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五章 江地法令,分量太轻【求订阅!】
正尊楼。
江地正令大人的宴席上。
终于还是动了刀,见了血。
这一尊武道宗师,在凡尘俗世中,堪称巅峰的存在,就此身亡!
“他怎么敢?”
众人无不惊呼,难以置信。
场中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
而郑元山更是如遭雷击,无法置信。
庄冥背负双手。
有一道细如发丝的影子,钻入了袖中。
正是他以蛟龙之力,镇住袁涛的气血,并撞了他一下。
陆合顺势抽刀,一位强大的武者,便身首分离。
“大胆!”
副令大人怒视陆合,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而在此刻,众多公差,均已围了上来。
在这大楚境内,有资格担任公差的,均是凝就劲力,武道登堂入室的人物。
此刻围上来的,不乏二重境界,且明面上的宗师级强者,便有六人。
这在东胜王朝,便是聚集了大半个武林的底蕴。
但在这里,只是一地官府的公差,而且……到场维持正尊楼秩序的公差,只有江地境内公差的二成人数。
“他要杀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罢?”
陆合收刀入鞘,道:“我是自保,在场之人,皆是见证。”
副令大人沉声道:“自保不自保,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拿下!”
众人尽都围上,准备动手。
陆合看向庄冥,略有询问。
庄冥微微伸手,道:“副令大人,这江地境内的律法,是大楚王朝定下的,可不是你定下的罢?”
众人的目光,愈发感到惊异。
来到江地接替福老鬼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初来乍到,便敢在江地正令大人的宴席上,当场杀人?
更敢当场顶撞副令大人?
如此胆大包天,莽撞至极?
“你……”
副令大人脸色冰冷。
他也受过福老的好处。
说到底,庄氏商行再势大,也就是民间商行。
此人来接替福老鬼,竟敢如此顶撞他?
自古民不与官斗,商者也是民之一。
“论起律法,即便自保,但涉及凶杀,须得细判。”
就在这时,有一人徐徐而来,年过花甲,他腰间挂着一令,赫然是正令。
众人纷纷施礼,口称正令大人。
庄冥亦是微笑道:“这位便是正令大人?”
花甲老者说道:“是我。”
庄冥略微拱手,道:“我名,庄冥,是为庄氏商行之主。”
江地正令露出异色,不单是他,那位副令,以及其他人,均是露出惊异神色。
他们都猜测,这年轻人是庄氏商行在其本土的掌权人,或许是真正主人的后辈,或者是身份更高一级的管事,未曾想到,竟然真是庄氏商行之主?
数年之前,他才几岁?
福老鬼和郑元山,岳廷与死去的袁涛,都是他派来的?
“真是年少有为。”
江地正令感慨了声,又看向地上的尸首,近前去,低声道:“有魄力,够狠辣,可惜鲁莽了些,不如福老弟沉稳。”
庄冥含笑道:“正令大人以为如何?”
江地正令缓缓说道:“你的人当场杀了袁涛,我江地官府,有权将他缉拿入狱,彻查此事……若查实故意杀人,当斩!若不能查实,可放!彻查此事,限期为一年!”
也即是说,虽然是自保,在场众人皆知,但若较真,按照律法,江地官府,依然可以将适才杀人的陆合,关押一年。
庄冥只是笑了声,却没有回应。
江地正令负手而立,道:“不过,既然众目睽睽之下,都知晓他是自保,本官便也不收押了。”
庄冥徐徐说道:“正令大人,秉公执法,亦能法外施恩,正法亦有人情,着实佩服。”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回应。
江地正令目光微凝,又道:“收拾一下。”
副令大人忙是点头应是。
而郑元山脸色苍白,看着当场被杀的袁涛,此刻心中已是震撼无比。
当年的故人不多了,而袁涛是唯一站在他这一边的。
也是他最信任的宗师。
但是公子到此,便先杀了袁涛。
而且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暗中埋伏,抹除线索,死无对证的袭杀举动。
而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在正令和副令两位大人的面前,便杀了袁涛这么一尊宗师!
如此凌厉的手段,完全不像是公子往日的行事作风。
但却又让他更加感到心寒。
他更加看不透这位公子。
可又更加深刻认识到,公子的心狠手辣。
在场之内。
气氛极为凝滞。
“杜氏家主……”
“别提了,别提了。”
只见这中年人苦笑了声,略带自嘲。
适才庄冥来之前,他便收到消息,自家名下的药馆,被人买尽了学府的疗伤药,但庄氏商行的药馆,却都出现了疗伤药,价格仅存一半。
他顿时便明白了这是庄氏商行的手笔。
福老鬼只剩半口气,岳廷不是做生意的料。
事情发生在今日,而今日岳廷又接来一位掌权人!
他本是十分气愤,此人手段太阴毒了,正要在这里会一会他。
可见了这个场面,如何还敢会一会他?
宗师级数的袁涛,当场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那郑元山已惊得脸色发白。
而现在江地的正令大人,连最基本的收押审问,都省了下来……这岂不是对庄氏商行,释放善意的意思?
“这年轻人,不按常理行事,当场就敢杀人,不能打交道。”
杜氏家主神色复杂,如果今日是福老鬼,他倒是全然不惧,但心里会十分忌惮。
可是这个年轻人,他倒是真的畏惧。
只不过,一个如此冲动的年轻人,却也不如福老鬼沉稳。
逞一时之气,怎能长久?
“过刚易折,他迟早完蛋。”
宴席的气氛,在杀过人之后,是完全不同的。
但庄冥似乎完全不觉。
江地正令也是谈笑如常。
而岳廷与陆合,却也都有些心绪复杂。
岳廷最初来到东元境,视袁涛为同伴,互相扶持,只在今年,却开始忌惮对方,隐约生出敌意,但终归曾是并肩前行的同伴。
而陆合与之,关系甚好,今日又是亲自杀了对方,同样有些不大好受。
“福老弟今日如何?”
“福老恢复得不错。”
庄冥说道:“他老人家伤得重,不过我庄氏商行的医师造诣高,这东元境的宝药也甚多,逐渐恢复当中,今日已经能够下床行走,想必这两日便能完全恢复。”
江地正令神色异样,却也只是点头,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他目光扫过了郑元山的所在,掠过一抹复杂神色。
庄冥神色不变,只是饮了杯酒,放了下去。
而在他心中,微微沉了些。
这位江地正令,反应有些不对劲。
他袖中的蛟龙,收敛了气息。
但依然能够感应到,从那正令上传来的压迫感。
这是一件颇为不凡的法器。
郑元山坐在那里,神色依然恍惚。
公子这一手,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江地正令的反应,也同样太过于出乎意料了。
“数年不见,庄冥竟然一改往日作风。”
“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凭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只是为了立威么?”
“以雷霆手段,杀鸡儆猴,用袁涛的人头,来震慑江地各家商贾?”
“可是……”
他心中有太多的迷茫,然而到了最后,终究化作了兔死狐悲的凄凉。
与他同行的袁涛,终归是死了。
庄冥行事素来曲折,阴谋计深,此次以雷霆之势,如此凌厉,必有依仗。
既有深沉谋划,又有凌厉手段,他愈发看不透这位曾经的主人了。
他也愈发……惧怕……
“力不如他,智不如他,早年更效力于他,我已被他此举,震溃了心气……”
郑元山微微闭目,深吸口气,心道:“唯周家,能保我!”
本以为在更为广阔的大楚王朝混迹数年,眼界高过了东胜王朝,并已高过了庄冥。
但今日的庄冥,却在大楚王朝的土地之上,动此雷霆手段!
他蓦然醒悟过来,在数年之前,便派遣他们来大楚的庄冥,眼界何曾局限于东胜王朝?
瞬息之间,不由苦涩。
此时此刻,江地正令大人,与众人规划今后的商机生意,侃侃而谈,似乎全然忘了适才的场面。
只是他目光偶尔扫过庄冥之时,仍有一分悸动。
就在袁涛被斩之时,他的正令,动荡了一瞬。
江地的正令,与江地境内诸事,均有关联。
但先前动荡的一瞬,似是代表着……有强大的力量。
“袁涛如何胆大包天,敢在此处动手?”
“堂堂武道宗师,若真要动手,何至于被人一刀斩杀?”
“这人不是鲁莽冲动,而是他有着极强的底气。”
“能够让福老鬼和郑元山都听命于他,岳廷服气,袁涛惊惧,怎么可能只是个年少轻狂之辈?”
“可惜他来自海外,难以探清他的底细,不能探查他的事迹与过往。”
“但此人……不但本事高,且手段神鬼难测,下手也狠,若他长久接替福老鬼,在我江地境内,确实要慎重了。”
江地正令这般想着,此次宴请的表面正事,已到了尾声。
美酒佳肴,均试过一遍。
庄冥轻轻放下筷子,平静道:“宴会快散了,咱们准备回去了。”
岳廷错愕道:“不是要拜会正令大人么?”
何止是拜会正令大人?
既然公子亲至,要亲自过问本地的生意,与本地的其他商行,也总该要留个印象才是。
如何此刻便要准备回去?
“回去再说。”
庄冥神色如常。
这老家伙,城府太深。
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明显偏向他庄冥。
但真的是偏向么?
庄冥轻拍了下衣摆,心道:“江地的法令,分量轻了些,不足以让我动太多心思。我倒要会一会,那执掌十地的掌印府尊,且看他的官印,有多沉的分量。”
第百零六章 三府变天!庄冥志远!【求订阅!】
宴席尚未散去时,这正尊楼的事情,便已经传开。
有庄氏商行的人,将其中经过,报了回来。
“陆爷当场斩了袁涛?”
柳河顿时错愕,露出惊异神色。
公子一向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做事手法,多是深沉曲折,令人捉摸不透,往往是设局坑杀敌人于阴暗之中,令对方势力溃散,分崩离析。
也不乏有些时候,伏杀敌人于偏僻之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抹除线索,全无对证。
这般行事的公子,如何初到此地,大庭广众之下,而显得如此凶厉?
众人面面相觑。
“龙君……”
终是福老笑了声,道:“以往咱们力不能压天下,便在律法秩序内行事,谋划定计,曲折深沉,用各类阴谋计策,陷敌于局中,可如今,龙君伴随在侧,公子之力,可不是以往可比了。”
袁涛也是武道宗师,当场被一刀斩杀,又是在副令大人制止之后,忽然主动出手。
如此反常,大约是龙君的手笔。
而且,陆合杀人,出于自保,也无大罪。
“但这次行事,着实不像公子往日。”白庆略有兴奋,说道:“这倒像是我白庆的风格,看来公子也认可我的行事作风,开始效仿于我。”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公子定然是有所思虑的。”霜灵沉吟了下,轻声道:“想必是公子初来,见局势动荡,而别人看他初来这陌生之地,并且又如此年轻,根基还浅,难免有些轻视……今夜公子当场行雷霆手段,足以震慑众人。”
“不错,公子要立威。”福老含笑说道:“而且公子也算到了,江地正令不敢擒拿陆合,便以此立威,震慑江地各商。除此之外,想必他郑元山,断了这左膀右臂,也只存惊恐之色了……”
“这又为何?”白庆问道。
“他将公子作为敌人,也知公子当年行事手段,必然想方设法,要如何抵御公子。”
福老笑着说道:“未有想到,如今的公子,行事作风,已比当年更为强悍,而且当场敢杀人,必有更强底气。郑元山此刻便会知道,他错估了公子,想必后悔莫及了。”
说完后,他略微抚须,沉吟道:“不过,这还不是公子当场杀人最大的原因。”
柳河思索着问道:“一是在众人面前立威,二是击溃郑元山的胆气,这还不是最大原因?那么真正原因呢?”
福老低沉道:“袁涛作为武道宗师,死得太简单了,虽说陆合厉害,也不该如此简单,暗中必是龙君出手……公子说过,要探一探江地正令的分量,这一举动,是以龙君之力,作为试探!”
公子试探的不单是江地一块正令!
公子真正试探的,更是大楚王朝!
因为这是大楚王朝所颁发的法令!
窥一斑而知全豹!
宴席已然散去。
江地正令大人,坐在高位,神色冷淡。
“那位庄氏商行的真正主人呢?”
“宴席刚散,他便走了。”
“倒是好大的架子,来我江地做生意,连我这管理江地的朝廷官员,他都不来拜会么?”江地正令面色冰冷,挥了挥袖,甚为不悦。
“海外俗世而来,乡野村夫之辈,果然不识礼数!”副令被当场顶撞了一回,此刻对庄冥的印象,可谓是极度恶劣,他冷声道:“自视太高,年少轻狂,倒不知福老鬼如何还愿意屈居于他?”
“还真是眼高于顶,怕是在他本土,地位太高,架子端得太久,不知这是我大楚王朝。”江地正令缓缓说道:“不过,即便他来拜会,本官也不可能饶他……”
“大人的意思是?”副令迟疑道。
“郑元山在外等了多久?”江地正令没有回答,却是如此说道。
“一刻钟了。”副令应道。
“再过片刻,召他来见。”江地正令应道。
“大人真要扶他?”副令迟疑道:“今日来看,郑元山才能虽然不俗,却气魄还差,已完全被那年轻人镇住了。”
“气魄源于实力高低,他郑元山本身不足为道,但他背后却还有人。”
“什么?有人?”
“不错。”
江地正令如是回应。
而那副令则是颇为疑惑。
郑元山若有这个底蕴,何至于被福老鬼压制?
“新来的掌印府尊大人,听闻是从世外仙门来的,他老人家先到中元境的京城,得楚帝亲自接见,授予三尊府印,一人掌三府,前所未有。”
停顿了下,这位江地正令大人,沉声说道:“而他老人家随身的一名童子,也被授予主簿之位,执掌第八府的主簿法印,而本官接到消息,这童子本姓周,是第八府‘禾’地人士,其家族在禾地颇为壮大,根基深厚,而郑元山的庄氏商行,与之家族,有生意上的来往,而且给这周家,送过不少重礼。”
“大人的意思是?”
“别说府级主簿官职原本就高于本官,单是掌印府尊大人的随行童子,便足以让本官重视,所以郑元山不能动。”
“那么今日……”
“袁涛被杀,本官抓他庄冥麾下一名武者,有什么用?”江地正令缓缓说道:“只是假作善意,迷惑了他,让他消去戒心,日后动手瓦解他时,才更有把握。至于郑元山,待会儿见了,你就明白了……”
“真要扶起郑元山?”
“暂缓。”
江地正令平静道:“要看一看,禾地周家崛起之后,对他郑元山是何态度。若是态度依旧,那么可以扶持郑元山,也算通过他,向掌印府尊大人示好的一条路……若是周家都要吞并他,收拾掉他,那他有什么资格,让咱们扶持?”
“大人真是深谋远虑。”
“可惜了……其实比起郑元山,我更喜欢福老鬼。”
江地正令背负双手,道:“至于这年轻人,我不喜欢。”
那年轻人,有胆量,有气魄,够狠辣,若他执掌江地庄氏商行,必将极为壮大,然而,此人气势太盛。
与这样的人合作,他这位高高在上的正令大人,也不放心。
他会时时刻刻,都害怕有把柄被这年轻人拿住,从而受制于对方。
虽然今日初见,但他扪心自问,也着实没有把握,能够镇住这名为庄冥的年轻人。
更重要的是,那年轻人手下斩杀袁涛之时,震动了象征着江地权势的这一块正令!
对方有撼动江地正令的迹象!
这不是一般商贾可比!
对他而言,自己执掌江地,比作山林之王,猛虎之尊,那么一般的商贾之辈,也不过山羊草兔之流。
可这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披着羊皮的过江龙。
马车之上。
“公子这次动手,主要便是为了试探江地正令的分量?”陆合这般问道。
“正是,所谓立威,所谓击溃郑元山心气,都不重要,只是顺手而为,我真正动手,还是为了试探。”庄冥缓缓说道。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连郑元山,一并干掉?”岳廷问道。
“这是试探,不是决战。”庄冥缓缓说道:“一个袁涛盖得过去,若再添一个郑元山,两人都争相送死,你当在场所有人都是瞎子么?他江地正令,表面给了些宽容,若再杀一人,他也必将动怒……”
“好吧……”岳廷叹道:“其实袁涛只是一介武夫,罪魁祸首还是郑元山,若是杀掉他,局势会更容易掌握罢?”
“杀掉郑元山,他那三地的生意,无人掌控,必然动乱,被当地势力趁火打劫。”庄冥缓缓说道:“若是敌家,击溃对方,自然是好,但是他郑元山的生意,是我庄氏商行的生意,不能乱……”
“公子是想,让郑元山稳住局势,再将咱们那三地生意,全然无损地接手回来?”
“不错,跟郑元山斗得越惨烈,损失越大,因为这是内斗。”庄冥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所有的损失,无论是他那边,还是我们这边,其实都是庄氏商行的。”
“公子想好了,如何无损地夺回?”
