴尬，她终于开口解围，“那么我来介绍一下。”
“这是老陆……”
“这是二女婿……”
“……”
每个都客气的和他碰杯，但对他来说，客气，其实就是疏离。
最后，到了他身边的那位。
“这位是……儿子，建国。”
谁的儿子？他的？不，陆善民的！
建国端着酒杯，看到他的杯子过来，却下意识的挪开，想碰，又不想碰，最终却只是轻轻的碰了碰边上自己妻子的酒杯，而他只能收回了碰空的酒杯。
………………
就这样吧吃着喝着聊着，就料到了他的住处，当知道他还住在酒店的时候，陆善民第一个表示这样不对，非要他住到家里来，为了让他住的好，他们还专门给他买了新床新被子。
坐在床上，想着隔壁就是她，他转过头看着窗户，久久，直到那边儿的灯熄灭了，他才转回头，感慨着，关灯，却不想睡，他知道，那边的她与他一样睡不着……
作为东道，她陪着他一起逛魔都，坐在车上，听着导游介绍着新时代的魔都，听的累了，她靠在他肩上睡了，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
她带着他去看正在建的新楼，两人彼此搀扶着上楼，一如当年。
然而，当他想要找机会和她说一些心里话的时候，她却在躲闪着，她的孙女也看出了什么，就那样离开，给他两人留出了私人的空间。
他们面对着彼此，述说着离开了彼此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从中听出了她依旧对他的情意，于是他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想说却没说出的话。
“台岛有个叫花莲的地方，我想在那买个大房子……”
“咱俩年纪都不小了，再怎么活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确实依旧爱着他，也明白他的心意，所以她哭了，哭着说。
“但是，问题老陆啊，老陆是个好人……”
“我不能对不起他。”
一个爱着，一个欠着，到底该怎么选择？
日子就这么继续过着，他们三个一起吃饭，喝酒，谈天说地。
他也加入到他们的家庭会议中去，听着他们为了家长里短的拌嘴、争吵。
就这样的，有一天，她的外孙女带着他游东方明珠，在大望远镜前，给他指着自己外婆曾经和现在住的地方，以及……民政局
“外公外婆现在在办离婚呢！”她忽然告诉他。
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对着望远镜，忽然，他用手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似乎为了能够看的更清楚些，又或者是因为其他？
全家人又一次聚在了一起吃饭，为了送他走，也是送她走。
陆善民的话少见的多了起来，音调也高了很多，他们陪着，听着，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却不想打扰到了隔壁，陆善民这个素来好脾气的人忽然就发了火，起了争执，甚至要动手，但很可惜，手还没动起来，他人先倒了，这一倒就进了医院。
等到出了院，人也已经站不起来了，从此上了轮椅。
带着她回台岛这件事情，又出现了转折……
为了能让老陆早点好起来，他决定亲自下厨，给他做些补的，然而市场里却没有他已经在台岛吃惯了的食材。
当然，饭最后做成了，三个人又一次单独的坐在了一张餐桌上。
老陆的兴致依旧很高，似乎并没有因为身体而受到影响，坚持认为饭可以不吃，但酒要喝，然后借着酒劲，让他们俩这两天就回台岛去。
殊不知，就在这张饭桌上，他和她的心境，都在发生着改变。
他们唱起了过去的家乡小调，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青春飞扬的年代……
终于，决定要回去了，借着她单独找上了儿子建国，建国依旧不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也拒绝了他准备给他的一笔钱，但最终却说要去送他，算是最后的尽了自己这个儿子对这个从未尽过赡养义务，甚至在此之前都没见过的父亲的最后一点儿子的孝道。
一家人最后聚在一张饭桌上，他有太多的话要说，却最终浓缩进了那一首台岛的经典歌曲中，然而，就连一首歌都没能唱完，大雨滂沱而下，浇散了一桌人，也浇冷了他的一颗心。
到了回去的日子，她带着建国和外孙女去送他。
建国和外孙女远远的拖在后头，给他们留出私人的空间。
他与她，头靠着头，脸对着脸，落着泪，述说着最后的离别。
是的，他要离开了，但是最终他的身边，没有她……
第三十四章 抄作业
一睁眼，早上了，昨晚的梦境历历在目。
不过这一次张步凡早就做好了准备，昨晚上就特别淡定，该做梦做梦，做完了我也不急着起来，继续睡我的，睡够了再起。
这让他比平时晚起了将近两个小时，影响不大，做完的梦境依旧记得清清楚楚，而今天开店要的食材昨天在和王权安碰完面之后就顺道去买了，所以也不耽误。
没错，尽管接下了这个名为《团圆》的电影的剧本创作工作，但张步凡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小饭馆关门。
其实当初弄《斗牛》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边给管琥折腾本子，一边继续开他的店，反正小饭馆生意一般，主要的客人都集中在中午，花不了他太多时间。
说起来有意思，他还是相当有作为一个厨子的觉悟的，但是可惜，自从管琥找上门来到现在，事儿一个接一个，占用了他大量的时间，结果，从去年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饭馆开门的天数总共没俩月。
于是，张步凡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本着做一行爱一行的心理，决定饭馆剧本两相顾。
起床，拿过诺基亚小板砖看看时间，才9点多点儿，距离饭馆开门还将近两个小时，也不急，洗漱完了就坐到桌子前面了。
什么桌子？电脑桌，上面还真有电脑，台式机，联想的品牌机，但已经是五年前买的了，现在光是开机都能开上五分钟，运行啥软件都慢的和开老汉推车一样，所以张步凡也不爱用，就扔那当摆设，倒是最近几天用了一下，用来补课王权安以前的几部电影。
他都接了王权安电影的剧本了，看人家以前的电影却都看的是盗版……
坐下，拿过那本被管琥他们称为“秘笈”的本子，翻到空白一页，写下团圆俩字，然后再翻一页，开始记录了起来。
作为《团圆》的绝对主角，刘燕生即使到了梦境里，他的人生也远比《斗牛》里绝大多数人的要丰富且细腻，需要记录的文字自然也多了很多。
张步凡写的手都酸了要知道这可是能拿着几十斤大铁锅颠勺儿的人，总算写完了，抬头一看时间差着十几分钟就11点了。
人家高考语文考试的时间，他才写了一篇作文……
站起身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开门迎客，忽然身子一顿。
然后已经面向房门的人又往一侧扭了90度，看着电脑桌……上的电脑，伸出只手，拍了拍那大脑袋电视，貌似，电脑上有个软件，叫什么word的？
忽然就一反手。
“啪。”
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特么怎么早想不到呢？我特么怎么早想不到用电脑呢？还和个小学生一样拿个本儿跟那记？哎呦我这脑子呦……
换，必须换，今天下去休息的时候就特么换台新电脑去！
“嘶，那巴掌有点狠了，虽然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但脸这种重要部位还是算了，万一破了相找不到媳妇儿，老张家从我这绝了后，下去都没脸见老爸老妈了……”龇牙咧嘴的捂着被自己抽的都红了的腮帮子，张步凡走出卧室，小饭馆正式开始了今天的营业日常。
然后，当天下午，老旧的电脑桌上就出现了一台新电脑。
张步凡找朋友配的，据说全都是今年的最新高端配置，全套下来一万多块钱，作为一个小富豪他也不心疼，反而人家配完机子后送了一套罗技的鼠标键盘让他跟那嘎嘎乐。
新电脑来了，那台老爷机自然也进了收废品的废品堆里。
说起来有意思，这个京城的朋友还是张步凡在川省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正是网络游戏刚刚在国内兴起的时候，张步凡也不可避免的入了《传奇》的坑，弄了个小战士，天天穿着一身重甲拿把斩马刀在僵尸洞隳突乎南北，嗯，当然也没忘了在聊天公屏上叫嚣乎东西。
就这样，结了一堆仇，也交了一堆朋友，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很可惜，张步凡的快乐生活没持续太久，有一天，张爷爷忽然就找上了在网吧嗨皮的张步凡，拽回家去就是一顿胖揍。
张爷爷为啥知道了？原因很简单，那段时间因为沉迷网游疏于练习，张步凡的厨艺下降了，这张爷爷哪能忍啊？你就算学习成绩不行都可以，但老张家的传统厨艺下降了，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混了？
从那以后张步凡就和网络游戏说了掰掰，而那个时候小战士手上已经升级成比普通武器多了1点最大攻击的井中月，也正是卖给了这个朋友，两边就这样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来尽管不玩游戏了，但联系没断过。
如今，张步凡真成了厨子，而人家一路沉迷游戏，据说靠着有钱老爹，如今已经是一个小游戏公司的老板了，都算是梦想成真了不是？只不过一个成就的是家人的梦想，另一个成就的是自己的梦想。
………………
张步凡坐在了电脑桌前，面前是王权安给的剧本，右手边是鼠标，左手边还有一个笔记本，华硕的，同样一万多块钱，这是张步凡以防自己又要跟剧组准备的，再往前，是开着word界面的17寸超薄液晶屏。
配置那是相当高档，然而，面对那空白的word界面，张步凡的脑子也有点空白。
不，不是空白，其实很多东西，但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面前的剧本可不是当初管琥给的那种简单故事，而是真正成型的剧本，而且一个大厚本子上其实有两个版本，王权安版的和金那版的。
王权安版的，内容比较粗糙，缺失了大量细节，甚至有些故事情节都没有，但有着很多他对于这部电影独特的思考。
