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棺材里住着一个中年人
兽神的传承，只有兽神可以拿走。
但前几个传承，唐闲拿的并不容易。
所以在走入陵墓最深处，发现地势不但没有越来越窄小，而是变得越发开阔的时候，唐闲就自然有一种警惕。
在见到那口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棺材时，唐闲才恍然，原来开阔的地势，是为了存放失落之鸟的的棺材。
峡谷尽头，是一口棺材，在灰色的结晶与周边的黑暗掩护下，看起来就像是组成峡谷的一部分，确切来说，是一大部分。
唐景惊叹道：
“这还真是夸张……这棺材要是放到人类世界，那岂不是一个奇观文明？看起来简直更像是方舟。”
“毕竟是需要许多祖顿巨人才能抬动的庞然大物。看起来，棺材内部可能另有洞天。”
如果棺材可以大到这种程度，内里的容量都相当于十几座宫殿。
要进入巨大的棺材里，对于唐闲来说并不难。
在失落之鸟的设计里，这口棺材开启的方法也与寻常的棺材不同。
它没有棺材板这个设计。
这的的确确，就是一道奇观。
因为按照玄鸟和白霜的说法，最为神秘的兽神，失落之鸟体积并不是很庞大。
如今这口棺材，就算是唐飞机的祖龙形态，也能让其盘进去。装一只失落之鸟，过于浪费了些。
所以这么大的棺材，让唐闲有些奇怪。
在棺材侧面，正对着唐闲的方向，就有一道类似门一样的装置。
唐景和唐闲同时发现了这一点。
随后唐景来到了门前，说道：
“这居然是一道密码门……但我能解开。”
“你知道密码？看来是和石碑上的内容有关。”
唐景笑了笑，心说哥哥果然比以前还要聪明。
“嗯，那些石碑里的内容，全是失落之鸟写的，这个地方，想来最早不是用来做墓地的。失落神在诸神黄昏之后存活的时日，也许远比我们想象中要久。”
唐闲认同唐景的推论。
正确的进程就该是诸神黄昏之前，失落之神或许是因为伊甸之主的暗示，去了人间，收养了暗鸦。
而诸神黄昏之后，失落之神对法官痛恨不已，但身体已经无力与法官一战。
随后苟延残喘了许久，在伊甸之主的岛屿上，开辟了这么一个巨大的陵墓。
暗鸦原本一直跟着失落之鸟修行。
但后来失落之鸟自觉寿数已尽，便将暗鸦关在了那间巨石封印的屋子里。
唐闲当时没有走进那间屋子。
因为站在那间屋子门口，他就感觉到意识很恍惚，也许走进去了，得耗费很久时间才能出来。
失落之神最后的意愿，便是终结法庭。
暗鸦呢？
暗鸦是一个渴望在异世界展开冒险的热血少年。
可但凡一个人被关在某个密闭的环境里数百年，那么所有念头与憎恨之物都会得到强化。
暗鸦内心正义，大概明白失落之神的安排是为了让他更强大，所以他没有憎恶失落之神，数百年禁闭的孤苦，自然就转化成了对法庭的仇恨。
但这道巨大的棺材，也许暗鸦都没有进去过。
唐闲说道：
“看来暗鸦既是传人，也是守护者，和赤帝扮演的是一样的角色。”
“是的，失落之神在石碑里其实没有写太多琐事，但可以肯定，它对于暗鸦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说着话，唐景破解了门的密码。
整座峡谷都在微微颤抖着，无数尘埃倾泻，片刻的震颤之后，棺材内部的大门打开。
看着内部的景象，饶是唐闲已经有了秩序者的计算能力，在见到这么一幕的时候，也震惊不已。
“原来……这真的是……方舟？”唐景的手抖动着。
唐闲的呼吸也微微急促。
林立的楼宇，流动的水源，整齐分散在边界的植被。
远远望去，这巨大的棺材里，俨然是一座小小的城市。
“所以失落之鸟，让祖顿巨人们抬着的，是它在人间所见到的一部分景象？”
唐景这个说法，唐闲认为很有可能。
失落之鸟自然是去过人间的。在人间见到了暗鸦，也见到了那个时代的人间盛世。
一座封闭在棺材里的城市？
唐闲佩服失落之神的想象力，这是否就是死地里的希望？
兴建这座城市的目的是什么？唐闲已经猜出了几分。也许是失落之鸟认为在万兽与秩序者大军的战斗里，在法官的针对下，人类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那么至少，它要留给人类最后一方净土。
“这些植被看起来有被人修剪过。”唐景所说的，唐闲也注意到了。
唐景忽然发现，哥哥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兴奋，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紧张感。
“哥哥，你怎么了？”
“里面有人。数百年来，一座城市怎么也该变得陈旧，但除非有人在里面补休。”
百川市是在露天的环境里，一座城市的寿命也许不过百年，但靠着银河，终究是留存下来了。
而这座巨棺里的城市，是在封闭的环境里，自然可以保存更久，但内里有水源有空气，植被存活却没有疯狂生长。
而最关键的是，这些林立的楼宇，并不陈旧。
唐景注意到了这些，明白了这里的确有人。
只是他不明白唐闲的激动。
唐闲当然激动。
在万兽的世界里，能出现在兽神传承之地的还能有谁呢？
唐闲的神识直接扫过这一整座城市，这座城市自然是很小的，也许就百川市的百分之一。
但足以容纳数十万人渡过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个真正的避难所。
唐闲很快就感知到了某个人的气息。
他没有跑，只是走的更快了些。
唐景看着唐闲的步子如此急促，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也跟着有些激动起来。
当两兄弟在城市外围，见到了那个正在安抚某只小鹿的中年男人时，二人都呆住。
中年男人的胡子很长，倒并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长，就像是刻意蓄着的。
这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很多岁，但总体上来看，他依然很精神。
他看着前来的二人，一时间也很惊讶，但却并没有认出来这二人是谁，说道：
“你们是人类？是人类吧？对，你们是人类，否则进不来的。人类？不对，不像是人类，可是你们如果不是人类，怎么能走到这里？”
对于这个人来说，似乎见到人类也是一件很惊骇的事情，所以他反复的疑惑又肯定。
唐景心说，这个人离开哥哥的时候，哥哥只有十一岁。
而离开神座的时候，自己只有不到三岁。
所以这么看来……
他不可能认得出自己与哥哥。
唐闲没有说话，只是明明在笑，眉毛却快挤在了一处，看起来格外的苦涩与艰难。
因为知道钟遥大概永远也无法离开伊甸圣地，所以唐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中年男人讲述这些事情。
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这个男人，所以唐闲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讲述如今的人间与万兽界。
也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这个男人，唐闲很想念他，想到眼泪都收不住。
他喉咙里发出悲哀的低鸣。
东极之地，算是这个世界的尽头，伊甸之地，算是在尽头之外。
这两个地方，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唐闲只感觉很难过很难过。
“爸……”
“老师。”
唐闲与唐景先后发声，望着这个名为唐问的男人。
上代秩序之子，普罗米修斯，一个为了人类自由付出了一生以及一切的人。
唐问起先疑惑了一下，然后看着二人不同的神情，看着那个流泪又有一点眼熟的少年，他整个人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唐闲？”
“是我。我终于找到您了！”
唐闲抹去眼泪，情绪也渐渐的压制住。
唐问看着唐闲，眼眶渐红。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
“看来你们与秩序者的战斗已经到了很关键的阶段，开始搜集兽神传承了。”
唐问是一个理性的人，历来如此。
钟遥感性，喜欢感情用事，就像当年抱走康斯坦丁和普罗米修斯时，她选择唐闲的原因是以为人性。
而唐问认为应该选择最聪明的那个。
尽管最后还是听从了钟遥的安排。
但之后的很多决定，唐问总是最冷静理性的那个。
“既然你们找到了这里，说明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唐问的下一句，让唐闲更加心痛。
这个老男人可真能忍啊！
他就不问问妈妈的下落吗？
他就不问问自己过得如何吗？
他就不想说说，这些年做了什么吗？
唐问当然是想的，只是他总是能够拎得清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他和钟遥已经为了人间将一生搭上，所以最后的时刻，他还是会考虑整个人间。
唐闲没有纠正父亲对一些事物的看法。
比如父亲认为现在的敌人还是秩序者，因为信息的不对等，父亲并不知道伊甸之主是最后的幕后黑手。
唐闲说道：
“我很想您。”
唐问也很想念唐闲，想念自己的女儿钟秀秀，想念钟遥。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
无数个夜晚，这个中年老男人的胡子上沾满了眼泪。
唐问说道：
“跟我来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百川市一定还等着你们去拯救。叙旧的话，就留着你们保住了人间再来说吧”
唐问的背影显得很孤独萧索。
他的脚步也很沉重。
唐闲的鼻子红红的，心说自己想的没错。
父亲历来如此。
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的。
他们比谁都活得清醒，比谁都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比谁都活得克制。
人类的历史能够走到如今而没有灭绝，靠的是智慧，以及无数像唐问这般的人。
儿女情长总是放在最后，家国天下总是放在最前。
这样的人并不需要多伟大，他们可能平凡到毫不起眼。
也只有在种种疫情，险情，灾情降临的时刻，才能在最前线里看到这些人的身影。
唐问的一生，都是在反抗秩序者，但反抗的原因，并不是出于对自身的狭隘自由。
唐闲有太多的话想问，比如父亲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度过了七天的规则，父亲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但这些问题唐闲也没有问。
在成为秩序者后，唐闲很理性的将对付伊甸之主，搜集兽神传承放在第一位。
将百川市留给了阿卡司宋缺等人。
但看着唐问，唐闲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更重视一些，百川市或许还能撑一阵子，但自己如果能够早点归去，就能够让更多人活下来。
在唐问的带领下，唐闲和唐景来到了城市的中央。
中央是一片广场，广场的正中心，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
梧桐树上有一只黑色的凤凰一样的存在。
但这只黑色凤凰并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只是在额头处，散发着璀璨的红色光芒。
一颗浩劫级生物的魂晶，可以供一座金字塔使用很多年。
一颗末日级生物的魂晶则能够提供近乎无限的能量。
这座城市的所有能源来源，便是这颗巨大梧桐树上——黑鸟的结晶。
唐问说道：
“带着它离开这里吧。”
“魂晶？”
“是的，这便是失落之神的传承，吞噬掉这颗魂晶，你便能够掌握退化之力。”
唐问已然将一切弄清楚，关于失落之神传承的使用方法。
“如果拿走了这颗魂晶，这座城市还在吗？”唐闲问道。
“还能撑一阵子，最后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能否拯救人间。”
唐问拍了拍唐闲的肩膀，想着自己的儿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来到了另一处兽神传承之地，他尽管傲娇着强装理智，但眼神中也透露着骄傲。
唐闲说道：
“您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无法离开这里，一离开……便会因为七天的规则而死。这座城市也许未来对你们有用，我会留在这里照看。”
随后唐问又看了看唐景。
“你叫我老师，也就是说你是秩序之子？”
“是的。”唐景恭敬的答道。
“你是羲和？”
东方男性面向的，便只有康斯坦丁和羲和以及唐闲。所以下意识的，唐问认为这个人是羲和。
唐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说道：
“其实我是康斯坦丁……但真实的情况我和您一样，是普罗米修斯。解释起来很复杂……”
唐景以为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唐问却非常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当初海神心脏之外，写给唐闲的那些石碑里，就提及过这个猜测，如今只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唐问说道：
“你们两个孩子，果然都是演技派。好了，属于我和阿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让这些针对人类的该死阴谋都画上一个句号吧。”
“我会再回来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您……以及关于妈妈的事情，要告诉您。”
唐闲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但唐问还是从唐闲的表情里猜到了，钟遥大概……很不好。
他别过头去，说道:
“我会在这里等你。”
第八十八章：百川市的终极援军
百川市。
在宋缺的努力下，人类联军成功的度过了第二日。
但远方的机械大军与万兽大军还在不断的进攻。
阿卡司，元雾，唐索野已经显得十分疲惫。
卿九玉唐小九这边也捉襟见肘，两只强大的狐狸体力倒是没有过于消耗，但她们镇守的南面，因为无法施展狐火，
白霜依旧是最从容的，她将万兽与机械大军转移到了世界的另一端，但这本就是极为耗费精力的举动。白霜虽然不说，在市中心负责统筹的黎小虞却已然算到了这一点。
现在的百川市，需要援军。
阿卡司唐索野，或者猎人联军以及卿九玉白曼声等，他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休息。
只要能有足够的战力实行轮换制度，那么百川市就可以借助地利，抗击很久。
但哪里找来援军？
不仅仅是没有援军，如今甚至没有退路。
在第一日结束后，林森于小喆等人就已经开始计划大规模的转移人类。
但他们最后绝望的发现，南方海岛已经被新的万兽占领。
而所有建立在阿玛拉洲以南的传送站，则有着比百川市更为夸张的万兽和机械大军在源源不断的进入。
至于海底的海神宫殿。
的确是他们能够逃脱的最后去处，但问题的最关键在于……
那个地方无法容纳如此多的人类。
避难所里的人便是最后准备转移去海神宫殿的人，而这些避难所之上，在地面战斗的所有人，都只有两个结局——
要么驱逐万兽与机械大军，带来胜利，还要么战死。
元雾已经无法发动镜之眼，开始用念力对敌。
阿卡司的速度已经慢了很多，他不得不放慢动作来减少体力流失。
唐索野的大范围进攻也渐渐的开始缩小范围。
在百川市内负责镇守中心的白曼声原本只是开始治疗，但越来越多的万兽与机械大军涌入了百川市内。
尽管白曼声发现，有些审判骑士似乎……成了自己这一边的人，但依然改变不了百川市正在被一点一点的破坏的事实。
靠着乔珊珊依米句芒等人类医生，能够救治的人只在少数。
北方战线之所以能够源源不断的投入猎人，最主要的，还是靠着白曼声身为娲皇的超速治愈能力。
如今白曼声也有些疲惫，因为不止要负责救治，还得应付战斗。
反倒是北面，在宋缺的牺牲下，百川市的猎人们笼罩在主帅牺牲的哀伤与愤怒中。加上祈缘的小范围“策反”，使得原本最为劣势的北面，如今最为稳定。
第三日的时候，北面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震天的喊杀声里，猎人们一个个神勇无比，情绪并不会给所有人都带来战力的提升。
这本就是只有小部分人才有的特殊天赋。
但情绪会让猎人们忘记恐惧。
人类面对强大的万兽，天然就有一种恐惧，矿区时尚且如此，在现实世界就更为严重。
这种恐惧让猎人们开始抑制住自己该有的发挥。
但随着宋缺和一众精锐猎人们的战死，恐惧慢慢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北面的万兽与秩序者，第一次在猎人火力网下，有了“减小”的视觉上的效果。
但北面之外的另外三处，就非常疲惫了。
不眠不休的激战三日，面对无穷无尽的万兽大军与机械大军。
恐怖的竭心射线一旦命中，就会带来致命的威胁。
在种种险恶因素下，第一个倒下的，是唐索野。
进化区的三人里，元雾和阿卡司都是暴君种，实力有过极大地增幅。
但唐索野没有，念力消耗最为巨大的便是唐索野，因为三人里，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大面积灭杀敌人的存在。
当唐索野因为耗尽力气而昏死过去时，阿卡司第一时间杀退了靠近唐索野的敌人。
可也因为没有了唐索野，导致大量的万兽与审判骑士涌入了百川市的西面。
南面也是如此，卿九玉和唐小九虽然体力远比人类要充沛，但兽化形态下，过于巨大的体型，让卿九玉被竭心射线命中。
到了第三日，对于卿九玉和唐小九来说，都是在搏命，她们随时可能死在兽潮里。
东面的白霜仍然没有让任何一只万兽涌入百川市，但白霜的念力消耗过大，已经逐渐无法抵挡住，她的情况，也就只比唐索野好一点儿。
第四日的清晨，阿卡司与元雾都被竭心射线命虫，百川市西市区已经被万兽大军破坏的面目全非，昔日的努力成果，全部付诸东流。
阿卡司与元雾已经有了赴死一战的觉悟。
至此，西面失守。
东面的白霜，终于也无法再施展空间挪移，念力的巨大消耗开始反噬她，让她难以动弹。
白曼声不得不放弃在百川市镇守，而前往东面以冰封来阻挡万兽大军的进攻。
这样的阻挡也只是延缓了万兽与审判骑士进攻的脚步。
第四日下午的时候，东面失守。
与阿卡司那边前后也就不超过一小时的间隔。
南面。
卿九玉已经猜到了结果，这无穷无尽的大军，当初让整个万兽界都面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劫。
如今它们聚集在百川市，又哪里是自己这么些人就能抵挡住的？
甚至卿九玉觉得，几个超级人类，几只万兽，还有一大群普通人，能够支撑到现在就是奇迹了。
卿九玉几次想逃，但是唐小九就是不肯走。
她这才想到，小妮终究和自己不同。
在小妮的人生里，也许以前的几年加起来，也敌不过她与唐闲相遇后的短暂时间。
想着万兽法庭，天坑圣地里，唐闲当时那句温柔到了骨子里的话。
卿九玉明明是知道的，自己跟唐闲，最多也就是止步于现在的关系，但她还是有了赴死的决心。
这些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
只是竭心射线的影响下，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这种死亡逼迫之下，内心的诸多遗憾便被无限放大。
唐小九还在竭力的反抗着，明明已经有无数的万兽大军涌入。
这个时候，卿九玉开始能够理解唐小九的母亲了。
只是百川市就将毁灭，她与唐小九也难以活过今日。
百川市内，东西南三个市区都开始遭到大规模的破坏。
医院在北市区。
得知了这一点的猎人阵线们，也异常的英勇，想要尽可能延缓百川市的全面沦陷。
到了此时此刻，百川市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
北面的战场上已然没有了黎小虞所熟悉的人。
这意味着……昔年的那些猎人们，全部死去。或者在重伤救治当中。
但这两个结果，很快就会合并为一个。
阿卡司背着唐索野，呼吸越发急促。
唐索野从昏迷中醒来。她张了张嘴，讲不出话来。
生命的最后，她多想对阿卡司说点什么。情话也好，遗言也罢。
可最后，唐索野摇了摇头。
回想起以前在进化区的种种，想起自己还在做19号的时候的那些残酷往事，唐索野觉得也不遗憾了。
至少自己……能与阿卡司死在一处。
元雾开始疯狂的向北市区跑去。
所谓暴君，不过便是最为明白爱与失去的人类。
他曾经失去过镜子，如今至少不想失去铃衣。
哪怕一定要死亡，也要挡在她的前面。
防线开始收缩。
所有镇守外围的人们，逐渐将阵地靠拢向北市区的医院。
这里如今是百川市的最后一片净土。
这座城市在近千年的岁月里，因为兽神的努力，一直没有腐朽。
如今却已经被摧毁的面目全非。
感受着外围无穷无尽、黑压压的一片万兽与机械大军的靠近，乔珊珊异常的难受。
“我们好像要死在这里了。我不想他死……”
病床上的宋缺虚弱无比，根本无法听到乔珊珊的话语。
宋缺没有死去，比祈缘更为惊讶便是乔珊珊和句芒。
尤其是骑着黄金审判骑士的祈缘带来了宋缺，这让句芒更加不解。
“这个小女孩到底是谁？”
句芒看着祈缘，想不明白。
眼中也的确浮现出了天赋面板，祈缘的数据看起来十分的普通。
当前需求分析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守住百川市。
但句芒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面板是假的，就像是知道自己能够看穿这些数据，所以做了一个假的数据应对自己。
这种感觉的由来，是因为那个小女孩虽然带着面具，眼神却是过于的平静。
视线的尽头，已经能够看到无穷无尽的伊甸军队踏入，但小女孩的眼神，仿佛在预示着这一切都会被终结。
……
……
天光晦暗，没有黄昏时的血色残阳，使得黄昏十分显得黎明一般黯淡。
百川市只剩下北区这最后一片净土，北区百川医院则成为了人类的最后阵地。
无数无处逃离的人们最终也全部汇聚在这里，一旦万兽和机械大军逼近，他们便是待宰的羔羊。
阿卡司，白霜，白曼声，卿九玉，唐小九，元雾，唐索野等等所有人，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在他们之外，依旧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万兽与审判骑士。
天空中盘旋着的两只玄鸟，身上的冷蓝色火焰也变得极为微弱。
无数的巨型蝙蝠和许许多多的不知名的苍穹巨兽们开始逼近它们，撕咬着它们的灼热的羽翼。
整个人类的世界，被逼到如此狭窄的一个角落里。
尽管人类逃出了金字塔，但最终的结果看起来却并没有改变。
也许数年之后，人们会再次住进金字塔？
又或者是神国？
这一段惨烈反抗的历史，大概也会被抹去，就像数百年前的大浩劫。
在人类进入金字塔前，是否也有人惨烈的抵抗过？
黎小虞还不知道伊甸之主的真实目的，只是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绝望。
就像她在三十九堡垒底层里所呐喊的那般——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出生时就无法改变的事情。
人人平等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但至少在百川市，人们再也不会有天赋者与非天赋者一说，这种生来就存在的“资质”的巨大差距，在这短暂的大半年里，的确消失了。