“我还没想好,不过福老早有布置,他必然想好了,只是没来得及清理门户,便被人袭杀,今次有我到来,也该动手了。”
庄冥笑了声,看向前方,缓缓说道:“来正尊楼之前,我已让福老掀起他的布置,郑元山尚未归程,便先连夜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手伸入袖中,抚摸着蛟龙。
他今日试探,总算有了结果。
大楚王朝,果然底蕴不凡,不愧是从仙宗之内脱胎而出的,王朝治下,每一位执掌权柄的朝廷命官,虽非修行人,却都得法器护身,能镇压修行之人。
权柄越高,法器越强。
而执掌江地正令的这位,分量不足。
想必执掌一府官印的那位,便是非比寻常。
庄冥自问,若无蛟龙,还须谋划一年半载。
但如今,他在三日之内,便有把握,踏平六地风波。
此后,再去会一会那位掌印府尊。
“十年之内,庄氏商行,须遍布东元境。”
庄冥微微抬头,看向苍穹,心道:“我蛟龙已成,区区江地正令不算什么,而此地掌印府尊,也非我阻碍……真正值得我重视的,唯有这高居世外的太元宗,以及真正掌控东元境的大楚王朝。”
第百零七章 掌印府尊,力压俗世【贺盟主‘人倚山而为仙’!】
江地。
庄氏商行。
庄冥回到了这里。
福老等人已在等侯。
“事情如何?”庄冥才下车来,便即问道。
“准备皆已妥当,只等公子下令。”福老应道。
“即刻动手。”庄冥缓缓点头。
“是。”福老吩咐了一声,当即便已有人离去。
“先前在正尊楼,你们都收到消息了?”
“回公子,都已知晓。”
“想必我行事之意,福老也猜到了?”
“仍有不解。”福老低声道,即便真的猜透了,也务必要有所不解……何况,公子行事,一向深远,着实有些难以捉摸。
“何处不解?”庄冥淡然道。
“公子为何不见江地正令?”
福老眼中,确实有些疑惑。
江地甚为广阔,治下十余座城,庄氏商行既然在江地开展生意,如何能不与这位江地正令大人交好?
便是福老,近几年来,也送了不少宝物。
而公子更不必说,他在淮安十六府,与那些官员,均分利益,并在其中,拿捏住了那些官员的把柄,最擅长与官家打交道。
即便是后来,庄氏商行壮大,如日中天之时,公子也不曾端起架子,虽结识了淮安境内的高官,但面对淮安十六府的小官,也同样是颇多礼遇。
何以到此,反而对那执掌一地大权的正令大人,这般无礼?
庄冥平静说道:“在我踏足正尊楼之前,他便已经决意,要把江地境内的庄氏商行,交与郑元山了。”
福老怔了下,错愕道:“什么?这是为何?他不是放了陆合,对我们示好么?”
庄冥挥手说道:“陆合对他而言,一个武者,无关紧要,此人如你所言,是个奸猾的老狐狸,他摆在众人面前的态度,便是假的!他让所有人以为,他偏向我庄氏商行,如若我们尽信于他,便是他对我们下手的时候。”
停顿了下,庄冥又道:“我本以为,是我到此,相互之间并不熟悉,令他忌惮,后来提及你伤势恢复,他仍然未有改变……以我看来,哪怕没有我出现在此,仍是你继续执掌此地商行,他也打算换人了。”
福老惊道:“这又为何?而郑元山他何德何能?”
庄冥沉声道:“这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
顿了下,庄冥说道:“我毕竟初来此地,很多事情还不知晓,没有把握能空口白话说服这位正令大人,与其如此,不如不见,何况……我也确实不将他放在眼中。”
福老迟疑了下,又低声道:“这样……”
庄冥挥手道:“命人去查!郑元山才能虽不俗,但也不如你老人家,而且他的生意,在耀、谷、禾三地,可这位江地正令,为何如此器重于他,准备以郑元山取代你?我猜近期,必是有事,与郑元山有关,连这江地正令,都必须为之重视,而为此改变态度,这样的事情,不会是小事,细查!”
福老当即低声应是,说道:“我即刻让岳廷去查。”
庄冥说道:“让陆合一起,他最擅长此道,也该让他熟悉一下这天御福地的许多事情了。”
正尊楼中。
郑元山再度见到了这位江地正令大人。
在他心中,这位江地正令大人,是偏向于庄冥和福老的。
否则,哪怕今日陆合真是自保,按律法来算,也该收押了陆合。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江地正令却摆明了徇私。
但此时此刻,这位江地正令,却背负双手,道:“对于接收江地的庄氏商行,你有什么准备没有?”
郑元山蓦然一震,露出错愕神色。
而在此刻,庄氏商行内。
庄冥与福老,相对而坐。
“公子如今,是何准备?”
“若无龙君之力,我来此地,须得徐徐图之,与各方合作,交好江地正令,从而平歇乱象,再寻求扩展机缘。”
“而今公子已有仙神之力,那么……”福老露出沉吟之色。
“今日我斩袁涛,震慑江地各商,他们暂时不会妄动,你倾力收回郑元山手中的权柄,三日之内,务必完成。”
“那各地正令大人?”
“无须过多忌惮。”
“公子的意思是?”福老讶道。
“三日之内,平六地之乱,而十日之后,以你的准备,往外扩展!”
庄冥抚着蛟龙,淡然道:“我要十年之内,庄氏商行遍及东元境,为我搜罗这东元境内一切可以用金银买到的宝物。”
福老面色一变,低声道:“公子?这东元境有两百余地,比东胜王朝都要广阔数倍……老奴经营多年,才与郑元山合力,占得六地生意。”
庄冥缓缓说道:“今日的庄氏商行,比之于当年,又何止强大数倍?”
他轻笑了声,说道:“只要与这位掌印府尊大人会上一面,大事便无阻碍,江地正令也不敢妄动……今后,除非大楚王朝亲自镇压,或太元宗压落下来,否则十年之内,遍及东元境,不是难事。”
福老低声道:“东元境有数百地,共二十余府,有些下辖只三五地,有些下辖则十余地,地域之广,几乎堪比一座东胜王朝的疆土。而作为府尊,他们均是地位极高,直接受中元境大楚王城的调遣,这些年间,老奴也未能直面当地府尊,只是与他身边的主簿,有过来往……”
停顿了下,福老又道:“这些府尊,执掌官印,比一地正令,强大得更多。”
庄冥轻笑道:“可有什么传言?”
福老说道:“在‘永’地时,主簿与我提过,十余年前,永地诞生妖邪,连武道三重的武者,都惨遭毒手,被吸干血气,当时府尊亲至,只是随手一挥,官印扫过,便镇杀了这些能灭宗师的妖邪。”
庄冥微微点头,不出所料,一地正令之力,已能震慑道印上层之流的修行者。
而一府官印之力,高于世外,已可比金丹级数的真人。
凡尘俗世的武者,自有官府的公差应付。
而那些阴邪鬼怪之物,手段玄奇的妖孽,便须得以各地府印、法令等宝物镇压。
“说到此次遇袭,老奴也是为了去见这位主簿大人,探听关于东元境那世外仙门的传说。”
“结果如何?”
“讳莫如深。”福老这般说道:“不过,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其中一个,便是当年随我来的少年,谢归海。”
“我还有些印象。”庄冥说道:“结果如何?”
“谢归海一向聪慧,便也倍受器重,被主簿送进学府,后来得以提升,月余之前传来消息,似乎已接触到了仙门,但近来一月,已无消息。”福老低声道。
“哦?”庄冥露出讶异神色。
“老奴正是为了此事,暗中动身,前去与主簿会见,半道被人伏杀。”
“伏杀你的人,还有指使的人,可有怀疑的方向?”
“老奴下午苦思冥想,大约有了方向,已知晓是哪家对手所为了。”
“可确切么?”庄冥道。
“可以确认,只是对方做事干脆利落,无凭无据。”福老应道。
“无须凭据。”
庄冥冷淡道:“让陆合、岳廷、白庆、柳河尽都出手,必要之时,可动用龙君之力,目前所有与我为敌的,今夜一并收拾了。”
他缓缓起身,道:“若江地正令胆敢阻拦,我便将他擒下,领他去见掌印府尊。”
福老露出惊异神色,道:“他是大楚朝廷命官……”
庄冥说道:“放心,只要我不杀他,便不是大事,而他以凡人之身,触怒仙神之尊,我领他去见掌印府尊,不算违背大楚律法,更是符合太元宗的规章。”
停顿了下,庄冥负手而立,看向前方,眼神稍凝,低沉道:“福老,你虽在天御福地数年,终归还是混迹在俗世之内,看轻了仙凡之隔,或者说……你看轻了大楚王朝与太元宗对仙凡之间的区分,因为他们这些掌权者,本也是高于人间的仙神存在。”
正尊楼。
准备回返府邸的江地正令,忽然心中一震。
而刚刚离去的郑元山,跌跌撞撞,匆忙跑了回来。
“正令大人……”
“怎么?”江地正令眉头紧皱。
“他们已经下手了。”郑元山咬牙道:“庄冥下手太快,也太狠,适才我尚未离开江地,便收到了消息,福老鬼在我身边,动了许多手脚,而今以庄氏商行的名义,打压我的心腹,连夜夺了权……我尚未宣布自立,底下许多人仍以福老鬼的庄氏商行为尊。”
“我看看……”
江地正令取过信件,渐渐凝重。
过得半晌,才放下了这封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忌惮这年轻人,而选了郑元山,不算错了,可惜低估了这年轻人。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能与这年轻人合作。
“事已至此,你即便回去,也未必能稳住大局,而且半路怕也有伏杀之举。”
“正令大人的意思是?”
“请他过来,与他讲和了罢。”
“这……”郑元山面色微变,道:“讲和?”
“让你在禾地的周家好友过来,他的名声老夫也听过,想必他会替你解决。”江地正令抚须道:“若不能讲和,有你这位身份尊贵的好友在,便不能以他刺杀你们的名义,先杀了他?老夫是江地的正令,当地的最高官员,案件的审理,不也是老夫的事?老夫说是白的,就是白的,说是黑的,那便是黑的。”
“多谢大人。”郑元山顿时露出喜色,道:“我这便通知他。”
“嗯……”江地正令放下手来,心中暗道:“能不能来,代表着他对你的重视与否,这可关乎你的性命……若不能来,老夫拿你性命,送给福老鬼。”
第百零八章 江地库藏,府级主簿
江地。
庄氏商行。
福老领着庄冥,巡视了当地宝库。
“这些是根据公子给出的名册,所搜罗的各类物品。”
“除此之外,但凡世间奇物,世所难得之物,老奴都尽力搜集。”
“这里有诸般宝药,也有各类飞禽走兽所产生的异物。”
“各类奇异之物,如珍稀玉石,如奇异金铁。”
“还有……”
六地生意,单是江地一处的库存,便比庄冥在东胜王朝的更多。
因为在这东元境,地域广袤,生意门路更广,而且各类天地所生的奇药异物,相对来说,还要更多。
庄冥肩上,蛟龙盘踞。
他感受到了很多灵气。
福老确实收集了很多堪称宝物的东西。
甚至有几种的气息蕴藏,令庄冥都为之动容。
若是尽食这些物事,蛟龙道行还会增长一截。
“这是……”
庄冥停住了脚步,看向一个玉瓶。
福老低声道:“那是从‘方地’的府级主簿手中,重金买来的,极为不凡,助益血气,而岳廷便是吃了一颗,成就武道第三重的宗师。”
庄冥缓缓说道:“确实不凡。”
这是太元宗的丹药!
真正的太元宗弟子所出!
其品阶虽不如九阳还真丹,可那也是金丹级数的真人,所炼制的丹药。
而庄冥的目光,又看向另一件东西。
在场库藏中,两件东西的灵气最盛,那丹药是一种,这块金铁也是一种。
“那是一块异铁,甚为坚韧,不好打造,不过伴随着些奇事,引为传说。”福老说道:“老奴用三百两银子买下来的,后来放置几日,发现院中的草木都枯死,方知此物不凡,故而送到此处……”
“好一块异铁。”
庄冥微微点头。
有这两件物事,他已是十分欢喜。
福老给他准备的库藏,真是极为丰厚。
虽说这只是东元境的红尘俗世,但谁说红尘俗世,便没有宝物?
比如那真龙之眼所化的神石,便也落在了陈王那凡夫俗子的手中,而被他所获。
此时此刻,他运使蛟龙,张口便将那异铁吞落。
但见蛟龙一口吞下异铁,空中游走,复又落在庄冥肩上。
“可比聂平金丹的三成之力。”
庄冥微微闭目,这般感应着。
其实这异铁若得炼制之法,或可炼就一件兵器或者盔甲,但他目前没有炼制之法……而且,吞食这灵气强盛的异铁,益处不见得少了。
五行之中,此异铁属金。
若在未成蛟龙之前,他断然不敢肆意吞食,免得五行失衡。
好比世人,如若火气太盛,不免生出病症,影响心境,为之烦躁,而湿气太重,亦生弊病。
故而五行均衡,颇为重要。
但如今蛟龙已成,再非当年,他便也能以法力炼化,五行均分。
片刻之后,才见庄冥睁开眼睛,又收了那玉瓶,待炼化异铁,再行吞服。
至于这满室的宝药奇物,放在幼龙刚刚开口之时,他定是极为看重,然而如今,对于蛟龙之身而言,这些东西也只是杯水车薪。
但聚少成多,点滴可以成江河。
一丝成长,亦是成长。
“收拾妥当,分类完成,送到我房中。”
“是,公子。”
福老目光看向那蛟龙,露出奇异神色,他一直听命庄冥,搜罗诸般奇物,但心中总有疑惑,公子为何要搜罗这些奇物?单是因为想要收藏?又或是想要转手卖出?
但这些年来,宝物从未展示,也从未往外卖出。
何况,公子一向以高价买来此类异物,若放在外界,反而无人问津。
当然,那些珍奇宝药除外。
时至今日,他老人家方是明朗。
公子一切所为,皆是为龙君所食。
庄氏商行的存在,即是为养龙而成!
“公子,消息已然探得。”岳廷双手奉上信件,低声道:“东元境之内,第七府,第八府,第九府,三府的掌印府尊,均受调任,到中元境王城任职……”
“什么?”福老满是难以置信,道:“换人了?”
“是的。”岳廷点了点头。
“怎会如此?”
福老仍有些恍惚,这三位府尊,高高在上,论起实际权柄,不逊色于东胜王朝的皇帝,如今坐稳此位三十年,如何就换人了?
“换的哪三位?”
“只换了一位。”
“调走三位,只来一位?”
“是,消息上称,此人来历神秘,在大楚王城之内,受楚帝亲封,调任三府掌印府尊,其一人独掌三印,辖三府之内,共二十三地,四百余城。”
“这……”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福老和岳廷,在东元境多年,对于高高在上,而从未谋面的掌印府尊,更加敬畏。
那是比东胜王朝的皇帝,还更为高远的人物。
然而如今,一人掌三府?
“很稀奇么?”庄冥坐在高位,手指抚着蛟龙,问道。
“自是稀奇。”岳廷说道:“东元境数百地,总共不过二十余府,每一府的掌印府尊,都可以说是一方霸主……而这位新来的掌印府尊大人,一人掌三府之地,前所未有。”
“此人是何来历?”陆合皱眉道:“楚帝给他如此大的权柄?”
“谁知道呢?”庄冥缓缓说道:“不过,这位掌印府尊,和郑元山,有什么关联么?”
“掌印府尊,高远如神仙,郑元山与他自然没有关联。”岳廷说道:“但是,新任掌印府尊的随身童子,原是‘禾’地人士,他的家族跟郑元山有来往。公子当年说过,一品大臣的门房,犹高七品之官,想必江地正令,是忌惮这一点。”
“不,你没看全,后面还有一点。”陆合冷淡道:“这童子被封为一府的主簿,他本身的官职,便比江地正令,稍高半筹。”
“是因为这个原因?”
庄冥微微沉吟,心中所想的,却不是江地正令,也不是郑元山,更不是那童子以及他的家族。
他此刻所想的是,这位执掌三府的新任府尊大人,本事多高?
有三尊府印,每一尊都超出了道印之上的层次。
这三尊府印集合于一人之身,是否会更强?
而且,这位三府的掌印府尊,会是凡夫俗子么?
根据他今日翻阅典籍,和福老所言的各地传言,他大约推断,各地的掌印府尊,或许有道行在身,普遍是道印级数的修为,但凭借府印,能发挥出近于金丹级数的本领。
那么这位执掌三府的呢?
是不是本身,就更为不凡?
是治世才能方面的不凡?
还是功劳显赫的不凡?
又或是……其本身修为的不凡?
“若是后者,必是金丹真人下界,又独掌三印,便还须仔细些。”
庄冥这般想着,而就在这时。
门外有人来报。
“何事?”
“江地正令大人,来了一封书信,是郑元山亲自所书。”
“哦?取来看看……”
岳廷从下人手中,取过书信,送到了公子的手里。
庄冥拆了书信,随手一抖,扫过几眼,便放在福老面前。
福老看了一眼,目光沉凝,道:“此次相请,怕不怀好意。”
庄冥点头说道:“江地正令主动出面,充当中间人,要调和我们与郑元山之间的争斗。”
放在平常,为官之人,作为公正之人,来调和两方的争斗,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如今这位江地正令大人,可不是什么公正之辈。
“若不是公子灵敏,先一步查实了掌印府尊与郑元山之间的联系,此刻咱们仍然不能想到这江地正令大人,为何会偏向他郑元山。”
福老叹道:“而且,从明面上来说,他毕竟在正尊楼饶了陆合,而打压了郑元山,摆明偏向我们……换作一般人的思考,也只会以为,此行对我等有利。”
庄冥背负双手,说道:“既然来了,便去一趟。”
福老等人均有迟疑。
庄冥说道:“龙君跟随,不妨事的。”
众人闻言,这才均是安定了许多。
“那公子此去?”