相反，金那的剧本完成度就非常高了，简直可以直接拿去拍摄了，但是，这上面的不少剧情和王权安的想法并不一致，甚至有的地方是相悖的。
也难怪王权安会重新找人……
这俩本子正是张步凡犯难的地方，他要做的不是编一个全新的本子，而是在已有的本子上添添补补，以此让它成为一个全新的，却又不失了原本不少意味的剧本。
这对张步凡这样一个不仅新手还非专业的编剧来说，其难度自不用说。
跟那傻傻的想了老半天，夸嚓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嗯，这次注意了，轻了很多，脸没红。
我特么凭什么非要按照这些来？我特么凭什么就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弄一个本子出来？至于王权安那边，谁说就一定过不了了呢？
就算自己的本子真的不如他意，张步凡觉得其实问题也不大，在经历了之前那一顿折腾之后，他才不信王权安会再选择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估计人家找他的同时，还找了其他不知道多少编剧同时进行，最后谁能如他的意，就选谁的。
这样一想，张步凡更放心了，把剧本啪的一合，往前一推，双手就按在了键盘上。
刚打出团圆俩字，忽然就又停住了，讪讪笑着拿过剧本又翻开金那那一版的。
王权安可不比管琥，能够容许他弄出来一个连格式都没的破本子来，而他一个非专业新手编剧又不是他懂剧本格式之类的东西，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金那的这版剧本，抛开剧情内容不说，就格式方面简直堪称据本届的教科书！
张步凡翻到剧本第一页，开始抄作业……
第三十五章 外孙女
《团圆》这部电影，在王权安所有的电影里，就思考的深度而言不是最深刻的，《图雅的婚事》就比它深刻不少。
但是，要论起剧情设置之巧妙，却是比他之前的所有电影都突出的多。
这一部借着团圆来讲述别离的电影，在王权安的设计里，有着整整5场在饭桌上的戏，可以说，在他的构思当中，整部电影有一半的内容都在饭桌上了。
这5场饭桌上的戏，第一场是群戏，刘燕生刚回来，乔玉娥一家子只要没事儿的都来了，除此之外，还有街道居委会的主任来欢迎这位返乡的台岛老兵。
第二场的饭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刘燕生、乔玉娥以及陆善民，刘燕生第一次向陆善民提出了要带乔玉娥走的想法。
第三场的饭桌又是群戏，陆善民和乔玉娥刚办了离婚，拉着全家人吃饭，算是给乔玉娥的送行饭，也是在这个饭桌上，陆善民突发脑梗入院。
第四场又变回了三人的饭桌，也是在这个饭桌上，几位老人的思想都在发生着转变。
最后，第五场，群戏，刘燕生要离开，全家人都到了，在巷子里摆了一桌，结果，没吃两口、没说几句，下雨了，散场，似乎也预示着结局。
5顿饭，前后两场各自呼应，而中间一场却可以算是整部戏最重要的转折开端。
就这样的结构，张步凡就觉得特别精巧，和这个一比，另外某个光头导演的戏就差远了，那点点倒叙插叙的手法，呵呵……
但是，张步凡觉得这还不够，就这些剧情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在和王权安会面的时候他说过的一点压根没体现出来。
那就是后辈。
那就是刘燕生乔玉娥身上发生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们的后代身上又会引发怎样的思考？
这一点，无论是王权安的剧本还是金那的剧本里，都没有，在他们的剧本中，后辈只是推动剧情、引发更多矛盾的道具，所有对于相逢和别离的思考，都落在了三个老人身上。
这样很不够。
于是，那个在原来的剧本中只是起到一个“导游”身份，带着刘燕生游魔都的外孙女娜娜，戏份一下就增多了。
而整部剧里在饭桌上的戏份，也从5段被张步凡增加到了7段。
一段在整个剧本的开头，甚至在刘燕生回魔都的前头，其实也应了王权安剧本中刘燕生在回国之前给乔月娥去的那一封家书。
这一段里，乔玉娥一家在饭桌上，年轻人吃的快，大部分人都已经下了饭桌，只剩下老两口还在慢慢吃着。
那个不大的小饭桌上，老两口面对面坐着，不时的挑一筷子，在两人中间手边上坐着外孙女娜娜，手上捧着一封信在那念刘燕生的那封家书。
另外一段直接被张步凡扔到了结尾，刘燕生离开之后，这一次没别人了，就剩下老两口和外孙女娜娜，一边吃饭一边聊着，老两口的生活在刘燕生离开之后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好说，这话题自然落在了外孙女的身上，聊她，以及她的他。
于是就扯出了这样一个话题，她的他，要出国，时间还不短，整整2年。
当年刘燕生他们一代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在新一代人的身上，就这样以另外一种形式，再一次上演了。
看着加在开头和结尾的这两段，张步凡特有成就感，然后，开始苦逼的继续给外孙女娜娜加戏。
作为一个担负了开头和结局两段重要剧情的人，当然不能只有这么一点剧情，也不能在这两段之外只做一个“陪玩”，她的人设需要更加的丰满立体，她需要有自己的故事。
但是又不能喧宾夺主。
那么，娜娜的故事，又该是怎样的呢？
………………
我是娜娜，我的外公叫陆善民，外婆乔玉娥，我是他们大女儿的大女儿，也是这个家中第三代人里年纪最大的一个。
父亲和母亲有着中华人重男轻女的传统，所以相比他们，我和外公外婆反而更亲，在这个家中，我一直是他们的掌中宝，吃饭的时候可以越过爸妈坐在二老身边，碗里也总是被二老夹满了吃的，这样其实很好。
我自己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还有一个处了挺长时间，已经开始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我们的感情非常稳定。
总之，对于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
但是，这样的生活，却随着一个人的到来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自称刘燕生，一个来自台岛的国党老兵，也是外婆的……前夫。
或许这样称呼并不恰当，因为他们两人其实并没有办过离婚。
他自称是只是因为离开家乡太久，所以想回来看一看，看看自己的家乡，也看看自己曾经的亲人，但是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他回来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外婆他想带外婆回台岛，从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生活中忽然多了这样一位，我的生活也不免发生了变化，作为外公外婆的宝贝，还是年龄最合适的人，我自然的被选了出来，作为代表陪着这位“刘爷爷”游览故乡，而在外公的极力推荐下，外婆也加入了进来。
外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没看出来吗？
我也忽然明白了，我除了陪玩之外，还有了个新的任务监视。
我们坐着车游览了魔都的中心区域，然后又去了外婆新买的房子，房子还在盖，连电梯都没有，但是两位老人执意要上去看看，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甚至手牵着手，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站在还没完成的楼房里，看着外面的黄浦江，他们在说着悄悄话，我在外面偷听我知道，他们其实知道我在偷听，但已经等了太久，等不急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在外面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那种感觉很奇怪。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我的他。
在电话里，他忽然提出，他要出国，2年，让我等他。
等他？他可知道，一个女人的青春总共才有几个2年？就让我为他这样白白的浪费两年时间，就这样你还说爱着我？不，你的心里根本没我！
盛怒之下，我再不想听他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忽然，我想到了什么。
我转过头看着那片未完成的大楼，两位老人还在那里，他们，互相等了30多年……
可我不是他们，我，又该怎么做呢？
我该等他么？
第三十六章 就你了
王权安在《团圆》里，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一种对称和呼应。
就像那几场饭桌上的戏，前后各有一张大长桌，也各有一张小饭桌，用这种形式上的对称和呼应，去体现人们在经历了一系列事情之后心理的变化。
这就让张步凡想到了田状状对王权安的评价无论讲的是个什么故事，都带着一股子陕北大地特有的土味儿。
而他在这部电影里的这种构造，其实就特别像biangbiang面的那个biang字，外头虽有不同，但是包在里面的核心，却依旧是左右对称呼应的。
张步凡觉得这样很好，让整部电影多了许多的戏剧性和张力，所以他也在努力的寻求着这种对称和呼应。
于是，在他的UU小说……嗯，现在应该说是手下了，纸笔不用了，换成了电脑。
在他的手下，就有了外孙女娜娜前后两场饭桌上的戏，除此之外，还多了两场戏。
既然要吃饭，当然就离不开买菜不是？你说这是出于张步凡身为一个厨子的逻辑，还是真正出自一个编剧的想法，这估计除了张步凡自己没人知道，但是反正，他加上了这样的戏。
第一场中，刘燕生带着乔玉娥去游魔都，而陆善民在家也没闲着，去了菜市场买菜，平时都吃些素菜，怎么省怎么来的陆善民，罕见的去了海鲜摊儿前，而且一气儿买下了摊儿上所有最贵的螃蟹。
说是为了招待贵客，但是不是又有些张示自己男主人的主权，想要硬挺着不露怯的想法在里面呢？
然后，在陆善民脑梗之后，剧情忽然就有了反转。