可很快，这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我们的抗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注定是死亡……我为何要让这些人搭上性命呢……我们所守护与期盼的那个时代，真的存在吗？”
黎小虞陷入了痛苦与自责之中。
她已经对避难所的人类做了安排，最后的去处在深海之下，是林森与于小喆所说的超巨大的宫殿里。
但人类从此就要过上不见天日的生活，而即便是这样的生活，也未必是长久的。
所以真的还有未来吗？
夜色一点点吞噬天光。
如果将文明比作一个巨人，那么这个名为人类文明的巨人，此刻正在一点一点的死去。
等待生命的消逝，是极为漫长而残忍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人的意志本也应该慢慢崩溃。
但不知为何，让黎小虞都有些诧异的是，没有人怯战，没有人逃离，没有人说出“也许当初不离开金字塔会更好”的话语。
这些人的意志强悍的可怕。
数百年来死在金字塔里的无数亡魂们，像是化作了人类战士最后的勇气！
他们明明面临死亡，却就是不肯屈服！
看着还在拼死反抗的战士们，看着还在不断救治他人的医生们，黎小虞忽然有些自责。
这座城市，是她无数次熬夜，历经苦难才与诸多朋友一起兴建起来的。
但如果可以，在这场战争到来前，黎小虞还是很想和唐闲一起逃去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丢掉所有的一切，跟着唐闲私奔。
人的成长，往往潜移默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
直到选择真正降临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变了。
祈缘与歧源，其实都很对黎小虞感兴趣。
因为黎小虞在神国里，与唐闲一样算是个异类。
“她不逃了么？”
祈缘觉得很有趣。
是因为黎小虞爱这个世界，多过爱唐闲了么？
所以想要与这个世界共存亡？
这么理性的人，也会做如此感性的选择了？
这对于人类来说，是进步还是退步？
这些问题，祈缘也无法思考出答案。
甚至……她根本就错了。
黎小虞依然爱唐闲胜过爱这个世界，但如今，她只是爱这个世界，胜过爱自己。
注意到了某个带着面具的小女孩盯着自己，且就在自己不远处，黎小虞有些奇怪，这么惨烈的战场上，怎么还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来到了黎小虞的面前，想着自己后面会遇到的一些麻烦，小女孩仰着头，对黎小虞说道：
“如果我姐姐看到的是破碎的未来，那么她一定不会让我诞生在这么一个无趣的世界。”
“你在说什么？”黎小虞忽然觉得这个语气似曾相识。
“我是在说，人间命不该绝。”
祈缘的话是对黎小虞所说的，但却看向了战场的另一端。
数百米外的人类防线就将最后一次断裂的时候，在阿卡司元雾白曼声唐小九卿九玉等人都抱着战死之心涌入兽群的时候——
忽然间战场寂静了一秒。
无数的审判骑士仿佛被某种强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量给强行控制。
这与祈缘的心灵控制不同，仿佛是一种来自外部的物理力量，使得审判骑士们的动作，极为的怪异僵硬。
阵地中心的句芒捂着嘴，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康斯坦丁的金属控制能力！
方圆数百米内，所有的金属，全部成了某人的仆从。
在这片布满了审判骑士的战场上，这个人就像是降临的天神。
唐景到了！
在数万人类被挤压在最后一小片区域、防战即将全灭败北的时候，援军终于赶到！
黎小虞也见到了这么一幕，她激动的十指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要溺死在海上的人，见到了一叶孤舟
只是黎小虞弄错了一件事，唐景是大概一叶孤舟。
而孤舟的身后，还有足以征服这片海洋的巨轮！
第八十九章：归家
像是汹涌的潮水即将覆灭人间，而在覆灭的前一刻，猛然间大地筑起了高高的壁垒。
唐景的到来让所有人振奋。在没有念白的战斗里，每个人都已经快筋疲力竭。
唐景到来的时间终究是晚了一些。
所有镇守百川市的人，早就逾越了自己的极限。
当绷紧的精神忽然得到了一丝松懈，那些疲惫便瞬间将所有人吞噬。
看到唐景的瞬间，阿卡司与唐索野的神经骤然松弛，手已经连匕首都握不住。
即便在歧源的改造下，有了强大的体魄，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里，也终于无法支撑柱。
元雾也倒在了地上，虽然没有怎么使用镜之眼，可频繁的消耗念力也让他的大脑处于一种极度疲乏的状态，他再也顾不得肆虐的万兽，沉沉睡去。
同样失去了战斗能力的，还有白曼声唐小九与卿九玉。
天空中的两只玄鸟发出凄厉的凤凰哀嚎。在越来越多的空中万兽的攻击下，它们也开始支撑不住。
玄鸟终于遁入了灵薄狱。
达克有样学样，竟然也进入了灵薄狱。
见到这一幕的玄鸟大感诧异，混沌的模仿能力之强让它震惊。
阻碍万兽的战士们瞬间消失，以至于万兽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它们本该开始疯狂的发起冲锋，将人类堵杀这狭小的北市区。
但万兽们终究是有意识与智慧的。
看着周围的审判骑士陷入了异常状态，这些冲在最前方的万兽也开始谨慎起来。
【怎么回事？】
【这些人类，为什么不再继续战斗了？】
【等等，青铜人的动作好像不对劲！】
周遭所有的审判骑士在这一刻开始，不断地释放着竭心射线。
这种射线对生物有着致死性的破坏力。
一时间万兽们纷纷警惕起来，原本整个百川市应对起来都极为困难的局面，在唐景一人的操控下，竟然让万兽的兽潮有了退却的痕迹。
这并非是实力上的差距，而是能力的克制。
这一刻的唐景就像是站在某个钢铁之都的君王，有着无数可以控制的死侍将臣。
审判骑士的大范围叛变，使得进攻的兽潮距离毁灭人类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得不退却。
当战场缩小到只有北市区的一隅后，唐景已然能够掌控全局，任何靠近这片区域的审判骑士，都会在一时间被控制住。
这些青铜审判骑士也好，白银审判骑士也罢，在极短的时间里，组成了一道金属壁垒。
当外围不再是疲惫奋战的英雄，而是一道道铜墙铁壁时，不远处那些绝望的猎人们，医生们，以及走投无路聚集于此的市民们，齐齐发出欢呼。
这场战斗并没有因此结束，人们对欢呼声很快就因为再一次陷入危机而被打断。
天空与大地都是缺口，唐景堵住了四周，却难以应对来自其他缺口的敌人。
蚁多咬死象，这些让玄鸟和混沌头疼的生物，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猛禽，它们大多是完美级和精锐级，天灾级都几乎见不到，各种各样的飞禽万兽现在开始不断地涌入。
而唐景驱动审判骑士所组成的铜墙铁壁，也只能起到简单的防守作用。
陆地上进攻的万兽，完美级占多数，天灾级也有一部分。
审判骑士的身体强度在真正天灾级万兽面前，也经不起几下折腾。
至于竭心射线，虽然对万兽有着极为致命的伤害，但唐景的操控毕竟是物理控制，不管是竭心射线的速度还是精度，对于反应奇快的部分万兽而言，都造不成威胁。
仿佛是在上演一场许多丧尸电影里出现过的情景。
单薄的墙壁经不起潮水般的丧尸们进攻，很快被破开了缺口，审判骑士的数量远远跟不上万兽的数量。
而审判骑士所组成的铜墙铁壁，也很快被巨大的生物一脚逾越。
体型巨大的万兽和许多能力怪异的万兽再次步入防线里。
在此之前，这些万兽面对的阿卡司卿九玉元雾宋缺这些精明的强者，这些恐怖的百川市英雄们能够轻易的找准万兽大军的心脏部位进行击杀。
但如今兽潮面对的，只是行为模式极为单调的审判骑士，尤其是唐景虽然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但操控数千台审判骑士应对数万只的万兽，这种极大地运算量，作为使徒，他能做到的也很有限。
黎小虞惊呼，因为已经有万兽越过了外围的金属防线，奔着百川市医院的方向冲了过来。
当这种事情发生了一例，很快便会发生数次。
只是让所有人都害怕与不解的是，唐景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这一幕。
祈缘也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万兽。
她的目光落在唐景身上，咋一看，或许是在思考着唐景的来历。
但事实上，祈缘看的是另一个人。
恐惧带来一片片惊呼，当体型巨大的天灾级万兽，龙脊尖刺鳄冲到距离百川北市区医院不过百米的时候，死亡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人。
只是当人们下意识的以为，下一秒就会被龙脊鳄身上恐怖的鳞片割裂，或者沉重的身躯碾压时。
这只龙脊鳄像是感应到某种恐怖的事物，开始迅速的后退。
天空中俯冲的飞鸟们亦如是，原本如同秃鹫捕食，但在靠近了某个范围后，迅速凄惶的散开。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有些懵，都以为是唐景，但很快他们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成千上万个白色的光点像是星辰一般遍布在夜空上。
一时间夜幕变得璀璨无比。
人们看着璀璨的星空，渐渐有些入迷，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便是万兽们恐惧的源泉。
从地底钻出的掘土生物抬起了头，一看到这些光点立马吓得返回地洞里。
对于人们来说，这些光点如同星河一般点缀了夜色。
但对于万兽来说，这些光点就像是死神的凝视。
试图破开审判骑士防御的万兽们也开始疯狂的退却。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
黎小虞隐约的想到了什么，而恰好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某个身影，就在唐景不远处。
原本漆黑的夜色，让她看不真切，因为万兽，机械大军，人类，全部挤在了这小小的北市区一隅。
可这一次，黎小虞看到了。
她捂着嘴，喜极而泣。
唐闲，终于来了！
如果说唐景是这个战场的君王，用强硬的姿态挡住了机械大军与万兽。
那么唐闲便是这个战场——绝对的神。
那些遍布在夜空里的星辰，开始发出耀眼的光。一时间黑夜如同白昼。
成千上万的星辰由点延伸成了线。
每一道线都像是一道凌厉的斩切。
而每一道线，也都是对于生物而言最为致命的威胁。
数百年前的诸神黄昏，便是兽神也死在了这些光线之下，何况这些连橙阶都未达到的万兽？
比起审判骑士的竭心射线，这夜空里星辰所射出的光线，速度与精度快到让万兽们根本无法反应！
只是短短的几秒时间里，人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成千上万的星辰变作成千上万道光线，这些光线或许是贯穿过空中的飞鸟，或许是贯穿过大地上疾行的万兽，甚至是贯穿了那些躲进地洞里的地底生物。
这是真真正正的神罚。
炽热的白光照亮了唐闲愤怒的脸，他的眼白因为怒火而布满血丝。
看着满地的尸体残骸，神识扫过了整个战场，唐闲感应到了许多熟悉却又已经死去的气息。
钟修然，古洛，夜枫，齐寻，林决，独眼王……还有许许多多的猎人们都死在了这次战争里。
这些人里，有的人与唐闲关系很浅，在伊甸废墟里，唐闲甚至没有怎么纠结，就将一些人的名字写在了路标上。
也有一些让唐闲不舍得忘却的。
但在这场战斗里，不管是唐闲在意的，还是不在意的，他都希望这些人还能活过来。
他自责自己终究是算错了伊甸之主的重心。
就像是祈缘也没有意料到，伊甸之主没有将重心放在更为难以征服的矿区，而是进攻人间。
世间亏欠向来难以补救。
唐闲做不到问心无愧，他只能做到血债血偿，以杀止杀。
最为究极的竭心射线让万兽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成千上万道竭心射线每一道都是例无虚发——精准的贯穿了一只万兽。
而天空中的星辰并没有消失。
随着唐闲神识不断地扫过百川市，感应到了许许多多已经逝去的同伴，天空中那些光点，就像是悼念他们的灯火。
这些灯火越来越多，以极快的速度扩张着，不多时，夜空如银河一般美丽而肃穆。
但对于进攻的万兽来说，这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灭绝。
它们看到的不是美丽璀璨的星空，而是一条来自地狱的冥河。
数万道光线从天而降，如同死神索命的镰刀！
无数万兽所造成的巨大压迫感，也随着每秒数以千计的死亡，开始以瓦解般的速度降低。
进攻的万兽大军开始迅速崩溃，而百川市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战斗的结束，竟然会是如此压倒性的方式。
天地之间，越来越静。
原本震耳欲聋的兽吼与哀嚎，随着万兽不断地死去，开始慢慢的减弱。
大地的震颤也逐渐平息。
始终无法落定的尘埃，终于慢慢的回归大地。
第四日夜晚，战斗结束。
白昼没有到来，但天地之间，一片光明。
唐闲静静的看着四周，没有因为自己强大的力量而有一丝喜悦。
几个月前，他对黎万业说道，要将这该死的一切终结。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兽神们的谜团渐渐解开。
自己与母亲和父亲相遇。
伊甸之主的阴谋揭开。
昔日最大的敌人，最后竟然不得不与自己一道联手。
世事难料，唐闲知道，这一战之后，矿区必然会发生某个大事件。
伊甸之主积蓄了许久的手段，定然也到了实施阶段。
但他现在无心去思考这些事情。
在神识扫过整个战场的时候，唐闲便找到了黎小虞。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黎小虞，黎小虞也正望着他。
百川市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这座挺过了数百年岁月摧残的城市能否再活过来？
两个百川市的主人，脑海里的确有闪过这些疑问，但下一秒，这些问题就变得不再重要。
活着便有希望。
在伊甸之主夺去了唐闲的身体后，黎小虞以看不到希望的姿态活着，如今她见着唐闲，再也不是过往那般猫一样的神情。
豆大的泪珠不断地落下，小姑娘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得歇斯底里，喜悦与恐惧，愤怒与哀伤，都在滚滚热泪里。
哭声是一种很有感染力的声音。
当万兽的声音终于沉寂，人们才真正缓过神来，意识到这场战斗里，失去了许许多多重要的伙伴。
祈缘看着这一切，眼里有难受，也有茫然。
想要落泪的情绪，渐渐的在她心里滋生出来。
这种情绪很让她困惑。
她就站在黎小虞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淘气女娃。
唐闲一眼就看到了，也在看到的瞬间，就知道了这个女娃是谁。
身为秩序者，他对这种特殊的同类，本就有着强大的感知能力。
这一刻，唐闲才明白在伊甸废墟里，歧源说的那句话。
只要见到了，就会明白。
唐闲没有第一时间去与小女孩交流，而是来到了黎小虞的身边。
人们自然敬重英雄，但这个时候，还有无数的伤残等着救治，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这场战斗人类或许胜利了，甚至可以说是数百年来，人类与万兽大规模作战里，第一次胜利。
但没有一个人拥有胜利的喜悦感。
唐闲站在黎小虞面前，想象着这个女孩，在秩序者的神国里拯救了自己，在伊甸之主的神国里，也是这个名字让自己撑到了最后。
他轻轻拭去黎小虞脸上的眼泪，说道：
“我回来了。”
黎小虞哭得更厉害，将头埋在了唐闲胸膛，哽咽着说道：
“欢迎……回家……”
第九十章：名为秩序者的熊孩子
归家。
对于唐闲来说，又何尝不是一道艰难的旅途。
靠着银河的传承，以及歧源的觉悟，唐闲才能活着走到百川市。
看着满目破碎的百川市，唐闲也知道黎小虞哭泣的另一个原因。
大战结束，当人们从绝望与惊慌中回过神时，就剩下最为沉重的悲痛。
“都没有了……之前大家一起努力所创造的城市……没有了啊……”
即便是当初在黎家，黎小虞也不曾对某件事这么用心过。
这座城市可以说是她一点一点的将其慢慢发展成了金字塔时代之后的新时代摇篮。
她怔怔的看着不远处的一地残骸，越发的心痛起来。
唐闲说道：
“只要人还在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以往金字塔是我们要躲避的，但现在不一样了，金字塔里的一切，都可以作为我们重建百川市的资源。”
抹了抹眼泪，黎小虞不解的说道：
“是因为秩序者死了吗？”
“是的，歧源已经死了。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敌人，只要解决掉它，未来便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
大战之后的百川市是极为忙碌的，人们顶着疲惫，开始不断地抢救生者。
唐闲带来了几颗魂晶，这些魂晶喂给了白曼声，白曼声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开始大范围的施展回天之术。
漫长的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照亮破碎的百川市。
躲在避难所的人们终于在数日后走出避难所，看到了阳光。
但当他们看到几日前还完好无损一片繁荣的城市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悲痛的哭声又开始此起彼伏。
破碎的不止是家园，还有很多人才建立起不久的人生。
大量的人涌入了百川市外，在满地的尸体里寻找自己所认识的人。
数千年来，对死者人类总是敬畏的。
尤其是为了捍卫家园付出生命的人，都会得到他人的敬重。
这是人们共有的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所以表现在此时此刻，就成了一种默契。
一旦有人开始做出某种敬畏与默哀的动作，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善良很快就会扩散。
最开始是黎铮，他在这场战斗里了活了下来，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命，是许多昔日袍泽用他们的命换下来的。
不管翻动的尸体，那张脸是否为他所熟悉，他都会认认真真的敬一个猎人礼。
这个行为渐渐就传染给了所有的人。
人们翻动着战死之人的尸体，给以他们死后应得的荣耀。
祈缘看着这一切，内心里的困惑越来越多。
……
……
百川攻防战结束后第七天。
这七天过得格外静默，七天里，黎小虞和唐闲一直在安排人统计各种损失，并且制定修补计划。
这七天的时间里，百川市很是忙碌，人们都没有说什么。
第一次来到百川市的时候，百川市很混乱，有不服黎小虞或者不服宋缺的。也有各种心理藏着其他小算盘的。有人在百川心在堡垒的，也有对人类未来绝望，或者对自己必须和非天赋者们一起生活而不满的。
这些人如今都已不存在，确切来说，在经历了百川市从死寂到繁荣再到破灭，所有人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当那些散漫的意志整合为一处的时候，人类这种生物群体就能表现出难以想象的创造力。
百川市的重建在如火如荼的展开，得益于黎小虞的安排，那些知识分子们都躲在了避难所，逃过了一劫。
所以重建工作所需要的技术层面的储备，并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在唐闲与唐景前往阿玛拉洲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传送站摧毁。
隔绝了万兽的来源，加上后续两日里，唐闲如同神一样的举动，这场来自异界的进攻彻底终结。
秩序者的死去，万兽的隔绝，使得原本的两百来座“鱼缸”，成为了最大的物资储备。
因此在物资储备上，也有了着落。
百川市的重建已是必然，在得知没有了秩序者，自己的国度里也有了一个神一样的存在后，人们内心便多了一份安全感。
安全感让人们做起事情来没有后顾之忧，自然也就更加拼尽全力。
而这些天，万兽界也的确发了很多事情。
唐闲已经预感到自己和伊甸之主的决战即将到来，在这之前，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至少要把一些想说的话都说了，相见的人都去见到。
于是第三日的时候，唐闲找到了钟秀秀。
钟秀秀和商路自然是被黎小虞分配到了底下避难所的，他们没有参与那场惨烈的战争。
但如今这两个只钻研学术的问题夫妇，也开始做起一些与学术无关的杂活。
唐闲找到钟秀秀的时候，钟秀秀正在分发药物。
她停下手边的活，擦了擦汗，尝试着露出一个笑容来。
但笑容笑的很怪异。
看到这个怪异的笑容，唐闲算是知道老爹为什么在失落之神的神墓里不肯笑了，秀秀随父亲，所以老爹大概也是一个笑起来很难看的人。
“我见到了爸爸妈妈。他们都还活着。”
听见这话，钟秀秀愣了愣，手里的药物险些没拿稳。
钟秀秀的表情僵着，来到百川市后这么久，她已经渐渐知道了怎么和人打交道，但这一刻，她却有些害怕。
唐闲要带来的，其实算不得很好的消息。
钟秀秀最终还是问道：
“他们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唐闲有些心疼，说道：
“妈妈被困在一个地方，很难离开，但是通过我与歧源的联手，我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离开的办法。只是我没有把握。”
“她很想念你，为了见你，她甚至有了反抗神的勇气。秀秀……妈妈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一直以来，她都在为你而自责，愧疚，也是因为你，她才答应了帮我一起寻找线索……”
尽管后面发生的事情正面了钟遥所说过的话，证明了伊甸废墟其实是一个无法走出去的困境。
但这足以说明，钟遥的决心。
“她还在等着我们的，她在那个时间流逝极为缓慢的地方熬过了几十年，一直都属于一种不算活着却又无法死去的状态，在这种时候，试图唤起她活下去的希望，其实是很残忍的事情。”
唐闲知道钟遥现在肯定很痛苦。
在伊甸圣地的时间里，自己已经消失了两年，这两年里，钟遥恐怕每一天都十分的痛苦。
“人生最怕的就是在不该有希望的地方，我始终无法说服妈妈帮我，但提到了你之后，她才像变了一个人。开始有勇气去反抗这一切。”
“她从来没有不爱你，她只是……和爸爸一样，将自己的人生，献给了他们认为更需要他们的地方。”
钟秀秀不知道哥哥说的是哪个地方，她眼神呆滞的看着天空，说道：
“那……那就好……”
钟秀秀渐渐的开始感觉到紧张不安，又问道：
“她还会回来吗？”
“会！”
没有把握的事情，唐闲知道不该答应，但人生总有几件要拿命去赌的事情。
听着哥哥坚定的回答，钟秀秀这次笑的好看了些。
七天的规则已经解除。只是在巨大神墓里的唐问还不知道这些。
“父亲也会回来，他也爱着你的，在海神的石碑里，他曾经提及过这些事情。”
唐闲的笑容很温暖，像是春日下午的阳光。
“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在百川市重聚的。”
“我相信你。哥哥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钟秀秀直视着唐闲。
唐闲揉了揉钟秀秀的脑袋，说道：
“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
……
第五日的时候，唐闲原本打算去看望宋缺，宋缺的生命力的确在慢慢恢复，但极为缓慢。