“探一探虚实。”
庄冥说道:“郑元山必死无疑,他名下的生意也必将收回,关于这点,绝无退让。若谈不拢,就看他们有多少本事了。”
正尊楼。
郑元山朝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深深施了一礼。
“多谢周兄来援。”
“无妨,不过区区小事。”
周姓男子笑着说道:“此人初来东元境,闹出如此声势,也真是目中无人,而今我儿作为一府主簿,而我儿的授业恩师,执掌三府……这江地境内,也是他老人家辖下的范围,我理当该来看看。”
郑元山十分感激,他与对方结交,只是生意上的来往,以往只听闻,这周姓男子有个儿子,在外求学,未曾想到,他那儿子竟然得授一府主簿,而他儿子的授业恩师,执掌三府。
这周家一日之间,繁荣兴盛,可谓一步登天。
他郑元山竟也有些水涨船高的意味。
此时此刻,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何江地正令大人会看重他!
因为眼前这位至交好友,已今非昔比!
只要这周姓男子,依然承认两人之间的交情,那么他郑元山,从此必将前程无量。
若无庄冥到来,他郑元山必将力压福老鬼。
再过三两年,即便庄冥亲来,他甚至可以将对方视如蝼蚁。
可如今……终究是时运不济。
“请帖发出去了,人手也埋伏好了。”
周姓男子收了收鬓发,笑道:“他若真不妥协……今日杀了他,我保你无事!”
第百零九章 以力破局!杀!
在这一日。
是岳廷跟陆合,护送庄冥到此。
实际上也就是个障眼法。
真正的底蕴,还是蛟龙。
至于岳廷和陆合,虽然都是宗师,但是在这片宗师辈出的土地上,也着实称不上横扫无敌的强者。
“大人有令,今日邀请庄氏商行庄冥公子,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谁是闲杂人等?”岳廷闻言,当即大怒道:“老子是脚踏三地,威名八方的玉面白光剑客!你看老子伤了脸,就不认识我这玉面白光剑了么?我来护卫我家公子,你让我等在外头?要是我家公子出了什么事呢?”
“江地之内,律法森严。”那侍卫神色冷淡,说道:“你是信不过大楚王朝的官府?”
“扣下好大一顶帽子!”
岳廷为之冷笑,正要说话,却见公子抬了抬手。
“你跟陆合,在外等侯。”
“是,公子。”陆合应了声,又扯了扯岳廷。
院中。
只见三人。
头发灰白,神色憔悴的郑元山。
腰挂江地副令,神色不善的这位副令大人。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衣着华贵,气度昂然,眉宇中满是自傲,他手戴玉扳指,腰束白玉带,比起岳廷,尤为亮眼。
“正令大人不在么?”
庄冥缓缓往前,轻笑一声。
那副令沉声说道:“大人有要事,一会儿便到,本官暂代,以作见证……莫非你认为本官分量不够?”
庄冥拱手道:“这倒不敢,这一地副令之职,也是要朝廷册封,经楚帝亲自批阅,才准许授令的官员,如何会分量不足?”
那副令大人神色这才缓和。
“哪来那么多废话?”
但就在这时,便听得那中年男子满是不耐地挥手道:“小子,你就是闹出风波的庄冥?耀、谷、合三地是你搅弄出来的风波?准备夺走我这兄弟的商行,便也是你的授意?”
庄冥轻笑了声,说道:“这话怪了,本是我的商行,如何是夺?他郑元山是我的奴才,今胆敢叛我,若非尊重大楚律法,我便亲手斩了他!”
郑元山浑身一颤,脑海中闪过袁涛的惨状!
“好生狂妄的语气!”
周姓男子哼道:“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今日我告诉你,我儿已是第八府的主簿,他负责维护一府安危,不得动荡,你不过区区商贾之辈,立即断了你在三地的手,还权于我这位兄弟,奉上赔礼,低头道歉,便也罢了……还能留得一命。”
庄冥哈哈一笑,微微摇头。
他见识过很多人。
有些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有些则是狡诈多变,其心中所想,面上所示,实则相反……如那江地正令,对庄冥看似亲和,实则早已决意,要灭福老所在的商行,送与郑元山。
也有人性情狂放,全然不加掩饰,毫无城府。
也有人性情温和,身居高位,而恪守本心。
当然也有人,仗着一点优势,肆意妄为,狂妄自大。
例如眼前这位,便有狐假虎威之状。
换作一般商贾,甚至是福老亲至,也确实不敢触怒此人。
因为此人的独子,正是一府的主簿,着实招惹不起。
可惜庄冥不是一般的商贾。
“我若不答应呢?”
“你说什么?”
周姓男子顿生愕然。
那副令也颇是惊讶。
而郑元山心中也沉了下去,他熟悉庄冥,便也知晓,这一府主簿之名,镇不住庄冥。
只是三人心中都十分惊讶错愕,这年轻人究竟有什么依仗,竟然连一府主簿,都全然不惧?
周姓男子和那江地副令,对视一眼,只当是这年轻人从海外来,不知府尊之名,不识主簿之权。
但是郑元山却知道,庄冥若是不知一府主簿的权威,他便只会虚以委蛇,暂时拖延,查知主簿权柄,容后再议,而不会立即决断。
而此刻庄冥直言拒绝,便也代表,他庄冥不惧一府主簿。
可福老鬼留下的底蕴,也不过三地的生意,他庄冥凭什么不惧一府主簿这样的高官?
他知道庄冥心怀智计,善于布局,但一切阴谋诡计,也须建立在有足够的线索,足够的底蕴,足够的依仗,足够的凭证,去统合起来,甚至还需要借外力,如律法秩序等,而形成局势。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凭借福老鬼的底蕴,就算再怎么布局,都只是民间商贾的力量,有什么资格抗衡一府主簿?
“你……”
郑元山只觉口干舌燥。
庄冥上前一步,淡然道:“如何?”
郑元山心中沉落,低声道:“我若不自立……”
他心中已经服软了。
公子依然深不可测。
以前渊深莫测的,是他的城府及谋划,如今更添了一项,深藏在暗处的底蕴及实力。
“晚了。”
庄冥轻声道:“这些时日,岳廷处境堪忧,手下也死了人,而你袖手旁观,隐约落井下石……我如今放过了你,如何还定商行规矩?”
郑元山退了半步,脸色惨白。
他一时利欲熏心,葬送了半生忠诚。
而今动武,真能扭转乾坤么?
他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于是他看向了那周姓男子。
而那周姓男子,也已经反应过来,震怒道:“小子,你好生猖狂!今日既不答应谈和,你便死在这里!”
他伸手一挥,喝道:“动手!”
院中各处,顿时现出人来,共有十二位之多,其中有六人竟是武道三重的宗师境。
那位执掌江地副令的官员,退了一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副令大人,有人要杀庄某,你执掌一地副令,作为此地父母官,莫非要任由凶杀之事,发生在你眼前?”
“今日你刺杀一府主簿之亲属,被周家护卫当场所杀,本官亲眼得见。”副令大人笑着说道:“你安心去罢,福老鬼他们,很快会去陪你。”
“原来如此。”
庄冥点了点头。
众人围了上来。
此刻岳廷跟陆合,他麾下两大宗师,均已被挡在门外。
只有他孤身一人在此。
白衣飘飞,脸色苍白,一身全无习武痕迹,仿佛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杀了罢。”
周姓男子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当即刀光剑影,骤然而发!
然后在下一刻。
嘭地一声闷响!
仅仅只是一声,就见上前围杀的武者,尽都闷哼出声,全数倒退,仰面躺下。
顷刻之间,七窍流血,胸膛塌陷,已然死绝。
“什么?”
在场众人,无不惊惧。
而副令大人心神大震,连忙低头,只见腰间的朝廷法令,闪烁不已。
而就在这时,那周姓男子,惊慌失措,喝道:“快……杀了他……”
适才让那些寻常武者动手,而自觉杀鸡不用宰牛刀的六大宗师,此刻也面色大变,再无半点作为武道强者的自傲,纷纷联手,攻了过去。
这年轻人适才出手,连他们这些武道宗师,都未能看得清楚。
深不可测的实力!
六尊宗师全然不敢大意,联手而发!
刀剑斩出了狂风劲气,威势凛凛,杀机迸发!
恍惚之间,仿佛整座院落,都被千军万马覆盖了一般。
炽烈的血气,如烘炉一般。
森寒的杀机,如寒夜的霜雪。
“自寻死路。”
庄冥神情自若,背负起双手。
而就在他的身侧,迸发一片光华。
刀剑停歇,攻势骤止。
六大宗师身形尽数僵滞。
旋即喷出鲜血,仰面躺倒。
刹那间,场面死寂。
清风吹拂,落叶纷飞。
竟有深秋萧瑟之感。
周姓男子面色骤变,拔剑出鞘,然而他握剑的手,已是颤动不已。
副令大人惊退数步,在他腰间,江地这一块副令,光芒闪烁,隐约竟是颤动,先是绽放光芒,又是逐渐黯淡。
而郑元山,已是浑身颤栗,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色彩,看着眼前极为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在他心中,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年轻人。
纵然智计极高,但自身安危,全靠护卫。
如何今日,连武道宗师,竟也如蝼蚁一般?
这便是他变得手腕强硬,铁血凌厉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已经具有了强大的武力,而不再是靠人护卫,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病弱之人。
“庄冥……你……”
郑元山张了张口,涩然道:“公子?”
庄冥神色冷淡,说道:“听说你昨夜往耀、谷、禾三地,连发二十七封信件,稳住了福老的攻势,也稳住了三地的生意,差不多了……”
郑元山心中一凛。
然而就在这时。
庄冥伸手一挥。
只见一条长鞭似的尾巴,一闪而过。
那一块副令,霎时间光芒大盛。
周姓男子惊呼一声,只觉那一鞭掀起了狂风,他握不住剑,也站不稳身子,不禁往后跌去。
而就在他跌退的同时,剑刃划过。
正划过了郑元山的喉咙。
鲜血顿时溅射而出。
“你若不发这二十七封信,我还要放你回去,稳住三地生意。既然你以信件,已然稳住了局面,留你性命也无用了。”
庄冥背负双手,眼神中也略有复杂,说道:“你本也是我心腹之一,也算立下汗马功劳,可惜了……”
郑元山捂着喉咙,眼神渐渐涣散,躺倒了下去。
早日如此,何必当初。
数年风雨,历经明刀暗箭,也见识过风浪,才打下了海外的根基。
到头来,一场贪念,一丝野心,终是落得一场空。
而庄冥的目光,移向了另外两人。
“庄冥!你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副令大人面色冰冷,他取下腰间的令牌,紧紧咬牙。
而庄冥只是微微一笑。
副令大人心中一凛。
轰地声音!
纷乱的脚步声,齐齐冲了进来。
有数十名公人,带着长刀,闯入了院落。
“大人……可有何事?”
“来得正好。”
副令大人顿时露出大喜之色,喝道:“给我把……”
声音戛然而止。
他神色骤然一滞。
庄冥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
副令大人手中令牌蓦然绽放出了光芒。
而那位即将跌落在地的周姓男子,身不由己飞了起来,一剑刺向了副令大人!
“快……保护大人……”
庄冥退了数步,面色肃然,喝道:“他要刺杀副令大人!”
噗嗤一声!
那周姓男子,一剑把这副令大人,刺了个通透!
而那副令大人手中的令牌,却也砸在了周姓男子的脸上!
第百一十章 正令颤,府印暗,玉镯碎,大风起!【一千月票加更!】
江地。
大河边上。
正令大人站在河堤边上。
而他麾下的宗师,以及许多公人,则把持着这一条河。
“大人,没有发现。”
“半点痕迹也没有?”
“这条河流,上下百里,皆已搜过,全无痕迹,属下怀疑,是否在大河上流,未入我江地境内,便被人截下了?”
“不无道理。”
正令大人眉头紧皱。
原本他今日该要相助郑元山,伏杀那名为庄冥的年轻人。
却临时发生了一桩大事,让他不得不放下这民间商行之间的小打小闹,让那位副令大人暂替。
中元境大楚王城的当朝八皇子景王殿下,受楚帝之命,亲自伴随新任的三府掌印府尊,来到这东元境三府之地,却在返程之时,遇见流寇杀人。
景王嫉恶如仇,亲自出手,以道印上层修为,施展道术,屠灭二十六名流寇。
但施法当中,顶上冠帽跌落,沉入河中。
那冠帽是楚帝亲赐,被一条成了精的鱼妖吞下。
河中鱼群甚多,屠灭了大量同种青鱼,却找不到那成了精的小妖。
这条河流,连通二府,流经三地。
江地所在,正是最后一处。
“封锁!下网!”
“不容任何生灵通过这一段河流!”
“无论鱼虾龟鳖之类,全捕捞干净!”
江地正令面色冰冷,那鱼妖本事不高,初成精怪而已,虽有几分精怪妖物的玄奇,但实际上也就只能伤害普通人,但凡练武有成,凝就劲力的武者,血气强盛,便可抵御。
他已派遣六百余人,封锁上下,不乏宗师之境。
只要不是堪比金丹级数的大妖,便逃不过这里。
他正要继续吩咐,然而腰间正令,陡然颤动。
他面色微变,一手按住正令。
出大事了!
有强大的力量!
而且副令毁了!
但凡一地之令,皆分正副二令,均由大楚王朝,楚帝亲自批阅,授予资格。
每一块令牌,都是根据官员本身所制,无人能夺。
而官员若是身亡,令牌内中气息溃散,便只成废物!
“你们继续封锁此处!”
江地正令沉声喝道:“赵统领,率二百精锐,随我回去。”
他心中颤动不已。
王副令在替他办事,助郑元山,屠灭庄冥,伪造人证物证,造成铁案。
如今副令已毁,执掌副令的王立已死。
不就只是围杀一个庄冥么?怎会让王副令都为之身亡?
那可是六位武道宗师,六位武道二重的高手,外边还有六十名公差。
倾尽如今庄氏商行的人手,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围杀!
即便他庄冥真能自保,至多杀了郑元山,他还真敢杀朝廷命官?
他怎么敢杀执掌副令的王立?
而且那姓周的,可是第八府主簿的父亲!
王立死了,那姓周的呢?
庄冥何来这般本领?何来如此胆量?
莫非另有意外发生?
顷刻之间,这位江地正令大人,心中闪过万千念头。
而他却也没有停歇,一手握住了正令,心中震动。
“快回去!”
第九府。
但见一个老者,背负双手,看向天空。
他已年过古稀,只是气息收敛,宛如凡人。
才短短数日,像是苍老了许多。
在仙门的底蕴,一朝皆去,才求得一缕生机。
虽然性命得保,也免了刑罚,但仍然不得在太元宗立足,已被摘去内门长老之名,贬为外门长老,而今执掌凡尘俗世三府之地,形同禁锢,为期六十年。
六十年间,不得归返太元宗。
六十年间,太元宗不再赐予任何丹药、宝物、以及法器。
六十年后,可解除三府掌印府尊之权,但想要重返内门,须有大功。
“唉……”
老人怅然一叹,他身着官袍,已无当日道袍。
而在他身后的桌案上,三尊府印,宛如凡物,流光不显。
嗡地一声!
正在这时。
第八府的府印,动了一下,光芒大盛。
然而绽放的光芒当中,有一块地方,黯淡无光。
“这……”
老者转过头来,眉头紧皱,他毕竟初到此地,初次执掌府印,经过仔细辨认,方是沉吟道:“这块地方,象征着第八府的江地?江地正副二令,这是副令?”
这是象征着江地副令毁去的异象。
朝廷命官的“官印”,与自身性命,息息相关。
如今这般异象,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单是江地副令毁去,掌令官员未死。
要么,江地执掌副令的官员已死,副令已成废物。
无论怎样,这都是大事!
需要上禀大楚王城的大事!
老者暗道倒霉,才刚被贬,初到此地,刚到任两天,便出了命案,而且涉及一地副令,这是须得上禀大楚王城的命案。
这是要是传开,还不知人家要怎么看轻了他。
他甚为无奈,终究取过第八府的府印,曲指一点。
“盛儿,速往江地官府所在,查清其副令毁坏之事。”
第八府。
江地之中。
只见一个少年,正翻阅当地之事的记载。
他虽年少,看似稚嫩,然而气度不凡。
当地的官员以及公差,最初不免轻视,此刻却也战战兢兢,未敢不恭。
眼前这一位,真是神童!
而这少年,腰间挂着一枚法印,赫然是第八府的府级主簿法印,品阶比一地正令,尤高半筹。
就在这时,法印生出光芒。
“盛儿,速往江地官府所在,查清其副令毁坏之事。”
“什么?副令毁坏?”
名为周盛的少年,顿时一惊,忙是起身来。
而就在这时,他心头一悸。
左手的白色玉镯,蓦然崩开,落地而碎。
周盛脑袋一白,如遭雷击。
那白色玉镯,是太元宗真传才有,他虽非真传弟子,却也曾是内门长老的随身道童,故而得授玉镯……他回返周家,将这玉镯的气息,附在自家父亲身上。
如今玉镯碎裂,便象征着他父亲已死。
“爹……”
周盛脸色苍白,跌坐了下来。
旋即他的目光,又看向主簿法印。
脑海中闪过昨日与老仆的对话。
少爷,您与老爷分别数年,而今任一府主簿之职,也没有闲暇回家。老爷传信过来,甚是想念,他老人家说近日会来江地一行,还请少爷抽个时候,与老爷吃顿便饭。
免了免了,我初任主簿,暂时繁忙,过两三个月,我再回家一趟。
“江地……”
“副令毁了?”