这一次去菜市场的换成了刘燕生，名义上是要做些好的给陆善民补补身体，但何尝不是要带走乔玉娥的某种愧疚的补偿？
他同样来到了那个海鲜摊儿前，然而，在询问了之后发现，他在台岛那边吃惯了的各种海鲜，在这边居然都没有。
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在这里展现无疑。
其实也同时提出了一个疑问，生在魔都长在魔都，一辈子都在魔都的乔玉娥，就算真的跟着刘燕生去了台岛，能习惯吗？
他们真的能活出想要的样子吗？
………………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的梦，还是因为真的有那么一点儿感同身受，这部电影的剧本，张步凡写的特别流畅特别快，就连做梦都觉得比之前《斗牛》的梦要美不少。
于是，整个剧本弄出来，居然比《斗牛》还要快不少。
在和王权安见了那一面之后不到一个月，女助理忽然就接到了张步凡打来的电话。
“他说……写完了？”王权安看着自己助理，有些惊奇，“你确定他说的不是完成了框架或者雏形？而是写完了？”
“是的，王哥，他真的说的是写完了，还想要约个地方把本子给你呢。”助理也有些惊奇。
在王权安因为和金那的某些理念不同而选择重新找编剧之后，她总共给王权安联系了不下10位编剧，有不少都是业内有名的，而基本确定下来的也有6位，最终的剧本就从这6位里面出。
而在这些编剧里，张步凡其实是王权安最后见的，因为这位真没什么名气，唯一弄了一个本子还没上映，要不是走了些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所以最后要不要见他，王权安还犹豫了一下。
结果没成想，最晚确定的一个人，却是最快给出了东西。
王权安抬手捏了捏鼻梁，显得有些疲惫，表情也因此有些沉，说道：“后天不是要回去京城么？你跑一趟，把本子带回来吧。”
他现在不在京城，而是在魔都。
《团圆》整部戏都是在魔都进行的，而他现在就在忙拍摄场地的选址，以及剧组的建立。
没错，剧本还没完全出来，他这边整个剧组都快建好了，没办法，急啊，前期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投资人那边已经有些不满了。
剧组里面导演最大？在资本面前都是扯淡。
至于让助理去而不是自己去，也能看出些东西，对于张步凡这位“新晋编剧”有些不是太满意，这么短的时间弄出来的剧本，至少在真正看到之前，绝不会觉得是张步凡多有能力，只会觉得他在应付事儿，这么想可不是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常理。
………………
在两次只闻其声之后，张步凡总算是见到了那位女助理的人，别说，年纪不大还挺漂亮，穿这一套小西服，很干练的样子。
张步凡就yy上了，以后要是自己也成了什么“著名编剧”之类的，是不是也能有个小助理之类的啊，有事就让小助理去干……嗯，嗯。
这位助理做事就和她的人看上去一样干脆，亲自上了门来取剧本，拒绝了张步凡请她留下吃个便饭，一转身风风火火的又出了门，在小饭馆里总计呆了不到5分钟，和张步凡的对话也不到10句。
然后，1个多小时后回到了王权安的办公室，进门前这位小姐姐还跟那抱怨呢，“也不看看什么时间，下班高峰请我留下吃饭？我要真吃了那顿饭，这路上就不是堵一个小时了，而是三个小时！这绝对是看去的不是王哥而是我所以下套呢……”
好吧，这绝不是人家心眼小，实在是京城这交通忒堵了一些，任谁跟路上堵那么久都会心浮气躁想要发泄。
不过这位也是绝对的专业，一推门，已经换了表情，绝不把不好的情绪带进去，把装着剧本的u盘就交了过去。
那边王权安在接电话，正好是和另外一位编剧的，助理放下u盘就转身出去，王权安一边和那边沟通，一边把u盘插到电脑上，点开了张步凡的剧本。
开篇第一场戏。
“室内，晚饭时间，主要角色：乔玉娥、陆善民、娜娜、其他几位家人。”
“乔玉娥、陆善民和娜娜坐在餐桌上用餐，其他人已经下了餐桌，在后方周围或坐或站，突出主要人物娜娜。”
“娜娜拿着一封信，念，自一九四九年一别，倏忽便是半个甲子，从此两岸相隔，过往的岁月中，每念及此，心中便生酸楚，那年登船之时，只知识部队转移，本想至多三日便可重逢，怎知此别几近永别，更为揪心的是，当时你身怀六甲，作为父亲，我不能垂侍左右，甚至无缘聆听他的第一声啼哭……”
一下子，所有的前情都交代出来了，也引出了接下来的故事，老兵回乡省亲，更重要的是，点到了餐桌，加了一场吃饭的戏。
王权安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急忙对着电话说道：“那个，我手头有些急事，要不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又重看了一遍那个开头，忽然就有一点点小冲动，直接拿着鼠标把剧本拖到了最后。
只一眼，忽然就摸着光头笑了，一抬手指着空气，就好像现在还是在京影a楼四季厅，那个年轻人还坐在对面一样。
“就你了！”
第三十七章 进组
电影剧本是需要打磨的，在大框架确定的前提下，各种各样的细节都需要去扣去深挖，就算是张步凡那自己已经精挑细改了很多遍的剧本，也依旧有着不少可以修改的地方。
不过，这些完全都可以放到开始拍摄之后，随着拍摄的进程再视具体情况来改。
嗯，说这个的主要意思是告诉大家，张步凡又要进剧组了。
这时候距离他把剧本给那个助理过去了不到10天，其实还是挺有些忐忑的，尤其是剧本上去之后忽然就没了下文，让他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啊？
然后，王权安亲自来了小饭馆，签约来了。
当然要签约，这和管琥那儿情况可不一样，那边儿都是自家兄弟，当时看到《斗牛》的故事之后管琥那激动劲儿，只想着赶快把剧本弄出来开拍了，哪还想着什么酬劳之类的，张步凡也是被一个本子当头砸过来，整个人都陷进去了，更忘了这事儿，一直到后来，制作完了管琥才想起这事儿来，最后决定也不给固定的钱了，等到电影上线了，从他导演分成里拿出一成给张步凡，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王权安这边不行啊，大家就是合作，没什么私人关系，利益方面的事情当然得说清楚。
关于酬劳，王权安还是相当干脆和大手笔的，也不矫情的和张步凡说什么分成之类的，毕竟就一文艺片儿，真上了也未必有什么票房，而且张步凡也还到不了拿电影票房分成的咖位。
所以，直接一口价，10万，除了算是购买剧本的钱，还有接下来1到2个月张步凡跟组的钱。
中华一直以来对于编剧的重视程度就不高，因此的，剧本的价格也抬不起来，只有少数著名编剧能拿比较高的酬劳外加票房分成，那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了。
在这个年代，对于这样一部电影来说这个价已经不低了，要搞明白，张步凡在这部电影里不是独、立编剧，故事来自王权安，剧本里有不少是王权安以及金那的东西，他撑死就算个协作编剧，而协作编剧，视人数多少获得的薪酬也有增减，但也很少有能过5万的，所以张步凡拿到的这个数已经是相当高了。
这还得感谢人家金那，尽管王权安和她在剧本上有分歧，但她最终还是算进了编剧组中，而这位在业内也算一大咖了，因此，整个的酬劳都因为她拔高了不少，张步凡算是占了便宜。
整个合同里，主要就是酬劳以及接下来张步凡的工作，其他的没写，张步凡也不太懂，就这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直到后来，一次和管琥通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嗓子，结果被人一通骂。
“你丫是真傻啊，就这么签了卖身契？别特么说你是后来加入的，所以没什么分量，分量这东西，看的就是剧本，那剧本明明是你的，你却连个主编剧的位置都不去争？这要是到时候电影获奖了，还是编剧或者剧本奖，你亏不亏啊你？”
当时张步凡还答的特别理直气壮，“获奖就获奖呗，我对那些东西看的没那么重要，只要电影真能按照我的剧本拍出来我就满意了。”
“你特么就装吧，到时候真发生了，你都没地儿哭去。”管琥呵呵冷笑，接着话锋一转，“你啊，就期盼着人家还有点良心吧。”
什么良心？管琥没说，张步凡想问也问不出来了管琥把电话挂了。
王权安很急，是真的急，当天一早跑到小饭馆来签约，当天下午就想让张步凡和他一起飞魔都。
张步凡当然不同意了，你至少得给我点时间收拾行李吧？况且我这还一饭馆开着门呢。
没办法，王权安妥协了，给张步凡定了第二天的机票。
这天，张步凡把房子收拾了一下，去往魔都的行李也都收拾好，等到晚上21点小饭馆关门之后，往外面门上贴上小饭馆短期内关门的条子，再回去给笔记本电脑充上电，做好了去魔都的准备。
还好已经临近夏天，魔都温度已经起来，张步凡带的也都是些薄衣服，加上一个笔记本电脑，装在一个行李箱里依旧很空。
就这样，张步凡坐上了前往魔都的飞机，开始了他第一次的魔都之旅。
那边，接他的是剧组的车，还有个熟练王权安的助理，上次这位来拿剧本，那是对他的不重视，而这次这位来接他，却是对他的重视了。
当天进组，就在作为主要拍摄取景地的一个老式的魔都弄堂跟前的小旅馆，环境还不错，基本能达到三星标准，而张步凡分的是一个双人标准间，但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住，算是特殊照顾了。
第二天歇了一天，由助理带着把几个取景地转了一遍。
这部剧70%以上都是室内戏，毕竟超过三分之二的剧情是在饭桌上进行的，其他的诸如医院、东方明珠塔之类的都是现成的，只需提前和相关单位沟通好，让他们腾出空间即可。
唯一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外景，就是那一片正在兴建的高楼了，这个要求比较高，不仅要求已经建设到了一定程度，还要求在黄浦江边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王权安再折腾了，居然真就让他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百分百与剧本中场景契合。
又过了一天，剧组全员到齐，举行开机仪式。