只是还没走到宋缺所在的地方，唐闲就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祈缘。
这二人的相遇很自然，并非祈缘主动找唐闲，而是唐闲直接一眼就看到了祈缘。
祈缘这些天也一直被阿卡司等人盯梢着。
唐闲想了想，既然顺路，便顺手把这个可能是麻烦的小女孩，给解决了。
祈缘用小手拉着唐闲的手，红色的裙腰上别着一个可爱的小丸子面具。
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爸爸带着女儿逛街。
“一定要这样？”
“当然，人类有个词叫狐假虎威。我现在需要让人们知道，我背后有座靠山。”
“唐小九就不这么想，我是说狐假虎威这个词。”
“你喜欢小女孩？我现在就是小女孩。”
“……”
唐闲停住。
二人的对话略微奇葩，因为两个人都是奇葩。
唐闲说道：
“你是歧源？”
“我不是，她是姐姐，我是妹妹。”
“所以你叫？”
“祈缘。”
“那不还是歧源？”
“祈祷的祈，缘分的缘。”
“啧啧，这起名水平可真差。”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唐闲微微皱眉，奇怪，这种认识了许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和祈缘的对话，让唐闲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对话。
唐闲尚未琢磨出来，祈缘就说道：
“你对我感觉熟悉是很正常的，我不是使徒，我是一个成长中的秩序者。”
“将来你会成为敌人？”唐闲问道。
“不会，我会成为人类。”祈缘对答的很快。
“但你得以使徒的身份活着。”
“使徒不会变化，唐景不会变老，而我会跟人类一样慢慢成长。”
祈缘顿了顿，说道：
“所以省得后面麻烦，你最好给我换一个身份。这件事不容你拒绝。”
唐闲点点头，还真不打算拒绝。
在成为秩序者这件事上，歧源付出多过自己，所以这是他欠歧源的。
至于歧源做的那些事情，既然眼前这个小女孩不是歧源，那就算不到她头上来。
尤其是祈缘在这场战斗里，也尽了自己的力。
她本可以藏得更深，但最终还是让自己暴露了。
只是……
秩序者果然都是很讨厌的。
“你比唐小九差远了。”
“差在哪？”祈缘不解。
“我的样子你不喜欢？那你以后可以罪受了。”祈缘笑的很神秘。
唐闲摇头说道：
“样貌还算可爱，但你不如小九笨。小孩就是要蠢笨才可爱。”
“唐小九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不生气？”祈缘疑惑。
“一顿饭就能哄好。”唐闲淡定的说道。
“那果然很蠢，我可以装。”
“那算了，你演技不如狗。”
“你骂我？”
“怎么会呢。这只是一个众生平等的比喻。”唐闲说道。
既然是人类，那么在人类的领域上，自己就有丰富的经验可以打败祈缘。
唐闲想着还很开心，不过随后他猛然间想到了祈缘方才说的那句话，眉头皱得更深，问道：
“为什么说你的样子我不喜欢，我以后就会很难受？”
祈缘露出胜利感的笑容，对唐闲说道：
“你对我觉得很熟悉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样子让你觉得亲近。”
唐闲心道糟糕，没想到歧源玩得这么大。
祈缘看着唐闲的表情，认可的点点头说道：
“在神国里，你因为黎小虞发现了姐姐所设置的领域漏洞，尽管那不是真正的神国，但足以说明，这个世界有人愿意为你舍弃一切。所以姐姐推算过，你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很高。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让你对我尽可能有好感……”
“打住！”
唐闲听不下去了，断然没想到歧源在这里还算计自己一手。
像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时的笑容，祈缘这会儿脸上就挂着这种笑容，不在意唐闲的打断，说道：
“如果你以后和黎小虞结婚，生下的孩子是男孩，倒是不会有什么。”
“但如果是女孩，长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和我的相似度，大概有百分之九十四。”
唐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最好喜欢我，不然以后你对着自己女儿，会一并心生厌倦的。”
这个话题唐闲不想继续，他摇了摇头，说道：
“我要去看宋缺了。”
“我也要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去？”
“百川市还需要我，你觉得呢？”
唐闲沉默了几秒，最后说道：
“秩序者果然很讨厌。”
第九十一章：矿区大事件
“讨厌？你在说你自己。”
人类的快乐来自于多巴胺的分泌，如今的祈缘就很快乐。
这种快乐她无从对比，似乎远比歧源在神座掌控万物要快乐的多。
“我不会一直是秩序者的。”唐闲说道。
“你对与伊甸之主的一战，似乎过于乐观。”祈缘带着几分嘲弄的意思。
唐闲摇头，指着满街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说道：
“敌人很强大，但我所背负的，不是你这种小屁孩能懂的。我听闻宋缺一己之力击杀了三名使徒和无数的万兽，临战变强这种事情，是需要觉悟的。”
祈缘若有所思，并没有反驳自己是小屁孩这个说法。
哪怕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智慧，已经足以蔑视百川市的绝大多数人。
“宋缺，还不错。”祈缘最终这么说道。
唐闲看了看祈缘的脸，这个小女孩明显和自己一样，其实是歧源将完整的自己分为了两部分。
祈缘的人性显然要多过歧源，但依旧和歧源一样，习惯于用漠然的姿态去回应。
如果不是唐闲感觉到祈缘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时候，稍微动了动，唐闲还真察觉不到祈缘的情绪波动。
“仅仅是还不错？”
“生物应当是趋利避害的，人类前仆后继的去赴死，这种行为既说明了他们的感情思维已经可以战胜本能，却又说明了他们不够理智。真是矛盾复杂的生物。”祈缘略微困惑。
“你现在也是人类。恭喜你，这种复杂的矛盾，也根植在你身上了。”唐闲感觉到扳回一城。
“我才没有。”祈缘明显不想承认。
这一幕让唐闲很开心，他高兴的说道：
“这是正常的，当你习惯了漠然的姿态后，哪怕内心是喜欢的，感激的，也会因为遵从行为习惯，而不愿接受新的表达方式。比如你明明很欣赏宋缺，也为这些壮烈赴死的人们感到悲壮难受，但你还是想要保持住自己神临天下的态度。”
唐闲走到祈缘面前，摸着祈缘的头，嘲弄的说道：
“这就是傲娇。陋习，得改。”
“你的当前坦诚度一定是章口就来。”祈缘不服。
“你高兴就好。”
唐闲与祈缘闲聊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宋缺修养的地方。
由于所有建筑基本都毁了，宋缺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都待在病房里。
除了唐闲与祈缘，病房里还有句芒，唐景，乔珊珊，冬染，黎小虞。
唐闲一看，巧了，需要知道某个消息的人，都在这里，他便问道：
“宋缺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恢复，但就是醒不过来。”乔珊珊一脸愁容。
“倒是和唐初的唐索野很像。”唐闲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唐闲的食指，抵在了宋缺的额头上。眼神渐渐变得虚无起来，像是意识已经去了别处。
众人不解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当中只有黎小虞和祈缘还有唐景知道发生了什么，唐闲是秩序者的事情，只有这三人知晓。
而秩序者是拥有神国的。
除却那些星辰一般的竭心射线，唐闲的另一个能力，便是将对方的意识拖入神国。
宋缺昏迷当中，但这只是身体在与兽化的血清抗争，宋缺的意识并没有破碎。
唐闲的神国与歧源的机械帝国不同，也与伊甸之主的伊甸圣地相差甚远，神国的中心便是百川市。
一座与一千年前的古代几位相似的城市，可以容纳所有唐闲认识的人，在百川市的外面，则有着巨大的万兽丛林。
在这个世界里，万兽会很安分，与人类和谐相处，但这个神国很寂静。
没有万兽，也没有人类。
唐闲当然可以创造出这些，但没有必要，他和歧源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
此时此刻，也只有宋缺和唐闲。
“唐兄，你还活着，太好了！”
就在百川市，也就在北市区的医院，同样是这间病房里，唯一不同的是，这间房子原本有很多人，此刻却只有唐闲和宋缺。
“我以为你应该先担心自己是否还活着。”唐闲打了个响指，于是手里多出了一杯茶。
宋缺讶然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唐闲是怎么做到的。
端着这杯热茶，宋缺甚至可以感受到实质感与温度。
“这里是神国，我现在是秩序者，你不需要去深入思考和寻找漏洞，放心，我不会将你囚禁在神国，只是你现在昏迷当中，我利用这个能力与你说说话。”
“这个能力……还真是很好用。”宋缺接受的倒是很快。
这里是神国，唐兄成了秩序者，看起来有着极为特殊经历的，不止是自己这些人。
宋缺沉默了一番，说道：
“大家一定很担心我，真是过意不去。”
“你是拯救百川市的大英雄，值得众人为你担心。”
唐闲打开了病房的窗户，阳光透射进来，照在宋缺那张英俊的脸上。
宋缺感受着几近真实的温度，忽然明白了，为何唐景会被神国困住。
这个世界，如果换做自己去感受，大概会以为这里就是真实世界，或者……冥界？
“我没想到过这个情况，我就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去战斗的。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宋缺这话说的很认真。
唐闲说道：
“在你苏醒后，会自觉离开这个地方的。这些日子，你的灵魂就在这个地方好好待着。”
“另外啊。”
唐闲转过头，同样认真的看着宋缺：
“能够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真的是一件幸事。所以你还不能死，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如果英雄死了，将来我们回忆过去，一定是带着巨大的遗憾的。”
宋缺愣住，没想到唐闲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
一时间宋缺有些不好意思，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反应过来了一些事情，遗憾的说道：
“很多人都死了。对于我来说，回忆必然是带着沉重与伤痛的。”
“那就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唐闲掷地有声。
宋缺抬起头，顺着唐闲的手势看向外面。
“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未来，当然不是指神国里，如今变为废墟的百川市，将来一定会比我构想的神国更为美丽。”
窗外的百川市，虽然没有人群走动，但此刻的时光倾泻，让宋缺仿佛看到了那个繁华无比的人间。
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还有这样为这个世界献身的机会，自己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想到此，宋缺笑了起来，唐闲也笑了起来。
“我该走了。还有一场真正的对决等着我，也许你会是唯一的观众。”
宋缺不理解这话意思，只是点点头说道：
“之后的事情，就靠唐兄了。”
话音落下后，唐闲眨了眨眼睛，眼神变得灵动起来。
意识回到了真正的百川市。
“唐大哥，你刚才好像被勾了魂。”冬染说道。
唐闲笑道：
“宋缺会醒来的。”
“你又不是医生。”乔珊珊说道。
“他只是不想让你失业而已。”说话的是祈缘。
秩序者要是想学习某个知识，那自然能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人类普通资质的上限。
在祈缘看来，乔珊珊的医术只能算入门，而且必须限定在这个时代。
乔珊珊自然不会跟小孩子生气，知识很好奇。
这些天没有人找祈缘，但祈缘一直被人盯着，这是黎小虞的意思。
此刻黎小虞就在这里，她看着祈缘这么一个红衣小女娃，觉得很可爱，有种天然的喜欢。
唐闲也看在眼里，觉得很危险。
“你到底是谁。”黎小虞问道。
她现在注意到，祈缘拽着唐闲的衣角，如果看背影，不看祈缘脸上漠然的神情和唐闲脸上略带嫌弃的表情，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对温馨的父女。
“守卫百川的战争里，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北面肯定守不住。但百川市里，我需要对每个人知根知底。”黎小虞不卑不亢。
祈缘玩味的看着唐闲，一副吃瓜不嫌事大的模样。
唐闲自然不能说这是一个成长中的秩序者。
他不想祈缘一直在人类的戒备中长大。
因为祈缘的人性远远大于她的创造者，如果能够让祈缘顺利的成长……也许将来这个傲娇的祈缘，会遇到喜欢的人，爱她与她爱的人。
会渐渐想要保护这个世界，毕竟她欣赏宋缺，看的出根性不坏。
所以唐闲觉得很麻烦，这个问题怎么解释呢？
最麻烦的是，将来如果真生个女儿，按照秩序者的身体特征，大概到了某一个年龄，衰老速度就会变得极为缓慢。
自己和黎小虞生的孩子，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个双胞胎。
这画面唐闲想想就头疼，便摇头说道：
“她叫唐丸子。”
祈缘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但凡带了这个姓，黎小虞就知道，这个人是自己人，信得过。
唐闲继续解释道：
“唐丸子是一个秩序者手下的实验体，和我们不太一样，别看她很呆萌，实际上是个很讨厌的死小孩。”
祈缘拒绝这个名字。
但黎小虞等见过祈缘的人，已经恍然大悟的点起了头。
“怪不得她带着樱桃小丸子的面具。”
“因果错了。”祈缘小声bb了一句，然而没有人搭理。
既然唐闲说是死小孩，那一定是可爱的小孩。本着这种想法，乔珊珊就不计较方才祈缘说的了，蹲下身来，摸了摸祈缘的头：
“小丸子，姐姐带你去买糖吃啊。”
“神经病，百川市还有一间完整的糖果店？用一千年前的套路骗现代的小女孩，看来退化论也是成立的。你怎么不学远古时代的人，脸上披个盖头，顺便裹下脚？”
祖……祖安小丸子？
乔珊珊被怼的一时无言满面通红。
黎小虞说道：
“你要任由着她这个性格吗？”
“我可比你十二岁的时候好多了。”祈缘淡淡的说道。
黎小虞也不生气，只是默默的看着唐闲。
唐闲说道：
“毕竟是被秩序者做过许多惨无人道的实验，所以她不会说人话也是很正常的，以后再慢慢管教吧。”
唐闲“慈眉善目”的看着祈缘。
祈缘也一副“天真善良”的眼神回应过去。
最后唐闲说道：
“总之，这是自己人。但也只是一个狂妄的小屁孩儿。”
“是自己人就行。”黎小虞点点头，目光从小丸子身上转移到了唐闲。
与黎小虞这些天该说的情话也好，正事也罢，唐闲都已经说过，二人现在剩下要做的，便是制定好百川市重建的计划。
所以很快唐闲便摆脱了假装黏人的死小孩，和黎小虞开始商谈正事。
……
……
原本唐闲以为这种大重建的日子还会持续一阵子。矿区的世界很大，唐闲并不担心唐飞机和君临还有暗鸦与唐很肉。
毕竟南方的世界，对于北方万兽们来说是神秘的。即便是伊甸之主的爪牙们，也不好找到这个地方。
这也是几个准兽神们历练的机会。
但就在唐闲在百川市帮忙重建的第十一天，盛夏时分——
唐很肉忽然回来了。
作为保护暗鸦之人，唐很肉也是宋缺和黎小虞安排的传信人。
因为唐很肉说话很生硬，但只要能听懂，就会觉得异常效率。
唐闲自然是能听懂的，尽管唐很肉见到唐闲的时候如临大敌，但没多费事，唐闲就解释清楚了情况。
虽然以唐很肉的智商，并不是很能明白这么一个复杂的逃脱过程、
不过唐很肉有着自己的判断方法，在确信了唐闲真的是唐闲后，唐很肉带来了一个消息。
“万兽，北方，进攻，南方。”
唐闲点点头：
“不急，然后呢？”
“能守住。”
唐很肉只说了三个字，证明了唐闲的猜测。
唐飞机，君临，暗鸦，乃是最强战力，而伊甸之主又将大部队转向了百川市，如此一来，矿区对于三人来说并不艰难。
让唐闲感觉到麻烦的是唐很肉接下来说的：
“矿区，空间，吞噬。”
唐很肉无法形容来那种现实好像变成了幻境的感觉，所以只能用吞噬来形容。
唐闲一下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表情异常的凝重，没想到伊甸之主的扩张速度变得如此快。
原本他以为伊甸圣地的扩张速度得在伊甸之主集齐了兽神传承之后，才会有质的飞跃。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歧源不只是被困在了神国，那具秩序者的躯体，也在法庭的圣山。
这具秩序者的躯体，或许让伊甸之主的“幻境”扩张速度，有了极大的增幅。
第九十二章：有意识的世界
百川市攻防战结束之日，在矿区南方的未知大陆上，也同样让一场没有结局的战斗画上句号。
百川市的战场是惨烈的，相比起来，矿区的战场就要容易得多。
南方大陆的万兽天生信奉海神，唐飞机的祖龙形态符合海神的七种传说形态之一。
加之祖龙已经具备了兽神的部分特性，比如语言互通。
所以很快，在机械大军进攻到南方的时候南方的海兽们——便被唐飞机和君临以及暗鸦三人组成的“以德服人”组合给说服了。
南方的大陆在海岸线上，来自南方的万兽组成了一道强大的防线。
北方机械与万兽的进攻，在唐飞机和君临以及暗鸦的活跃下，再加上南方万兽本身也有不少实力强大的浩劫级单位，尤其是大海深处，时不时会有镇海巨人和大乌贼长达数百米的触手伸出，这种天时地利人和占尽的战争，让南方的海岸线牢不可破。
而北方的机械大军与万兽大军的进攻数量，也远比以德服人三人组预想的少很多。
于是整个战场对这三人来说，算不上轻松，但也绝对不艰难，至少远没有到需要以命相博的程度。
就在君临打算独自一人面对北方进攻，让唐飞机和暗鸦回去支援百川市的时候，战场上发生了异变。
北面的进攻停止了。
海岸线上偶尔有零星的敌人登陆，唐飞机认得出，那是之前的敌人，原本不如预想中多，但依旧是源源不绝的进攻敌群没有再次出现。
在将所有对手击败后，暗鸦和君临也抓住几个敌人开始拷问。
他们想要知道伊甸之主的下一步计划，可即便俘虏了天灾级boss生物，在这场战斗里，它们所扮演的角色，都是炮灰一样的存在。
这个疯狂的计划就叫神罚，它们扮演者神罚里的惩戒者。名头很唬人，可工作内容很单一——就是送死。
南方大陆上有一种名为云海鲨的天空巨兽，翻滚在云海间，如同天空中的虎鲨。
它们体型极其庞大，所见极远，也因此在君临等人审讯无果，准备回到人间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北方，起雾了。
云深雾重，云与雾仿佛重叠在了一处，处在苍穹高处的云海鲨们决定派出一只云海鲨飞往云雾中一探究竟。
而在地面上的唐飞机君临暗鸦以及众多万兽，只能看到极远处有隐约的雾。
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层雾多可怕。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感觉到雾似乎变大了，或者不是变大了，而是近了不少。
而四天过去，那只潜入了雾中的云海鲨，没有回来。
云海鲨们发出了警示，那雾气绝对不简单。
与此同时，一只镇海巨兽浮出水面，带来了一个更为让人震撼的消息。
镇海大乌贼已经消失在了海里。
海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物质，仿佛将海水凝固住。
最为可怕的是，不管是鱼群，还是海中那些庞大的巨兽，只要游进了那个世界，就再也无法回来。
那仿佛是一道异世界的大门，一旦进入了那扇门，就与原本的世界断开了联系。
由此，天与海之中的异变，让君临等人猜测，或许不是敌方没有再进攻了，而是北方的世界正在发生异变。
这种异变自北方深处而起，慢慢扩散，不管是天与地，在这种异变的侵蚀下，所有活物都没有了气息。
浓雾之中，仿佛藏着一个绝对静止的国度。
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浓雾慢慢扩散，如同绝对的领域扩张。
它仿佛一只贪食的巨兽，根本不会停止食欲，也从来不会感觉到满足。
从北方深处，慢慢的吞噬了约佩拉平原，吞噬了圣德纳高地，吞噬了血色荒原，白骨山脉，红土林，阿玛拉洲。
那些昔日里有过无数生命的地域，全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浓雾之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因为进入了雾中的生物，就再也无法走出来。
它远远望去，神秘而宁静。
似乎没有任何危险。
但不管是轻盈的蝴蝶，还是山岳般巨大的猛兽，不小心闯入了那片雾中之后，都是一个下场。
如今，这些浓雾漂洋过海，或者说一路征服海洋，来到了大海的南边，这块南方最大的大陆海岸线上，万兽们组成的防守线开始一退再退。
它们不知道浓雾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浓雾之中的那些伙伴，是否还活着。
南北各占一半，按照如今的进度而言，这个世界已经被浓雾笼罩了三分之二。
为了抵抗浓雾，以德服人小分队也终于开始制定作战计划，暗鸦，君临，唐飞机，三个当今世上，自伊甸之主之下最强的存在，准备深入浓雾之中一探究竟。
而唐很肉负责回到百川市告诉众人发生了什么。
计划很快开始实施。
只是让万兽们绝望的是，强悍如君临唐飞机与暗鸦，都在步入浓雾中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三名如同神一样的强大存在，一个也没有回来。
……
……
当慢慢的听唐很肉用生硬的语言讲完了所有事情后，唐闲发觉唐很肉还算是一个合格的课代表。
至少吞噬这个词，没有用错。
于是当日下午，唐闲带上了唐很肉，看似平常的就进入了矿区，只留下一封信。
信里没有一大堆要交待的事情，然后让人从细节脑补到唐闲在交待后事。
唐闲也想过，那太浪费墨水了，跟电话费同理。
他只留了一句话，极是轻描淡写的一句：
“走了，去矿区办点事情，勿念，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这句话没有具体指向谁，于是黎小虞就当是唐闲在辞别百川市众人，要去做一些琐事。
可随即黎小虞又觉得有问题。
如果真的是琐事，唐闲犯的着留信？
这有些矛盾，黎小虞内心有些不安，便问了祈缘。
在黎小虞看来，小丸子这个小女孩不简单，与唐闲看似也很亲近，或许会知道一些线索。
祈缘如今有自己的屋子，屋子里有很多书籍，但都不是知识方面的，而是一些研究人类情绪的书籍。
祈缘看到这封信，联想到了一些问题。
最后还是习惯性的怼了一句道：
“你又不是没了男人活不了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进矿区，忽然反常一下有什么大惊小怪？”
黎小虞算是发现了，这位小丸子同学除了唐闲，谁都怼。
她也不在意，说道：
“真的不会有危险？”
“矿区有没有危险你心里没数？真没出息，他不是说过了吗，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也是，打扰了。”黎小虞也不知道为何对这个孩子生不起气来。