“法镯毁了?”
“怎么回事?”
周盛只觉口干舌燥,旋即眼中迸发杀机,喝道:“集结兵将!往江地一行!”
在他身边,光芒闪烁,隐约动荡。
赫然是道印上层的修为!
江地所在。
院落之中。
场面一片寂静。
尸横遍地。
十二名武者,其中六位宗师,皆躺在地上,生息全无。
郑元山躺在地上,双目涣散无神,死不瞑目,而在他喉咙处,鲜血流淌一片。
但在前方,那中年男子,持剑捅穿了副令大人。
而与此同时,副令大人为求自保,也将令牌砸在了中年男子的脸上。
中年男子压在副令大人身上,一动不动,面目已是血肉模糊。
而副令大人被捅穿了胸膛,张了张口,终是颓然无力。
顷刻之间,同归于尽!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怎么回事……”
当头的公人,呼吸不由得凝住,看向了庄冥。
庄冥扫了一眼,只见此人是真正的惊骇,以及发自内心地问话。
这不是江地正令与副令的心腹。
或许也是为了保密,自觉十二名武者,足以要他庄冥的性命,因此其他的公差,并不知晓内中详情。
适才他们听到动静,闯了进来,只看见十二名武者早已躺倒在地。
而那中年男子见得公差到来,顿时飞起一剑,刺杀了副令大人。
与此同时,副令大人手中的令牌,砸碎了那中年男子的脸。
众人亲眼所见,同归于尽。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庄冥深吸口气,说道:“此人不明来历,率十二名武者,暗藏在此,忽然杀掉了我庄氏商行的手下,随后你们便进来了,剩下的……你们也看见了。”
那公人脸色变幻,使了个眼色。
众人还是逐渐朝着庄冥围了过来。
适才的场面,他们是亲眼所见。
但是这年轻人,终究是唯一的人证。
不论真相如何,根据律法,须得将此人暂时扣押审问。
“诸位这是作甚么?”庄冥目光扫过众人,这般问道。
“这位公子无须担忧,我等只是按律法行事。”那中年人沉声道:“十数条人命,还有我江地副令大人,此地又只有你一人存活,我等务必慎重。”
“想要抓我?”庄冥说道。
“只是按律法而行。”中年人正色道:“适才的场面,我等亲眼所见,确实不是你动手杀人,而且你也让我等保护副令大人……但我等毕竟是朝廷的公人,须得细察凶案,究竟真相如何,我等不会鲁莽定论,我会让人勘察此地,若一切事情,当真与你无关,江地官府不会冤枉你的。”
“可我还有大事。”庄冥轻叹了声,说道:“不若放我去,我就在江地,有什么事情,传召一声,我自当配合。”
“那就委屈你了。”中年人当即挥手,道:“先绑了再说。”
“不忙。”
庄冥抬了抬手,淡然说道:“你们正令大人想必快到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第百十一章 欲擒正令见府尊!
江地风波骤起。
庄氏商行当中。
“报,福老,出大事了。”
“怎么?”福老等人虽然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公子、岳爷、陆合三人,至今未出,但我等在外,听闻内中动静不小,似乎有喊杀之声。”
停顿了下,这报信之人又道:“而且,此刻江地各方公人,均受调动,上百公差往那边过去,听闻正令大人也从通府河赶了回来,随行二百精锐……还有,‘永’地那边,好像也有兵将,赶来‘江’地。”
“果然……”
福老等人早已预料到,公子仗蛟龙之力,已不会如以往那般忍辱负重,暗中谋划,险敌于无形之间,但此去毕竟是和谈,而和谈的对象,实则是江地正令,而不是郑元山。
所以福老也抱有希望,未必会真的谈崩。
但现在,江地兵将调动,外地也有兵将调动。
终究还是动武了啊。
“可要……”白庆肃然道:“我们前去?”
“不必,我还有大事要你们去做。”福老沉吟说道:“公子既然早有准备,又有龙君之力,我等不要乱了他的布置。眼下重要的是接手耀、谷、禾三地生意,这也是公子临行前的吩咐,咱们要接手那边三地,人手毕竟有限,只单凭你跟柳河,即便入了宗师,想要去相助公子,也无济于事。”
“您老的意思是,袖手旁观?”
“公子事先没有吩咐,便不要妄动。”
“福老说得是。”霜灵点点头,说道:“龙君之力,本已胜过千军万马。”
江地正令,率二百精锐归来。
他紧握腰间的令牌,大步而行。
“怎么回事?”他语气阴沉。
“我等也不清楚。”那公人苦笑了声。
“你们干什么吃的?”正令大人怒道。
“听得内中动静,我等便闯入其中,只见已是一地尸首,而那位姓周的先生见得我等到来,忽然持剑杀了副令大人。”
“什么?”
江地正令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幻,道:“姓周的,杀了王副令?”
那中年人苦笑道:“不错,我等亲眼所见。”
江地正令脸色变了又变,道:“那姓周的呢?”
中年人回应道:“死了。”
江地正令蓦地握拳,深吸口气,方是平静,皱眉问道:“死了?”
中年人说道:“他一剑刺穿副令大人,也被副令大人的令牌,砸碎了脸,同归于尽。”
江地正令脸色渐渐阴沉,忽然道:“那庄氏商行的人呢?”
中年人应道:“名为郑元山的那位,也被那姓周的先生,一剑封喉,也死了,只有那年轻人,叫做庄冥的,还活着。”
江地正令握紧了手中的官令,沉声道:“只活了他一个?”
中年人点头道:“院**十六人,连同副令大人在内,十五人身亡,只有那年轻人活了下来,目前仅有他才知晓真相,也是唯一的人证。”
江地正令蓦然挥袖,道:“人证?不是凶徒?”
中年人怔了下,忙是摇头,说道:“我等亲眼所见,不是他杀的人,况且他一个病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来杀人的本事?适才命仵作勘察,十二名武者是被巨力震杀,而郑元山是被周姓男子一剑封喉,至于副令大人遇刺时更是我等亲眼所见,更不必说……”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什么,道:“对了,我等进入其中,尚未反应过来,还是这年轻人出声提醒,让我等去救副令大人,可惜我等还是晚了一步。”
院内。
庄冥坐在石椅上,神色平淡。
陆合跟岳廷,分别在他身侧。
场中十二名武道高手,其中六位宗师,均已死去,加上另外三人……其中一人,郑元山死不瞑目,他是为敌之人,死不足惜。
但想起当年在庄氏商行共事,陆合与岳廷也着实谈不上多么高兴。
完全没有击败敌家,杀死叛徒的那种畅快,只有些许难言的复杂。
“公子……”
陆合迟疑了下,终是出声。
岳廷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多话,实际上,他今年受郑元山和袁涛所制,那点儿情分也淡了不少。
庄冥点头说道:“毕竟也曾为我庄氏商行立功,替他合上罢。”
陆合上前过去。
却有公人拦阻。
“干什么?”
“我见仵作都已经勘察过了,看他死不瞑目,心里不大好受,替他合上,如何?”
“场中一切,任何人不得妄动,何况你家主子最具凶嫌。”
“兄弟……”陆合凑近前去,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倏忽伸手,往他手上递了一块银子。
“嗯?”那公人眉头一挑。
“通融通融。”陆合神色如常,这样的事情,他以前行走江湖之时,最是不齿,后来跟随公子,四处办事,上交官员,下交匪盗,而这一套便也熟门熟路了。
“嗯……”这公人偏头问道:“这具尸首,查好了没有?”
“查好了。”有人应道。
“好。”
这公人看着陆合,挥了挥手。
陆合道了声谢,走上前去。
那公人掂了掂银两,心中甚为满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岳廷拍了拍剑鞘,心中暗道:“他娘的世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又看了看公子,看了看陆合,想起当年那个刚正侠义的武林侠士,心中又道:“他娘的,近公子者……黑得都快跟我一样帅了……“
陆合蹲下身子,看着死不瞑目的郑元山,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目。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数年不见,便忘了公子是怎样的人物?”
“就算没有龙君之力,公子之谋,也不是你能斗得过的。”
“真以为来到了大楚王朝,便看到了更广阔的世道?”
“当年派遣你们过来的公子,本为天上人,又怎么可能是井底之蛙?”
“利欲熏心,如今的你,死得不冤,只是当年与我等共事的郑元山,才可惜了。”
他缓缓站起,又看向了院外所在。
只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而且人数不低于百人。
院外隐约有恭敬的声音响起,传入了院内。
江地正令大人回来了。
但陆合却没有回到庄冥的身边。
听说这位各地的正令大人,具有神异的力量,能吃掉武道宗师的妖邪都会被消灭。
龙君极为强大,但毕竟正令的力量,还没领教过,须得有备无患。
这里相对来说,临近门户。
若真起了争斗,他要拦住院外的援军,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公子若是要杀出重围,他也可以守住这道门。
那适才收了银两的公人,听得正令大人归来,不断给陆合使眼色,而陆合只当没有看见。
院中的气氛,逐渐凝滞了下来。
“大人。”
“大人。”
“大人。”
……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不敢怠慢,恭敬的声音,从院外开始,一声接一声,接连不断。
而江地正令大人的脚步,逐渐临近。
庄冥伸手入袖中,抚弄着蛟龙的头顶肉包。
他这蛟龙之身,如今显露真身,已能长达三十二丈,极为粗壮,不谈经他使来,蛟龙战力会是如何强悍,单论修为,法力之雄厚,已不逊色于寻常的金丹上层人物。
不过,想要再进一步,似乎遭遇了瓶颈,还需要积累,才能一举冲破。
或许下一次冲破,便可以长出蛟龙独角。
待到那时,修为大增,战力大盛。
他将手从袖中缓缓抽出,抬头看去。
院外的那位正令大人,脚步沉稳,脸色如霜。
“庄冥!”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杀机。
“见过正令大人。”庄冥起身来,施礼道。
“你敢杀朝廷命官?”江地正令厉声道。
“大人是要唬我么?”庄冥背负双手,昂然道:“事情经过,我已如实告知你属下的人,想必半途之上,他们也告知了你。在此期间,我未曾动手,你的仵作吏使正在勘验,你善于缉凶查案的属下,也在勘察,他们应该可以推断出真相,而还我一个清白……”
“你真当本官蠢么?”
“大人何出此言?”
“大庭广众之下,袁涛无端赴死,一身宗师武道修为全然未使,死得不明不白,而今你故技重施,真当本官不能奈何得了你?”
“无凭无据,大人要用话术吓唬我,诱我招供?”庄冥轻笑道:“这还不如严刑逼供……”
“袁涛的命是小事,可朝廷命官的命,可不是你说取就取的!”
江地正令的手,按在了他的令牌上。
二百余精锐,围住了这院落。
而院中三十余人,在他身侧护卫,足有九位宗师。
这样的力量,如放在东胜王朝,已能正面撼动千军之众!
庄冥轻笑了声,伸手按了按,示意岳廷与陆合二人不要妄动。
随后他才看向江地正令,脸色渐冷。
“袁涛死了,与我何干?”
“副令死了,与我何干?”
“满院武者死了,与我何干?”
“谁见我杀人?”
“我杀人的罪证何在?”
“我未曾出手,你无凭无据,敢定我罪?”
庄冥看向众人,挥袖道:“庄某尊重这大楚王朝的律法,但你这一地正令,是要践踏大楚律法,还是觉得你便是一地王法?若真如此,说不得便要送你去见掌印府尊大人!”
江地正令退了一步,喝道:“庄冥!你死不悔改!待本官拿下了你,再慢慢炮制!”
他伸手一挥,喝道:“拿下!”
院中公人,尽都围了上来。
庄冥轻笑出声,站起身来。
身上顿有龙吟之音响起。
众人气血尽数凝滞。
连同武道宗师,竟也都气血不畅,举动凝滞。
“果然是修道之人!”
江地正令面色一变,当日他官令动荡,而袁涛死得不明不白,心中便有猜测。
但这年轻人,终究没有习武的痕迹,何况武道至高也不过袁涛所在的武道三重。
这果然是个修行人,且手法极为玄奇!
但他早有所料,也不意外,而且也没闲着。
在之前下令抓人之时,已连踏七步。
此刻他停下脚步,便将手中令牌往前一引。
当即气氛一凝!
第百十二章 借苍天之光,以正令斩此凶徒!
“上禀掌印府尊大人,下官为江地执正令官员!”
“今有江地境内,恶人逞凶,仗道术横行!”
“下官以江地正令,欲斩凶人,保江地安宁!”
“借苍天之光,请府尊准许!”
江地正令大人,连踏七步,将正令往前一按。
而在第九府。
执掌三府之印的老者,面色一凝。
作为一地正令,即便未曾修行,然而凭借此等法器,只须得随手动用起来,便能克制道印的层次修行人,或者相应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而如今这江地正令,却不是随意动用,而是以此大礼,请动一府之印的力量。
联想到刚才江地副令溃散,他当即明白,没有半点迟疑,口中立即应道:“准!”
那第八府的府印,当即一凝,光芒闪烁。
府印之力,开始汇聚在其中一点。
那是属于江地的范围。
“江地正令,动此大礼,行此大咒,看来那凶人不是一般的道印修为可比。”
“或者是不止一名道印上层的凶人。”
“而今老道借他府印之力,金丹之下,无不可斩。”
“如此力量,能持续五息。”
江地。
气氛凝滞,如陷泥潭之中。
世间习武之辈,如若犯禁,如凶徒流寇,皆有官府公人缉拿。
而修行之辈,手段玄奇,变化较多,一般修行人哪怕凝就道印,也会被武者生擒或是斩杀,但有些特殊的修行者,所学玄妙,道术诡异,凡俗武者难以擒拿。
故而有一地法令,可以镇压修行人。
“斩!”
江地正令大人,将法令按落,光芒凝聚如刀,宛如雷霆一般,斩落下来。
他虽非修行人,却施展出能斩修行人的道术!
岳廷心中一惊,便要迈步。
然而庄冥一手按住了他,免得这小子脑袋发热,为了护主而直接冲了上去。
那边的陆合,也是神色凝重,但他坚信,龙君保得住公子……而且,他就算过去,也保不住公子,不若在此,把守通道。
“小瞧你了。”
庄冥这般说着。
在他袖中,陡然飞出一条蛟龙。
那蛟龙长仅二尺,宽仅二指。
迎风涨大,长达丈许,粗如横梁。
这一地官令所凝聚的光芒,斩落了下来。
蛟龙昂然咆哮,完全没有躲避,只是往上一迎,爪子一扫。
那光芒骤然散去!
“什么?”
江地正令脸色一滞,僵在原地。
院中所有人,都不禁为之骇然。
谁都未能想到,此人身上,竟伴随一头蛟龙!
“这法令凝聚出来的一刀,堪比初凝金丹的真人所施展出来的道术。”
“如此威能的一刀,还斩不掉金丹级数的真人,但金丹以下,无论道印上层,还是武道宗师,皆无法抵御。”
“原以为一地的官令,只能发出堪比道印上层的道术威势,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庄冥心中这般想着,却又笑了一声。
他小瞧了江地正令。
而江地正令,何尝不是小瞧了他?
他看向那江地正令,道:“此刀能镇压道印级数的修行人,可惜斩不掉我。”
“再斩!”
江地正令立时醒悟,复又念道:“斩!”
那一块官令,再度掀起光芒!
光芒凝聚如刀,斩落下来!
此刀堪比金丹级数的道术!
但依然被蛟龙打散了去!
“再斩!”
“再斩!”
五息!
五刀!
借由府印加持的力量,溃散了去,只是存留江地正令本身的力量。
此刻再发的刀,最多只能发挥出堪比道印上层。
江地正令大人,握着他手中的官令,看着那眼前眸光深邃沉凝的蛟龙,脑袋一片空白。
自开始以来,这年轻人在他眼中,也不过区区商贾,那庄氏商行的命脉都拿捏在他这位江地最高官员的手中。
尽管这年轻人能杀宗师,让他极为吃惊,也自认小瞧了对方。
然而他也并未真正惧怕对方。
因为他是朝廷命官,身份高贵,更具有仙神般的力量。
凡尘俗世,不管是武道宗师,还是道印修行人,他都能镇压得住。
但此时此刻,他动用了最强大的力量,依然无法镇压对方。
对方掌控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世间的界限。
“蛟龙……仙神……”
江地正令微微颤动,只觉口干舌燥,“你……”
如他所见,如他所料,这年轻人本身未有习武,也无什么道行,但谁又能想到,一个凡夫俗子,身边竟有一条堪比仙神的蛟龙。
更古怪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在具有仙神级数的力量后,仍然混迹凡尘俗世的?
掌控着堂堂仙神般的力量,却在世间勾心斗角,来开办商行,创立生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该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仙神?
第九府。
老者露出异色。
“怪事?”
“连出五刀?莫非有五个贼人?”
“而且这五刀竟然无功而返?”