这是张步凡第一次参与开机仪式，实际上他参与的电影就只有两部，上一部《斗牛》，管琥一直到拍摄都开始了才把他弄过来，这些“前戏”他也无缘经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国内的这些剧组也学会了台岛那边的那一***起了什么开机仪式，还特正式，香案三牲齐，王权安这个导演在最前排最中央，左右两边是电影的主演，三位老演员，以及饰演儿女和孙儿辈极为演员，再然后就是他这个编剧了。
这些就算是电影的主创人员了，每个人手里被塞了三炷香。
张步凡没经历过，啥也不懂，就看着身边一姑娘有样学样。
王权安先来，拿着三炷香对着香案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仙的小雕像拜了三拜，然后插入前面的香炉中，也没喊什么“老天保佑拍摄顺利”之类的话。
再然后是三位主演老师，同样拜三拜后上香。
最后是其他人，张步凡就跟最边上混着，学着样子拜三拜，然后上香。
最后，王权安一抬手，唰的把一块照在摄像机上的红布拽了下来，然后就这么干脆的一转身，高声宣布道：“《团圆》剧组，开机！”
第三十八章 记者会
喊着开机，实际上并没有立刻开机，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毕竟接下来还有开机仪式的另外一个重头戏记者会，作为一部电影的第一个重磅宣传，这个可不能轻忽。
本来张步凡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结果临时得到消息，记者会他也要参加。
记者会的召开地点就在那个巷弄里，是一个以前的小礼堂，挺老旧的，当然，临时装饰过，看上去还不错。
前面一个小台子，摆了一溜儿的小板凳，依旧是王权安坐中间，左手边饰演刘燕生的凌风老师，这位真来自台岛，是一位资深主持人兼歌手。
右手边是饰演乔玉娥的卢雁老师，这位可是真正的老戏骨，曾获得过三次金马奖，还获得过联合国国际和平艺术奖，并被邀请为奥斯卡金像奖终身评委，用老戏骨形容她都不够，这位是真正的大咖，还是走上国际的那种。
卢雁老师右手边则是饰演她后一个丈夫陆善民的徐材根老师，同样是一位老演员。
一边坐着曾经的“老公”，一边坐着现在的夫妻，这当然是提前安排好的。
再然后，左右两边还有乔玉娥的大儿子、大女儿的演员，以及那个之前上香的时候就站在张步凡身边的姑娘张步凡这时候才知道，这位就是剧中外孙女娜娜的实验者莫小奇。
再然后，张步凡，最边儿上。
张步凡也不在意，还跟那找人呢，找谁？金那，不是说那位最后也进了组么？为啥没看到呢？听介绍，这台子上除了他就是导演和演员了啊，难道那位比较孤僻？
台子下面，拿着长枪短炮的二三十个记者，这边刚坐定了，那边闪光灯已经咔咔一顿闪，当然，主要是对着王权安以及身边的卢雁老师了。
这个时候主持人上台，一顿好听的过场说完，轮到主创谈创作心得了，其实就是王权安跟那一个人侃大山，张步凡特正襟危坐的坐那，实际上已经神游物外，到底王权安说了啥，一句也没记住。
一顿扯硬是说了10多分钟，看王权安的意思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按照流程该是下一个环节了，总算控制住了自己，主持人也适时的再次上台，宣布进入记者提问环节。
像这样的记者会，除非是有深仇大恨的，否则基本都是怎么捧怎么来，甚至有一些记者根本就是电影方安排的，就比如被主持人点到的第一位记者。
“王导，我们都知道，您的作品一直都是现实题材，却又是少有的能够兼顾奖项和票房的好作品，那么这次，您也有信心拍出同样出色的作品吗？”那记者问到。
看看，这就是明着捧了，王权安之前的几部电影确实获得了相当多的奖项，而且都是重磅奖项，就像《图雅的婚事》，那可是拿了柏林金熊的，但是，要说票房的话也就一般，尽管那些电影大都出口海外，但所有国家的票房全部算下来也就那么回事，说他能兼顾票房，那真是挺扯淡的了。
就和之前照相机的镜头一样，记者们的提问也基本都聚焦在了王权安以及三位主角身上，或者再准确点，就王权安，凌风老师和卢雁老师三个人。
“王导，你是怎么想到这样一个故事的呢？”
“卢雁老师，最近几年您的中心逐渐从国外回到国内，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
“凌风老师，您之前的工作重心一直都在主持和歌手上，这应该是您第一次出演电影吧？第一次作演员，能说说您的感想么？”
“……”
于是，张步凡跟最角落里坐着，继续摆着正经姿势神游物外。
忽然的，就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词儿，好像是……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一歪头，就看到主持人拿着一个话筒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嗯？我？
张步凡有些懵逼，身边忽然响起特小的声音，“问编剧的，这么年纪轻轻却参与这样一个剧本的创作，会不会感到吃力。”
说话的正是身边的莫小奇。
还好张步凡之前姿势维持的特别好，此时直接无缝转换，接过话筒，开口道：“其实刚接到这个剧本的时候我也有些惶恐，毕竟这个故事发生的时代我才刚出生，但巧合的是，剧中的主角与家人分别多年，而我恰好也有着类似的经历，而且上我从小其实是由我爷爷带大的，经常听他说那个时代的事情，所以还是挺有认同感的。再加上这个故事本身是个好故事，好的故事，无论跨越多少时代都依然可以引起人们的共鸣，也因此让我跨过最大的障碍。”
一番话说完，上面导演加演员，下面一些记者纷纷鼓掌。
王权安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说实话，带张步凡来参加记者会是他临时起意，其实在他看来压根不会有记者问张步凡问题，但偏偏就有记者剑走偏锋，找到了张步凡这个编剧，还好张步凡回答得体，没有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问答继续，果然，这是张步凡被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就连身边的莫小奇都被问了三个问题，通过问题他才知道，这位别说看着年轻，也算是个“老戏骨”了，居然参与了相当多电影电视剧，当然，基本上，他是连名字都没听过……
记者会结束，开机仪式才算是真正完了，下了台到了后台，张步凡急忙跟人家道谢，“谢谢你啊，莫小奇，要不是你提醒我就真要丢人了。”
人家姑娘倒是挺豪爽，笑道：“这都是小事儿，都是同一个组的，互相帮助吗。哎，我听说，我演的那个角色本来戏份挺少的，是你给加了不少的戏份？这么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剧情需要吗。”张步凡特实诚的笑道。
莫小奇接着说道：“其实吧，这个戏我接的挺仓促的，而且剧本也接到的比较晚，角色到现在还没有吃透，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呢，毕竟是你写出来的角色，肯定没人比你更了解了。”
“你这就谦虚了，刚才我都听到了，你可以算是大前辈了，我只是个新手，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跟你跟你请教呢。”张步凡客气的说道。
“那就互帮互助吧。哎，导演叫了，快过去吧。”莫小奇又是一笑，当先转身跟着剧组出了小礼堂。
总算，在王权安以及那个助理之外，张步凡在这个剧组里又认识了一个人。
第三十九章 正式开拍
开机仪式加上记者会进行了一个上午，中午全剧组聚餐，王权安再次发表讲话，主要就是些鼓舞人心的话，也顺带着介绍了一下剧组的主创，包括张步凡。
别人都在为这样一部电影的编剧居然是这么一个年轻人而奇怪的时候，张步凡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位闻名已久却素未见面的另外一位编剧金那居然一直就在，无论是开机仪式还是记者会的时候都在，还离着张步凡不算远。
这位大编剧，却是以演员的身份被介绍的她在这部电影里饰演乔玉娥的二女儿。
这当然是玩票性质的，她的主要身份还是编剧，说实话这点让张步凡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都意见不和到剧本成型的情况下全部推翻了找新的编剧重新写剧本了，王权安居然还是把这位给请来了，这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想法呢？
想来想去，最终归结到自己太年轻。
虽然写出来的剧本足够吸引王权安，但毕竟是个没名气的新人，其他方面还有待验证，万一不行了，金那这位业界老前辈可以随时补漏。
不得不说，为了这部电影，王权安是真的花费了不少心血。
接着聚餐的机会，张步凡上去问候了一下，以一个后辈的身份，没成想人家居然一副“早就听说过你”的样子，对张步凡相当的热情，搞得张步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午餐吃得不错，但没喝酒，因为下午就要开始拍摄了。
第一场戏，正是张步凡电影剧本的开头，也就是外孙女娜娜在饭桌上给一家人读那一封来自台岛的家书的剧情，一个长镜头。
张步凡就和在《斗牛》剧组的时候一样，王权安在监视器后头坐着，他就跟侧后方站着，一边能看到现场表演，一边也能看到监视器，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副导演呢。
那边，演员都已经换好了服装，现场道具、灯光也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拍。
张步凡一看，立刻明白了王权安急着开拍的原因。
所有演员都穿的挺厚，穿最少的莫小奇都是一件毛衣整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冬天。
现在是五月份，魔都这边已经20多度了，再加上潮，穿着这样的戏服往那一站，没几分钟就一身汗。
这还算好的，如果到了七八月份，天天35度往上，再想拍这样的戏份那就是要人命了，几位上了年纪的老演员肯定扛不住。