她只是觉得，唐丸子这个名字不贴切，该叫唐怼怼。
直到黎小虞走后，祈缘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她没想到，矿区的异变来的如此快。
但唐闲那句话其实没有说错。
唐闲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唐闲输了，过不了多久也会再见。
只是地方不一样罢了。
于是“唐怼怼”继续研究书籍，这是她翻越古代文献找到的，名为新四大名著：《排面》，《位置》，《情商》以及某个不和谐词汇。
她正在看情商，研究如何做一个会说话，有情商的小女孩。
……
……
矿区。
唐闲和唐很肉进入矿区的位置，已经是被雾气所吞噬的地方。
传送裂缝依旧完成了使命，哪怕这个地方，其实已经不属于绝对的现实之地。
雾里的世界，唐闲再熟悉不过。
这里便是伊甸废墟。
原本的伊甸废墟，是圣地之外的部分区域。
但如今的伊甸废墟，几乎便是整个世界。
唐很肉甚至来不及叫喊，便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被剥夺了魂魄一样，如同石像一般站在原地。
唐闲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往南方望去，看不见浓雾的尽头。
“看来唐很肉已经着道了。”
唐闲有些遗憾，尽管早就知道唐很肉大概是没办法跟自己一同战斗的。
毕竟……唐很肉也具备变为人形的特点。
如果歧源的记忆是真的，那么伊甸之主的计划已经到了官子阶段。
进入这片区域的海兽们，但凡曾经接受过伊甸之主改造的，全部会失去意识。
因为意识，已经被伊甸之主封存，而在这片神国化的世界里，那些不具备变为人形生物的万兽，想来也无法走出去。
一切就如唐闲所见。
这个世界开始慢慢的随着伊甸之主的意识扭曲起来。
如果说以前的世界，充满了不规则性，没有丝毫的美感。
那么此时呈现在唐闲眼里的，则是一个极具观赏性的世界。
森林，沙漠，河流，山川，海洋，全部被分成了许多个矩形区域。
世界被分为许多个方块，仿佛一个棋盘，又或者很久之前的沙盒游戏。
无意识的宇宙创造了不规则的世界，是一个极端。
那么伊甸之主的规则世界，则是另一个极端。
伊甸之主暂时没有去剥夺这些不具备变化为人形态的生物们的意识。
因为在它看来，这些生物构不成威胁。
而那些已经被夺去了意识的生物，比如唐很肉，就一直定格着。
唐闲没有被定住。
他本就不是纯粹的生命体，而是秩序者。
周遭的海鸟，天空中的巨兽，不远处矩阵海域里的那些游鱼，这些生物都在活动，它们都拥有自己的意识，但并没有多少智慧，还意识不到这个世界成了某人的私有物。
它们想要逃出去，却总是原地打转。
唐闲看着这一幕，笑出了声。
也许在这些万兽的视角里，它们也在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当初走出圣地，来到废墟，唐闲用了两年时间，歧源则只用了二十天。
这便是计算能力的差距，所看见的世界就不一样。
这是废墟的最外围，这里才被伊甸之主的意识侵袭不久，变化还不大。
但对于不具备高等智慧的万兽来说，已经是无法走出的地狱。
也许它们为了探寻更多地道路，会慢慢的交出自己的记忆。
但唐闲不需要，唐闲已经能够看到，这个世界无数个矩阵排列而成。与歧源的神国，虽然环境不同，但是结构相似。
这就是伊甸之主的计划。
将这个世界变成一个有意识的，纯粹由自己所打造的世界。
唐闲在一个又一个的矩阵里穿梭，心里已经有了目标与方向，知道了最终自己要去的地方。
在行进的过程里，唐闲看到了暗鸦与唐飞机，但没有见到君临。
他这才想起来，君临……虽然是被创造出来的生物，但不知道是否是那个顾饮有意为之，君临不具备变化为人形的能力。
也就是说，它的意识不会被伊甸之主夺走。
只是会困在某个迷宫里，慢慢的自主交出自己的记忆。
唐闲停住了脚步，开始扩大神识范围，准备搜寻君临，将君临从被困住的区域里给救出来。
这个地方虽然不是绝对的现实，但更加不是纯粹的虚幻，所以在这里杀死对手，也会带来真真正正的死亡。
君临是不可或缺的战力。
很快，在一片方形的山谷里，唐闲找到了君临。
君临正在经历着幻境，与唐闲的路标不同。
虽然也是在寻找出去的道路，但是君临眼中看到的这片山谷，有着无数巨大的石门，石门就像是一道道障壁。
阻碍着它离开这里。
它自己的力量无法破开最深处的障壁，只有不断地牺牲掉自己的部分记忆，来换取强大的力量。
唐闲已经看到了结局，如果君临继续待在这里，就会跟自己一样，抱着一段绝对不想忘掉的记忆，生不如死的守在某个路标下。唯一不同的是，君临大概是守在某座石门前。
唐闲推算了一下，现实世界与伊甸废墟时间不一样，所以君临已经撑了有一个月，比起自己当初经历的两年，一切才刚刚开始。
没有任何耽搁，唐闲如同天神降临一样，忽然杀了出来。
君临见到是唐闲，跟唐很肉第一反应一样，以为前来者是伊甸之主，句话不说，直接就是一套对攻赤帝时发起的超级重拳。
唐闲皱眉：
“这暴脾气真应该把你介绍给唐丸子。”
轻描淡写的接下了君临的重拳，唐闲认认真真的说道：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是唐闲，如假包换。”
第九十三章：探索伊甸版世界
唐闲也是一个以德服人的人，当他用沙包一样大的德，打得君临体无完肤的时候，君临最终还是通过战斗方式，确信了唐闲的确是唐闲。
此刻的唐闲，就像是当初在废墟山谷里，忽然降临的歧源一般。
伤势恢复的很快，君临一边调息，一边问道：
【你用了多久来到这里？】
“一小时左右。”
……
君临有些不甘心，沉默了几秒后说道：
【我已经困在这个地方一个月了……】
给君临的感觉就是，自己明明有着开挂一样的修炼速度，但每次见到唐闲，都会觉得远远不如对方。
“这不丢人，当初我困在这个地方两年多。”
回忆废墟经历，唐闲就更能够感受到君临的挫败感。
君临愣住，没想到唐闲被困了如此久的时间，他疑惑道：
【这到底是是什么个情况。这里是哪里？为何我闯进了浓雾里后，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简单来说，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巨大的意识迷宫里。”
【意识？】
“我知道这理解起来很困难，所以跳过一步吧，伊甸之主的意识可以干扰现实，记住这一点就好，它正在完成从生物跨向规则的转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一点。”
君临难以想象这个概念。
唐闲说道：
“迷宫不能理解？那些被你推开的门，是不是之后没多久又关闭了？你舍弃了一部分记忆，走到了迷宫更深处，但却见不到尽头，你应该也曾想过放弃，原路折返，可原本推开的门再次关上，你就算走回去，也得再次以失去记忆为代价，于是你便想着，不能白白浪费掉，也许这个世界自己可以走出去？”
唐闲说的便是自己的心路。
但君临脸上惊讶的表情已经表明了唐闲几乎说对了它的所有心历。
“我之所以了解，是因为我经历过，现在跟我走。前路危险，我们要穿越无数个类似的方块世界。”
【方块世界？】
在君临看来，这个世界与之前的世界似乎一样。
唐闲略微琢磨，明白了君临的疑问，说道：
“我和你的视角不同。”
秩序者到底不是纯粹的人类，所以唐闲能够看见整体，或者说真相。
轻易的推开了阻挡着君临的门，唐闲展现出了让君临再次疑惑的实力。
【你变得更强了。】
“他人为我做嫁衣罢了，走吧，我们该赶路了。”
这个世界被分成了许多的方块，方块与方块之间，其实还有着一道寻常生物看不见的门。
如果是临近圣地的废墟，唐闲也无法看到这扇门，但这里远离圣地，唐闲一眼就找到了门之所在。
君临跟在唐闲身后，有许多的疑惑。
【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你被困了两年的地方？】
“是的。”
【我不懂，既然你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了出来，为何又要进去？】
“我跟你这个孤儿不一样，我有家人。”
唐闲的脚步越来越快，看似走步，但须臾间，便穿过了大片的空间。
周围的景象也在极速倒退。
尽管如此，君临要跟上唐闲倒也轻松，此刻的君临已经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它对这个新形态的世界陌生而畏惧。
【你就不担心再次被困在里面？】
“担心。但这次不一样。”
唐闲忽然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跟君临解释道：
“稍后你会和我一起进入很多个如同笼子一样的世界，在笼子里，你会看到无数和你一样被困在迷宫里的人，君临，这就是世界末日。
现在好巧不巧，唐小黑唐飞机两个家伙，一个是本身就是人类，一个是因为能够变成人类，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意识去了何处我也不知道。
而能够帮到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君临对于现在的局面依旧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得到唐闲话语里的凝重。
【看来伊甸之主真正的目的，不是统治世界？】
“它是要成为世界本身。”
唐闲有时候很不理解这些大人物们的想法。
歧源是秩序者，名为秩序，却又一心想要让自己变成一种无秩序可言的生命体。
伊甸之主乃是生命之神，但凡触碰到的生物，都能为其提供力量，可这么一个家伙，却偏偏想要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秩序者”。
这种极端的矛盾，让唐闲觉得很是讽刺。
【一个活着的世界？】
君临诧异至极。
世界并非指生物生存的空间，甚至也包含了这些生物本身。
而夺取这些生物的意识，记忆，便是方便伊甸之主成为它们。
它最早只是得到了绝大多数生物的抗性，但现在，它要将它们的一切都夺走。
君临渐渐有些明白了，他神情凝重的说道：
【如果我们已经身在世界中，那就是世界的一部分，既然是世界的一部分，又如何违逆这个世界？】
唐闲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
“不错不错，居然还有几分禅性了，不过伊甸之主想要成为世界本身，但这个事情虽然实施阶段中，但却离真正的世界还有巨大的差距。就好像你跟我，还能够自由的思考着如何去反抗。”
【哼，我可跟你养的那条蠢龙不同。】
来到了通往另一个方块区域的门前，唐闲的手触碰着这个有边界的世界，说道：
“我们扮演的不是这个世界里孕育而生的东西，而是一个世界之外的入侵者。”
“有时候我就在思考一件事，是否世界其实本身是有意识的？或许伊甸之主也错了？也许我们只是太过于渺小，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看到整个宇宙很渺小的一部分？也许宇宙是极为巨大的一个活物，它的一个毛孔便是一个星系？春夏秋冬，阴晴圆缺，生老病死，所谓的天意，其实都是有意识的？”
“是因为我们过于渺小，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
唐闲只是在做一种没有可能的猜想，但这个猜想也表明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世界上所诞生的物质，对于这个世界本身，是不存疑的。就好像人类不会认为地球作为生存家园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而伊甸之主对于众人来说，将之比作一个世界，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它要做的事情，便是消除这种抵抗。
【你的这一连串问题，我不懂，我只想知道，这一切还有没有变回去的办法？】
“前往最核心区域的废墟，找到伊甸之主的本体，然后杀死它。”
【要不是你被困了两年，我可能就会认为这件事很简单。】
“这件事的确不简单，但也并非没有希望。我之前被困两年，最大的一个问题，在于我是被迫拉进了伊甸圣地。我的身体被伊甸之主窃夺，我只能作为一个纯粹的意识体。”
边界的门打开，露出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唐闲看着里边的荒漠，一只脚跨进去：
“但现在不一样，你和我的确进入了这个‘世界’的意识里，但我们还没有成为纯粹的意识，我们拥有自己的身体，能够对这个世界进行实质性的破坏。”
前一脚还在绵延无尽的山谷，下一脚就来到了看不见边际的沙漠。
君临这才终于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割裂。
二人的对话逐渐变少。
两个人的脚步都很快，这一次住在沙漠里的，是一群沙漠生物，死亡蠕虫，沙漠巨蝎，流沙兽，大多都是生活在南方的生物，唐闲都不曾见过。
这些生物似乎已经没有了记忆。它们安安乐乐的生活在沙漠里，身体的形态在一点一点的改变。
当所有的记忆消失，对于这个世界自然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质疑，也会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安排。
君临甚至感觉到，有股力量在修正这些沙漠生物。
唐闲也看到了，整个世界偶尔会忽然闪烁一下，就像是通讯机器的讯号接收不稳定时，画面会忽然跳动一下。
“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唐闲说道。
【这些生物，不救吗？】君临疑惑道。
“要救，但得是一劳永逸的营救，否则我们根本忙不过来。”
唐闲的速度再次提升，君临也开始全速跟上。
自从吸收了破坏神的魂晶，君临的实力可谓一日千里，但它此刻发现，要跟上唐闲的速度，竟然也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穿越过这片巨大的沙漠，在一块高达数百米的超级仙人掌下，唐闲找到了门。
没有多说什么，这一次君临走在了前面。
沙漠世界忽然变成了深海。
数百只巨大的搬山鱼成群结队的游过。
鱼类没什么智商，它们又处于一种失去意识的状态，
【怎么变成了海？】君临忽然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秩序，相反，它觉得世界变得混乱无比。
“想要井然有序的安排好整个世界，恐怕对于伊甸之主来说，也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事情。大自然也许形状上看，对强迫症不友好，但生生不息环环相扣的环境，虽然是无意识形成，却本身就代表着世间最高级别的智慧。伊甸之主要做到这一切，可不容易。”
唐闲得感谢设计君临的那个人，这还真是一个超级帮手，水陆空都可以畅行。
二人在海里游行的速度比这些深海怪物还要快，而且明明是两个小不点，但大海里这些庞然大物，没有一个敢碰他们。
鱼群其实比沙漠里的生物更早失去记忆。
大海是海神之外的几个兽神不敢涉足的地方。
这里的生物长得奇形怪状，是智慧生命最早的孕育之地，但此时此刻，大海里的生物也都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它要把这些鱼变成什么样子？】
“自然是符合它启期待的样子，说不定以后全世界所有生物都会变成统一的模样。”
【真是个疯子！】
“谁说不是呢。”
君临看着这些形状逐渐变得不那么奇怪，但与认知常识对比后又无比奇怪的生物，说道：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找到你说的地方】
“不知道，每一个方形世界内，都不小于我所见到的废墟迷宫，这一切也许只是刚开始，说不定世界与世界之间，这些拼图一般的世界本身，就组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君临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伊甸之主，为何可以做到这一切？】
“它还没有做到这一切，我说过，它想成为世界，但只是想，伊甸之主应该是比兽神更强的存在，这种强大不是体现在战力上，而是体现在对现实的影响上，但要真正成为世界本身，它需要兽神的力量，需要对时空，生死，因果都加以控制，以及强大到超出生物极限的计算能力。”
“歧源提供了一半的计算能力，我能够提供另一半。
海神，冥凰的传承在它手上。
失落之鸟和法官的魂晶在我手里，破坏神的传承则在你这里，银河的传承，原以为是一道让我从最险恶之地逃脱的时空之力，但现在看来，只要拿到魂晶，伊甸之主如果拿到了魂晶，也一样可以完成它的计划。”
君临疑惑：
【它所欠缺的，我两都有？我们不躲着它，却要主动去寻找它？】
唐闲点点头，笑道：
“对于伊甸之主来说，征途是星辰大海，对于我们来说，世界就只是一座荒废的城市，我们能跑去哪里？既然如此，那就趁它成为世界之初，整个世界还不稳定的时候，将其瓦解。”
唐闲这话说的气势十足，君临本就是一个战意高昂的人，今日的内容对它来说有些超纲。
但最后这段，它听懂了，以德服人就完事了。
穿过了海洋之后，唐闲与君临来到了又一个方块世界。
这个巨大的方块君临并不陌生。
周遭这些超越了矿区无数个时代的机械高塔，正是歧源入侵矿区时建立的机械国度。
在唐闲和君临踏入这座国度的时候，高塔上闪烁着红色的灯光。
那些原本在战争中死去的万兽，全部变成了机械形态的钢铁怪物，它们从沉睡中苏醒。
君临战意大起，大喝一声：【来战！】
“战什么战，这些家伙已经不是生物，自然也就没有意识，歧源死后，就归于伊甸之主所有。”
【那不还是敌人？】
“正所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探路炮灰。”
看着机械国度里不断涌出的机械万兽，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唐闲露出了社会的微笑。
第九十四章：全面崩盘（上）
这些机械自然没有毁坏，作为机械工厂所在，这里本就是一个生产与补休一体的地方。
高塔里出现源源不断的各种机械怪兽与审判骑士。
在君临的记忆里，一个多月前，就是在和这些家伙战斗。
它们的眼中闪烁着红光，如同饥饿的野兽。
尽管在君临和唐闲眼里，这就跟一堆破铜烂铁没有区别。
君临说道：
【你要怎么做？】
唐闲有一种第一次去矿区非安全区，带着冬染一起狩猎地狱三头犬的感觉。
他不认为君临的脑子能够理解过来这一层，但还是很认真的解释道：
“如果你是歧源，你会在没有绝对致胜把握的情况下，大肆的扩张领土么？”
【我要领土作何，就为了制造这些废物？只有自己变强才是真的，秩序者留下的这些破铜烂铁，不还是沦为了伊甸之主的爪牙。】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将自己锤炼到不需要借助任何力量，就能改变世界的。”
唐闲指了指那些不断逼近的钢铁军团，又说道：
“歧源当时和我制定了一个后手计划，既然如此，说明歧源没有绝对的把握，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兴建这么多的机械高塔？她难不成比你还笨？”
君临感觉这话有被冒犯到，但想到唐闲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就当没听见。
可随后君临发现，远方的轰鸣开始慢慢的停止。
当数之不尽的机械怪物将他与唐闲团团围住的时候，这些机械大军就像是忽然间受到了某种干扰，眼中的红光时而刺目，时而黯淡。
唐闲轻轻的迈动步子，他就像是这个方块世界里的主人一样。
当他靠近机械大军的时候，这些机械生物的眼里闪烁不停的红光渐渐的变得稳定。
它们卑躬屈膝，如同迎接君王的将士。
君临这才明白了唐闲话里的意思。
【所以歧源留下这么一个地方，不是为了自己而留？】
“当然，对付万兽的确是可以用到审判骑士，但它们最开始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征服这个世界。我与伊甸之主，还有歧源，我们三方，歧源是最精于算计的。所谓后手，当然要做到极致。”
机械大军为唐闲与君临让开了一条道路。
原本势单力薄的二人，此刻忽然就拥有了千军万马。
【但这些家伙又有什么用？】
“什么用？他们可比你有用多了，至少在这些个方块世界里，它们没有感情，没有情绪，没有记忆，它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服务我的意志。所以它们不会困惑于这个世界。”
如果整个矿区世界被分成了均等的数十万个小世界，那恐怕到世界末日了，唐闲也难以探寻完。
世界与世界的排列或许本身也是一个迷宫。
唐闲不认为靠着自己与君临，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
但是带着数以百万计的探路者呢？
也许会以伊甸之主都无法想象的速度，迅速找到通往圣地的路。
作为秩序者，唐闲和伊甸之主，比拼的，便是谁对审判军团的控制力更强。
在伊甸之主成为世界之初，意识遍布整个世界，显然在对于单独某个方块世界内的机械大军的控制权上，不如唐闲。
周遭的一大片的机械大军全部做出臣服的动作，这些动作其实也是唐闲有意为之。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尽可能像以前的自己，成为秩序者后的唐闲，一直将大部分计算能力给封印住。
因为他还不习惯这种能将一切都看透的超强计算力。
甚至觉得人一旦过聪明，就会因为万事看透而变得理性，变成像歧源一样，情绪寡淡或者怪异的人。
所以唐闲其实并没有展现出作为秩序者该有的算计能力。
直到此时，要开始与伊甸之主进行多方面的角逐时——
他才开始慢慢的解开自己的限制。
【现在要做什么？】君临问道。
唐闲看着周遭的世界，这是第二次，他以完全形态的秩序者视角看这个世界，比之于之前，看的更加透彻。
甚至可以通过计算，临时在脑海里描摹出这一方块世界的缩影。
唐闲说道：
“机械高塔里，或许还有歧源留下的一些线索。”
【怎么感觉你和歧源配合的还挺默契？】君临确实是这么想的。
原以为是对手的二人，联手起来意外的契合。
唐闲摇头说道：
“我与歧源是死敌，只不过歧源看到了一个她厌恶的未来，而与我联手，至少能够让她的另一部分真实的活着。”
君临还不知道百川市有一个红衣小女孩，所以这句话他听得不是很懂。
唐闲没有多解释，他环顾四周，同时对君临说道：
“这是我伊甸之主的第一场战斗。”
【它在哪里？】
“它无处不在。”
……
……
伊甸圣地。
钟遥等待了数年，没有唐闲的音讯，她能够算出现实世界里大概度过的时间，因为思念女儿而燃起的希望，渐渐再度灭却。
钟遥最终没有等来唐闲的好消息，她等到的无尽的绝望。
从废墟里走回来的，的确是唐闲模样的存在，但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钟遥就从那漠然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人不是唐闲。
它是伊甸之主。
伊甸之主归来的时候，钟遥就猜到，唐闲或许已经迷失在了伊甸废墟。
关于这一点，伊甸之主没有告诉钟遥答案。
它还是和原本一样，在圣地里时不时翻越翻越书籍，偶尔说一些晦涩的话语。
明明钟遥与唐闲所做的一切，伊甸之主都是知道的，但伊甸之主并没有对钟遥怎么样。
它们仿佛还是如同以往的几十年一样，是一对不怎么说话的师徒。
在伊甸之主看来，唐闲和钟遥的计划，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回到了圣地之后，伊甸之主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看着天空。
这里的天空星象其实就和矿区以及人间是一样的。