他眉头紧皱,这五刀可不是随便出的。
江地正令,象征着一地的权柄。
而他借去的府印之力,也是一府的权柄。
如今这力量凝聚,用来杀掉凶徒,消耗的力量,源自于这第八府以及江地。
按道理说,一刀斩出,如能杀敌,便能汲取对方法力,补益消耗。
而今府印光芒暗淡,显然消耗没能补回。
“糟了,按大楚王城给的法册记载,如此动用五刀,无功而返,消耗未能补足,接下来这一年半载,只怕江地境内,会接连出现地动之灾,尾随洪涝或者旱灾。”
“而且,第八府其他各地,经我府印,借力给江地,怕也要受牵连,生出灾情。”
“这究竟怎么回事?”
老者脸色十分难看,不久前被贬下来,而今才刚接任凡尘三府之地,便接二连三出事,莫非他真的运势太差?
深吸口气,便见这老者喝道:“来人,本官要去江地一趟。”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匆匆忙忙,高声喊道。
“老师……我那王冠,至今未寻得,您可有办法了么……”
江地境内。
院内气氛凝滞。
“正令大人好本事。”
庄冥缓缓往前,负手而立,眼中浮现出极为不善的意味。
这位江地正令大人,脸色惨白到了极点,道:“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受楚帝亲封,你要杀我?”
庄冥缓缓说道:“根据大楚王朝,在修行人当中的律法秩序,凡修行有成者,结成金丹,高于世俗,不得在人间妄动而祸乱红尘,如有入世游历,仍须恪守律法,然而……若有凡夫俗子,进犯真人,如犯神威,可杀!”
停顿了下,他看着这江地正令大人的惊恐神色,只觉得有趣,又道:“当然,朝廷命官,又是例外,你毕竟是受楚帝亲封,执掌一地,手握官令之人,象征着大楚王朝的脸面,我若在此杀你,无论事情起因如何,大楚王朝必不能善罢甘休。”
“那你……”江地正令眼前一亮,心中升起一缕希望。
“但只要我不杀你,便不是大事。”
庄冥说道:“不过……”
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正令大人的脸,悠悠说道:“我要借你,去会一会那位掌印府尊大人。”
江地正令面色变化,正要开口,却被龙威震慑,动弹不得。
庄冥伸手收了蛟龙,而龙威震慑,依然让在场的武者,尽都无法动弹,只能露出惊恐而又复杂的眼神。
“走罢。”
庄冥笑道:“你胆敢诬陷我杀人,还敢动用法令斩我,我倒要看看,掌印府尊大人,会不会治你这‘以凡犯神’的罪责?”
岳廷跟陆合对视一眼,看着满院武者,无一人动弹,当即面面相觑。
“公子,我去找辆马车。”
“不用找了,这位江地正令大人,早已准备好了。”
庄冥说道:“出去……”
他声音才落,脚步却停住了。
岳廷与陆合,皆有讶色。
但还未等他二人问话。
却有一声闷响!
“围住这里!”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稚嫩之余显得极为清澈,语气却又冰冷如霜,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庄冥抬手一按,招来陆合跟岳廷,缓缓道:“此人声音,有震慑之力,让人不禁更为信服,是他运上了法力,从法力上看,该有道印上层修为。”
不单是有道印上层修为。
只怕还有一府主簿之印。
“三府掌印府尊的随身童子?”陆合沉吟道。
“是他……”岳廷点头道:“如此稚嫩的声音,又能号令官府公人,也有道印级数修为,足见他位高权重,且修为不俗,不说整个东元境,至少这三府之地,也只有在那位新来的少年主簿了。”
院外,但见少年翻身下马,脸色冰冷,宛如寒霜。
他一路而来,入了江地,便先到官府,探知了一切事情,马不停蹄,来到此处。
而今,江地执掌副令的官员死了,他父亲也在这里死了。
唯一存活的人,是庄氏商行的主人,名为庄冥。
在他眼中,那就是真正的凶手!
至于他父亲刺杀副令一事,在他眼中,简直可笑至极!
只是,无论可不可笑,无论是真是假,他总要一个交代!
十六人,死十五人,只留一人。
他必须探寻清楚,其中来龙去脉。
但是,无论真相如何,既然他父亲没能幸存活命,便也没有留下一个幸存者的道理。
这名为庄冥的男子,待他问明一切,事后仍要陪葬。
第百十三章 镇压主簿,府尊来援!
院落之中。
威势正盛。
大量公人武者,尽都被震慑,未敢妄动。
而那位江地正令大人,手中的官令,已然落在了庄冥的手上,他本身也被龙威所慑。
当少年周盛踏足此地,便发觉威势凛然,震慑八方。
“好一个凶徒,仗着道术,在我东元境放肆?”
少年之声,清澈而冰寒,昂然喝道:“你可知道,这里是大楚王朝的疆土?你可知道,这里是太元宗的境内?纵然真是凝就金丹的真人,也没有资格在世间肆意妄为,践踏大楚律法!”
庄冥背负起双手,立身原地,看向来人。
江地正令,便在他的身边,被陆合跟岳廷,分别搭住肩膀,不得妄动。
但见那少年走了进来,不过十余岁的样子,只是身着官袍,腰挂官印,神色肃然,行走之间,自有风采,隐约有慑人之意,令人不知不觉,便忽略了他过于稚嫩的年纪与面貌。
庄冥淡然说道:“我自然知道这里是大楚王朝,也知道这里是太元宗。”
周盛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江地正令大人的身上,又看着庄冥,喝道:“那你还敢逞凶?”
庄冥说道:“我未曾践踏大楚王朝的律法,一切行事,均在律法之内,你可严查此事,我可未有动手杀人!”
周盛寒光大盛,道:“我也是修行人,你真当如此行事,便能瞒天过海?今日单凭你擒拿朝廷命官一事,本官便有权斩你!”
庄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大楚王朝,底蕴深沉,没有任何修行人会想要以一己之力,去直面这大楚王朝!
至少此刻,在明面上,他没有罪,便也谈不上认罪。
而就在庄冥准备继续开口之时。
却听得那位正令大人蓦然出声高喊。
“主簿大人!”
江地正令大声道:“你父亲便是被此人所害!他仗着道术,肆意妄为,今日……”
咔嚓一声!
陆合目光冰冷,倏地伸手,卸了他的下巴。
旋即手指探入他口中,点了他的舌头。
这位江地正令大人,当即惨叫了声,而惨叫之声,又含糊不清。
场中的气氛,再度凝结。
周盛的杀机,已无半点掩饰。
作为一府主簿,他身为官员,不能为私仇泄恨,所以他适才所言,均以主簿身份。
但此刻被江地正令点明,他的杀意,也不再掩饰。
“原来如此……”
庄冥神色渐冷,想到了那周姓男子,心道:“关于这点,倒也算我考虑不足。”
郑元山请来的周姓男子,被他以龙威操纵,与江地执掌副令的王大人同归于尽。
根据消息上称,郑元山之所以被江地正令看重,便是因为他结识一人,与新任府级主簿有关。
未曾想到,适才那周姓男子,不是一般的“禾”地周家族人,而是这位府级主簿的父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无论他庄冥今日怎样辩解。
对方也不可能罢休。
不死不休!
“你可以动手了。”
庄冥淡然说道:“我不先动手,是敬你为一府主簿,大楚王朝的官员。”
此刻知道先前死去的那人,是这位主簿的父亲,庄冥便放弃了用言语和对方交谈的念头。
事到如今,他再是巧言善辩,也无缓和的可能。
那就斗上一场!
“那你受死罢!”
周盛也不客气,立时取过官印。
他知晓这个年轻人,镇压了江地的正令,修为超出了道印所应有的界限。
所以他没有试探,没有过高依赖自身修为,而是立时取出了一府主簿官印。
光芒大盛,整个院落,都闪烁在其中。
而被龙威震慑的朝廷公差,也被官印遮掩,顿时恢复过来。
正当周盛要下令,一并上前围杀之时。
却见这些公人,尽都哗然,惊恐出声,有九成人数,都仓皇逃窜,又冲散了余下一成仍想稳住场面而恪守本职的公人。
周盛心头大怒,江地境内的官府公人,竟是如此狼狈不堪?
正要准备怒喝一声,命众人止住乱象,但念头一起,却也放弃了。
真正的依仗,还在于他的官印。
“斩!”
周盛收回心思,任由众人逃窜,而手中的官印,凝成一柄长刀,劈落了下来。
这一刀,威势凛凛,如斩裂虚空!
这一刀,比先前江地正令请求府印之助的锋芒,更为强盛!
这一刀,能斩金丹之辈!
锋芒之盛,遍及八方!
适才逃窜的朝廷公人,尽都凝滞了下来。
即便是岳廷与陆合这样的宗师,也都笼罩在生死的悸动之间。
只有庄冥,赞赏了一声。
昂然龙吟声起!
但见一条蛟龙,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迎向刀光!
这一刀不能避,如若避开,院落都将毁去,庄冥人身与岳廷及陆合,都难逃这一刀。
因此这一刀再强,也仍然是要挡!
轰地一声!
刀光被龙爪撕裂,旋即破散!
庄冥的目光,落在那官印上面。
这周盛本是道印上层修为,借助一府主簿官印,不谈其他方面,单凭力量而言,便能在金丹级数的真人里,位列中游。
这仅仅是一府主簿而已!
金丹与道印之间的差距,如天壤之别,有仙凡之隔,然而大楚王朝的官员,借一府主簿官印,就能跨过如此鸿沟!
单从这官印来看,大楚王朝的底蕴,便是深不可测。
而他看着那官印,心念这般转动。
可周盛已经愣在了原地。
此人身上,伴随一头蛟龙?
而且竟然如此强大?
便是恩师亲至,如不借助府印,怕也难以镇杀此等蛟龙。
“你……”
周盛脸色煞时苍白。
他脑海中闪过了聚圣山福地,东胜王朝的蛟龙传说。
不过瞬息之间,又否定了。
聚圣山福地,距此甚远,且听闻那蛟龙只是初成大妖。
他不久之前,才与恩师从那里归来,未过几日而已。
此外,天地之间,蛟龙虽然罕见,但也并非绝无仅有。
这大楚王朝境内,也出了一头蛟龙?
而且这头蛟龙,远胜之前听闻的那头蛟龙,显得如此之强大,更是被这青年掌控着?
降服了一头蛟龙的年轻人,又该有多高的修为?
他父亲怎么会招惹了这样的人物?
“你一府主簿之印,能斩寻常金丹级数强者,可我这蛟龙,可不是寻常金丹可比。”
庄冥淡然说道:“不知你动手斩我,此举合乎大楚王朝律法么?”
江地之外。
天空中闪过两道光芒。
前一道光芒,赫然是个老者,身着官袍,腰挂三印,眉头微皱,略有忧色。
另一道光芒,则是一头飞禽,宛如巨鹰,通体金色,翼展丈许,上面坐着一个青年,相貌端正,衣着华贵。
“老师,究竟出了何事?”青年的眼中,带着许多疑惑。
“怪事,具体老夫也未清楚。”
老人眉头紧皱,说道:“老夫上任才数日光景,江地执掌副令的官员便被人所杀,适才江地正令请求府印相助,老夫准许他借力,然而未能斩敌……老夫已命弟子周盛,立即前往江地。”
旁边那华衣青年惊道:“一地正令,可镇压道印上层修行人,借力之后,堪比金丹初境,他未能斩敌,莫非要斩的是真正踏足金丹级数的真人?”
老人点头说道:“定是如此,先前周盛已经动身前去查看其中究竟,他本为道印上层,借此官印,寻常金丹真人,亦能镇压得住。在三十息前,他的府级主簿印,也有动用的痕迹……”
按道理说,金丹级数的真人,已是超出凡尘俗世之外的界限,如若神灵般的存在。
大楚王朝律法森严,各地官员均受朝廷法令,凡府级官员,均有堪比金丹的能耐,故而各方真人,哪怕游历红尘俗世,也不会过度肆意妄为,至少在明面上,不会过多逾越,而践踏律法。
而各地官员,本身多为凡夫俗子,面对修行之辈,也颇多礼遇,不会无端得罪这般高人。
纵观数百年间,整个大楚境内,道印层次修行人,被官府通缉或是斩杀的,倒是不少。
可是金丹级数,已极少有与各地官府产生冲突的。
其中原因复杂,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此等境界,高于世外,在凡尘俗世间,极少有什么事情,也极少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这样的人物去甘冒大险,而触犯大楚王朝。
虽说行走世间,难免有些龌蹉之事。
可但凡有些眼力的,不敢招惹金丹真人。
而没有底蕴的,才没有眼力,胆敢“以凡犯神”,触怒金丹真人,而这样的事情,在大楚王朝律法中,则是准许真人施威,加以惩处的,但也有界限。
如受凡人所犯,可以施威惩处以凡犯神之人,却不容许大肆屠杀,不容许主动出手,不容易践踏律法。
何况,金丹真人,想要杀凡俗之辈,也从来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如此人物,暗中行事,只要风波不大,各地官府也不愿过多追究事情起因,隐约也睁一只眼,而闭一只眼,就此揭过。
数百年间,修为越高的修行者,便越少在人间闹事。
除了少数散学修行者,无门无派,刚从道印层次而凝结金丹,自觉已凌驾世间,难免有些本性中的狂傲展露出来,但这样的人物,往往也挡不住府级主簿之印。
“动用官印,结果如何……”
“周盛动用了府级主簿官印,至今只见消耗,不见补益,可见未能杀敌。”
“这……”
“对方在金丹级数的真人中,约在中层之列。”
“于金丹修为,位列中游,已非初成真人,如何还敢直面官府,与朝廷命官动了这等冲突?”
“所以才是怪事。”
老者微微沉吟,又道:“而且……”
他声音才落,府印光芒大盛。
而内中传出一个稚嫩声音来,充满了惊惧与焦急。
“师尊救我!”
第百十四章 险些吓坏了掌印府尊
第八府内。
各地执令的官员,均是感觉官令有异,心头不禁为之震动。
此时此刻,各地官员手中的官令,无论是正令还是副令,尽都闪烁不已。
赫然是掌印府尊,动用了官印之力。
“新任掌印府尊大人来了?”
“似乎往江地去了?”
“适才我等所辖之地,都有权柄被借走了去,莫非是江地正令借法?”
“速探江地之事!”
苍穹之上。
光芒闪过。
“老师……”飞禽之上的景王,此刻看着老者腰间的三枚官印,尽都光芒闪烁,加持在老者身上,不禁让他露出讶异神色。
“景王殿下,你尊称老道,一声老师,老道便也教你一句,凡事谨慎为上,切不可自视过高,而莽撞大意。”
“弟子……明白。”景王神色异样。
“莫怕被人耻笑,即便谨慎过度,不外乎被人视作是魄力不足,内心嘲讽两句而已,而若是谨慎不足,往往是有性命之忧,悔之晚矣。”
老者神色凝重,说道:“老道推测,此人本领不俗,未敢大意……修行至今数百年,老道性命犹存,未曾夭折在求道半途,便是以谨慎二字为先。”
他本身是为金丹上层人物,原本在世间,也是顶层人物,放在修行人的层面,也堪称一方高人。
但对方亦是不俗,连他那动用府级主簿官印后而堪比金丹中游的弟子周盛,都已轻易击败,而借官印求援,由此足见那江地之内的凶人,超过了金丹中游的境界,至少是金丹上层的人物。
他虽然出身太元宗,所学极为不凡,非是寻常金丹上层之辈可比,但也是一向谨小慎微。
而今腰挂三印,均是不凡宝物,没理由托大,而放置不用,便也立时动用了三印之力加身。
当他动用三印之力,顿时三府各地官令,均是闪烁不定。
尤其是老者此刻踏足了第八府。
于是上级府印的威势,震慑了第八府境内。
第八府内,共有九地,每一地皆有正令及副令,十八块官令,尽都为之震动。
江地。
院落当中。
龙威镇压全场。
所有人仿佛定住,不敢半分妄动。
“倒真是好生玄奇。”
而庄冥则坐在石椅上,手中握着一块法印,左右翻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信物,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感觉奇异不凡。
这块府级主簿的官印,比起江地正令,分量重了不少。
用修行人的眼光看来,这件看似寻常的官印,本身该算是一件极为不凡的法宝。
只不过,他也发现,这样的“法宝”,似乎只有周盛才能动用。
想必这也杜绝了不少修行人抢夺各地官员法印的念头。
毕竟利欲熏心之辈,自古以来,不曾少过。
只是所得利益,是否值得去犯此大险,才是世人的考虑,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人,皆是如此。
修行人行走于世,而少有招惹事端的原因之一,便也是因为世间事物不足以动其心。
“你……”
周盛喘息不定,看着那块官印,目呲欲裂。
岳廷则一剑横在他肩上,锋刃贴着他的脖颈。
单凭道印上层的修为,固然法术玄奇,但论起正面的战力,未必就强过武道宗师。
而且在这咫尺之内,岳廷这位宗师,更是随时可以在周盛施展道术之前,便一剑封喉。
此刻周盛又失了官印,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我当如何?”
庄冥看着周盛,轻笑说道:“道印上层,也仍然在凡俗之内,只等同于武道宗师,而我之力,高于世外,纵然你身份不凡,胆敢无故犯我,也是‘以凡犯神’,罪当如何?”
“你……”
周盛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此人托大,让自己先动手!