所以，如果不赶着开拍的话，整个拍摄计划就要搁置下来，一直到10月以后，那问题可就大了，不仅拍摄计划被打乱，后期的宣传和上映计划就更是问题了，投资方肯定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现场，执行副导演已经开始催着演员就位，王权安在监视器后头看着效果，点了点头，立刻有人叫场。
“《团圆》！第一幕第一场，action！”
嘿，还说英文，挺洋气。
第一场戏正式开始。
这场戏虽然主要是三个人的戏，但实际上镜头里却又6个人，还有大儿子建国，以及二女儿和她的儿子，而且在后期，还会有乔玉娥的大女儿入镜。
建国站在陆善民的身后，靠着一个物架，而二女儿坐在乔玉娥和娜娜中间靠后的位置，抱着儿子。
中间左边，陆善民抱着个茶罐子，前后晃悠着身体，右边，乔玉娥正正坐着，脑袋微侧，目光射向无人处，微微失神，两只手放在腿上，轻轻的来回搓着。
中间，娜娜在读信。
一个家庭普通晚餐的群像，一下就出来了。
王权安对这部电影上心，可不仅体现在编剧和演员方面，服化道、摄影、灯光等等等等，找的都是业内有名的高手。
这一幕里的灯光就特别有意思。
一间狭**仄的屋子，没窗户，还是晚上，一切的光源都来自头顶上那个灯，灯是黄光，外面照着一个大灯罩子，恰到好处的把主要的光源聚集到了中间三位主要角色身上，而建国以及他的妹妹和侄子，都在那光源的边缘或外面，自然的就分出了主次。
群像的戏，最难拍的往往是那些不重要的配角，因为编剧在写这种配角角色的时候往往一笔带过，而导演也不会着重给讲戏，一切都靠演员自己拿捏。
而王权安选的这些配角就都是相当有功底的。
二女儿刚开始的时候抱着儿子，儿子在怀里闹腾着玩，几次都被二女儿轻柔的制止，而她自己的目光则始终落在娜娜手中的那封信上。
儿子闹得厉害了，她干脆放开了儿子，让儿子自己去一边玩去，她依旧看向那封信，但目光却逐渐空洞，她虽然在听信，但实际上心里却在思考着这封信会带来的后果。
大儿子建国站在父亲陆善民身后的阴暗中，侧垂着头，能一眼看出他的失神，他就如同雕塑一样僵硬站着，偶尔的一侧头也显得呆滞，却很好的表现出了他此刻心中正汹涌的翻腾着。
然后，他走开了，走到更后方，依旧是灯光边缘之外，然后坐下，整个过程，从站着，到走动，再到坐下，他始终低着头，看上去有些窝囊以及失落，恰恰好的把建国这个角色的人设建立了起来。
再然后，乔玉娥起身去端汤，大女儿恰好从外面走入，一个错身，角色更替，大女儿坐在了乔玉娥的位置上。
恰在此时，娜娜读完了信。
这个转换也非常的有意思，信读完了，接下来当然是讨论，讨论这封信，以及写这封信的那个人，而这样的讨论乔玉娥并不适合参与，所以，恰到好处的换了一个人来，撇开了乔玉娥，同时依靠着角色的增加来加剧接下来的矛盾。
“嘶……没想到啊，金那老师身为一个编剧，没想到演戏也演的挺不错的啊，这个二女儿演的还真挺是那么回事的。”张步凡一边看一边跟那暗暗感叹。
结果，还没感叹完呢，王权安开口了。
“咔！”
得了，第一场戏就被咔了……
第四十章 讲戏
王权安叫了咔之后没急着开口，而是又看了一遍监视器。
张步凡就跟边上安安静静的站着，也在那看，一遍都没看全，他摸了摸下巴，“嗯……”
看出门道了。
不是他有天分，而是问题其实太过明显。
灯光做的非常好，非常清晰的把屋内分出了明暗，再加上摄像机拍摄效果会比现场实际效果要更清楚几分，在这样分明的环境下，反倒是主角没能表现好。
嗯，说明白点，就是莫小奇没演好。
她是镜头的中心，也是灯光的聚焦点，然而，刚才这一段戏，张步凡看乔玉娥陆善民，甚至看建国二女儿……目光就是没落到她身上，要知道，这部戏的前半段就只有她有台词，在读信，这样都让人没法集中注意力的去看她，这就是失败。
那边王权安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喊咔，现在看回放，实际上是在想着演员该怎么改。
回放没看太久，王权安只是摆摆手说道：“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这次咔的更早，娜娜的信还没读完就被咔了。
这次王权安挥手叫人了，“莫小奇，你来一下。”
莫小奇是有些惊惶的，她虽然04年就出道接戏，这几年也是演了大量的电影电视剧，更凭借《一半海水一半火焰》获得过金马奖和金像奖的提名，但名气却一直没起来，说明白一点，就是一直也红不起来。
没红，对着王权安这样的大导演腰杆子本来就挺不直，再加上听说自己饰演的角色被加了很多戏，非常受到导演重视，那压力就更大了。
本想着第一场戏努力演好，博个开门红的，结果没想到一上来就两连咔，还就是因为她。
王权安还是比较温和的，说道：“你的台词功底不错，魔都话说的也挺好，看来是来之前有过好好准备的。但是吧，你演的娜娜有些太平了，让人看不出这个角色的特点，也就很难让人去注意她。你调整一下，争取把那种特点感觉演出来。”
莫小奇点点头，转身走到一边去了，但看她都没了焦点的眼神就知道，她其实没太懂王权安的意思。
王权安高声开口了，取景在屋内，大家都挤在跟前，也不用拿着大喇叭跟那喊了，“大家休息十分钟，现在大家还在磨合期，出问题很正常，大家也别丧气，都加把劲，争取拍出更好的效果，我谢谢大家了啊！”
引起一阵笑声，剧组的气氛也放松了下来，不再有之前两连咔时候的紧张。
莫小奇走到边上一个没啥人的屋子，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摇头晃脑的不时张嘴，这是在揣摩角色呢，只可惜效果看起来不好，她的眉头绷的有点紧。
张步凡一直就在边上站着，旁观了整个过程，结果王权安也没叫他说戏之类的，当然主要是不知道他有一手“做梦绝活”。
现在看着自己的“恩人”在那边犯了难，张步凡想了想，走了过去，“哎。”
“嗯？”莫小奇楞了一下，一看是张步凡，勉强笑了下，“等会儿啊，我在揣摩角色呢。”
“我觉得吧，娜娜应该是要更活泼一些的，甚至给人有些多动的感觉，而这样的状态，在之后知道了男朋友要出国两年之后，就能很自然的转化成一种难以遏制的暴躁。”张步凡没理她，自顾自的说道。
说着说着，那边莫小奇渐渐的不走了，停下来看着他。
他还继续说道：“该怎么表现出这种给人有点多动的活泼感觉呢，我觉得还是得从餐桌上做文章，你看啊，那一桌子菜，其实没吃多少，但是娜娜的大伯二姑都已经下桌了，外公外婆虽然坐着，但也基本不动筷子了，那这些菜给谁吃的？”
“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设想，本来一家子人吃饭呢，来信了，于是娜娜吃了一半开始读信，实际上没吃饱，那不如一边读心一边吃，嗯，还要吃的快，给人狼吞虎咽的感觉，那种多动的感觉是不是就出来了？”
莫小奇在边上，歪着头思考，把自己代入到张步凡的语境中去，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还有啊。”张步凡没停，继续说道：“信来自台岛，一个在台岛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写的信，是不是应该是繁体字啊，你一个现代姑娘，读繁体字肯定比较吃力吧，肯定不能那么顺畅，得分出段落来。”
“另外，信里其实有不少字算是生僻字的，就拿倏忽的倏来说吧，如果我没标注读音，你认识么？”
莫小奇一愣，噗嗤笑了，“还真不认识，我刚看的时候还以为是读you呢。”
“那你就这样读啊。”张步凡说道。
“啊？这样读？”莫小奇有些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要故意读错台词的。
“试试呗。”张步凡说道：“反正你都咔两回了，还怕咔第三回么。”
“哎，笑话人是不？这我可不惯着你啊。”莫小奇假做威胁。
张步凡之前已经了解了，这位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大妞儿，也是个能贫的，摆摆手道：“正经点，马上要开拍了。”
莫小奇敛了笑容，张步凡想了想，说道：“你开始念一二三四五，一直往后念，别换气。”
莫小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一二三四五六……呃……”
念到几十的数字，气儿实在上不来了，急忙换气。
“哎，就这种感觉，这种说了一长串话，气上不来，还口干舌燥的感觉，你等会儿可以试试，喝汤的时候也挑这个时候，大口快喝，喝出那种吸溜吸溜声音的那种。”张步凡点头道。
“我等会儿试试。”莫小奇点点头，心里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远处，王权安没一直看监视器，毕竟才第一场戏，还都ng了，没啥看的，他在那看布局呢，想着有没有能做的更好的地方，一扭头，就看到了这边屋的两人。
看到张步凡转身往回走，而莫小奇脸上也从新出现了笑容，他也是一乐。
没看出来，这位新人编剧居然还有这个本事呢，等会儿就看看，他能教出怎样的效果来。
第四十一章 探班
“自四九年一别，you忽便是半个甲子，从此两岸相隔……”
“自问一生最大愧疚最大遗憾乃是对你的承诺无法实现……”
娜娜读着信，读的断断续续，还有错别字，没办法，本来文化水平就不太高，再加上是一封来自台岛的信，通篇繁体，看着更累了。
就因为不太认识，反而更认真更专注，一口气往下读，都忘了换气，差点没憋死，长出一口气，赶忙儿拿起勺儿就这碗吸溜吸溜的喝了几口汤，这才感觉顺畅了，于是继续往下读。
“哎呦？”监视器后头的王权安眼睛一亮。
依然是读信，但是，就这么一点儿节奏的变化，尤其是剧本里本来没有，莫小奇自己加的那段读着读着忽然停下来喝汤的动作，简直就有点点睛的感觉，不仅是让娜娜这个角色出彩了不少，重要的是，和后头的乔玉娥对陆善民说“我再去盛点汤”，然后站起来走出镜头换大女儿进来的段落非常融洽的接上了。
那边莫小奇还在演着，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突突的，对于娜娜这个角色，她其实依旧不算是特别的理解，这会儿完全是按照之前张步凡说的在那演。
一段信读完了，剧里主要的角色发生了转变，变成了三位二代之间的对话，更准确点说，是争执。
导演没喊咔？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然表面上完全没表现出来。
“他要回来了。”
用魔都话念完这个镜头里属于她的最后一个台词，原本接下来安排的她随着母亲还有大伯二姑的对话转过头去看他们的，这时候她忽然就福至心灵，也不看那些人了，头一低，拿着勺儿继续开始喝汤吃饭，吃的那叫一个香。