但伊甸之主看着这片星空，却仿佛着了迷。
星辰变幻。
在伊甸之主的眼里，仿佛也有一片对应的星辰。
这片星辰同样在挪移。
就在圣地中心，平日里伊甸之主翻阅典籍的地方，它忽然低下头，自言自语道：
“居然还活着！”
伊甸之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钟遥也听到了，她终于是没有忍住，打破了这些天的沉默：
“老师，我的孩子他究竟去了那里？”
“我以这幅皮囊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你还猜不出来？”伊甸之主看着钟遥，就像是在看一个婴儿。
它的笑容总是显得高深莫测：
“你的孩子，只是一个道具，如今他已经达成了使命。”
这话仿佛是在说唐闲已死，钟遥整个人踉跄的退了两步。
“所以拯救人类的说法，您一直都是在骗我！”
“其实你内心也从不曾相信不是么？”
伊甸之主眼里的星辰在不断地变幻。
钟遥只感觉到伊甸之的身上，生命的气息越发的淡薄。
与以往生命之神的感觉截然不同。
“你在恨我，认为我杀了你的孩子？”
“是！”
“你应该感激我。”伊甸之主的声音方位难辨。
“我为何要感激你？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知识，所以我尊你为一声老师，但这些知识如果带不回人间，又有什么意义？我被困在这里，我所经历的时间已有数十年，我思念我的爱人与孩子，我想回去！可我该如何回去？我的孩子为了救我，如今也生死未知，你要我感激你？我要如何感激你！！”
钟遥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像是要把数十年来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
伊甸之主却平静的反驳道：
“法官对人类充满敌意，数百年来，人类的开拓者征战矿区，死了多少人？将人类逼至绝境，进入了金字塔时代的，也是法官，那场历史上被称之为打浩劫的事件，让文明断层，让历史消失。这也是法官所为。”
“而数百年间，将人类当做牲畜一样圈养的，是秩序者。无数惨无人道的实验，无数血与泪的抗争，无数不公与邪恶，都在两百座金字塔里不断地生根发芽，直至今日，人类挪移到了百川市，这些固有的观念也无法消除，”
伊甸之主的星辰一般的眸子看着钟遥，仿佛是来自银河九天里，一个慈悲的神明。
“击败了法官的，是我。我解放了万兽，我拯救了万兽。而击败了秩序者的，秩序者在人间制造审判骑士，多少人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制作的材料？如果没我，人间与万兽界，会是什么样子？”
钟遥怒道：
“这些都是唐闲与他的朋友们在做的！和你无干！”
“是么？如果没有我给予你们帮助，唐闲能够走到今天？”
“可也是因为你！才会有了如今的局面。如果不是你机关算尽，想要取代如今的世界，又哪里会有人间的诸多厄运？”
钟遥没有退却。
如唐闲所言，世间最残酷的，便是在不该给人希望的时候，让人相信还有希望。
如今希望破灭，钟遥对伊甸之主最后的敬畏也终于消失。
伊甸之主说道：
“愚昧！我所做的，乃是让你们每个人都得到快乐。世间没有真正的公平，倘若一场对决里，只有赢的人可以活下来，那就必然存在着不幸之人。你们人类时常说一句话来讽刺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这句话就表明了之前那个世界的狭隘。”
“它无法给到所有人绝对的公平，因为天道无情，它根本没有任何意识，世间的公正与不公，人与物的幸福与不幸，对于它来说，都没有意义。这样的世界，终究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伊甸之主恰合着手指，像是在计算着某颗星辰里发生的事情。
在遥远的某一个方块里，出现了对于它而言，算是值得惊诧的变数。
但伊甸之主的神情没有变化。
“我果然小看了你们两个，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联手。”
这句话伊甸之主没有念叨出来，它仍旧以如神明一般空洞的语调说着自己的伟大计划。
“在我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世界的中心，因为我会给他们单独的世界，这个世界将会被我分化成无数部分，而所有人的情绪，记忆，意识，都由我来掌控，你们要什么样的梦，要如何实现你们的梦，每天遇到多少分量的好事，多少分量的坏事，我作为世界本身，都会给予你们公正的裁断。”
“这才是一个绝对秩序，绝对幸福的世界，没有人会是特殊的，但也没有人会是卑微的。在这样的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里，你们人类再也不会胡乱的发动战争，再也没有了戾气与喧嚣，你们便是自己世界的国王，一切你们所需求的，都会得到满足。”
看着伊甸之主略显陶醉的神情，钟遥只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一个人做什么样的梦，每天会遇到谁，得到多少分量的情绪波动，得到多少快乐，多少悲伤，都是被安排好的……而这种安排不是体现在某一个身上，而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类身上，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看着钟遥畏惧的神情，伊甸之主摇头说道：
“正是因为你们理解不了，所以才需要我的帮助。如今还在阻碍着我的，便是你的孩子。”
“唐闲还活着？”钟遥惊道。
“他的确以一种我没有想到的方式活了过来，而且成为了一个很麻烦的存在。”
伊甸之主看着星空，星空里有一千七百万个小世界，它们的排布虽然不规则，可在伊甸之主的眼里，这便是一个棋盘。
天地一局。
“他现在在哪里？”钟遥问道。
“他在棋盘的另一侧。”
天空中的星辰有那么几颗忽然消失。
伊甸之主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此前唐闲与伊甸之主交手，战绩是惨败。
而这一次，是唐闲第二次与伊甸之主交手。
这一次的对决，有好几个阶段，这是第一个阶段。
他们比拼的，不是战斗，也不是心机，而是单纯的——计算力。
感知到唐闲正在派遣机械大军不断地进入其他世界，这是唐闲的攻势。
他要借助这些机械大军，找出这一千七百万个世界里，通往圣地的道路！
以及要让着一千七百万个世界，彻底崩毁！
第九十五章：全面崩盘（中）
隔着数百万个世界的唐闲与伊甸之主，就像是棋盘两端的两个对手。
接下来的交锋，比拼的是纯粹的计算力。
君临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唐闲则在机械的国度里，一座歧源为自己修建的用来歇息的高塔王座里，看似沉睡一般的坐着。
【你不继续前往北方？】君临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北方，就是我们所认识的北方？虽然原本世界的甚多设定，可以套用在新的世界里，但方向感定然与我们所知晓的不同。”
尽管闭着眼睛，神识已经开始不断扩散，但唐闲依然留下了部分精力来与君临交谈。
此时此刻还是唐闲头一次用意志操控审判骑士，大量的审判骑士开始从四面八方的扩散出去。
如果将伊甸之主的方块世界比作某个程序，那么唐闲所处的这个地方，便是一处病毒库。
他正在操控数百万上千万的“病毒”，去入侵同样数量庞大的世界。
这些病毒没有意识没有感情，不会被世界的表象所迷惑。
而唐闲则是将自己的意识同时间化为千万份。
人类往往在一心二用的时候，就会大幅度的降低效率，少数聪明人可以同时间做三件事，极少数的天才，可以同时兼顾四五件事情，甚至更多，但也不会多到一个很夸张的地步。
最简单的一个困难感知方法，可以尝试着用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多数人会做的比较缓慢。
却也依然有不少人能够做。
但如果这个时候再加几个条件，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同时双目盯着一本书开始阅读，并且嘴巴念着另外一篇完全不同的课文，以及双脚踩踢踏步。
几个动作全部同一时间处理，人们就会发现，越是尝试将一件事情做好，其他几件事情就要么搁置了要么做崩了。
人类是有极限的。
所以唐闲也不做人了，歧源原本是机械，有着这个世界最强的计算能力，这种能力如今转移到了唐闲手里，唐闲也就可以不再如同生物一样，倾向于单线操作。
他现在是神。
真正感受到了秩序者的强大后，唐闲才能够明白，如果歧源还活着，如果歧源是自己的对手，那么自己能够打败歧源的方法，绝对不是与歧源相互算计，而是通过歧源所不熟悉的人性。
因为歧源的计算能力，实在是强的超乎想象。
如今唐闲可以一心多用，确切来说——是一心一千七百万用。
所有的机械生物开始前往其他的世界，它们红色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都会在唐闲的脑海里有所反馈。
最开始还好，它们从一个世界，分裂到十六个世界，又分裂成二百五十六个世界。
随后继续分散，大概在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有七万多个世界里的景象，印在了唐闲的脑海里。
而这种探索，就像是真正的病毒传染一样，还在不停的增加，扩散。
唐闲在探索的，是伊甸世界的全貌，以及通往圣地的路。
在满是冰雪的世界里，审判骑士也好，机械兽也罢，它们不知疲惫的破冰前行，与许多极地生物擦肩而过。
这些生物大多已经失去了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不管是北地的埃尔克熊，还是南极地的驼雪兽，这些生物的形状都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
不只是冰雪的世界，在火山熔岩地带，熔岩兽们也是一样，彻底失去了意识，并且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生命形态。
这种改变自然不仅仅是外形，熔岩兽内部那些如同岩浆流域一样的血管脉络，也在渐渐消失。
大海深处，已经渐渐有巨大的海兽体积变得极为渺小。
在这个世界里，生物的进化，退化，突变，其实都是由世界有意识的操控。
通过审判骑士和机械万兽大军的不断探索，唐闲已经明确知道了伊甸之主的计划。
这是一个强迫症一样的神，同时也是一个带着物种歧视的神。
就好像它将人类能够变作人类的高等生物，全部统一为“人”这个单位来夺取意识一样。
而那些低等生物，则全部会被伊甸之主改造成另外一个样子，也许是不需要食物，只需要阳光就能生存的某种诡异生物？
总之，能做出将所有天灾boss阶以上生物变成人类的举动，自然也可以做的出将所有天灾boss阶以下生物变成某种“奉献者”的行径。
这些生物没有自由，没有意识，没有任何的“我”的观念。
它们将来活着，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提供无数的生机与能量。
唐闲知晓这些的时候，一点也不奇怪。
就像一年前黎小虞在底层咆哮的那样，这个世界，一开始就决定了每个人活着的价值。
金字塔体系，便是生物等级体系的一种体现。
而伊甸之主内心要做的，只是将这种等级体系，变得更加极端。
那些处在底层的，没有智慧的生物，就不需要拥有活着的感觉，它们只是彻头彻尾的生产者。
整个世界宛若一座更为巨大的金字塔。这些不能变化为人类，无法真正进入伊甸神国的生物们——
全部改造成统一的样子，就像是底层的矿奴们总是穿着一样的制服，从出生到死，都是为了这个世界提供巨大的能量。
但并不是说那些能变成人类的生物就更幸福。
他们永远被伊甸之主支配，在神国里，每天做些什么，经历些什么，全部都是伊甸之主所设计好的。
这样的世界运作起来，大概会很稳定，可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进步的可能性。
因为伊甸之主害怕变化，于是这个世界所有可能产生的变数，都被抹除。
不同物种的差异性。
同类物种之间的不同想法。
人类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个性……
全部都没有了。
已经有不少世界的生物完成了转变。
在原本是白骨山脉的地方，那些居住于此地的精锐级鸟类生物，褪去了羽毛，完成了伊甸之主所想要的变化。
人。
没有五官，全身漆黑。
在第六十三万三千零二十世界里，唐闲见到了这些人。
就和他当初在前往第八层时那个怪异的梦境里所见到的一样……
黑色的，具备人类轮廓的生物，就像是人的影子一样。它们没有情绪，只是不停的改造着自己所在的一方世界。
为这个世界不断的提供能量，以及不断地按照伊甸之主的想法去修整。
它们明明还活着，却跟唐闲所操控的机械大军一样，仿佛死物。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工具人。
看到这一幕幕的时候，唐闲猛然睁开了眼睛。
【发生了什么？】君临感觉到气氛不对。
“只是见到了一些不舒服的东西。”唐闲依旧平静，至少表情上是如此。
【除了伊甸之主那张丑脸，还有什么能让你不舒服？】
唐闲看了一眼君临，然后说道：
“伊甸之主用的是我的身体，那张脸很帅，让无数人看到了都感觉很有代入感，看来你的美感还是有待重塑。”
君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它转过话题，说道：
【我难道就一直待在这里？】
“你得保护我。”唐闲说道。
这对话展开让君临有些不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我保护你？】
唐闲摇头道：
“我与伊甸之主的对决才刚刚开始，世界很大，还有很多物种可以拯救，它们还没有变成工具之前，我们必须要杀死伊甸之主，但伊甸之主也会想办法在我找到它之前，将我杀死。”
不待君临提问，唐闲又说道：
“我在算计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与我一样的计算能力，但它知道怎么毁灭一个异物。就像病毒入侵体内时，身体的免疫系统会让人发烧发热，要么这一方世界，要么是我，总归得死一个。”
“很快就会看到伊甸之主的报复手段了。它没办法同时在几百万个世界里发动进攻，但可以先毁灭我。”
【如果能毁灭你，自然也是我所无法应对的灾难。我该如何保护你？】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但也有可能会真的很难应对，我会处于一种神游状态，将全部的神识用来操控这些审判骑士和机械万兽，让它们寻找到伊甸之主的所在。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铺开全部的神识，一旦这么做了，我就无法顾及眼前，难听点说，任人宰割也不为过。”
君临听懂了唐闲的话，有些诧异的说道：
【仅仅只是找到它，就有着丢掉性命的风险？】
“也许找到它，才是最难的一部分。”
唐闲的眼睛渐渐合上，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伊甸之主最害怕的便是破坏神，而你有着比肩破坏神的潜力，君临，接下来，这个世界的命，就托给你了。”
君临愕然，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唐闲已经沉沉睡去。
越是聪明的人，不是越不会信任人吗？
或者这就是人类的灵魂与秩序者能力的结合？
【哼，我才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比你更宰掉伊甸之主那个混蛋，所以我可不是在保护你！】
天色微微变化，雷云汇聚，君临看着天空这般说着。
唐闲自然是听不见的。
他的神识已经彻底分散去了几百万个世界。
这些世界里，也有少部分世界开始慢慢出现恶劣的天气，环境仿佛有了意识一样，要去毁灭这些审判骑士与机械万兽。
但这样的世界不多。
而这些机械大军在唐闲的操控下，也能够轻易的避开种种恶劣险情。
这便是计算能力的差距，至少在这一局里，唐闲比成为世界之初的伊甸之主要更强大！
当数百万个变量，数百万个世界同时运转时，要去抵御入侵者，就需要变态的计算能力。
伊甸之主已经无法更进一步。
可它同样有对付唐闲的办法。
如果世界就是它本身，那么唐闲对于伊甸之主来说，算是无处可逃。
在唐闲还在寻找伊甸之主的时候，伊甸之主的部分意识，已经锁定了唐闲。
天地本身的力量要毁灭一只万兽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但君临与唐闲，都是极其难以杀死的存在。
恐怖的雷云里仿佛有着某个旋涡，周围的云层被不断地吸附。
君临站在高塔之巅，看着夜空上方黑压压的一片，第一次见到由雷云组成的云海。
【还真是要把这一方世界毁灭啊，看来你果然还没有变成真正的世界，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自我消除。】
君临战意高昂，撑开残破的翅膀，等待着灭世雷劫。
……
……
伊甸圣地。
伊甸之主头顶上方的璀璨星空，有数以百万计开始变得黯淡，偶尔闪烁一下，让这个星河看起来有些诡异。
真实的星河里，那些闪烁着星光的星球，只是距离较近，但在这片星河里，最耀眼的三颗星星，分别代表着三个不同的地方。
其中一方便是伊甸之主所在。
另一方则是唐闲之所在。
而还有一方，是唐闲与伊甸之主都没有亲至的地方。
那便是往日的法庭圣山。
圣山所在的世界，终于被唐闲所找到，在所有人都变成意识体进入神国的时候，圣山里还有一个例外。
顾饮。
一个因为伊甸之主的特殊照拂，拥有了近乎无尽寿命的人类。
一个最早活在伊甸圣地，后来前往圣山禁地的造物主。
当唐闲所操控的白银审判骑士寻找到顾饮的时候，伊甸之主意识所化身的漆黑骑士，也从沉睡中醒来。。
这个方块里的世界不同于其他世界，所以伊甸之主留下了守卫。
就像是防止唐闲的机械大军病毒一样扩散的保护机制。
之所以叫漆黑骑士，因为唐闲看到的，和那些完成了转变的生物一样，没有五官面容，全身漆黑。
宛若一道影子。
区别只是在于影子更加魁梧，身上似乎穿着厚重的铠甲。
“看来是战斗型号的？”
顾饮一时间有些懵，这没有了古猿喧嚣的圣地，怎么忽然间又成了战场？
“我不得不承认，我小看了你，唐闲。”没有五官只知道工作的影子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唐闲不奇怪，伊甸之主在这里阻碍自己，便说明自己的入侵是有效的，
他说道：
“看来你真的没有办法阻止我。等着吧，你我之间终有一战！”
第九十六章：全面崩盘（再中）
漆黑的影子骑士，与审判骑士之间，便隔着在作画的顾饮。
顾饮的面容很憔悴，看起来颓唐了许久。
“我阻止不了你？唐闲，你只不过是区区人类，虽然你和秩序者联手，做出了那么一两件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又能如何？我已经找到你了，你认为你能活着等到那些机械生物探寻完这一千七百万个世界？”
这一刻伊甸之主与唐闲都没有亲临，但他们都用了同样的方式，让自己的部分意识，操控着两尊傀儡。
白银审判骑士，与影子骑士。
唐闲说道：
“我把命交给了君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君临不过是一个失败品，你真以为它能成为破坏神？就算成为了破坏神，你以为就能对我起到作用？”
“你这是间接承认了你怕破坏神，正是因为破坏神的存在，才让你对这个无意识的世界感到畏惧，你害怕这个宇宙不知何时又会创造出一个类似的家伙。对了，我真的将他当做未来的破坏神。”
唐闲不卑不亢，在顾饮看来，唐闲仿佛已经有了和伊甸之主分庭抗礼的底气。
这个时候唐闲话锋一转：
“你好，造物者，终于见到你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顾饮知道，眼前的两个傀儡骑士，就是如今这盘棋局的两个对局者。
他看了一眼伊甸之主，说道：
“这些天我发现世界变动，我久不出圣山，没想到外面已经变成了这般样子，那些古猿变成了如你这般影子一样的人，看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伊甸之主没有否认：
“这个世界，不需要那么多卑贱的东西，思想的差异性，物种之间的差异性，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而永恒，乃是不变。”
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创作者，顾饮反对这个说法：
“唯一永恒的，就是变化本身。我们之间的合约结束了。”
“你不喜欢我给你的这一方世界？”
通过这句话，顾饮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变成了怎么样一个形态。
他曾经和伊甸之主共事了几千年，自然对其野心有所了解。
摇了摇头，顾饮说道：
“我对外界怎么样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和我之间合作的初衷变了。”
伊甸之主没有说话。
唐闲也乐得看到这样的场面，这一方世界必然是有着某些特殊性。
这种特殊性也必然和这个造物者有关，能够创造出君临，或许和伊甸之主的一些神秘宝，但作为一个能让伊甸之主留了数千年不死，而且身化世界后，也没有将其意识带入神国的存在，这个人类，定然是极为重要的。
如今这二人似乎有了矛盾。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认识到事物在不同的阶段，对错也是会发生变化的。正是因为时间恒久流动，万物不断变化，这个世界才没有绝对的对错。此前我希望你能够制造足够多的物种，是因为当时的世界需要变数，但如今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即将抹除那些无谓的多样性与变化，如此一来，世间就有了恒定的对错。”
“可我的喜好就是创造不同的物种。我对那些事情并不怎么关心，作为生命之神，你却要创造一个没没有真正生命存在的世界。我不能接受。”
顾饮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的。
尽管在伊甸之主降临的时候，他对未来报以期待，但此时此刻，却又觉得失望透顶。
起码跟着法官，还能自由创作，可眼下，也许在不久后，连创作的欲望都没有了。
每天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心里会经历怎样的变化，都是算计好的，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又谈何新意？谈何创造？
唐闲很是时宜的说道：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你要背叛我？”尽管顾饮没有说话，但伊甸之主已经察觉到了唐闲的目的。
顾饮说道：
“我们之间有着几千年的情谊，我又怎么可能背叛你。但我需要的世界，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就像是在说，我爱你，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唐闲忽然想到，在伊甸之主活着的漫长岁月里，也许就连伊甸族的那些生物，它也是看不上的。
它们只不过是有了一部分伊甸之主的基因，但并没有足以和它共事的智慧？
所以才会找到一个人类？
伊甸之主并非绝对冷血无情的存在，也许这个人类，就是伊甸之主唯一的朋友？