不是对方真的敬畏大楚官府主簿的身份。
不是对方多么狂妄自大。
而是对方早有准备。
他要定自己,以凡犯神之罪!
这一条律法的制定与推行,起于二百年前,期间极为复杂,究其原因,还是为了捍卫修行人的颜面,从而维持世间稳定!
数百年前,大楚王朝起于凡尘,而最初的律法,本无“以凡犯神”之罪,而是对修行中人多有限制,不准许修行有成之辈,在人间肆意妄为,甚至不得任意显法于人前。
尽管律法严苛,但仍然不乏金丹级数真人,于世间闹出风波,多年变故频发,使得大楚王朝的高层百官,终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他们这些王侯将相,虽也是修行之辈,但毕竟在世间身份极高,无人胆敢触犯,可其他金丹真人,行走在世,却不可能时时展露神威,昭示身份。
这仙凡之间,差距太大,金丹级数的真人,于世间便如神灵,而凡夫俗子弱小如蝼蚁一般。
尽管大楚王朝律法森严,但要金丹级数的真人,在俗世间行走,被凡夫俗子欺凌时,而忍气吞声,也绝无可能。
于是才有了那一条“如有凡夫俗子,进犯真人,如犯神威,可杀!”的律法。
对方让自己出手,是早有准备!
“你……”周盛脸色骤变。
“你犯我威严,该当何罪?”
庄冥缓缓说道:“今日理不在你,而在于我……纵然你授业恩师,是此地的掌印府尊,也须来讲道理才是。”
停顿了下,他肩上的蛟龙,轻轻游动,看向周盛。
周盛不由心悸,眼神避开。
“掌印府尊,想必本事不凡,所掌府印,也非寻常,不知比起我这蛟龙来,能强得多少?”
庄冥缓缓说道:“我猜,掌印府尊若比我强得太多,能视我为蝼蚁,或许会将我镇压,而庇护你。但若不能强我太多,便也须得与我讲理,而论起理来,则你该受罚。”
周盛脸色变幻,心中念头转动。
这蛟龙之力,比他想象中,强得太多。
已入了金丹上层的行列。
而自家师尊,虽也金丹上层,但真能诛杀这头蛟龙么?
尽管三府官印加身,本事比以往更强,但真能视蛟龙为蝼蚁么?
“你师尊大约快到了罢?”
庄冥平静道:“我在这里等他。”
周盛脸色渐渐苍白。
而江地正令,却也颤栗无言。
就在这时,庄冥手中的官印,光芒倏忽闪烁。
周盛见状,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虽然官印在这白衣年轻人手中,但异象却不可能是这年轻人引出来的,普天之下,能够动用这官印的,只有他周盛本人,以及掌握这片土地,权势更高的朝廷命官。
而今官印绽放光芒,显然是他的师尊,而今的掌印府尊,借用了这一枚官印的力量。
从光芒强盛来看,已是进入了第八府。
甚至已到了江地。
“这是在示威?”
庄冥看向周盛,轻笑着道:“他是怕我杀了你,先以官印震慑于我?”
周盛脸色冰冷,说道:“你若此刻逃命,或许还能逃掉,如若不然……”
庄冥笑道:“我此刻若是离开,三府之地,必将封锁,通缉于我,想必我是逃不出去的。即便逃出去,整个大楚王朝,整个天御福地,都会通缉我……我还不如在此等候,此刻是我有理,若是我就此逃去,如畏罪潜逃,道理便说不清了。”
周盛语气一滞,心中再度想起,此人对于大楚律法,极为熟悉,甚至要定自己以凡犯神之罪,岂是自家寥寥几句话,便能惊走的?
“来了。”
庄冥回头,示意陆合与岳廷不要慌张,旋即肩上蛟龙腾飞而起,展露原身。
三十二丈长躯,粗壮无比,游走长空,遮掩日月。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心中激荡,呼吸凛然。
旋即蛟龙降落,将整个院落,盘在中间。
鳞甲光芒莹润,而龙首高抬,眸光幽深万分,望向了南侧天穹。
南侧天穹。
从天际而来的两道光芒,在临近之际,忽然放缓了一瞬。
“快要到了,景王殿下,你便留在金禽背上,莫要落地,莫要往前。”
老者正色道:“待老道前去,降服此人。”
景王稍微点头,却又叹了声,说道:“无奈小王道行低微,未能凝就金丹,无力相助。”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不过一个祸乱人间的修行人,何须殿下出面?”
他这般一笑,三枚官印,绕身而飞。
而他蓦然往前,风雷滚滚,气势压迫。
“何方凶徒,敢在本官辖地之内逞凶?”
老者气势冲霄,凭借三印加身,强盛万分。
他只一息,便在空中,横越百丈。
数个呼吸,已临近那处事发之地。
然而遥遥俯视,便见那一座院落之外,盘踞一头蛟龙,威势强盛,而且……极为眼熟。
“……”
“前辈,好久不见,晚辈甚是想念,特来寻你,叙旧来了。”
前方院中,一道声音,轻描淡写,悠然说来,甚是和善,微带笑意。
刹那之间,老者脸色一滞,身外三枚官印,颤动了一下,险些坠落了下去。
他连忙稳住,倏忽降落在地。
落地之际,脚踏实地,犹觉不稳。
仿佛土地松软,如若云雾。
第百十五章 定罪!革职!【求订阅!】
老者从天而降,落地之后,半晌未有迈步。
他身外的三枚官印,均已收回,敛了气息。
此刻他目光往前,看向那头蛟龙。
也越过院落,看见了悠然闲坐的白衣年轻人。
他对这个年轻人,极为熟悉。
聚圣山福地,白圣君座下十三真传弟子,庄冥!
老者脸色变幻,心中震动,隐约有几分惴惴不安。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江地闹出动静的,赫然是这个庄冥。
这年轻人,不是在聚圣山福地的东胜王朝么?
如何又来到了这天御福地的大楚王朝?
莫非是前次聚圣山不愿罢休,命他追杀过来,处置自己贸然踏足聚圣山福地的罪责?
顷刻之间,老道心绪浮动,脸色变幻。
“前辈,多日不见,可还好么?”庄冥再度含笑道。
“还好……”
老者一步迈出,跨越百丈,临近那一处院落,但见他临近之事,却又停下,深吸口气,方是语气复杂地道:“只是,道友如何在此?”
他目光落在了蛟龙的身上,今日这一头蛟龙,给他一种极为心悸的感觉。
当日在聚圣山福地,他也直面过这头蛟龙,但也只感这蛟龙是初成大妖的气息,未有让他产生忌惮之感。
可是因为聂平尸首在前,又忌惮于这年轻人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便也没有了把握,谨慎为上,不敢冒险,而就此退去。
可今日这一头蛟龙展现出来的气息,隐约比自身犹要强盛半筹,比那日所见之时,还高出了百年道行。
那日在聚圣山,这头蛟龙果真是敛藏了气息,在试探自己敢不敢动手么?
若是那日禁不住贪念而动手,是不是就被这头蛟龙所灭?
老者深吸口气,此刻感受着腰间三府官印的加持,心中方是稳住了一些。
而庄冥也只笑了声,却只是将石桌上的茶杯,往前推了一下。
其实他也十分讶异,未曾想到,新任掌印府尊,居然是这老者,当日踏足聚圣山福地的太元宗老道士。
按照常理而言,一府的掌印府尊,有道印上层的修行人,也有金丹级数的高人,但此类人物,要么是太元宗真人,要么是中元境大楚王城下派而来。
只是,金丹真人,高于世外,而受命管理红尘俗世的,大多是潜力已尽,止步于金丹初境,或者金丹中游。
这般级数的真人,哪怕持一府官印,也只相当于一般金丹上层的级数。
庄冥自恃有蛟龙之力,不逊色于任何金丹上层人物。
而拥有着这样令掌印府尊忌惮的力量,只要他庄冥没有正面挑衅大楚王朝,没有闹出太过巨大的动静,没有波及太广,那么一府掌印府尊,便也不可能会与他拼命。
只是未有想到,新任掌印府尊大人,是这个老道士。
这老道士,有金丹上层的修为,本已是极为强大。
如今得三尊府印在手,是否会更加强大?
庄冥心中沉吟,自家蛟龙吞食聂平金丹,吞食北渊海妖王的内丹,吞食了庄氏商行收集的异铁以及各类丹药奇物,修为突飞猛进,数十日光景,如增长数百年道行,已然可以正面撼动金丹上层人物,甚至击败对方。
然而今日一见,这老道士得了三府法印,比当初更加强大,倒让他隐约有了些许压力。
只是,对庄冥而言,这位新任掌印府尊,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虽说他不惧任何一位掌印府尊,但难免一场较量,须得展露出令府尊忌惮的力量,那么一府掌印府尊,才会愿意与他和谈。
如今这老道士,本身修为甚高,执掌三府,固然比一般掌印府尊更强,但却知晓他的来历,知晓他聚圣山真传弟子的身份,断然是不敢动手的。
“先喝杯茶。”
庄冥笑意吟吟。
老者却也坐了下来,神色肃然。
但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错愕。
这个年轻人,竟然认识新任掌印府尊?
莫说那些寻常的公人,也不提这江地正令大人,便是老者的亲传弟子周盛,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陆合认出这老道士,也是极为惊愕,但他转头看去,却又看见一脸茫然而又惊异莫名的岳廷。
“那日前辈临行之前,邀我来天御福地一行,您老说要一尽地主之谊,而今我便来了。”庄冥饮了口茶,悠然说道。
“……”
老道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当日也就客套了一声,连名号都不敢留下,便匆匆逃出聚圣山福地。
庄冥笑道:“今应邀而来,也想看一看东洲最为繁盛之地,这三十六福地之首的天御福地,大楚王朝的境内,本以为是浩浩东洲,修行大世所在,奈何……”
他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声,继续说道:“却未想这大楚境内,官府如此凶厉,行事办案,全凭喜怒,而无证据,一言不发,便要杀人。”
场中气氛,骤然一僵,凝滞下来。
老道一手按住官印,想起了先前的变化。
江地副令被杀,江地正令请动府印之力,旋即是他弟子周盛,动用府级主簿之令。
“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那庄某便长话短说……”
“师父……”周盛忽然开口,高声道:“这凶徒……”
“闭嘴!”
老道偏头喝道:“让你说话了么?”
周盛顿时噤声,未敢多言。
而庄冥则神色不变,继续说道:“我早年经营一家商行,后来手下人本事高,扩展至海外,到了这天御福地大楚境内的东元境,但凡尘俗世,金钱利益,不免动人贪念,便有人设法,在此伏杀我手下之人。”
“我商行名下一位管事遇难,行凶者为了灭口,又杀了江地副令。”
“关于这点,前辈作为掌印府尊,可以细查,这满院公人,不少可是亲眼得见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般说道。
老道神色如常,道:“老夫自然信你。”
庄冥笑意依然,斟了杯茶。
周盛脸色煞白,那江地正令,也心中沉了下去。
“此后,这江地正令与府级主簿,接连而至。”
庄冥看向二人,叹道:“两位大人,皆未曾问明事情来由,亦无证据,便无端动法斩我。”
老道尚未开口,周盛已是大声怒喝。
“师尊……此人行凶作恶,杀了一地副令,镇压一地正令,震慑满院公人,弟子……”
“闭嘴!”老道面色冰冷,复又看向庄冥,神色复杂,道:“十三先生,烦请继续道来。”
“好……”
庄冥的目光,却又看向了周盛,说道:“你疑我杀人,可有半点证据?你可曾亲眼所见?还是你只凭院中场景,便要动手斩我?”
周盛脸色骤然一僵。
“适才本座镇压你,可算自保。”
“你出手之时,本座可曾出手?”
“作为一府主簿,无有证据,未经审判,而又对我出手,此为知法犯法,论罪如何?”
“退一步讲,不谈大楚律法。”
“在修行层面来说,道印修行人挑衅金丹真人,主动犯我,是为以凡犯神之罪,我便是当场杀你,也仍合乎大楚律法。”
“若非敬重大楚律令,放在外界,你二人此刻早已身首分离。”
庄冥将茶杯放下,看向了老道士。
老道一言不发。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盛与江地正令,尤为惊颤,更带着一丝渴望神色。
过得片刻,才见老道士站起身来,看向周盛。
“根据大楚律法,各地官员行事,须证据确凿。”
“如证据属实,可证实嫌犯凶徒,践踏大楚律法,杀戮大楚百姓,伤及大楚官员,莫说他是金丹级数的真人,便是真玄级数的老祖,也可按律擒他!”
“若自身本领不足,可向东元境请命,请动上层官员,镇杀祸乱世间者!”
“你可以凭朝廷命官的身份问话,而不能以朝廷的官印,而无故出手!”
老道声音才落,已在众人无法置信的眼神中,定了此次大事的根本。
无故出手!
无故!
“师尊……”周盛手脚颤动,全然不能相信,自家授业恩师,会这样定下此事。
“师尊……此人……此人杀了我父亲……”
“也即是说,你先前无故斩我,非是秉公执法?”庄冥忽然说道:“是为私怨?只为你父亲身亡一事,无凭无据,欲斩本座,为他陪葬?”
“你……我……”
周盛喘息不定,他脸色渐渐有了些惊色。
因为他父亲的原因,他确实满怀杀机,但他从一开始,便一直克制,生怕落人把柄,想要以府级主簿秉公办理的姿态,拿下对方。
但被江地正令道破之后,他便有些失了理智,作为一府主簿,未经审理,强行动用官印斩杀对方,确实过激了些。
老道士轻叹了声,目光扫了周盛一眼,又看了看那无关紧要的江地正令,他自家亲传弟子都难逃罪责,这一地正令,也只能同罪。
“江地执正令,第八府主簿,未能秉公执法,因积有私怨,而行事偏差,致使公器私用,更以凡犯神,今……”
老道士停顿了下,道:“以本官三府掌印府尊之权,就地除去你二人官职,暂押牢狱,听候审问,待送交东元境王府,予以判决!”
第百十六章 惹不起的人物!
这位新任掌印府尊当场作出决定。
除庄冥之外,所有人无不感到荒谬,更是无法置信。
“府尊大人!下官冤枉!”江地正令猛地在地上一磕,方是缓了陆合的手法,含糊地喊了一声。
“师尊……”周盛更是难以相信,怒吼道:“分明他才是凶徒,我不服!”
“周盛!”老道脸色一冷,道:“你在质疑本官?”
“师尊,我一定要杀了他!”周盛目呲欲裂,道:“你帮我!你帮我杀了他!”
“周盛!”老道蓦然动用法力,清喝一声。
“我……”
周盛蓦然惊醒,脑海中的愤怒怨恨之意,顿时被镇压下去,清醒了一瞬,终是深吸口气,微微颤动,却不再开口了。
至少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再如此失态,也不能质疑师尊,更不能求情。
他目光不禁看向了庄冥,紧紧咬牙。
他想留下话来,但却知晓,此时此刻,又不该多言。
但话虽未出,可仇恨怨毒之色,却溢于言表。
庄冥见状,只起身来,背负双手,问道:“你想杀我?”
周盛低下头,一言不发。
庄冥未有多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老道神色复杂,长长吐出口气。
倏地,他屈指一点,法力迸发。
那光芒落在了周盛的胸腹之处。
一缕法力击中丹田。
一缕法力截断本门功法运行的关隘。
只听嘭一声!
周盛吐出口血,倒飞出去,砸在地上。
场中骤然安静下来。
庄冥眉头一挑,也颇感意外。
周盛躺在地上,仰面望天,伸手按住胸腹,终于明白了什么,当即面如死灰。
“一府主簿,罪责如何,性命如何,该由大楚审理,但你一身修为,是老夫所授,而今收回,破你丹田,断你经脉,留你一命。”
老道沉声说道:“从此之后,你与老夫,再无瓜葛。”
庄冥神色异样,这老道士倒是真的狠辣。
但话说回来,修行数百年的人物,心性早已坚如磐石。
老道心中明白,若留下这弟子,日后等这弟子修行有成,必要报杀父之仇。
若周盛今后再犯庄冥,他作为周盛的授业恩师,又当如何自处?
明知这弟子与之有仇,却依然放任?
若真如此,他与庄冥之间,必要生出不快。
再有万一,真出现了什么变故,庄冥被周盛所杀,那么聚圣山怪罪下来,白圣君再出一剑,太元宗岂非要步当年古元宗的后尘?
人心复杂,仇怨难解。
老道自问今后难以管束这身负杀父之仇的徒弟。
既然如此,不若彻底断了这苗头。
“十三先生,可满意否?”
“前辈行事,我怎敢有异议?”
庄冥这般应道,他也知晓,这老道是给他一个交代,同时也是为了保这弟子一命。
事情做到了这样的程度,废了自家弟子的修行,庄冥便也无话可说。
丹田破碎,经脉断绝,比他庄冥当年,还更为伤重。
当年他丹田破损,真气外溢,聚圣山上下,包括恩师白圣君,都觉得棘手。
至于这周盛,便更加没有恢复的指望了。
若有朝一日,他真能恢复,庄冥或许还要感激他,因为那也代表,他找到了可以让自己也恢复的方法。
“嗯,此事……到此为止罢。”
庄冥摆了摆手,神色如常。
老道士神色复杂,心中叹了一声。
人心复杂,他忌惮于庄冥,毁了自家弟子。
心中究竟对庄冥有没有不满,有没有记恨,却也真不好说。
但庄冥却也不以为意,他的目光扫过周盛,旋即落在那江地正令的身上。
这位江地执掌正令的大人,权势滔天,掌一地之权,宛如一方霸主,此时此刻,脸色已是惨白到了极点。
按道理说,这个年轻人,不就是他辖地之下,区区一座商行的掌权人么?