“咔！过了！”
监视器后头传出声音，现场所有人都觉得心里真正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莫小奇。
“总算过了。”她暗暗想着，“那位张编剧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接到这种电影的剧本呢……”
第一场长镜头顺利完成，接下来整个过程也顺利了起来，当天下午，所有计划中的镜头拍完，居然还留下不少时间，于是王权安一拍大腿，又加了一场，他这是想着法儿的往前赶戏了。
接下来几天的戏份都集中在弄堂里，看样子王权安是想把弄堂里的戏份都搞定了再去拍其他地方的，当然也不一定。
拍摄依旧顺利，莫小奇继第一场戏之后忽然就没了啥事接下来这些戏里基本没她，人倒也是个勤奋的，没她戏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跟那看剧本，争取能更加吃透角色，或者在边上仔细观摩几位老师的演技，偶尔也找张步凡问问戏。
相比起她，张步凡更没事可做了，原本以为给莫小奇讲了一出精彩的戏之后会有更多人来问他，或者王权安会多他更重视一些，结果压根没有，原来啥样现在还啥样，他大部分的时间基本都是站在监视器后头过去的。
当然，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总算有了变化，不是有他活儿了，而是有人探班来了。
说探班其实不确切，王传军现在还是个没名气的小演员，连探班的资格都没有，他要真来探班，都没人认识他。
所以，实际情况是张步凡来了魔都，联系了身为地头蛇的王传军，这位今天找了空颠颠儿的跑来和张步凡见个面聚个会而已。
张步凡跟王权安请了个小假，反正也没他啥事，王权安干脆的给了假。
两人也没离太远，就在附近找了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
“哥，这才半年不到，你怎么就成编剧了啊？”到现在，王传军的声音里还透着一股子不可置信。
“怎么，在你看来，我就只能一直当一个厨子啊。”张步凡挑了块肉扔嘴里，味道不咋地，比他自己做的差远了，不过比剧组的盒饭还是好不少的，嗯，多吃点，又挑了一块鸡蛋。
“那哪能呢，我一直就觉得哥你特别有本事，肯定不会永远呆在小饭馆里的。”王传军急忙说道。
张步凡笑道：“你不错，比以前圆滑多了，不是鄙视你啊，是真的为你高兴，我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入这个圈子了，也见识了不少，在这个圈子里想要总是挺着脊梁可不是那么容易，你没看那些大咖顶咖，都站到金字塔顶端了，但是面对那些大的资本的时候依旧要俯首，你之前的性格太硬，要一直那样下去，在这个圈子里很难站得住。”
王传军跟那腼腆的笑着，张步凡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刺，但没关系，能压的住就很好。
张步凡也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那个戏拍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王传军话也多了起来，“已经快拍完了，这种剧拍的慢不了，我听说已经剪了几集出来，开始找买家了。那部剧定位是青春情景喜剧，所以演员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人也都挺好，挺聊得来。”
“而且，我发现，尽管是情景喜剧，但也有值得研究的地方，这东西不是纯粹的电视剧，但也不是舞台剧，介于两者之间，所以演这种剧的时候既不能像演电视剧那样太收着，也不能像演舞台剧那样太过外放，而是一种中间状态，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表演方式，挺值得研究的。”
这是个好学的，就这种剧也能找到学习研究的东西。
“好学生。”张步凡冲他一竖大拇指，接着笑道：“既然已经快上了，那你也该做好准备了，到时候一下就火了，可别飘啊。”
“哥你是说这部剧会火？”王传军问。
“废话，自从《武林外传》之后，国内这几年都没出过什么好的情景喜剧了，观众都跟那吊着呢，他们可不管你的剧情是不是抄来的，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国外的那些剧集，对他们来说，只要你的剧拍的好看就足够了，而且吧，在此之前的情景喜剧，多是家庭式的，或者是《武林外传》那种剑走偏锋的，像你们这个所谓的青春偶像情景喜剧这还算是头一个，所以很容易火，甚至带起一股风潮，到时候，关谷君，你可不只会火，说不定还能成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呢。”张步凡笑着，稍稍起身，抬手一拍坐在桌对面的王传军肩膀。
回身坐下，两人又吃了几口，张步凡说道：“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不会飘，要是飘了就不是你了，我吧，就是怕你忍不下去了，就演这一部就撂挑子，这部剧我觉得肯定会有第二部，甚至三四五六部，你吧，还得继续往下演，继续积累。”
“哥你放心吧。”王传军也笑了，“我已经想通了，在我有那个资格之前，我不会再闹情绪了。”
“这就好。”张步凡开心了，“你加油，我也加油，咱们一起加油，争取啊，一起到那高处去，走一走，看一看，领略一下只有那里才存在的风光。”
第四十二章 外孙女的男朋友
电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拍摄，张步凡也总算有事做了，剧本这东西，刚看的时候觉得完美，但是开始拍摄了就有问题出现了。
这不，这一天王权安就拽着他开始说事儿，不止他，还有金那。
正在拍摄的镜头是电影的结尾，也就是乔玉娥、陆善民以及娜娜在饭桌上，说到娜娜男朋友要出国那一段。
拍摄的没问题，在第一场戏被咔了两次，然后让张步凡讲了几次戏之后，莫小奇是真开窍了，算是进入了娜娜这个角色。
这位也不愧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东西，直接提议不要化妆，素面朝天的出演，居然真的就往这个角色里注入了一丝灵魂。
既然拍摄没问题，那当然就是别的问题了，当然也和娜娜有关，因为是她男朋友的事儿。
“我总觉得，这个男朋友不出现，全靠着娜娜说，还有那一段电话的戏，有点太薄了，冲突不太够。”王权安掐着根儿烟，也不抽，就是拿着，都已经烧出半条完整的烟灰了。
金那没说话，这条线是张步凡拓出来的，她的本子里根本没有，她当时看了张步凡的本子，也没在这一块儿多想。
“你想啊。”王权安接着说，“都谈婚论嫁了，忽然就要出国两年，这对一个正常家庭来说是大事了吧，结果事情的正主都不露头的，是不是有点太轻描淡写了一些？也有点奇怪了。”
张步凡在边上皱着眉听着，不是嫌弃人家改他剧本，是他也在想，代入王权安的话去想。
王权安看他不说话，也不急，这要是他一说完那边就发表意见那才让他觉得不靠谱，反正是拍摄间隙休息的时候，没其他事做，就唠呗。
张步凡总算开口了，“我还是坚持娜娜的男朋友不出镜，您看啊，我们这个故事里，其实一直在讲两个家庭的故事，但是呢，这两个家庭，就跟同根的两棵树一样，这么纠缠着，其实已经难分彼此了，所有的重要角色，都是围绕着这个来的，而娜娜的这个男朋友呢？虽然和娜娜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终究还不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所以他出来就特突兀，这是一个。”
“还一个，娜娜的男朋友要出国两年，这确实是一个矛盾点，但是，这个矛盾点，实际上还是为了三位老人的故事服务的，算是一个……传承，不，应该说是他们的故事的延续，所重点还在三位老人身上，而这个男朋友一出场，来这么一场戏……您说要加剧冲突，那估计就是娜娜和男朋友见面为了出国的事情吵架的戏了，您不觉得有点抢戏么？”
“这么又突兀又抢戏的，我觉得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嗯，你说的也确实是个道理。”王权安点点头，这位和其他某些导演不一样，不是那种片场暴君一言堂，还是很能听进去话的，不过这里看来他还是有些执念的，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反正也就一场戏，而且也是在这个弄堂里拍的，也不麻烦，我们就拍出来留着，如果真的不合适，最多剪的时候不剪进去呗。”
这算是定调了，张步凡也就不再说什么，王权安看着他和金那，“那你们两位，谁来写这段戏？”
金那笑着开口，“我来吧。”这是看出来张步凡不想改自己的戏，所以帮忙了。
有人代劳，不用改自己的戏，张步凡还是挺高兴的，忽然想到一个事儿，“哎，王导，那演员呢？咱们剧组好像就没招娜娜的男朋友的演员吧？”
“这叫事儿么？”王权安笑着，罕见的学着张步凡念了句京片子，拍了拍张步凡的肩膀，颠儿颠儿走开了。
这啥意思？张步凡有些懵逼？是说以你大导演的身份，想找这么一个配角好找么？跟我臭显摆么？
边上金那却是一点就透，带着有点诡异的笑，也是拍了拍张步凡的肩膀，转身走了。
………………
“哎哎哎，毛背心呢？就灰色那件，给他套在外面，人家都在过冬，就他过春天啊？还有，拿个眼睛过来，就那个圆框的，记着给安上镜片啊！”道具师拿着一件白衬衫跟那比划，同时开口叫道。
立刻就有个小助手一顿翻找，然后拿着一件薄毛背心和一副眼镜跑了过来。
道具师又拿着毛背心比划了一下，终于一点头，把衬衫、毛背心和眼睛往张步凡手里一扔，“可以去换上了。”
张步凡本来手上就拿着一条西裤一根皮带外加一双皮鞋，现在更是一堆东西了，他木着一张脸，转身进里间，不一会儿出来了，已经换了全身的行头。
他现在也明白王权安当时那句话的意思了，这货也特么是个孙子……
没错，那个娜娜的男朋友的角色并没有再找人，而是直接找上了张步凡，看看，多会废物利用……呸，是合理利用现有资源啊。