唐闲的想法很快就被打脸。
一个要成为世界本身的存在，又哪里会关照世界的一粒尘埃？
伊甸之主说道：
“我很遗憾，我原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但现在看来，这就是变数。每个人的快乐大同小异，但就是那微小的差异，让这个世界变得扭曲不堪，我会满足你的喜好。”
“但我的喜好，会变成你所期望的喜好，而不再是创造？”顾饮大概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了顾饮的额头上。
顾饮的身体瞬间就像是没有了灵魂，颓然倒地。
影子骑士说道：
“我不知道你特意来到这里要做什么，但我不会让你如愿。”
“啧，歧源都比你更有人性。”
“那种东西，作为世界本身，是不需要的，我只需要足够的公正与客观。”
“可只要世界是有意识的，那就不存在绝对的客观，因为你也有着你自己的主观思想，你所谓的客观，不过就是求同伐异罢了。”
伊甸之主不愿和唐闲呈口舌之利，影子骑士的战斗力，加上天时地利的配合，它很快的就解决了唐闲所操控的白银审判骑士。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当唐闲所操控的审判骑士被天雷轰成了破铜烂铁后，伊甸之主说道：
“很快就轮到你与君临了。”
唐闲自然无法再回复，伊甸之主看着顾饮的肉身，在远处几百万个世界之外，伊甸圣地里的伊甸之主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它的双目中带着愤怒与惊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还是钟遥第一次见到伊甸之主如此失态。
随后她露出了笑容，因为伊甸之主用咬牙切齿的语气挤出了一个名字。
“唐闲！！”
……
……
神国，百川市。
自打唐闲离开之后，这里便只有宋缺，宋缺每天都在溜达着这空无一人的城市。
感受着唐闲内心对百川市的憧憬。
原以为这一日的黄昏，也该是跟往时一样，自己独自在百川市最高的大楼看着落日西斜，夜幕降临。
但今日的百川市，来了一个客人。
顾饮降临的时候，就出现在宋缺身边，显然是神国之主唐闲的安排。
“我……怎么会来这里？”
“你是谁？”
顾饮和宋缺都感觉到很疑惑。
事实上即便是唐闲，也没有想过这么两个人会是自己成为秩序者后，神国里最早的住客。
渐渐的，顾饮反应过来了。
他笑了笑：
“下手真快。”
“所以你到底是……”宋缺问道。
“我叫顾饮，一个画家。”
宋缺当然不相信一个普通的画家会来到这里。唐闲可不轻易将谁留在神国里。
“这个地方，不错。这便是人间么？”
“这里不是人间，但以后的人间，大概便是这样的。”
虽然好奇对方是谁，但宋缺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出于对唐闲的信任。
顾饮看着西下的斜阳，说道：
“很多年前，我也曾在类似的地方作过画，这种感觉都快忘了。”
宋缺并不知道顾饮所说的很多年前，是四位数的时间跨度。
“你一定有很多故事，唐兄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故事么？”
顾饮自嘲的笑了笑。
宋缺耐心的等待着，没有说话。
“我啊，没有什么故事，一生不过都在作画罢了，不过我的那些画卷，倒是有不少的故事。”
到了此刻，顾饮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他也知道了唐闲走到了哪个地步。
难怪唐闲可以和伊甸之主分庭抗礼，因为唐闲已经成为了秩序者。
秩序者都是有着将其他生灵的意识，拉入神国的能力。
原本顾饮以为自己会进入伊甸之主的神国，信仰，际遇，理想，个性等等全部被伊甸之主改造成另外一番模样。
但唐闲却在伊甸之主那道征召入神国的金光落下之前，将自己拉入了另一个神国。
顾饮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唐闲争夺自己的意图。不理会宋缺，顾饮说道：
“我要去寻找一个能画画的地方。”
宋缺看得出，这个神国新住民，大概不怎么想要跟自己交流，便也不勉强。
顾饮往南边走去，宋缺往北边走去。
直到二人彼此不可见，顾饮的身边，才又出现了一个人。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呢？”顾饮找了一处街边的椅子坐下，唐闲则坐在另一边。
与此同时，他的无数道意识还在不停的渗透其他世界。
而君临正在拼命的抵抗天雷。
唐闲说道：
“我救了君临。”
“我听他说过。”
“我不止救了他，我还给了他你给不了的东西，将你的杰作推向了最高处。”
讲到此处，顾饮那始终了无趣味的脸有了些兴趣：“是什么？”
“你想要证明自己能够创造出兽神一样的存在，君临也许可以做到，但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而我给了君临破坏神的传承。”
顾饮知道君临当初取走破坏神传承失败，却不曾想后来君临还有如此多的际遇。
“为何？”
“因为我也想看看，它能否超越破坏神，眼下我和君临正在并肩作战，我们可能会死。”唐闲并没有危言耸听。
此刻他所在的世界，正在遭受毁灭般的雷罚。
君临便是他唯一的守护者。
“如果君临死了，一切就都白费了。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杰作在还没有走到巅峰和顶点的时候，就如此没有价值的死去吧？”
这句话无疑是说动了顾饮的。
顾饮说道：
“我的下场会怎么样？”
“永远困在这里，但至少你是自由的，在伊甸之主的神国里，你甚至无法意识到作为自己的感受。”
“所以我也没得选？”
“是的。”
“那外面的世界，变成一个没有变数的世界，或者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于我又有何干系？”
唐闲摇头说道：
“你所创造的那些生物，还会很好的活着，它们会成为世界的一部分，它们的繁衍，便是你活过的证明，你也许觉得这一切没意义，至少对你来说没意义，但总好过一个什么也没有的世界。”
“我们是人类，你所创造的东西，杀死过太多人类，我不能放了你。但活着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会时不时的来告诉你，那些你创造的生物们，都经历了什么，君临在未来，是否会是最强的兽神，这些事情，这些对未来的期待，有总好过没有。”
唐闲的语气很诚恳，
顾饮听后思虑了许久，最后他点点头说道：
“问吧，你想要知道什么。”
“如果将一千七百万个世界比作程序，那么总会有一些程序，会记录些核心机密。你便是那个信息携带者。我想要知道，伊甸之主到底为何留你到现在？”唐闲说道。
顾饮不意外这个问题，直接答道：
“因为只有我知道伊甸之主的本体在哪里，也只有我能够改进它的身体。它虽然变成了这个世界本身，但我知道，它无法舍弃自身作为生物的身份。”
就像很多游戏里面，明明管理者是不能创建账号的，他们负责对游戏微观和宏观层面做修改，却不亲自下场，而伊甸之主，不仅要成为世界本身，还要以生物的形态，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你知道如此大的秘密，它为何不提早杀了你？”唐闲很好奇。
“你应该去过那座塔吧？”顾饮这么一问，唐闲明白了。
“它为什么要留下那些东西？因为我的这位老朋友，有一个特点，它太过聪明，总想要人知道自己的聪明，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除了能对伊甸之主的身体进行改进，我最大的用处，大概就是这个。”
唐闲不理会顾饮的自怜自艾，直接了当的问道：
“它的身体，藏在哪里？”
第九十七章：全面崩盘（下）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感受着即将到来的灭世雷劫，君临撑开翅膀，站在高塔顶端，任由大雨冲刷。
高塔内便是彻底将意识分散给了机械大军的唐闲。
如今的唐闲，虽不至于谁都能杀死，但确实是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雷云还在不断变多，且君临发现，这些雷云汇聚的速度越来越快。
乌云形成的云海狂暴而汹涌，就像是某个关于世界的禁忌秘密被人知晓，最终引发了世界的震怒。
唐闲此刻的确在神国里，得知了伊甸之主的秘密。
这对于他与伊甸之主的对决来说，无疑是将军的举动。
无论唐闲有没有把握击败伊甸之主，在唐闲看来，夺走顾饮，就是一把逼近伊甸之主弱点的尖刀。
伊甸之主的确震怒无比。
它不再顾及那一千七百万个小世界，甚至将无数的资源聚集于唐闲所在的这个世界，要天地间最恐怖最本源的力量，将唐闲彻底杀死！
唐闲就像是不知道这一切一样，整个人依旧是在沉睡中，对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并不知晓。
这场对决也就从比拼计算阶段，进入了下一个回合——生存。
唐闲已经赢了第一个阶段，继承了秩序者强大的计算能力后，展现出了碾压伊甸之主的超强计算力，但距离寻找到伊甸之主，距离渗透这一千七百万个世界，还需要数日的时间。
这几日时间便是大决战之前的关键点。
他将这一切，都托付给了君临。
……
……
第一道雷就相当于是试探。
但即便如此，威力比起失落海岛高塔处元素乱流，也要强近千倍。
天空中的雷霆化作具象，变成了一只张牙舞爪的饿狼，它疯狂的扑向君临，周遭的机械高塔开始不断地崩坏，过于高负荷的电流让君临感觉到了久违的麻痹感。
元素难以对君临造成伤害，但哪怕只有极细微的伤害，在体量达到了一个质变的数量级后，也能够造成致命威胁。
大地震颤，君临发出恶魔般的咆哮，双手如同利刃一样，疯狂的撕裂着那些雷电。
它没有退却，反而是振翅高飞，目的地根本不是那只巨大的雷狼，而是雷狼身后的雷云之海！
那雷狼仿佛感受到了挑衅与轻蔑，愤怒的咆哮着，即便只是音波，也让周围的高塔晃动着。
雷的速度何其快？
即便君临想要绕开雷霆，速度上的差距也让他无法得逞，仿佛在天与地的中心相遇，当君临与巨大的雷狼相撞的时候，天地变得一片明亮。
恐怖的能量波动四散开来，天地中心呈现一出一道道波纹。
巨大的雷狼消失，雷狼之上的雷云仍然在不断汇聚。
雷霆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在嘲笑那个自天空跌落的狂妄之徒。
不过是无尽岁月里，上一个世界所诞生的一只大个儿的蝼蚁，安感与天斗？
君临的身上冒着焦烟。
雷罚造成的伤势正在迅速的恢复。
但第二道雷已经汇聚完毕。
君临看着天空，双目之中带着兴奋。
这才是堪称劫数的天地之力！
他承认自己低估了灭世雷霆的威力，自己发起的冲锋，甚至无法触碰到天空中的雷云之海。
他已然猜到了这里的异象，这便是他与伊甸之主的对决。
唐闲和伊甸之主进行第一阶段的对决，自己则与伊甸之主进行第二阶段的对决。
【不过如此……呵！再来！】
恶魔的咆哮竟然压过了天地间的雷吼。
双膝微微弯曲，君临再次躬身发力，一跃飞向高空。
而这一次，挡在他与雷海之间的怪物，不再是那只雷狼，而是比方才的雷狼更庞大数倍的狮子。
在这头巨大的雷电狮子面前，君临就像个一口就能被吞掉的柔弱猎物。
雷电狮子张开大嘴，用真正的迅雷之势吞掉了君临。
这一瞬间，君临只感觉到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这种超负荷的雷电打击，直接中断了君临的进攻。
比那头饿狼凶猛数倍的打击在君临的身体上炸裂开来，随后整头雷电狮子化作一道毁灭的光柱，沉沉的落下，从远处看，就像是天地间竖着一根彼此连接的柱子！
这巨大雷柱的底下，便是遍体鳞伤全身焦痕的君临。
……
……
伊甸圣地。
伊甸之主眼中又有无数星辰陨落，但它面带笑意。
就在不久前，它因为自己的疏忽震怒不已，但现在一切又都变了。
钟遥看不懂这一切，她忍不住询问道：
“发生了什么？”
就如同顾饮所说，伊甸之主是一个聪明且乐于让人知道自己聪明的人。
每一个天才般的计划和完美的胜利，都需要一个旁观者。
诛灭兽神的诸神黄昏计划，观众便是唐闲与顾饮
而如今，在它完全取代旧世界之前，钟遥就是它的观众：
“唐闲想要全面崩解我所创造的新世界，但在这之前，我会先将他彻底毁灭。他最强大的倚仗，已经无法撑过下一个回合了。”
“我的孩子，那个最为梦幻，最为秩序的时代，就要降临了。”
钟遥看着伊甸之主陶醉的神情，惶恐不安。
……
百川神国。
看着唐闲的身影变得暗淡，顾饮说道：
“虽然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但看起来，你还是会输。不管你掌握了怎么样的情报，如果没机会用上，一切也是徒劳。”
唐闲看着天空，同时回应顾饮道：
“你后悔了？”
“我才刚押完宝，你这边就崩盘了，这难免不后悔。不过你现在是秩序者，如果一心要逃的话，不至于离不开伊甸之主的世界吧？”
“当然可以离开，但还不到时候。守护我的人，便是君临。”
顾饮皱起眉头，骂咧道：
“你这是在让他送死。他再强大，又如何强得过一个完整的世界？”
唐闲摇头道：
“我确实是在让它送死，如果未来的破坏神，会死在这里，那就说明它不是破坏神的继承者，它不配。”
这话顾饮一听，更加不快：
“我以为他是你的朋友。可你却让他去死？做一个工具人？是因为成为了秩序者，所以你比我想象中要冷血？”
唐闲摇头，说道：
“君临或许能活下来，如果它不能活下来，那么我们所有人活与不活还有什么意义？”
轻描淡写且平静到了极点的一句话，却让顾饮无法反驳。
直到唐闲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完全消失，他才明白了唐闲是对的。
这一战如果输了，就是最后一战，所以君临的一身武力，如果不用在这里，又还能用在何处呢？
……
……
君临睁开了眼睛，天空中那只让他遭受重创的雷电狮子已经消失。
那些毁灭性的能量已经化作了君临身上的伤势。
即便在步入了半神级之后，君临也难以抵挡这些雷劫。
他的伤势恢复速度，显然跟不上新伤诞生的速度。
雷海翻腾。
这一次，君临面对的不再是那只狮子。
而是兽群。
狼群，虎群，狮群，期间还有无数的飞禽。
这些由雷电凝聚而成的生物，在雷海里探出了身体的一部分。
前面的两道进攻，威力跨度已然极大，而这第三次进攻，才是真正的杀招！
雷电兽群发起冲锋，君临再次撑开翅膀，沉默的准备着接下来要应对的死战。
周遭的高塔哪里还有完整的？
只有它所守卫的这座塔，还勉强支撑着，但也随时可能崩塌，一如君临的命。
数十只雷狼雷狮雷虎雷鸟扑来。
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开始崩塌。
这便是伊甸之主对唐闲的杀意，哪怕毁灭一方世界，也绝对不让唐闲活下来！
唐闲依然没有醒。
君临发出痛苦的嘶吼，那双残破的翅膀开始变得更加残破。
它整个身体仿佛都要在恐怖的雷罚里化为齑粉。
原本只有一只雷狼的时候，君临还可以躲开，但如今数十只雷兽砸落，他为了唐闲的安全，只能成为避雷针。
天空中的雷霆刺目耀眼。
这一方世界则开始断裂。
一道道恐怖的裂痕仿佛这个世界的血管一样，汨汨暴露出来。
在天地间对雷海发起冲锋的恶魔，终于遭受到了足以致命的伤害。
那座高塔依然耸立，君临的意识却被雷兽群给震的碎裂开来。
【萤火安敢与皓月争辉？就凭你也配做破坏神？唐闲，你的棋子即将离开这一方棋盘！】
伊甸之主的声音响起。
状若沉睡的唐闲，自然没有听到这句话。
但君临听见了。
他奄奄一息的喘息着。
意识仿佛来到了一片黑暗之地。
这片黑暗之地的周遭，有着不足以照亮黑暗的微光，以及一群对他评头论足的人。
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如同擂鼓一般。
君临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愤怒不已。
但更让他愤怒的，是周遭这些看不见面容的家伙们，所说的那些话语。
“失败品，失败品！没有完成任务的废物！”
“它是我最伟大的杰作！它一定可以超越破坏神。”
“就这种程度，也敢与破坏神相比？”
“在我看来，它比唐闲更适合接过神的衣钵。”
“你就是下一个破坏神，伊甸之主畏惧着你！”
这些话有否定也有肯定，来自于不同的人。
明明这些声音如此熟悉，君临却想不起这些人是谁。
他只是感觉到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
自打那次神之海域里一战后，君临就感觉到前方有一座难以逾越的、名为破坏神的高山。
它站在山脚，与那座高山相比，是如此的渺小！
所有人都在意的是，它能否成为那座山。哪怕是君临视之如主人的创造者顾饮。
【每个人……都在拿我跟破坏神比么？】
意识里的君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但是我为什么要被拿去跟那个家伙比？就因为我得到了它的传承？】
这语气仿佛是在对着天空质疑。
君临愤怒的说道：
【去他妈的破坏神！去他妈的传承者！我才不要活在这个家伙的阴影之下！我不会成为它，我会超越他！】
歇斯底里的呐喊，让识海里仿佛忽然传来了镣铐破裂的声音。
那声音又像是某个玻璃珠子，忽然间被烤出了裂痕。
君临的魂晶出现了道道细微的裂痕。
而此时此刻，等待着它的，是巨大的、占据了雷海三分之一体积的鲸鱼。
这只鲸鱼一旦落下，便会撞碎这整个世界！
但它的速度，相较于之前的雷兽而言，极为缓慢。
高塔已然破碎，唐闲的身体埋在了高塔残骸里。
君临的额头，手臂上涌现出一道道筋脉。
磅礴的力量在不断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仿佛随时可能炸裂开来的。但这一刻的君临，明明相比于天地，渺小的如同尘埃，却又仿佛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能够与整个世界比肩。
破坏神为了打败伊甸之主，创造出了最为霸道的领域。
赤帝为了打败唐闲，曾经施展过这种对自己负荷极大的领域。
君临在那一刻起，便有所感悟。
这个世间是有天才的！他便是生来就站在万物顶端的战斗天才。
它张开双翼，仰头凝视天空的表情，就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仿佛不是天地要毁灭他，而是他要毁灭这片天地。
【我知道你是能听到的，该死的人类！】
这话是对废墟里，仿佛睡着的唐闲所说。
君临也不在意唐闲能否听到自己的话。
【这领域的副作用，大概便是彻底的死亡，原本是留着与你在生死决战之时用的，却被用来对付这些连活物都不算的东西，真是不甘心啊……】
魂晶的裂痕越来越深，这种来自灵魂的痛苦让君临也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但他还是傲然站立着。
毁灭世界的巨大鲸鱼即将从雷海里沉入人间。
君临身上的伤势正在用不可思议是速度回复。
随着魂晶裂痕的扩增，君临的实力也不断地提升。
【看着吧，这才是天下无敌的力量，即便不能用它来战胜你……】
不能将最强的招数用来对付自己认可的对手，对于君临来说实在是一种难以接受的遗憾。
但它就是这个世间最骄傲的生物，既然答应了要守卫唐闲，那便会拼尽所有去完成这一切。
大地塌陷，只因为君临这一刻再次奔向高空。
雷电凝结成的巨鲸唱出鲸歌，其声如世界毁灭前的咏叹调。
天空中的雷海也开始急剧的收缩，仿佛随着巨鲸的歌声，一起沉入了这一方世界！
这是绝对毁灭性的力量，威力比起前面的攻击，强了何止千倍？
但君临依旧是傲然的迎了上去，表情中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无穷无尽的雷电在空中与尘埃般的君临相遇。
远在异世界的伊甸之主的表情忽然间定格，似乎看到了难以理解的画面。
而远在其他世界里不断寻找通往圣地道路的唐闲，也忽然间因为某个距离较近的世界里，感受了恐怖的能量波动，而抽回了一丝神识。
唐闲睁开了双眼，原以为会看到毁灭降临，却看到了天地间一片雷光如同太阳一般刺目。
同时也感觉到，雷电积聚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缩小。
而天地间，有一个巨大怪物，它撑着残破的翅膀，正面吞噬着雷电。
只用了不足一秒的时间，唐闲就看懂了这一幕。
从成为秩序者后，唐闲很少感到震撼，但这一刻，他震撼不已。
那个还在不断变得巨大怪物自然就是君临。
“这是真正的天下无敌的力量……”
唐闲不得不承认。
这一刻君临，任何来自敌人的进攻，天地间的任何元素，任何法则，都无法对君临造成半点伤害，甚至还会吞噬对手的进攻，从而获得力量上的各种增幅。
这是比伊甸之主的生命领域更强大的力量！
不只是雷劫，此时此刻的君临，就是整个宇宙最bug的存在。
可这样的领域，就像暴君化与燃烧天赋一样，不能持久，之后的副作用，也绝对是毁灭性的。
唐闲知道，这是君临用来战胜自己的招数，他舍弃了雪耻的荣耀，用来保护自己。
魂晶里的裂痕越来越大，即将碎裂，而天地间的雷云，也终于被吸收干净。
感受到那股毁灭世界的力量消弭之后，君临的身躯开始一点一点变小，甚至一点一点的分解……
巨人般的身躯倒在地上，它的双目里带着骄傲，也带着遗憾。
【我打败了它！至少在这个世界……能杀死我的……只有我自己……】
回忆着顾饮的话，唐闲忽然有些悲伤。在身为秩序者后，这些大起大落的情绪已然很少。
他淡淡的说道：
“是的，方才的你，是世间最强的生物。旷古绝今，后无来者。”
【当……当真？】
君临的气息开始慢慢消散，亦如他碎裂的魂晶与尘埃般分解的身体。
“是的，即便是我也赢不了，即便是伊甸之主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哪怕是再加上歧源。”
【所以……我超越了破坏神，至少在那么一刻的时间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间响起君临不羁的笑声，听在唐闲的耳中，如同葬礼上淅淅沥沥的雨声。
世界渐渐归于寂静，铭记着这场对决的，只有天地本身。
【唐闲……你会赢的吧？】
“我已经找到它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所以你会赢的吧？】君临的语速有些急促。
唐闲点点头，对着不远处已经消散了大半身躯的君临，认真说道：
“我一定赢！我一定会让这个狂妄的世界，全面的瓦解。”
君临已经无法再说话。身躯就像是燃烧之后的煤灰……只剩下那张恶魔一样的脸，依旧是骄傲的神情。
……
……
接下来的七日里，唐闲没有受到任何进攻。
对于伊甸之主而言，调动如此大的资源去毁灭一个生物，也是一件极为耗神的事情。
它断然没有想到，那个它视之为蝼蚁的生物，居然承受住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
而在第七日，所有审判骑士机械大军都停止了动作。
因为唐闲的神识已经收拢。
这意味着一千七百万个世界所构成的迷宫，他已经彻底的破解。
第七日的清晨，唐闲最后看了一眼君临的残躯，神情肃穆。
而后他朝北而去，前往最后一处战场。
第九十八章：两个唐闲终相遇
神国。
顾饮觉得宋缺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他没有隐瞒身份，未来他将一直生存在此处，所以能有个说话的人排解寂寞倒也不错。
当宋缺得知顾饮就是那个造物者后，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因为顾饮不仅仅是创造它们，还会赋予它们性格。也就是说四凶兽，法庭的十二审判长，那些看似神话故事里的魔兽，圣兽，凶兽，妖兽，起恶劣的个性都是顾饮所赋予的。
让顾饮意外的是，这个看起来一尘不染的年轻人，居然能够很容易的就接受自己这么一个有着黑暗历史的人。
他感觉到宋缺或许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只知道盲目追求正义的人。