在他这位正令大人的辖地之中,任何势力,任何商行,任何人物,其实都由他掌控,任他拿捏,听他调派。
庄氏商行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也是因为福老鬼给了不少利益,而让他满意,才有立足之地。
此人分明是凡尘俗世间的行商之人,如何摇身一变,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仙神?
而且,连堂堂掌印府尊,仙门下派而来的长老,都如此忌惮于他,不惜毁去其徒弟的前程,来给对方一个交代。
这究竟是什么人?
“正令大人,在牢里好好保重。”
庄冥近前去,叹道:“不过,我会让人,将你受贿的证据,送到第八府的官员手中,希望你还能有性命,从牢狱里出来……”
江地正令陡然大喊出声,看向庄冥,目呲欲裂。
庄冥哈哈一笑,背负双手,往前行去。
旋即,便在众人无法置信的眼神中,缓缓道出一句。
“对了,不知前辈道号何名?”
气氛凝滞了片刻。
适才谁都认为,他与新任掌印府尊熟识,而且关系不浅。
为此,新任掌印府尊,还不惜废了自家真传徒弟。
可现在……他却连新任掌印府尊的名号,都不知晓。
周盛脸上的自嘲,愈发浓郁。
岳廷神色更是古怪,即便是知晓来龙去脉的陆合,却也觉得有些荒诞,原来公子跟这老道士,相识归相识,还不识得对方的名号?
“老夫,封论。”
“今日之事,多谢封老秉公执法。”
庄冥施了一礼,道:“近日庄某,会在第八府及第七府逗留,而今封老新官上任,待过两日,封老有暇,可来寻我,好生畅谈一番。”
封论老道神色复杂,终是点了点头,道:“好。”
庄冥点了点头,伸手一招。
昂然龙吟震响。
蛟龙腾飞,云空为之遮掩。
但瞬息之间,蛟龙便化作一条细线,落入他的手中,钻入了袖里。
“此事既有定论,想必也无须庄某配合审问,如此,便先行离开了。”
“十三先生慢走。”
“封老安好。”
庄冥轻笑了声,往前而行。
岳廷与陆合,均跟随在后。
封论老道静静目送他离去。
待得他远去,方是长出口气。
而就在这时,南侧天空上,飞来一只金色异禽,上面端坐一个人影,临近院落当中。
庄冥离开院落,回望一眼,只见那金光落入了院中。
蛟龙之身,极为敏锐,有所感应。
那是一头成了精的妖禽,但只是小妖,尚未入大妖层次。
而妖禽背上,那人气度不凡,修为只在道印上层,但却有着极为尊贵的气态。
“此人的法力,颇为不俗,似是大楚王朝皇室的功法?”
这般想着,庄冥收回目光,便也没有多加理会,只是往前而行,口中却又发出吩咐。
“让福老在明日清晨之前,将郑元山的三地生意,镇稳下来。”
“而各家趁火打劫的,可以记下,日后清算。”
“岳廷,当日伏杀你与福老的,现在便可以反击了。”
“你亲自去,有仇报仇。”
“事后清理一下,虽说掌印府尊在前,而今又是凡人犯我,官府不会深究,但仍要在明面上尊重大楚王朝的律法,行事须稍作遮掩,莫要过于明目张胆。”
“是,公子。”岳廷肃然道。
而在此刻,院落当中。
场面愈发寂静。
那些公人,武者之流,无人胆敢多言。
江地正令,以及躺在地上的周盛,俱是失魂落魄。
只有刚刚落地的景王殿下,神色异样,低声道:“先前,小王看见了。”
封论老道看了他一眼,说道:“殿下以为如何?”
景王脸色微变,若是寻常的一府掌印府尊,他难免要以皇子身份,对今日之事,加以质疑。
因为这掌印府尊此次行事,从规章律条来看,也未免太过粗糙武断,不但轻易放走了对方,又当场定下了江地正令和这周盛主簿的罪责,着实谈不上严谨办事。
但眼前这一位,却不是一般掌印府尊,他从太元宗来,原先更是身份尊贵,而今虽谪落凡尘,也是执掌三府,连他父皇亦不曾怠慢,而是亲自接见,授予三枚府印。
此时此刻,他却也不敢多言,更是好奇,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年轻人,仗着一条蛟龙,如何便让这位从仙门而来并执掌三府的新任掌印府尊,如此隐忍退让?
“小王认为,此人或许真的没有亲自动手,以大楚王朝的律法而言,他未有出手,便也无法定罪。”
景王迟疑道:“但是,修行人的手段,不能以常理而论。”
封论老道点头说道:“这满院公人,**凡胎,看不出真相,先前之事,必是此人动了杀机,但他不愿当面触犯大楚王朝律法,才却没有亲自出手。”
景王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封论老道低沉说道:“关于这点,却也难说是大楚王朝律法差错,古往今来,金丹如仙神,虽然入世,也不曾如他一样深入俗世的,哪怕怒而杀人,也不是滥杀无辜,多是诛灭触犯神威的凡人,且是挥手便杀,直截了当,哪有如他这样,满是弯弯绕绕,拿捏不住把柄的?今日之事,实属罕见的特例……”
景王叹道:“也就是说,您老也认为,事情缘由,因他而起?这诸般事情,也是他的手笔?只是他过于狡猾,不落把柄,从律法而言,没有证据?”
封论老道停顿了一下,道:“就算证据确凿,就算他今日亲手屠灭这满院之人,包括一地正令,包括一府主簿,老夫也不会定他的罪。”
景王面色大变,露出惊异之色。
无论是江地正令,与那周盛,都瞬间为之惊骇。
“为何?”
“惹不起……”封论老道语气复杂。
“这……”景王错愕无比。
“老道先前与殿下说过,凡事谨慎为先,魄力不足也不要紧,但若谨慎不足,便有性命之危。”
封论老道自嘲一声,道:“老道之所以与他结识,便是因为谨慎不足,故而先前与殿下谈话时,才有这么一番感悟。”
“他究竟是谁?”景王惊道。
“他不主动开口,老道也不能说。”封论老道摇头道。
“您可是太元宗的道承长老,金丹上层的级数,有望成就真玄的强者,放眼大楚境内,都是……”
“都是惹不起的。”
封论老道按住三枚官印,叹道:“莫说老道止步金丹,便是入了真玄,也万不敢动他分毫。”
第百十七章 一人藏宝气,三府起风波【一更!】
江地之事,就此停歇。
那位江地正令大人,视这江地浩大一域,如自家花园,一切人物势力,皆受他摆布,而维持平衡,但他本身,可谓是高于江地任何人及任何势力,俨然是一方霸主,但今次也彻底栽了。
原本庄冥是打算以蛟龙,直面第八府的掌印府尊,使对方忌惮,而再议合作之事,共得利益。
但如今这位新任掌印府尊,虽谈不上合作关系,却比庄冥原本设想的合作关系,更为稳固。
如此,庄氏商行便没了太多顾忌。
而今福老统筹全局,而岳廷、白庆、柳河等人,皆去行事,只留霜灵在庄冥身边照料。
至于陆合,具有大才,则在相助福老,在必要之时,行重要之事。
庄冥以蛟龙之身,再度吞食了从“方”、“永”二地运送过来的珍贵物事,他这蛟龙凭借太虚清气化龙篇,凡是灵气充沛之物,均能炼化,而为己用。
故而成长之迅速,可谓一日千里。
便是那封论老道,也不敢相信,蛟龙是在短短时日,增长百年道行,只错以为是当初在聚圣山福地,蛟龙收敛气息,想要试探于他。
“吞食这一批,想必能再长一丈余。”
庄冥吐出口气,百尺竿头,难进一步。
以往尚未化蛟,幼龙不过几尺,但凡能长一二尺,便已是极为难得的进益。
然而如今蛟龙长达三十余丈,仿佛丈许成长,也不大明显。
而且蛟龙修为越高,想要成长,便越需要更具灵气的天材地宝。
庄氏商行还要继续扩大,整个东元境二百余地,可不能局限于区区六地,而且……扩张之余,也还须得继续变得强大才是。
晨时。
朝阳明媚。
庄冥吐出口气,功行圆满,积蓄中庭。
旋即便见他拍了拍衣摆,往前行去,道:“吩咐下去,今夜设宴。”
陆合便在旁边守护,听闻此言,先是一愕,旋即明朗,道:“公子设宴,宴请的是……那位?”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我猜那位掌印府尊,大概已经处理好了事情,以我名义发帖,今夜宴请,他定会来的。”
说完之后,他目光扫过一旁的霜灵,复又说道:“这位新任掌印府尊,若只是太元宗的长老,超然物外,便也罢了,但如今执掌三府,自然求稳。”
“而今有我这般人物,在他辖地之内,先前又搅弄出了如此风波,此刻还似乎不想离开,有长久立足于此的征兆,甚至麾下商行,正大肆扩张,他自然不大安稳……”
“他也生怕我全无顾忌,以仙神之姿,视三府境内各方势力为蝼蚁,肆意妄为。”
“毕竟,前次咱们可以说是有人主动来犯,便是以凡犯神。”
“今次是咱们主动扩展,容易变成肆无忌惮,搅乱凡尘秩序,甚至肆意屠杀。”
“我若寻常修行人,哪怕入了金丹上层,本领犹在他之上,想必他也会上禀东元境王府,镇压于我。”
“但我身份不俗,他不敢动我。”
“便只好来与我商议。”
他解释了一番,看见霜灵已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方是点头笑道:“你来了这海外大地,可不如东胜王朝熟识,许多日不曾炼药了罢?这般手艺,可不能失了……咱们去药馆挑一挑,海外的药材,种类要比东胜王朝,更多一些。”
江地,药馆。
纷乱吵杂之声传来。
而今福老与岳廷,皆不在此,管事的也甚是头疼。
直到庄冥三人到来。
“公子,岳爷。”
“怎么回事?”
“来了一个人,来买学府的伤药,而且,他想要买尽所有的伤药。”
“哦?”庄冥眉头一挑,与陆合对视了一眼。
“之前公子在对面药馆,买尽了对方从学府独有的伤药,回来降了一半价钱。”这管事低声说道:“小人害怕,是对方药馆,效仿此举……”
“你倒是聪明。”
庄冥笑了一声,挑起车帘,跃下马车。
陆合紧随其后,护卫在侧。
远远便看见一个男子,约三十来岁,他衣着朴素,然而体格粗壮,眉宇间有些戾气,面带凶相。
此刻这男子,极度暴躁,怒吼咆哮。
“他娘的!你们这药馆开店,有钱还不赚?老子没钱给你们吗?瞧不起人吗?小心老子砸了你们破店,杀光了你们这群废物!”
“公子,这不是一般人,练过武的。”陆合低沉道:“而且有些血腥气,近期杀过人。”
“不止……”庄冥目光微凝,袖中蛟龙眸光幽深,他吐出口气,忽然偏头,吩咐道:“他要买什么药,全给他。”
“公子?”那管事十分惊愕。
“不妨事。”庄冥挥了挥手,道:“别说江地学府,便是三地学府,今后伤药的独有名额,都是咱们的。”
“是,公子。”
那管事惊喜莫名。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去。
陆合觉得有异,轻声道:“公子的意思?”
庄冥沉吟道:“你去盯上他,看他落脚何处,看他接触过什么人,顺藤摸瓜,要查出他背后的人,或者物事。”
说着,他伸手入袖中,道:“此人不但有血腥气,而且有宝气,萦绕不散,他近期接触过宝物,甚至就在今日……而且这一股宝气,隐约感到有些熟悉。”
陆合闻言一振,连忙应了声是,便要动身。
庄冥伸手一拦,正色道:“这里不是东胜王朝,武道宗师也非是百年一出的至高武者,此去探查为重,如事不可为,速退!”
陆合施礼道:“明白。”
庄冥点了点头,他本身需要蛟龙守护,故而蛟龙难离本身,而若跟随而去,却不如陆合这般精于探查与隐匿,便也只好让陆合独自前往。
只要不遇上超出世间范畴之上的修行人,陆合真要离开,便也无人可以拦阻。
陆合的宗师,乃是苦练多年,于生死之间,聚合大势,事后水到渠成,他不曾借助外力,而是在宗师之后,沐浴神血,更为强盛。
若真要斗,一个陆合的武力,可以抵御得住寻常三位宗师。
若有变故,只要陆合不恋战,便安然无虞。
“究竟是什么宝物?”
江地境内。
乱象纷呈。
官府公差,纷纷赶往正令大人的府邸所在,导致各地秩序,把守人数极少。
而庄氏商行,胆大包天,则是在此期间,大肆扩展,动用的更不单单是生意人的手段,而是极为强力蛮横,甚至是武力争夺,视律法而不顾,简直如挑衅正令大人一样。
“家主,咱们又有一批货物,被岳廷亲自劫走了,他没有杀押送的护卫,但是领头的周爷,被斩了一臂,岳廷借此震慑了众人。”
“混账!他庄氏商行是贼匪么?就算是拦路打劫的贼匪,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前次我命人劫他货物,可那也是黑巾蒙面,趁夜行事,未敢暴露,他倒是好,衣着也不换,脸面也不蒙,生怕我不去官府告他?”
“我还真怕你不去官府告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这位杜氏家主,面色大变,喝道:“来人!”
他声音还未落下,房顶轰然炸裂!
杜氏家主身边,顿时跃出一人,气血强盛,赫然也为宗师。
轰地一声!
这位宗师,当即便被一位独臂人,轰然击退。
而独臂人身后,只见一个俊秀青年,手提长剑,嘿然一笑。
“岳廷……”
“是我,老杜。”
“你……”杜氏家主怒道:“你想干什么?”
“我来报仇了。”岳廷应道。
“混账!”
杜氏家主脸色难看,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争斗,他与那福老鬼,勾心斗角也有数年,两家各自在生意上争夺,而那福老鬼,也曾是大费周折,设局而布陷阱,让他的生意,仿佛入了泥潭,亏损甚多,从而元气大伤。
但今日一个武者,竟想要强行来袭杀自家?
“你当大楚王朝,律法何在?”
“对不住了哈,我该学你。”岳廷撕下一块布,遮了脸面,道:“这就行了?”
“岳廷……你庄氏商行,如何敢这般肆意妄为?”杜氏家主大声喝道:“就不怕正令大人降罪下来,让你庄氏商行,为之覆灭么?”
“正令大人?”
岳廷哈哈一笑,说道:“他老人家啊……犯我家公子神威,已经栽了。”
杜氏家主脸色大变,接连后退。
岳廷往前而去,道:“他被押入牢狱,这辈子出不来了,甚至罪责太重,有可能秋后问斩,您老先去一步,等他老人家罢……”
“而且你大可放心,今日我只要你的命,其他人算是无辜,我不动他们。”
“不过前提是,你得把宝物所藏之处告知于我,好让这桩事有个杀人劫财的罪名,可以安在些强盗流寇的身上,莫要定了个寻仇,查到我的身上。”
庄氏商行在各地行事,手段不再委婉曲折,也不再是生意人之间的钱财博弈,甚至有些以往武林帮派,互相争夺的味道。
放在之前,这样的事情,官府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可执掌三府的掌印府尊,便在头顶。
三府之内,各地官员,均已知晓了江地之事。
江地正令,被押入牢狱,等待*******地副令,当场身亡。
新任府级主簿,更是掌印府尊亲传弟子,被废了修为,打入牢狱。
这一切均与庄氏商行有关。
谁还敢镇压庄氏商行?
“大人……”
“只要不闹得太大,尽数压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庄氏商行?平常斗归斗,可没这么明显的。”
“因为他们有靠山,本官可不想步那江地正令的后尘。”
这位官员苦笑了声,道:“各地庄氏商行,手段都变得强硬,你看哪位正令大人去镇压了?而且这庄氏商行,好歹也还算有些分寸……”
第八府所在。
“府尊大人,这是各地今日传来的急报。”
“嗯?”
封论老道扫了一眼,便放了过去,神色如常,道:“下去罢”
而在这个时候,却又听得外边传来声音。
“掌印府尊大人,我家公子今夜设宴,请大人赏脸。”
“老夫知道了。”
封论老道看向了旁边的急报,叹道:“老夫不愿见他,可他偏要让老夫见他。”
第百十八章 庄冥得获景王冠,刘越轩误通天机阁
江地,庄氏商行。
“公子,请帖已经送到,掌印府尊大人回应,今夜赴宴。”
“好,今夜宴席,礼数须得周全。”
“是,小的这便去吩咐。”
“好。”
庄冥挥了挥手,示意这管事离去,却又闭上双目,心中念头转动。
霜灵见状,轻声道:“公子很重视今夜的宴席?”