张步凡已经完全变了样，皮鞋西裤衬衫，外面套件毛背心，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也被弄过，原本不长的头发被假发套压在了下面，发套的头发挺长，梳了一个三七分头，被化妆师打了一堆的喱牢牢地固定住。
一看他样子，等在边上的王权安就一点头又一摇头，“缺点东西。”
然后亲自跑去找到局，一会儿拿了条黑领带回来，“会系么？”
张步凡特小心的摇头，生怕把假发**歪了，还得重新折腾。
化妆师闻言立刻过来，帮他把领带系上，塞进毛背心里面。
一下子，一个改革开放时期知识分子的形象就出来了，加上张步凡本身就长的挺帅，看上去颇为文质彬彬，就是那一头油光发亮的分头，再配上那条和毛背心根本不配的领带，又让他看上去多了一分“作”的气息。
作才好，作就对了，如果不作，怎么可能都要去领结婚证了，忽然就要出国两年呢？
王权安再次看他，这次不摇头了，就一个劲儿点头，“这回就对了。”
“怎么样，台词记住了么？”他问。
“记住了。”张步凡点头，然后特惊讶的发现，这假发套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理，就这么服贴在头上，居然还贴的挺紧，压根不用担心甩歪了。
“那就好，所有人准备，准备拍摄！”王权安一声吆喝，剧组再次忙活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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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啊，导演。”
张步凡一脸生无可恋的抹了一把脸，笑场的是对面，遭罪的是他。
这段戏其实很简单，内容简单，拍摄也简单，就他和莫小奇两个人，在巷弄里面对面站着，说他，不，是说娜娜男朋友想要出国的事情。
一开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不用挪地儿的，他先是细声细气的劝，希望娜娜能够同意等他两年，然后越说越来火，声音大了起来，最后娜娜一发狠，狠狠推了他一把，他一下没站稳往后坐倒在地上，没了。
这是第一场，他和莫小奇两个人面对面站定了，一开始是他的台词，“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我就出国两年，回来就能直接当上高级工程师。”
莫小奇回答，“你成工程师了，我呢？黄脸婆？”
王权安也有意思，专门安排了他说普通话，莫小奇说魔都话，一来照顾他不懂魔都话，二来说是为了突出矛盾，这不只是出不出国的矛盾，其实还是两人文化、观念方面的矛盾。
反正吧，就是这么个台词对白，张步凡把自己的台词照着念了，然后对面忽然就笑场了，而且本来是准备念台词，所以张着嘴，这一笑场，直接就喷了，一嘴的口水和散弹枪一样，呈散射装喷出，而在她对面的张步凡，就拿脸来了个照单全收……
莫小奇一看这样，也不好意思，急忙拿着衣服袖子就往张步凡的脸上呼喇，一边呼喇还一边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太，噗……太有意思了。”
这呼喇着，又笑开了，总算这次知道把头扭开冲一边笑了。
王权安看着这边，也没怪她，他自己也跟那笑呢，毕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平时已经看惯了张步凡短发t恤的样子，现在忽然整出来个崇洋媚外、假模假式儿的知识分子造型来，也确实够搞笑的。
那边莫小奇笑了得有两分钟，总算是笑够了，看样子还把肚子给笑疼了，一手撑在腰上，身体有点弓，另一手举起冲王权安一挥，“我好了，导演，再来一次吧。”
“好，再来一次，各组准备！”王权安坐会监视器后头下令。
从新开拍，张步凡和莫小奇依旧脸对脸，随着一声“action”，张步凡再次开始念词儿，同时还防备着，随时准备躲开再一次的口水攻击。
结果，一句台词还没念完呢，王权安给喊了咔。
“小张啊，刚才莫小奇喷你一脸口水是不对，但人家都控制住了，你也不能一直提防着吧，你现在是在劝女朋友呢，结果一脸防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王权安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那边莫小奇也是一脸好笑的看着张步凡。
“呃，对不起啊导演，再来一遍，我会控制好的。”张步凡尴尬的一笑，重新站位。
第三次来，总算没问题了，台词一路的对了下去。
台词其实特别俗，大概就是。
我出国深造回来能升职加薪。
你就知道升职加薪，你就不为我想想。
我为你想啊，你看现在房价这么贵，什么都要钱，咱俩要想过好日子当然得多点钱了。
钱钱钱你就想着钱，我觉得现在挺好，也没缺钱用。
你怎么就不理解呢？我是为了未来着想，未来，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就知道现在！
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
你无情你冷酷你……
咳咳，跑偏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
于是劝说就变成了争吵，变成了比谁声大，最后，娜娜一伸手，把抱着她两边肩膀特别激动的男朋友给推了一跟头。
“咔！”
又咔了。
“张步凡摔得太快了，摔出镜头外了。”
嗯？这也是我的事儿？张步凡有些懵逼，那我该怎么摔？慢动作么？像《黑客帝国》里尼奥躲子弹那样？
还好，有人先一步接茬了，摄影师一抬手，“是我没跟上，不是小张的问题。”
“那再来一条，就从娜娜推人那里开始。”王权安一点头。
拍摄从新开始，张步凡走到位置上，两手分别抓住莫小奇的两边肩膀，身体就开始用力，当然不是对莫小奇用力，怕弄疼人家女孩子，是对自己，就上大号的时候用力挣的那种，很快就有点耳红脖子粗了，两只手的手背上也出了青筋，看上去还真像是争吵的太过激烈导致的。
那边“action”一喊，莫小奇“啊”的一声大叫，身体往前一冲，两手顺势一推，张步凡xiu的就往后退去。
当然不可能真的让他倒在地上，后面其实是有个垫子的，但也是这个垫子碍事儿了，张步凡往后一退，脚后跟一下绊在了垫子边缘，这下往后倒的姿势就控制不住了，peng的倒在垫子上，还没收住，整个人直接跟垫子上滚了一圈。
“咔！”
王权安憋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张啊，台词说的挺好，就是这摔得一下，有点太帅了，和玩体操一样……”
“哈哈哈哈……”周围都笑了。
张步凡自己也乐了，从垫子上爬起来说道：“意外，真是意外，没站稳，再来一遍肯定没问题。”
第三次，莫小奇哗的一推，这次张步凡也不退了，直愣愣就往后倒，果然就没被绊到，也没有后滚翻了，但是，那垫子实在有点轻，又没固定，莫小奇推的这一下力气还挺大，张步凡接着惯性的这一倒，却没倒实在，整个人带着垫子呲溜就滑出去了。
“哗……”这次，都不用王权安说话了，全组又都乐了。
道具师一边憋笑一边跑过来，把张步凡拉起来，弄那个垫子，同时道歉道：“我的错我的错，不好意思啊。”
那边王权安特乐呵，说道：“各位，差不多了啊，该乐的也乐过了，都认真点，小张头回拍戏，说不定还有机会往演艺圈里走呢，你们别给人弄出心理阴影了。”
张步凡抬手挠挠头，不是尴尬，就是头套闷着有点痒，笑道：“我没事儿，导演，咱们继续吧。”
道具师弄完了垫子，这次稍微固定了一下，绝对滑不动了，王权安于是点头道：“好，继续，再来一遍。”
“action！”
莫小奇都形成反应了，那边喊完一打板，特自然的就往前一推，张步凡kuang的就往后倒。
peng！
这次终于倒实在了，同时念出了他在这部戏里的最后一句台词。
“册那！”
第四十四章 这次是真探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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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步凡没想到自己第一场比较正经的戏，居然演了一个做梦都没梦到的人他这段时间做梦，就连那位在欢迎刘燕生的宴席上出现过一次，也只有那么几句台词的街道领导潘主任都梦到了，就是没有梦到这个男朋友。
因为这位在他的剧本里根本没戏啊，都是王权安强加的。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的戏份已经顺利杀青了！
虽然就那一场戏，但他还是收到了现场工作人员的掌声，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出演的鼓励。
可惜，演完了他也不能像其他演员那样离组，依旧得跟着剧组。
弄堂里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开始集中拍室内戏份，这些戏份相比之前的就更简单了，几乎都集中在了三位老演员的身上。
这三位，卢雁老师且不说，徐财根老师演技也非常出色，就连以前没演过戏，一直是主持人和歌手的凌风老师都特别出彩，到了他们的戏份，就又没张步凡什么事儿了，三个人对自己角色的理解那叫一个深刻，根本不需要讲戏，连ng都几乎没出现过。
于是张步凡忽然就又失业了，他也不在意，没人更好，图个清闲，能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儿，比如站在监视器后头，跟着王权安的视角到处看，或者抽个空打个电话什么的。
“喂？我发现你最近很闲啊，居然连着给我打两个电话？”佟丽亚大小姐秒接电话。
张步凡心说你也闲啊，在剧组里面居然还能随时打电话随时接，看来也不是啥重要角色。
当然，这话可不敢说出口，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我来魔都这边了么？想着你正好也在这跟前拍戏，咱俩也算是流落在外的难兄难弟……不，难妹了，就想着要不聚一聚啥的。”
因为之前打过电话，他要来魔都的事情佟丽亚是知道的，此时嘿嘿冷笑道：“你到魔都该快有一个月了吧，总算想起姐姐我了？”