宋缺从顾饮这里了解到了许多的故事，顾饮也从宋缺这里知晓了很多人间的事情。
对于二人来说，倒也不算无聊，但多少有些沉闷。
直到百川市来了第三个人。
君临。
见着君临的时候，顾饮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大脑转动的很快。
尤其看到君临自己也是一脸迷惑的时候，顾饮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你死了。看来你们输了。”
顾饮说完后又皱了皱眉：
“不对，如果你死了，唐闲没理由还活着，这个神国也应该崩塌才对。”
“这是在哪里？”
在神国里，君临意外的可以口吐人言，宋缺见过君临，乃是唐闲身边一群伙伴里实力最强的那个。
“你来到了神国，极大地可能是你已经死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君临的身躯相比两个人类显得要魁梧很多。
三人站在一处，看起来很不和谐。
对于顾饮，君临终究是心怀感激：
“我应该是已经死了，我用出了最为禁忌的招数……”
君临就将这里当做了死后的世界，开始慢慢的讲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顾饮和宋缺听得极为入神。
在听到君临以一己之力抗住了伊甸之主倾尽世界所发起的毁灭雷劫后，顾饮也忍不住惊叹。
时间过了许久，待到故事讲完之后，三人便各自离去。
君临对这个世界还很陌生。
宋缺则在病床上躺着，等待着离开这里的一天到来。
顾饮知道自己已经是被永远囚禁于此，也就不做期待，在神国里画着许许多多的生物。
原以为三人就会这么平静的渡过一段时间，然后宋缺会离去，顾饮和君临则永远留在这里。
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离开这里的，是君临。
君临的身影渐渐变得黯淡。
“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我？”
顾饮与宋缺也恰好在，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觉得惊诧不已。
“你……还没有死？”
顾饮无法想象，伊甸之主倾尽世界之力的毁灭一击，恐怕连兽神都无法承受。
君临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但如今它身影变得黯淡，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就快离开神国了。
所以他非但没有死，甚至在短短几天内，有了恢复的迹象。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你将来一定是整个世界最强大的怪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饮仿佛范进中举一般癫狂的喜悦着。
宋缺不懂这种喜悦，这种自己创造出了高于一切生物的快感，只有纯粹的创作者才能够明白。
君临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体，怔道：
“难不成……我真的没有死？”
顾饮慢慢平复了情绪，依旧有些激动的说道：
“走吧，我的孩子，你的终点不在这里，你的旅途也远没有结束。”
……
机械国度所在的一方世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空地上，一个魂晶破碎了的生物，开始慢慢的涌现出一丝生机。
君临的脑海内破碎的橙色魂晶，起间隙里，开始生出红色的物质。
这些物质一点一点的填补着君临的魂晶，慢慢的，这颗魂晶开始变得完整起来，只是其色泽橙红交接。
数日后，这只本该死去的怪物，缓缓的睁开了眼。
君临的表情还有些错愕。
只听过死透了魂晶还存在的，没听过魂晶破碎了还能活着的。
不仅仅是君临，唐闲都没有算到这一茬，无法想象君临能够活下来。
或许是死去的破坏神，对于君临最终那超越自己的决心的认可？
那些红色的结晶，就像是它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许对于破坏神来说，从来都不是挑战者来选择它的传承，而是它来选择挑战者。
……
……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万九千零二十七号世界。
这个世界在伊甸之主的设定里，有着冗长的编编号，但唐闲还是习惯称这里为废墟。
真正的废墟。
就在不久前，唐闲被困在这片废墟，因为不同的时间维度，使得他经历了将近两年的残酷的遗忘之旅。
山川依旧是那片山川，只是视线望过去，视野要远比之前开阔。
这个地方就是伊甸之主为唐闲所精心准备的地狱。
在山道上，唐闲还能看到许许多多的未知的远古巨兽。
以及那些没有名字的路标。
这里是最靠近伊甸圣地的地方，对这个世界的控制力度，也远远强过此前的那些世界。
但与过往不同。
之前的唐闲与歧源，都是以纯粹的意识形态进入这里，如今唐闲则是以实质的形态进入这里。
这也是伊甸之主身为世界的最特殊的地方。
它的神国，并非绝对的现实，也并非绝对的虚幻。只要它愿意，这二者可以自由的转变，或者呈现出共生状态。
意识形态的他，在这里只能任由伊甸之主摆布遵循伊甸之主的规则，可现在他能够对这个世界造成破坏。
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些路标原本应该填写了名字才会看到后面的路。
但现在唐闲可以直接看见，甚至看见这一方世界的全景。
他的脚步没有停，已然是一步便跋涉了无数里，不断地逼近圣地。
甚至唐闲已经能够感觉到，伊甸之主的气息！
而这个时候，这座巨大的迷宫发生了异变。
天猛然间变得黯淡，阴影笼罩了大地，唐闲抬头望去，看见的是高空中出现了巨大的方块一样的世界。
距离过于遥远，即便是庞大的一方世界，唐闲也能看到全貌。
但随着世界不断的增多，天空中越来越多方块世界将整个天空遮挡住。
这些方块世界以缓慢的速度落下，直到落到了某一个高度之后，有些方块便停住了——变成了浮空的世界。
还有许多的方块世界依旧在慢慢下沉。
距离那些停住的方块大约六百米的高度。
这些世界里虽然也有山脉为主的世界，但却没有高峰。
从数万米的高空上，一共叠了数十层方块世界。
这一幕在唐闲看来，就像是一座有矿区世界构成的金字塔。
金字塔一层与一层的间隔，也是六百米。
天空中传来了缥缈的声音。
“金字塔的体系，其实是一种很健康很合理的体系，尽管现在他们暂时都没有意识和记忆，但将来会重新分配，重新安排。人生来就是有卑劣之别的，只有将共同的物种放置在同一个区域，才能保证世界的秩序。”
伊甸之主显然是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很满意。
一个由方块世界组成的金字塔，它在无意或有意中，成为了另一个秩序者，或者另外一个法官。
唐闲真想吐槽，在古代的网络小说里，这种几重天的设定都是别人玩剩下的。
“秩序？你似乎太过于强调秩序。”唐闲的语气带着嘲弄。
伊甸之主的声音则一如既往的平淡：
“秩序本就该高于一切。”
“那只不过是你害怕人心失控的借口。别来恶心我了，如果你的世界真的那么好，根本就不会有人反对。”
“只是你们太过愚蠢，并且没有足够的力量实现这样的世界。”
唐闲放弃说服伊甸之主，他不认为自己有漫画主角一样的嘴遁能力，这个世界，终究要是要以德服人的。
伊甸之主却有些不依不饶：
“你应当承认，人类世界里最久远的时代，便是统治者奴役下层生命的时代。”
将人分为好几等，下等人住下层空间，上等人住上层空间，下等人干着最重的活儿，将大量资源输送给上层空间的人。
这样的事情在人类的历史上有过吗？
也有过。且在历史的长河里，占据很重的一部分。
但人类不断的改进生产工具，提高生产效率为的又是什么？
数千年来不断有贤德之人为天地立心为百姓请命又是为了什么？
宋缺所追寻的正义，黎小虞在底层时所发出的呐喊，究其根本难道只是为了耍帅？
难道人权的意识觉醒，民众越发的自由，对上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是一种文明倒退？
这个世界的确有许多不平等，唐闲没想过改变什么。
伊甸之主的世界，看起来很美好。
甚至被奴役被剥削的人也会觉得很幸福。
可这种幸福何其虚假？
人就像机器一样，被更改了参数。将痛苦视作幸福，将一切都视作幸福，那这样的幸福何其虚假？
即便是每日没日没夜的工作，生不如死的活着，也会强行感觉到人生圆满，觉得这就是自己应该得到的生活。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意义？
在底层的时候，唐闲就没想过要去帮助谁改变命运。
因为作为人类，作为生灵，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最为重要，也绝对不容许被夺走的东西——
思考的自由。
由思考而得出的行为，或许是作恶成为一个法外狂徒，或许是接受时代背景社会背景来尽可能的适应社会。
或许是消极的选择被支配，或许是发出命不由天的呐喊。
这些是人类一切自由的源头。
但伊甸之主的世界，剥夺的便是这种东西。
喜欢什么，遇到什么，经历什么，每天会思考些什么，世界会怎样变化，一切都如同一潭死水一样被设定好。
这样的世界，的确充满了秩序，但这里的秩序，写作秩序，读作独裁！
正常人的脑子都知道，这种世界不会存在，所以如果有人渴望这种世界存在并且为此付出行动——
唐闲觉得这种人就需要用无穷无尽的大德好好锻造重铸一番。
他抬起头，看着那些重重叠叠的世界，说道：“这是你我之间，最后一战的战场？”
“是的。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之间就不要再讲什么战前发言了，我要彻底毁灭你，你也要将我挫骨扬灰，那就开始吧。”
“也罢，说到底，一切都是我太高看你了。”
在唐闲的百米之外，空间忽然波动起来，地面上浮现出雪花结晶一样的阵法，一道金色的大门凭空显现，恢弘的大门缓缓打开。
伊甸之主的的身影从中走出。
它穿着一身神袍，手拿着由海神三叉戟改造而成的神杖。
依旧是那具肉身，让唐闲有一种自己打自己感觉。
但他也顾不得那些，他缓缓走向伊甸之主，到了此刻，脚步已经变得很慢，不再是一步跨越无数空间。
“我原以为，在与一个又一个的兽神相遇后，在经历了我与秩序者之后，你的思想能够跟上我，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只是我的妄念，你也不过是一个愚昧之人。”
唐闲掏着耳朵，这动作是他从死去的林决那里学来的，就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催促道：
“打不打？要是嫌挨打太痛，你可以自我了断，我这个人很开明的。”
伊甸之主摇头，对唐闲失望透顶。
原以为会等到一场精彩的辩驳，但唐闲显然没有这个兴致。
在伊甸之主举起神杖的时候，唐闲也摩拳擦掌，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
“嘴炮是留给罪不至死的人用的，至于你我，仅此一战，不死不休！”
（预计在两章左右完结，也就是刚好一百章的时候吧，字数不好说，然后之后还会有一些章节，一些终于没有了幕后黑手之后，各个角色在万兽界与百川的故事，会算作番外，下周发新书，番外的更新会不定时。）
第九十九章：最终对决
（今晚还有一章）
无穷无尽的人生是恐怖的，因为会遇到无穷无尽磨难。
唐闲回忆自己的一生，回忆上个名为金字塔的时代里，无数人悲惨的命运，他希望人间与万兽界所有的瓜葛，止于今日的一战。
让人间与万兽界，迎来真正的新时代
伊甸之主亦是如此，成为世界的最后一个绊脚石，就在眼前。只要灭杀了这个原本是傀儡的存在，新的时代就会到来。
二人最终的目的，都是在于博一个新时代。
所以这场巅峰对决一开始，唐闲与伊甸之主都没有任何保留的使出了最强的手段！
世界一共有十层。
就像是金字塔一样。
尽管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间隔是六百米，但世界本身的厚度可远不止如此。
第一个战场，并非唐闲脚下所在的这片由望不到尽头的山脉组成的世界。
第一战在四层的海之界。手握着三叉戟改来的神杖，拥有大海之力的伊甸之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唐闲击杀。
唐闲记得海神说过，如果在大海之上，它有着近乎无敌的力量。
一眼望去，一片蔚蓝，天海相接。
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间泛起了巨大的旋涡。
伊甸之主就站在海面上，与唐闲相隔近千米。
在唐闲发起冲锋，卷动着海浪的时候，那些诡异的大漩涡里，开始不断地涌出几可触摸到上一层世界的巨大触手。
大海狂暴起来，海中的生物也在不断地进攻。
海神之杖开始发挥真正的威力，这是唐闲也不曾用到的能力。
伊甸之主高举海神之杖，唐闲便看到自己与伊甸之主的中间地带，出现了巨大的断层。
而随后，大海仿佛失去了引力束缚，开始由下自上，倒灌入苍穹之中。
那原本六百米高的世界，又被伊甸之主自身的力量抬高了无数倍。
天空变成了大海，脚下的大地也是大海。
唐闲看着天空，见到了许许多多巨大的海兽，它们没有被伊甸之主变成影子骑士，而是保留着原本的形态，但眼神看去，那些巨鲸们已经变成了嗜血的怒兽！
数十只巨大鲸鱼，数百道恐怖的章鱼触手，以及九十余只镇海巨人都在疯狂的奔向唐闲。
天地变成了大海，而在天与地的缝隙间，还有无数的海兽组成兽潮奔袭而来。
“这些都是海神的旧部，曾经也为你效力过，有些生物我一直留着的，唐闲，如果你一直是当年来到圣地时，那样的心态，你该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存在，甚至可以做到如我这般的成就！”
唐闲知道伊甸之主说的是三岁那年，他还是康斯坦丁的那件事。
他没有理会，看着那些海兽发起的进攻，一道失落之力，悄无声息的释放。
在君临拼死守护后，为唐闲赢来了七日的时间。
这七日里他除了渗透完伊甸之主所有的世界，也参悟了两个兽神的力量。
于是天地间，那些汹涌的生物们一瞬间变为了石像。
这是远超戈尔贡的究极石化之力，伊甸之主瞪大眼睛，没想到唐闲下手如此果断，更没想到唐闲居然找到了它一直没有寻找到的失落鸟的力量。
海神之杖再次发出红色的光芒，天空的海洋开始倾斜，大地的海洋也卷起了巨浪。
这壮观的场面，就像是海神复活。
当年海神张开巨口，咬合的瞬间，就像是天地碰撞在一起！
天上的海洋是其上唇，地面的海洋是其下唇。
这恐怖的天地之力，仅次于君临最后面对的灭世雷罚。
被石化的海兽们纷纷被巨大的压力给摧毁，伊甸之主不同于唐闲，在他看来，这些生物根本没有活着的价值。
天地终于相撞。
但伊甸之主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它惊怒道：
“轮回之力！你找到了法官！”
轮回之力，当初法官在唐闲身上留下了一道轮回印记，哪怕唐闲去了异世界，也能够以轮回之力，瞬间来到唐闲的所在处。
就在伊甸之主将战场变为大海的时候，唐闲就将一道轮回印记，埋在了最底层的废墟里。
当天之海与地之海这两股恐怖的力量相撞的瞬间，唐闲早已前往了最初的世界。
伊甸之主念头一转，瞬间找到了唐闲。
神杖被它随手一扔，飞出数万米外，似乎进入了圣地里。
掌握着失落之力，就等同于对手再强的防御，也能够通过不断地退化与削弱，使其变得容易攻击，暴露其脆弱的一面。
至于轮回之力，唐闲所做的就更为夸张。
这片废墟之地，是他今日才到，所以在不久前，他才留下了轮回印记。
但在这之前的几日中，他所穿行的每一个世界，他都留下了印记。
这就是唐闲如今的实力。
他早就意料到，这个随着伊甸之主意识变化的世界，会是伊甸之主最大的地利。
但只要自己拥有了选择战场的权利，其地利优势便不复存在。
黑色的失落之力开始不断的逼近伊甸之主，伊甸之主冷哼一声，那些仿佛冥河水一样的失落之力，瞬间被隆起的大地挡住。
整个世界对于伊甸之主来说，就是一方拼图。
它可以将任意一块资源，调动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唐闲所有的远程手段，它都可以用世界本身作为盾牌，将其防御住。
唐闲甚至无法像百川市里那样召唤出一片星空，来一场以竭心射线组成的暴雨。
因为天地之间的间隔，只有六百米，他的头顶没有天空，只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地底。
看透了这一点，唐闲说道：
“竭心射线，对你我来说，作用已然不大。”
“你无法杀死我的，你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尽管我承认，拥有了两个兽神的力量后，你也很难杀死。”
唐闲点点头，战斗已经陷入了僵局。
有了轮回之力，除却可以无限的移动到别的战场，还能够利用轮回之力，拆解一切元素化为己用。
所以伊甸之主那象征着秩序与神罚的金光，对于唐闲来说没有意义。
而唐闲的所有手段，要对付和世界融为一体彼此呼应的伊甸之主来说，也没意义。
唐闲笑了笑，没想到最后的对决会是以这么一个形式来进行。
他卷起袖子，架势颇像第三学年时，接触的那个痞子老师林决一样。
伊甸之主自然还是端着世界神王的身份，不肯放下架子来。但也和唐闲想到了一处。
它皱起眉头，断然没想到，这场战斗如此的麻烦。
……
战斗再次开始。
没有恐怖的元素，没有成群结对的万兽，也没有天地之间的那些最为本源的力量。
但战场开始不断地变幻。
起先是山谷，后来是雪原，而后森林，洼地，火山群……
两个快到看不清的身影，在用让人耳膜发震的声音不断的对攻！
既然谁也无法用自己的种种能力杀死对方，那就用最为质朴的力量，当年破坏神战胜其余兽神的方式——肉搏！
用一种绝对无法更改的物理碰撞，将对方活活打死！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唐飞机这样的法则免疫，也有类似烬龙一样单一元素免疫的，甚至某些古兽，多种元素免疫。
可至今为止，还没有物理免疫的。
这才是世间最根本的力量。
山谷陷裂。
雪原崩塌。
恐怖的拳风呼啸在数个世界。
伊甸之主所占据的身体，便是唐闲的本体，这具身体在无数次生死经历下，已经有了变态般的生命恢复力。
尤其是唐闲曾经掌握了二段天赋燃烧的能力。
在肉搏能力上，身为秩序者的唐闲，竟然渐渐开始被有着唐闲身躯的伊甸之主压制！
这种压制起先并不明显，因为不再是生物，伊甸之主的生命法则无法在唐闲身上生效。
但战斗的越久，压制却还是在不断地扩增。
空中之中对决的二人，对拳之声里，偶尔会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两道快到肉眼看不见的身影终于分开的时候，伊甸之主的脸上挂着笑容。
唐闲的脸上面无表情，但嘴角的血迹，代表着他已经开始受伤。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并没有露出麻烦的痕迹，只是内心想着：
我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各种层面都是。
这一瞬间，唐闲开始思考着自己与伊甸之主此刻能够用的底牌。
“尽管是秩序者，但在生命恢复能力上，我的本体还真是有着秩序者也无法比拟的超强恢复力，不过在贴近的瞬间，利用竭心射线，可以抑制生命恢复力，如此一来，就能减掉部分差距。”
“再就是二段天赋燃烧，我为什么要领悟出这种招式？真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唐闲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按照典籍里的说法，秩序者在与联手的兽神们对决的时候，也被逼的使出了燃烧天赋的本事。
这也是最早的燃烧天赋。
只是第一次燃烧天赋，所带来的副作用很大。
唐闲没有把握在天赋燃烧的时间范围内，将伊甸之主给击败。
只是再继续下去，这场战斗就会变得极为难打。
极短的时间里，唐闲做出了决定。
同一时间，伊甸之主再次发起了进攻。
洼地迸裂，延绵百里的山脉被强大的拳劲对攻，震出无数道沟壑，数不尽的树木从山岩上被震落。大地也开始不断地震颤，数百个世界在两个至高者的对决下，因为其拳劲碰撞产生的恐怖的冲击力，开始一点一点的破裂。
二人的对决在最激烈处，天地之间，甚至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就像是这片空间开始破碎！
伊甸之主能够感觉到，唐闲的速度与力量，明显变得更快更强！
它并不意外，甚至一直都在等着这样一个时机。
红色的光笼罩着唐闲，末日级的生物开启了燃烧天赋，那种强大的威压，如若世界真的有意识，世界也会为这种力量感到恐惧！
极短的时间里，伊甸之主与唐闲又在无数个世界里，对攻了无数次。
唐闲燃烧天赋的力量直接催动到了极致，天赋全开！
这一刻的他，有着破坏神也须得认同的战斗力！
但这场对决，却没有办法很快的结束。
即便被唐闲压在了指关节处的竭心射线命中，伊甸之主似乎也只是略弱于唐闲。
从压制唐闲，到被唐闲压制，伊甸之主丝毫没有感觉到慌张。
哪怕生命恢复力被竭心射线抑制住，但在二段天赋燃烧状态下，它的生命力实在是过于强大。
唐闲的进攻落在伊甸之主身上，的确造成了足以让浩劫级生物死透的伤害。
只是这种伤害，显然无法对伊甸之主产生致命的威胁。
“你输了，等到天赋燃烧结束的时候，你将无法动弹！”
“还没有，我还有一个时间差！”
“是么？但你好像忘记了，这个世界归我所有，我主宰着万物的生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伊甸之主二段天赋燃烧的时间结束。
它的各项机能大幅度下降。
但并没有陷入瘫痪的地步，因为二段燃烧天赋每用一次，副作用便会比前一次更小。
只是此刻，伊甸之主和唐闲的战斗力差距变得尤为悬殊！
唐闲后一步开启燃烧天赋，所以在这个时间差里，他要让这场战斗结束。
此刻二人正在第九层的世界。
唐闲的重拳将伊甸之主从最高处开始击落。他自己仿佛化身为一颗燃烧的陨石！
下坠的过程里，他的拳头将伊甸之主的身躯贯穿！
“带着你的野心，下地狱吧！”
愤怒的咆哮之声响彻天际。
一道火红色的光芒开始从天而降。
第九层的世界是沙漠。
那道光芒下坠之势迅猛无比，直接击穿了沙漠，来到了第八层世界的高空。
整个第九层世界也终于因为伊甸之主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而下沉，即将砸落在第八层世界。
但那道红光的声势远远没有结束！
他贯穿了第八层的平原世界！贯穿了第七层的海岛世界！贯穿了第六层的洼地，贯穿了第五层的森林，第四层的海洋……
仿佛一道来自宇宙最深处的毁灭射线，唐闲的这一拳，直接贯穿了伊甸之主设下的九重世界！
抵达第一层底部的时候，他的皮肤里所有血管变得如同岩浆一样，整个人仿佛燃烧之后还带着些许火沫子的灰烬。
恐怖的拳风席卷向周边的世界，这一拳之力的余威，便足以让数十方世界陷入浩劫。
最强的一拳结束。
这是唐闲燃烧生命的一拳。
此时此刻，他头顶上的世界开始崩塌，无数巨大的岩石，数不尽的沙漠，冰雪，海水，从天空落下。
仿佛那八个世界都变成了厚土，要埋葬掉底层世界里，两个最强大的生命。
唐闲没有看天空。
他的双目死死的盯着伊甸之主。
伊甸之主的身躯已然彻底破碎。
可唐闲的眼里却浮现出一丝绝望。伊甸之主遭受了自出生以来，最强的一次进攻，但它没有死！
它艰难的挤出笑容，嘲弄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我……赢了啊！”
无数道亡魂开始疯狂的填补着伊甸之主的身躯，掌握着冥凰传承的肉躯，在消亡之际，开始焕发出无限的生机！
卷末章：两个世界的晴天