她知道了这位掌印府尊,便是当日在东胜王朝中望山上,被公子惊走的那位老道士。
也听陆合提了下,之前那位掌印府尊大人,在江地正令的那座院落,见到公子之时的过程。
那位掌印府尊大人,面对公子之时,姿态似乎放低得令人难以相信。
庄冥点头说道:“无论从身份来说,还是从他本人修为来说,都是一位值得重视的人物,但今夜的宴席,我与他之间的交谈,则关系到庄氏商行的发展,在他三府所辖之地的未来。”
说完之后,庄冥吐出口气,道:“虽说他忌惮于我,但也并非是说我庄氏商行便能凌驾于他这位掌印府尊之上,反而是要借他之势,因此今夜与他会面,一言一行,都须得谨慎。”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霜灵,道:“今夜你便在我身边。”
霜灵忙是低头,应了声是。
庄冥负手而立,轻轻道:“来了天御福地,你便须得多见识些这样的场面了,我教导你的东西,你也须得仔细回顾一遍。”
正午。
陆合已然归来,并且带回来了一件染血的物事。
“这是一群流寇,共十六人,本领的最高一人也不过武道二重,三个月前在东元境第五府杀人劫财,被官府通缉,一路逃到了这里,期间又做下几桩杀人劫财的凶案,准备再劫一批钱财,各自分赃,隐姓埋名,不过……”
陆合停顿了下,将手中物事呈上,道:“他们初在江地,尚未继续左岸,得到了这一件东西。”
庄冥伸手过来,眼中闪过异色。
这竟是一顶冠帽。
做工极为精美,入手材质极为不凡。
但令得他感到惊异的,还是冠帽顶上的装饰。
那是一颗玉珠。
“法宝?”
庄冥伸手,倏地摘下这玉珠,能感应到,这确实是一件宝物,而且,略感熟悉。
他微微闭目,心中念头转动,倏地定住。
玉珠上面的气息,赫然有了与印象中一人的重叠之处。
在离开那座江地正令大人的府邸院落之时,有一道金光落入其中。
金光是一头飞禽,而乘坐在那一头金色飞禽上的人,气息极为相似这玉珠。
陆合皱眉道:“这是什么冠帽?”
东胜王朝的礼仪风俗,与这里有些不同,他虽然在东胜王朝见多识广,但来到这大楚王朝,便有许多陌生之处。
庄冥沉吟道:“按照大楚王朝的礼仪,这样的冠帽,如此样式,以及材质,是皇室独有的,只有一些高官权臣,偶尔会被楚帝赐予类似的物品。”
说到这里,庄冥又想到了那个人身上的法力,他曾猜测是大楚皇室的修行之法。
那莫非是大楚皇室之人?
这是他的物品?
“怎会落到这群流寇手中?”庄冥看向陆合。
“听说是附近的渔夫,在河边打渔,捞上来一条半丈长的青鱼,但反而被青鱼甩尾打死……”陆合说道:“那为首的武者恰好经过,见得如此巨大的鱼类,当即上前一刀劈死了这条青鱼,准备分食,却在鱼腹中,得了这么一件物品。”
“唔……”
庄冥稍有思索,旋即点头,说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陆合应道:“明白,那批流寇,我已经尽数灭口,而且他们落脚之处,荒无人烟,短时日内,不会被官府察觉。”
庄冥点了点头,道:“本就是一批流寇,受官府通缉,你杀了他们,本也有功绩,但涉及此物,便暂时压下了罢。”
说完之后,他将冠帽抛给陆合,道:“先收入库藏之中。”
陆合接过,便收了起来。
而那一颗玉珠,庄冥只是抛了抛。
旋即便见他袖中的蛟龙,倏忽一探,张口吞了下去。
这一颗玉珠,本身材质不凡,可算天材地宝,比起那块异铁,也不遑多让,亦能等同于聂平金丹的二三成法力。
与此同时。
天星福地当中。
荒山野岭。
只见一个书生,狼狈不堪,一瘸一拐。
“他大爷的!那家伙究竟是谁?”
“咱们又不认识他,在背后就大喊一声,让我站住,别跑!”
“这他娘的谁不跑啊?”
“追杀就追杀嘛,哪知他追着背后就是一剑,还是横扫过来的,偏偏切在老子屁股上!”
“屁股本来就两半,被他一剑切成了四块。”
“就算偷袭,也没见过这么下流无耻的啊?”
刘越轩痛呼一声,问道:“老师,这就是你以前的仇家?”
他低头看着铜镜,而铜镜上面的裂纹,已经密密麻麻,仿佛布满了蛛网。
“本座……不认……识他……”铜镜中的声音,虚弱得断断续续,仿佛要快要断气了一样。
“那他追在我屁股后面干什么?”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刚才您祖传的秘术,究竟能拦他多久?”
“半个时辰。”铜镜中声音愈发低了,又断断续续道:“找地方,布下阵法,收敛气息。”
“他娘的,那家伙还把我信物切成了两半。”
刘越轩手中一摊,赫然是两块碎片,不禁骂道:“本少爷为了这块信物,还承了他庄冥的人情,这回可好了,信物都没了,咦……等等……”
他将碎片合并了一下,当即愕然。
这信物当时也被剑气波及,破碎成两半,虽然他收了这两块碎片,但中间连接的地方,还是有些残碎。
此时此刻,玉令中间破碎的一点,缺失的那一点,赫然有些显眼。
他顿时掐指一算,从这一点,反推回去,赫然发现,无数纹路,都能通向这里。
他之前便推算了多日,但凭空推算,全无头绪,然而此刻有了这一点缺失,反推回去,竟然水到渠成?
“这里就是天机阁?”
“你……找到了?”
“这里一定是天机阁。”
刘越轩又惊又喜,道:“距离这里,居然才有六十里!我果然是天命之子,被人追杀,居然都杀出了我通往天机阁的道路!那庄冥怎么说的?天机阁在外招收弟子,最是惊才绝艳的,都花了八个月,而我花了才几天?”
他哈哈一笑,道:“我才是世间最为惊才绝艳的聪明人……嘶……”
他忙是摸着屁股,讪讪道:“赶紧走啦。”
那铜镜之中,声音有些感叹。
此子虽借外力,能勘破玄机,却也真是难得。
有些时候,能把握运势,能把握外力,也是本领。
天星福地。
“倒是好本事。”
只见一个青年,面带笑意,他背负一剑,徐徐行走,却也不急着追杀过去。
那个书生,连道印都未有凝结,只仗着一件法宝,居然就从他的手里逃出去了。
他看着手中燃尽的灰烬,轻笑一声,随手一扬,便随风散尽了。
而他本身,已经记下了那个书生的气息,倒也不难追索。
不过那书生也颇为无耻,说了一声祖传秘术,实则是经过一座小道观时,将那道观给打塌了一半,拦了他的路,而里头的道士,便也匆忙出来,便也将他拦下。
虽说这天星福地,不是像聚圣山福地那样的禁地,但外来修行人,也颇多拘束,他便也不好轻易对这些道士动法。
天星福地的道士,不外乎是天机阁流传的功法。
或许这些传承残缺的道士,在凡尘俗世之间,都不知道他们的所学,源自于天机阁。
但外来修行人,却也不敢轻易下手,避免惹怒天机阁。
“小子,这回等我抓住你,屁股先切成八片!”
白离拍了拍衣摆,正准备继续上路,却忽然心中一震。
他脸色变化,竟然发觉,那书生的气息,就此消去了。
“怪事?”
“敛息之法?”
“就算真是敛息之法,凭他的道行,又如何彻底瞒过我?”
白离脸色阴晴不定,当即腾起云光,追索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
白离遍寻不着。
“真的消失了?”
“难道……”
白离眉头紧皱,暗道:“入了天机阁?”
也有入了天机阁,才能让他瞬间失去对方的气息。
若真是如此,他便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直接展露修为,引来天机阁的监察外门,但如此一来,他未经天机阁知晓,暗中潜入腹地,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
要么则是经过归元宗,向天机阁追究。
他有些犹疑,便也没有多留,而是选择退走。
回到了临海之处,白离正在考虑离海,归返天御福地,还是考虑要直面天机阁。
但在这时候,却又听得些许声音,传入耳中。
“爹,你不知道,咱们老家传过来的事,居然是真的,咱们公子真的有一条蛟龙,而且这次出海,咱们的船,险些被一头长满了触须的大妖怪给吃掉,亏得公子的蛟龙,打死了那头大妖。”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妖怪和蛟龙?”老一些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哪里是胡说?这次船只靠岸,我没来见您,是因为和公子转头去了天御福地,而且你看这满船货物,就是从天御福地来的……够咱们商行在这里的几家商铺,卖上一年半载的了。”
隐隐约约的声音,让白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去。
这是一家药铺,但药铺的后面,则有庄氏商行四字。
停顿了一下,白离伸手一点,忽然收了剑,不知把剑收到了哪里。
他拍了拍衣摆,只像一个富家公子,走进了里头。
“店家……我想买些东西……”
第百十九章 景王与府尊的忌惮
天御福地,东元境。
庄氏商行。
“公子,掌印府尊大人到了,不过……”
“不过怎么?”
“身边还有一人,但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与掌印府尊大人并肩而立,不像是随从。”
“一并请进来罢。”
庄冥这般应了声,偏头说道:“多备一副碗筷。”
与掌印府尊大人一并前来的这位,显然不是寻常身份,也有入席的资格。
陆合亲自来迎。
封论老道亦是满意,点了点头,看向身侧的景王。
景王殿下未敢自恃身份,低声道:“老师先请。”
封论老道微微点头,也不推托,无论从年纪还是修为,其实他都高于景王,从身份上,太元宗道承长老,也非等闲之辈。
只是,这毕竟是当朝皇子,楚帝嫡系血脉,他接任三府掌印府尊,也算大楚臣子,礼数上还是须得客套一下。
庄冥已站在正堂之前,等侯来人。
“封老。”
“十三先生。”
两人相对而立,各自施礼。
而旁边那位景王殿下,也同样施了一礼。
庄冥回礼,旋即问道:“这位是?”
封论老道当即回应:“此为八皇子,景王殿下。”
庄冥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旋即露出敬色,行礼道:“原来是景王殿下,适才不知殿下身份,失礼了。”
景王忙是回应道:“先生客气。”
庄冥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势,道:“庄某今夜设宴,多谢二位赏光,请入座……”
他这般说着,目光复又扫过这位景王。
他可以确认,陆合取回来的冠帽,便是这景王的。
至于这位景王,今夜赴宴,倒也不算多么匪夷所思。
毕竟封论老道,虽执掌三府,但这三府归根结底,还是大楚王朝的疆土。
前次处理事情,封论老道也谈不上严谨,甚至谈不上多么公正,而今庄冥邀他赴宴,加上庄氏商行近日行事的风波,不免令人遐想连篇。
封论老道而今不再是高于世外的道承长老,而是世间掌印府尊,总也该避免一些无端的猜测,便也邀请了景王随行。
至少他一言一行,今夜与庄冥之间的事情,可以不瞒这位楚帝嫡亲血脉,便也可算是问心无愧。
这或多或少,可以减去朝堂以及皇室对他这位新任掌印府尊的猜忌。
这让庄冥稍微有些意外,不过那也只是让他言谈之时,需要稍加注意罢了……至于正事,本也是可以摊在明面上的,倒也不忌讳这位景王殿下。
美酒佳肴,摆满食桌。
以庄氏商行的财力,自然不缺大厨,也不缺珍贵食材,但封论老道是世外高人,而这位景王殿下更是大楚皇室出身,因此这一桌美酒佳肴,便也只算寻常。
先是一番客套,该有的场面话,也都说过了一遍。
旋即便是静了一下。
庄冥笑了声,正准备提起正事。
“听闻先生,是从海外来的?”
景王忽然出声,神色平淡。
庄冥怔了下,旋即点头道:“不错。”
他身边的陆合与霜灵,也感到有些古怪。
对他们来说,天御福地便是海外。
但对于景王来说,天御福地之外,才是海外。
“先生来我大楚境内,不知想要游历多久?”
景王含笑道:“小王暂不急着回去王城,若是时日出入不大,或许小王可以伴先生游历几日,权且一尽地主之谊。”
庄冥混迹世间多年,与那些精于算计的各方人物勾心斗角,当即便听出他话中深意。
景王第一句才是重点,第二句不过是客套话,免得让这番话过于生硬。
但实际上,已表达了他的意思。
这位大楚王朝的景王殿下,并不愿意看见他这么一位来历神秘,而又让掌印府尊极为忌惮的人物,继续停留在大楚王朝的疆域之内。
“会游历一段时日。”
庄冥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缓缓道:“我本修行人,本该逍遥自在,游历八方,但而今肩负一座商行,手下数千人,他们养家糊口,生计着落,皆系于我身,也该为他们,定下一番根基。”
景王默然不语,只是看向掌印府尊。
封论老道停顿了一下,方是说道:“先生要在老夫的辖地之内,扩展生意?”
庄冥没有否认,点头说道:“正是。”
封论老道端起一杯酒,低声道:“今日之事……”
庄冥淡然道:“凡人犯我,自当惩之,但自此之后,府尊大人执掌三府,想必会约束各方,如今日之事,便再也不会发生。而我庄氏商行,一向奉公守法,缴纳税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封论老道放下酒杯,目光掠过景王,旋即说道:“如能奉公守法,不犯大楚律令,自无不可,我大楚境内,三百六十行,俱都兴盛,商贾一道,也是一样。但是先生……”
庄冥笑道:“凡违禁之物,凡违禁之事,我庄氏商行绝不触之。我之本意,不过赚些金银钱财,能在凡尘俗世之间,不为钱财所困,如有心仪之物,如皆能以财取得,又何须以武强取?”
封论老道和景王,皆对视一眼。
大楚王朝的违禁之物,有七成以上,属修行之类,唯官府独有。
要么是大楚王朝高层所需,供与皇室、大臣、武将、以及万千精锐士兵的诸般所需。
要么则是五大仙宗,上至长老,下至弟子,一应修行用度,以及日常所需之物。
这才是他们所在意的。
“先生所言……”
“一言九鼎。”
庄冥正色说道:“二位皆为修行人,也无须用凡尘俗世的场面话,互相试探,今日庄某便也直说。”
封论老道正色道:“但说无妨。”
庄冥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徐徐道来。
“偌大的王朝,古老的仙宗,所需修行用度,一应消耗,巨大无比,故而须得掌控天下,以各地官府,世间人力,搜罗无穷物事。”
“然而我庄氏商行,除我之外,与凡尘俗世间任何一家普通商行,亦无区别。”
“至于我庄冥本身,所需修行用度,也不过一人而已,莫非我一人之需,能截了大楚王朝与五宗所需?”
“一年之前,我庄氏商行于第八府‘永’地,豢养马匹而为己用,但开出矿物,为赤铁矿石,底下便是一条‘赤晶’矿脉,属大楚之禁物……当日便上报官府,归列为官府所有。”
庄冥看了过来,说道:“两位若查阅卷宗,便能知晓其中真假,而我庄氏商行,得了大楚三万两的赔偿及奖赏,也一样不亏……”
两人俱是沉默不语。
庄冥继续说道:“我所经营,非是一座修行仙宗,只是一座民间商行,不过,因我本人被二位重视,才有今日二位之忌惮,但究之根本,这是凡间生意而已。”
“我若需要天材地宝,聚我庄氏商行财力,向你太元宗,高价买来,不也一样?”
“虽说仙门之物,高于世间俗物,而价值连城,但也未必无价,我商行管事,也曾用十万两,换得一瓶上等丹药,如此,又何须再有违禁之事?”
“若有人取出数百万两,向景王殿下买一件法器,想必景王殿下也不会拒绝罢?”
他看向了景王,轻笑着说道。
景王沉默不语,他经营麾下势力,也不可能都是修行人,赐予的也不可能都是什么至宝,什么仙家灵丹。除此之外,而修行人也有凡尘牵挂,金银俗物,虽是俗物,然而于世间,却也并非无用。
封论老道起身来,施礼道:“如商行奉公守法,老夫自然欢喜,但这不值得先生邀老夫前来罢?”
正如庄冥所言,论起根本,庄氏商行,也就是民间商行,而非修行宗门。
即便没有今日庄冥解释,他也不会忌惮,同样不会打压。
但庄冥邀他赴宴,如此解释,显然要的,不是如今的局势。
“庄某陈述此事,只是恐怕误会而已。”
庄冥笑着说道:“不过,既然两位到了,便也想借两位权势,与我庄氏商行,少许方便。但凡官府诸事,如有需要,我庄氏商行能做的生意,便莫要忘了,例如这三府之地,官差公人的衣靴,我庄氏商行便有布行及裁缝,每日的餐食……”
封论老道沉默了下,旋即应道:“只要不违背大楚律法,可行。”
庄冥顿时含笑点头,他举例的生意,在修行人眼中,似乎微不足道,但对于庄氏商行而言,便是稳固的生意。
而且,他举例的是小生意,官府何曾短缺过大生意?
“此外,我庄氏商行,如需扩张?”
“律法之内,可行。”
这次回应的是景王,他看向庄冥,说道:“只要行事,不犯大楚律法,便也可行!只是,先生之力,高于世俗,如仙神在世,虽以凡犯神,可惩之,然而……”
庄冥含笑点头,应道:“如无其他外力干涉,我亦不以仙神之姿,武力威慑镇压,而大兴风波,全凭商行势力,正经手段,遵纪守法,扩展商行。”
景王与封论老道,均是对视一眼,神色间均是极为复杂。
庄冥举杯,饮了一口,心中想到了那块异铁,想到了福老收集的诸般奇物,笑意吟吟。
谁说凡尘俗世,官府禁物之外,就没有其他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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