“这不忙么，我好歹也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不是。”张步凡急忙解释。
“是啊，您现在可是大编剧了呢，小女子我也要巴结您了呢。”那边一阵娇滴滴的声音。
“别，可不敢当，您是我的前辈，还是大明星，要巴结也是我巴结您啊。”张步凡苦笑摇头，跟这位爷相处久了，忽然这么一捏嗓子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娘子，张步凡一身鸡皮疙瘩差点下来。
不敢反抗，也没想过反抗，不知道是不是当初被人家姑娘哭的都快没气儿了还能健步如飞的跑掉表现出的好身板儿给吓着了，反正张步凡每次见着这位，都有点耗子见到猫的感觉，就只有她，对别人都不这样。
“算你识相。”那边总算满意了。
张步凡问道：“对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在苏城那边拍戏吧？好像苏城和魔都离得挺近的？”
“这位爷，您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了，太落后了，我们剧组现在已经到横店了好几天了。”佟丽亚答道，习惯性的嘲讽张步凡两句。
“横店啊，就杭城那边呗。”张步凡微微沉吟，脑子里回想着中国地图，算着路程。
那边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噗嗤笑道：“你就别想了，把你那宝贵的脑容量留给中国电影吧，争取多创作出来两个剧本。我最近正好有空，就我去你那边吧，把你的具体地址给我。”
“让你跑那么远来看我，那多说不过去啊。我就在浦东区xx路xxxx。”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却迅速的报上了自己的地址……
“行了，等着吧。”佟丽亚说道。
“哎，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好准备一下。”张步凡问。
“准备什么啊，矫情。”佟丽亚特干脆，扔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
当天下午，张步凡还在王权安身后盯着监视器看呢，外边忽然那个女助理就进来了，到王权安跟前说道：“王导，有人来探班，是佟丽亚。”
这姑娘已经是明星了，当然不可能像王传军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剧组方面也不可能无视。
嗯？
张步凡就有点愣神了，现在距离打电话貌似过去了才几个小时吧，这姑娘也太风风火火了吧？
还愣着呢，王权安已经站了起来，说道：“佟丽亚小姐来探班了，大家休息一会儿！”其实他也懵逼呢，这个剧组里有谁和佟丽亚很熟么？
那边，佟丽亚和她的经纪人已经来了，助理提着俩大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冰咖啡之类的东西，一边走一边和工作人员们说着辛苦了。
王权安站起身迎了过去，笑道：“谢谢小佟你来探班啊。”
说到这非常尴尬的没话了，确实啊，连人家是来看谁的都不知道，同时心里还怨呢，这谁的人啊，还不来认领？
佟丽亚特有眼色，一边让经纪人去分发冷饮，一边和王权安笑道：“王导您辛苦了，张步凡是我朋友，这不是听说他在您这个组么，就过来看看，也问候一下您。”
这时候张步凡总算是溜达过来了，也跟着解释，“我之前不是开饭馆的么，她是我常客，一来二去的就成朋友了。”
王权安笑着点头，心里却在吐槽，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上戏的，没事儿往你那京影跟前的小饭馆跑什么？呵呵。
当然，不管怎么样吧，人总算是被认领走了，剧组里的人对张步凡也算是另眼相看了，之前就在传他之所以能成这部电影的编剧就是有人推荐的，后面剧组刚开始拍摄就有人来找他，虽然那只是个小演员，现在又来一明星，这人脉够广的。
那边冰饮料也分发完了，也休息够了，拍摄继续，依旧没张步凡什么事儿，于是干脆带着佟丽亚出了剧组往住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问，“你这是不是太急了？上午的电话，你这就到了？”
“我给我们导演说我要去电影剧组探班，正好我的戏份剩不多了，导演就给了两天假，加上今天两天，我不急能行么？”佟丽亚反问，“还说呢，我中午饭都没吃。”
“委屈您嘞，想吃啥，我搞定。”张步凡急忙拍胸脯保证。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了，佟丽亚大眼珠子一转，心里偷笑，表面上还是可怜兮兮的，“火锅！”
第四十五章 吃火锅
火锅对于中华人民来说，其实挺日常的，无论到了哪里，你都能再大街小巷里找到火锅店的踪迹，其中尤其以川式火锅居多，除此之外，还有京城的铜锅以及边疆的小肥羊之类的。
反正就是，一般人想吃火锅，绝对不会没处吃去，而且选择很多。
但张步凡和佟丽亚都不是一般人啊。
所以啊，他们还真没处吃火锅去，因为，佟丽亚要吃的是张步凡特制火锅。
张步凡那个无语啊，大姐，这里不是小饭馆啊，我咋给你做啊，但是又想到刚刚冲别人拍了胸脯保证，作为一个爷们，也不能这么快食言啊。
就这么说说走走的，已经到了张步凡住的那个宾馆。
张步凡一狠心一咬牙，一头扎进了人家宾馆的后厨……
这一次，他总算是体验到了资本带来的好处，他们剧组100多号人，直接把这个宾馆给包了下来，对人家宾馆来说那就是金主爸爸，整个宾馆的人都对他们特别客气。
眼见着是剧组的人来借厨房，人家二话没有就借了，这让张步凡松了口气，不用食言而肥了，重要的是，不用对着佟丽亚那失望的小表情起鸡皮疙瘩了。
张步凡做的火锅其实也是传统的川式牛油锅，但是，那里面的底料红油是他自己熬的，而不是买的外面的成品。
这其实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不过好在这个宾馆各种食材材料准备的挺齐全，不需要他再跑出去买。
先是熬制牛油。
把比较肥的牛肉切成小块，冷锅下锅，倒入一点冷水，开大火把水烧开，放入适量大蒜和姜块，转小火，一直烧，直到肥肉缩成油渣，把所有渣滓全部过滤掉之后就得到了牛油。
这里火候非常重要，火候轻了牛油味会太重，火候重了又没有香味。
熬制出牛油，接下来就是制作底料红油了。
先取干朝天椒，放在水里泡20分钟左右，完全泡开，取出切成小段之后放回水里。
热锅加水，把朝天椒段放进锅里，水烧开之后转小火继续煮，直到朝天椒被煮软，且锅中水分基本蒸发只剩锅底一点，把朝天椒连同剩下的一点水全部倒进臼子里，捣成辣椒碎。
接下来，牛油下锅烧出温度，加入葱姜蒜，小火炸出香味捞出。
下z县豆瓣，再下捣好的辣椒碎的一半，缓缓搅拌防止粘锅，就这样熬制15分钟左右，再把剩下的辣椒碎加入进去，继续搅动熬制，还是15分钟左右。
继续往锅中放进各种调料，包括小茴香、八角、大料、草果、香叶、桂皮、丁香、白蔻、和大蒜，这些调料也需要用水泡过，最好再稍微捣一下，容易出香。
这样再熬15分钟左右，放入花椒和豆豉，张步凡喜欢青花椒，但是佟丽亚受不了那个麻，所以张步凡用的干花椒，而且减少了量。
5分钟后下冰糖，再熬5分钟关火。
新鲜的红油底料就这么出锅了。
当然这是对张步凡而言，给佟丽亚的还要多一道工序张步凡一手长筷子一手漏勺，一点点的把里面的花椒和大块调料都挑了出来。
从头到尾，宾馆的厨师一直在边上站着，刚开始是害怕张步凡把宾馆给烧了，后来就变成了观摩学习，一边看一边在那里暗暗惊奇，什么时候拍电影的人还能有这么一手好厨艺了，要是他们人人这样，自己不得丢掉工作了……
好吧，他想什么张步凡不知道，拿个平底锅端了底料，又接了个电磁炉，然后又从厨房冷柜里找出一堆牛羊肉片和各种蔬菜，再加上各种调味料，在宾馆厨师的帮助下全部端去了他住的地方。
这中间佟丽亚曾跑下来想要帮忙，结果被张步凡赶出去了，这姑娘就来两天，明天就回去，所以根本没带多余的衣服，跑来厨房折腾一趟肯定满身味儿，到时候怎么出门？
回到住的房子，佟丽亚那边已经吃上了没吃中午饭确实饿了，让经纪人去外面商店买了点零食。
一看到张步凡抱着个锅进来，闻到熟悉的味道，手中的零食立刻就成了“弃儿”，帮着把窗户边上的小桌子和椅子弄过来，往椅子上一坐就不动了。
张步凡也习惯了，以前在小饭馆，人家是客人他是老板，怎么可能有让客人动手的呢？特自然的弄着，开火、加水、往里下食材、调制小料。
反而是经纪人有点不好意思了，“张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拍戏已经那么忙了，还让你忙活这些。”
张步凡抬头冲那位一乐，“这又什么忙的，我干这个干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最近没机会下厨反而还挺想的。哎，羊肉好了，可以吃了。”
佟丽亚都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一听这话哪里还犹豫，出手如闪电，直接就挑了一大筷子羊肉，在碗里的小料里面一转，就往嘴里塞。
“嘶……哈……好烫。”一边含糊的喊着烫，嘴却是完全没停，直到那一大筷子羊肉全部下肚了，总算活过来一样哈出一口气，冲张步凡说道：“这次的油有点重。”
“我故意的。”张步凡瞥她一眼，“一月到现在，半年不到吧，你这是又瘦了不少，6斤？”
“5斤。”佟丽亚皱眉，似乎对于张步凡多看了1斤不太满意。
“我说大姐。”张步凡无奈摇摇头，“你已经够苗条了，不能再瘦了，不然就瘦脱相了，哎，你看看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所以我专门做的油重了一点点，给你补补。”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了捏人家的胳膊，那是真的细。
“谁瘦脱相了？现在这才是刚刚好，我告诉你，要是我胖了被导演嫌弃了，我找你算账啊。”佟丽亚不客气的跟他斗嘴，手上却是没停，不停的往自己碗里挑着肉。
“那你别吃啊，哎，别抢我牛肉。”张步凡也快速下筷子，还不时和佟丽亚的筷子“打个架”。
俩人吃的高兴，斗嘴也斗的开心，却是完全没有发现，佟丽亚的经纪人在边上看着，表情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