“这场面是不是很眼熟？在被强大的力量毁灭之际，最终会有着更强的力量来拯救你！这样的经历，你已经有了很多次，但你忘了一点，你已经不再是你，你的身体，已经属于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燃烧殆尽之后，唐闲终于倒下。
无尽的疲倦将他的最后一丝意识抽走。
伊甸之主却缓缓站了起来：
“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运气很不错的人，但你的运气已经用尽，我活过的漫长岁月里，你是第一个，能够让我感觉到威胁的存在，尤其是从一无所知，到发现一切，你只用了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
战斗已经彻底的结束，唐闲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的断绝。
伊甸之主历来都是一个渴求同行者的人，顾饮，唐闲，在它看来就是见证自己多么优秀的绝佳观众。
如今，最后一个观众也离开了这个舞台，它多少有些落寞。
也就不算违心的，说一些称赞的话语。
但也就仅此而已。
天地开始崩塌，靠着意念，伊甸之主让原本崩坏的世界，开始一点一点的倒流。
秩序者败给了兽神，这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伊甸之主自己的力量，加上唐闲那变态的肉身，而秩序者本身又经过一次次削弱。此消彼长，使得这场战斗变成了如今的结果。
倒流的世界，只有冰雪还在不断地下沉。
很快唐闲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冰山。
冰封的最深处，一个灰烬一般的人类。
伊甸之主的意志，已经慢慢和世界融为一体。它以神的视角看着这延绵数百里的冰封中，唐闲的腐朽之躯，就仿佛看着一尊绝美的艺术品。
第一层的世界，原本只是山脉，如今由于堆积了另一方世界的冰雪，变得异常寒冷。
也许许多年后，这个地方会被伊甸之主当做最底层的地狱，乃是无数下等生命的生存之地。
这里环境恶劣，每天都有无数灵魂到来，又每天都有无数灵魂离开。
偶尔匆匆一瞥，它们或许会看到一辽阔的雪山里，有一处寒冰封住的囚笼。囚笼深处有着一个看起来和上层世界的人类很相似的存在。
这些最卑贱的生命会思考着，他经历了什么？他是谁？他为何会被天神镇压在此地？
但这样的思考并不会引来什么变化。因为底层所有生物的求知欲，都会在某个时刻被剥夺。
伊甸之主想象着未来的种种美好，确信唐闲的最后一丝生机消失后，它才准备缓缓离去。
勇者屠龙，最终以失败告终。
对于伊甸之主而言，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通过与唐闲的这一战，对于新世界，它已经设计好了一个崭新的方案。
世界将会分为六层。
每个世界的资源各不相同。
每个世界的住民们，所拥有的意识也各不相同。
最底层的人，只会有着最为基本的求生欲望，为了活着，它们会接受所有不合理的安排。
而第二层的人，则拥有了一定的权限，至少在夜晚，它们的脑海里会浮现出一些梦境。
每天做什么样的梦，在梦里可以沉浸多久，都需要它们用对应资源来换取。
它们未必就比底层的人轻松，只是除了单纯的活着，还有了做梦的权利。
第三层的人可以自由的选择梦境，它们每天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但看起来又无比幸福。
这里的生灵将无法分清楚现实与梦境，相比起前两层，它们的日子堕落而又空虚。
第四层的人，它们可以将梦境里的一部分，兑换成现实。
在这里的人，会知道梦境里的一切美好都是虚无的，它们必须接受更上层世界的安排，做好对于下层世界的管理，以获得更多关于梦境里的资源。
第五层的人，它们拥有织梦的权力，它们负责给底下的人，编织梦境，梦中会遇到谁，会发生什么，梦的类型……这一切都由它们负责。
但这一层的人们，没有了求知欲。没有了怜悯，没有了人性。
它们甚至本身对于梦境，都不怎么渴望。
如果说第五层是权力的至高者，那么第五层和最底层其实又有共通之处。
因为最大的权力，伊甸之主并不会将其给予拥有求知欲的人。
而是会将它们的一切剥夺，只留下一个简单的命令，让其像顾饮那样，沉迷于创作梦境。
不仅仅是梦境，各种情绪参数，对于快乐的触发反应，寿命，经历，都由第五层的人负责创造。
第六层的人，才最终拥有了人性、求知欲、判断力等等因素。
它们享受着底下五层的所有资源，每天只做一件事，那便是快乐的活着。
而留在这一层的条件，便是对伊甸之主的绝对信奉。
它们拥有求知欲，但却并不拥有真正的知识。
文明会在这里断层，历史书上会如此写到：世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切生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它们坚信如此，又哪里可能会反抗？
伊甸之主的化身，会偶尔来这里，排解一下寂寞。
这便是这一层的人们，最大的用处。
这便是伊甸之主所追求的世界，万物不需要意识，或者万物的意识，都为它自己的意识所包容。
“一座世间最为稳定的金字塔即将形成，可惜了，原本你可以在第七层，与我一同俯瞰这个世界。”
伊甸之主拂袖离开。于此同时，它的神识穿过遥远的星空，落到了另一个世界。
冰封深处，本该死去的唐闲，却是以极细微的幅度，抖动了一下眼皮。
……
……
百川市，神国。
这一天的百川市，忽然间下起了大雪。
宋缺看着六月天的飞雪，想着此前的种种，忽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神国的一切都在冻结，尽管作为纯粹的意识，他与顾饮虽然能够感知到寒冷，但这种寒冷并不致命。
尽管整座城市很快结起了厚厚的冰棱，可神国还是完整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缺望向顾饮。
顾饮摇头说道：
“神国某种程度，也能够展现出其创造者的状态。恐怕此刻的唐闲，正在经历死劫。”
“可是神国没有崩塌……”
“这只能代表着唐闲还没有死，也许崩塌只是早晚的事情。”
顾饮内心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永远的囚禁在唐闲的神国里，虽然不是很好的结局，但也是一个能接受的结局。
所以内心上，他希望唐闲可以赢。至少唐闲是人类，而伊甸之主是疯子。
宋缺一脸忧虑，只恨此刻帮不了唐闲。
“他一生经历绝境数次，这一次一定也可以挺住的。”
“那就要看他的意志了。”
……
……
人间，百川市。
盛夏的百川市已然变得炎热，在唐闲前往矿区后不久，那场攻防战里的英雄们，都渐渐恢复了体力。
元雾与唐索野把以前做过的事情又做了一次。念力驱动着巨大的物件，加速着百川市的重建。
在兴建之余，人们也祈祷着唐闲能够带来好消息。
矿区已然无法进入，传送裂缝还能有所感应，但所有进入矿区的人，都等同于进入了伊甸之主的神国。
唐很肉的警告让人们不敢前往矿区，所有人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一旦意识全部留给了等待，时间就会变得格外漫长。
这之中的每一日，对于黎小虞来说，都是分外煎熬。
而在这之后不久，有人发现百川市起了雾。
这诡异的大雾让唐很肉迅速的警觉起来。
他发出厚沉的叫喊，试图让所有人赶紧离开，但举目望去，唐很肉赫然发现，百川市的四周已然起了雾。
浓雾所过，所有的虫鸟之声，野兽嘶吼都归于绝对的寂静。
当矿区被彻底占领，伊甸之主的下一步，自然就是人间。
浓雾铺天盖地而来，将百川市团团围住，步步紧逼。
随着唐很肉的叫喊，所有人都开始往市中心逃去。
他们已经没有了去路，亦不知道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当有人不信邪触碰到这些雾的时候，很快就会被定格住。
因为与大雾隔得太近，所以人们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
这些浓雾仿佛一种绝对的规则，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这个世界。与此前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不同，浓雾根本无法破除，它霸道蛮横，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它。
不少人都聚集在了百川市的中心，一如既往，很多掌握着知识的人，被黎小虞安排去了地下避难所。
可这场浓雾的侵袭，是对这个世界在空间层面上的一种改造。
它是在与原本的人间争夺地界，不管人们逃去何处，最终都会归于神国。
祈缘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她又看了看黎小虞；黎小虞双手握于胸前，闭着眼睛。
祷告么？
如果这世界毁灭的前一刻，那么也只有祷告。
神会对着没有神的世界祈祷么？
祈缘这么想着的时候，还是莫名的学起了黎小虞的动作。
这个动作就像是具备传染性一样，在发现浓雾根本无法阻挡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着一样的动作。
他们默默的祈祷着，生死间的恐惧，别离的悲伤，家园破灭的愤慨，都在这一刻被压制着。
阿卡司低头吻了吻唐索野。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一定会挡在你前面。”
元雾看着铃衣，第一次主动的握住了铃衣的手。
“我喜欢你。”
“啊？这个时候……你在说什么？”生死间的恐惧，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我怕我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铃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元雾没有怂，有些事情，要么一直不敢去做，要么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握着铃衣的手，说道：
“不管要面对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就像是从漆黑天坑里照进一束夕雨，元雾羞涩的告白，没有什么冲击力，也没有多么浪漫。
但铃衣听见后，依旧带着泪眼，用力点了点头。
医院里，乔珊珊和宋缺并没有言语，宋缺还在昏迷当中，乔珊珊只是将头埋在了宋缺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平静的等待着浓雾侵袭。
浓雾逼近，渐渐有人的声音开始消失。
世界变得越发寂静。
黎小虞看着天空，低声的说道：
“不管去了哪里，我一定，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
……
废墟。
冰封深处。
唐闲做了一个梦。
梦里总是能够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这些声音窸窸窣窣，难辨内容。
可又在耳边呱噪个不停。
他艰难的睁开眼，看见一只麻雀一般的鸟类，在不停的啄着禁锢住自己的坚冰。
它的鸟嘴很长，显得有些尖锐，砸在冰上，能够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缝隙。
按照这个速度，也许它到死都无法啄开冰山。
但它就是在不停的去啄。
前面的十年，唐闲看着这只鸟，一点一点的啄着冰山，好不容易有了一道道细微的缝隙，又被上层世界漏下的风雪覆盖。
积雪不消，寒冰不化。
但它依旧在不停的用鸟嘴啄着。
渐渐地，唐闲的眼珠可以自由转动了。
但他没有了任何破开坚冰的力气。
这十年里的后几年，他看到了鸟儿影子。
那明明是一只鸟，影子却是人类的样子，不仅仅只是黑色的影子，唐闲甚至能够看到淡淡的轮廓与曲线，仿佛那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灵。
最早的时候，是六个孩子。
慢慢的，又变成了一对夫妇。
影子成某对夫妇的时候，唐闲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也有了知觉。
再后来，鸟儿继续无休无止的啄着无穷无尽的寒冰，影子也变成了许许多多他感觉到眼熟的形象。
直到在某个小女孩形态时，这种变化又停住了。
被冰封住的人，是没办法流泪的。唐闲只感觉胸腔里有着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个小女孩化作了一条鱼，与山雪一道，游进了山雪之间。
而后，啄冰的小鸟影子又有了变化。
是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都在唐闲的生命里出现过。
有的影子拿着球棍，有的影子拿着面具，还有一些影子有龙蛇之形。
月光落在洁白的冰雪上，唐闲又看到了狐狸在孤独的哀嚎。
但那依旧只是一道影子，而那只鸟还在不断啄着冰。
时间又过去了百年。
冰山还是不见有破开的可能，唐闲的身体依旧没有力气撞开禁锢。
百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做一件事，看着那只鸟，不断地，不知疲倦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啄着厚不可破的寒冰。
无数道影子在百年间变幻过，不再出现，到最后，啄冰鸟的影子，终于固定住了。
那是一个少女，她双手握于胸前，像是在祈祷着。
百年时光的最后，唐闲记忆的尽头，便是这个女孩子。
她负责最后的陪伴，她的倔强与耐心远远超过了前面的所有人。
明明冰山不曾消融，明明风雪漫天不见晴空，可她就是不肯走。
一百年过去了，陪在唐闲身边的是她，三百年过去了，陪在唐闲身边的也是她。
这个世间原来真的填海的精卫。
漫长的时间，与冰山一样没有尽头，这三百年来，唐闲也在不断地撞击着冰山。
他的身体已然可以慢慢活动，力量也隐隐有所恢复。
一千年过去，那只啄冰鸟终于冻死在了风雪里，那道影子，还在维持着祈祷的姿势。
冰山出现了一道道恐怖的裂痕，无数漆黑的影子从天地间汇聚过来，像是虚幻的亡灵找到了归家之路，如同灵薄狱一样，唐闲的身体赫然成了一个归处。
他终于站了起来，脑海里所有的喧嚣，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骤然消失。
猛然间，唐闲睁开了眼睛。
漫天的风雪消失，没有死去的啄冰之鸟，也没有少女祈祷的影子，而那些冰川也没有破裂。
他依旧在冰封的世界里，只不过从梦中的冰封世界里醒来，意识回到了现实中的底层世界。
唐闲的鼻息里，甚至还有伊甸之主的气味。
远方的伊甸之主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它的心跳骤然间加速，回过头去，耳中传来的冰层破裂的咔咔声响，让它露出惊恐的表情。
没有过去十年，百年，千年。
只是在那么一个瞬间里，唐闲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他经过了一千年。
千年间，一个少女始终陪伴着他。
冰山终于开始破裂，真正的破裂。
冰封深处的身影，本该无法动弹，但无数的意识开始不断往唐闲身边汇聚。
就像是灵薄狱填补了伊甸之主的身躯，而这些意识，也修复了唐闲的伤势。
巨大的冰峰山脉轰然倒塌，一道身影用是不可当的姿态冲向了伊甸之主。
那道将伊甸之主从九重天外击落到底层的最强一拳，再一次以席卷一切的姿态袭来！
“不可能！这到底是为甚……”
伊甸之主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恐怖的拳劲将它的腹部击穿。
唐闲的那张脸带着愤怒决然的神色。
可伊甸之主所看到的，却是无数张在变幻的脸！
它慢慢的想到了答案。
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它想要召唤出灵薄狱，但唐闲的这一拳，威力比之于冰封之前的一拳，还要强大无数倍。
毁灭般的痛苦让伊甸之主无法施展任何手段！
【这……为什么……】
伊甸之主甚至无法说出话来，只能以意识和唐闲交流。
“这场面是不是很眼熟？在被强大的力量毁灭之际，最终会有着更强的力量来拯救我！这样的经历，你也知道我已经有了很多次，我的确已经不再是我，现在的我，只会比之前更强。”
“你所设置的世界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不可能！我的世界是完美的！】
“你试图让世界拥有意识，让所有自你之下的生灵们，成为一种可以被控制的物质。”
“你得意忘形，以为在你的世界里，你就是唯一的主宰。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我，学习能力是以往的数万倍！而你用我的身体对付我，却不知我对这具身体的了解，远胜于你！
我没有得到失落之神的传承，也没有得到轮回之力，我只是吞噬了它们的魂晶，领悟了这种力量。
最为关键的是，君临与你的那场灭世对决里，君临向我展现了魂晶的真正使用方法！”
听到此处，伊甸之主隐约明白了什么。
它惶恐的摇着头。
【这怎么可能！】
“所以条件已经齐全了，你也该得出结论了不是么？”
“在你的影响下，这个世界的意识可以操控，而意识本身，便是生灵智慧之所在。”
“只是此前只有你可以操控它们。魂晶释放出不同的力量，会将天地间的能量按照不同的回路运转。这是一种密码。
每个魂晶有着基础的特性和进阶的特性，就像狐族可以喷吐狐火，龙族可以操控天象，而你可以掌控生命的特性。但万兽都有着进一步的能力，也就是对魂晶的深度开发。”
唐闲的话语让伊甸之主心越来越沉。
它无法想象世界上有某个存在可以看透如此本源的东西。
“而我对我自己的身体最为了解，我能记住每一处肌肉反馈，每一个潜意识的动作。秩序者的灰色魂晶，其基础特性是摧毁生命的竭心之力，而进阶特性便是模拟。我通过观察你，推演出了灵薄狱的使用方法，不过我不具备冥凰的基础特性，我无法吸引亡灵。”
“这就是歧源为何要得到所有兽神传承的原因，如果她一旦得到，会拥有比你还要可怕的力量。”
“而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在我面前施展灵薄狱。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居然算漏了你拥有冥凰传承这件事吧？”
唐闲虽然自己施展过灵薄狱，但那都是被动的状态。
事实上，在成为秩序者之前，唐闲对于魂晶的奥秘，始终不曾参悟。
伊甸之主的肉身便是昔日的自己，在拥有了秩序者的计算力和学习能力后，唐闲通过对自己身体的熟悉，以及近距离以秩序者的视角观察了一次伊甸之主施展灵薄狱的过程，破译了魂晶的密码。
君临留给唐闲的七日，以及吞噬法官和失落之鸟魂晶后的领悟。
加上秩序者极具扩展性的灰色魂晶，让唐闲明悟了如何破译魂晶的密码。
魂晶是伟大宇宙最为尖端的智慧。这也是伊甸之主这个伪世界和真正的世界的差距。
至于为何在冰封的过程里，唐闲会做那个梦。
那是因为他真的险些死去，他的意志也真的在极力的让其活下来。
回忆是一个人最为宝贵的东西，这些曾经在废墟里被唐闲一一舍弃的回忆，成了他在生死之间时，最后也最强的支柱。
这里是神国，神国里的黎小虞，永远是一个bug。
所以当其余的回忆都已经在百年间消散时，只有祈祷的少女，不断陪伴着唐闲。
伊甸之主已经明白了一切。
唐闲为何要观察自己施展灵薄狱？
因为灵薄狱是靠吸收亡灵的意识来恢复自身。
而唐闲所做的，是靠吸收生灵的意识来恢复自身。他没有冥凰的基础特性，无法吸收亡灵，但他学会了灵薄狱的运作原理，来吸收那些神国的生灵！
所以不是唐闲算漏了自己拥有冥凰的法则，而是他故意让自己施展出这样的手段。
那些被囚禁在神国里的数千万生灵，成了唐闲源源不绝的力量。
论及对这些意识的掌控，伊甸之主是要强过临时开悟的唐闲的。
但它依旧输的彻底，那些意识蜂拥进唐闲的身体，没有一个留在它这里！因为不是唐闲在操控这些意识，而是这些生灵们……选择了唐闲！
究其根本，这便是一场拔河。
伊甸之主的力量更强，可却不想，它所操控的绳子，有了逆反的思想。
“你玩弄生灵的意识，其下场必然是被生灵的意识所反噬。”
万物具备意识，意识便是万物的智慧，伊甸之主将其当做死物一样封存，自然是对万物的亵渎。
如果有一个反抗的机会，这些被迷雾吞噬了的意识，绝对会揭竿而起！
唐闲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
生生不息的力量涌入他体内，尽管这代表着这些意识会变作纯粹的能量，可它们依旧疯狂的涌入。
死亡与生不如死的活着，它们选择了死亡！
伊甸之主如今所能期望的，便是唐闲找不到自己的真身！
可这一个期望很快就破灭了。
因为唐闲这一道漫长的毁灭之拳，正是将自己带网肉身所在之地！
那张还算俊秀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
【不……我怎么会输！我怎么可能会输！你只是区区人类！】
伊甸圣地。
钟遥只看见一道红光冲破了与废墟之间的屏障，随后，那一排排的祖顿圣树被恐怖的拳风席卷，这些天灾级生物连这一拳的余威都无法承受住！
但当那股力道侵入的时候，钟遥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一层护盾一样的光晕。
“妈妈！我杀回来了！”
天地间回荡着唐闲的这句话，钟遥怔住，眼泪瞬间如同雨线一般落下，这绝对是她这数十年来，听到的最为振奋人心的话语！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这个世界正在一点一点瓦解。
而后，她只看到天地开始扭曲，视线里出现的，不再是崩碎的伊甸圣地，而是一座雄奇的城市。
【不可能……即便是顾饮……亦不知道我的真身所在，你为何能够找到？】
“我说了，你创造了一个超越你的存在。”
为何祖顿圣树是所有植物里，唯一一个拥有自己意识的存在。
为何祖顿圣树将伊甸族称之为第一文明？
为何伊甸圣地，会孕育出如此繁多的祖顿圣树。为何伊甸之主，会纠结于成为这个世界本身？
因为它本就是世界的一部分。
在这片祖顿圣树之林的根茎底下，藏着的便是伊甸之主的肉身。
它一直都与孕育了一切的圣地本身互为一体！
所以在废墟里，唐闲才能够看到那么多古老的生物，伊甸圣地。
并非是矿区本身的土地，而是来自于天外的入侵者。
这片土地带着自己的意识，想要成为一方世界。
那个婴儿一直都是假的，正是因为那个婴儿的假象，才使得唐问唐闲钟遥始终无法看到问题的本质。
为何圣地是如此的纯粹，为何废墟要将圣地团团围住？
只是为了几何学上的美感么？
因为这片圣地便是这个伊甸世界的心脏！因为这里……就是伊甸之主最后的真身。
“顾饮只是给了我一个线索。他说过这么一句话，红莲地狱的本体是一只巨大的乌龟，法庭的圣山，是一只巨大的飞岩兽，你有没有想过，圣地可能是活的？”
“我以前就在想，圣山会动，是否是伊甸之主在模仿你。为何圣地明明还在，你却偏偏要让所有生物都以为，伊甸圣地已经毁了，存在的只有伊甸废墟？”
“为何你要在圣地外的几方世界里，弄如此复杂的迷宫？按照你的想法，难道不是一个至高的朝圣之地，更适合作为圣地么？”
“祖顿圣树称呼你为第一文明，可见在它们看来，你的存在远比其他生物要早。所以是否可以理解为，它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所孕育出的生物？”
这些细节唐闲在身为人类的时候，其实也有想过，但那个时候他都被梦境里那个婴儿给误导了。
那个梦如今看来，便颇为可疑。
在成为了秩序者后，唐闲才终于将这一切理清楚。
伊甸圣地开始瓦解。
占据着唐闲躯体的伊甸之主，双目慢慢变得涣散。
被切割成了无数方块的矿区世界，开始回归其原本的位置。
神国里的百川市，那些厚厚的寒冰与积雪瞬间消散。
原本寂静的百川市外，渐渐有了动物的声音。
那是被伊甸之主囚禁在神国的万兽灵魂。
辽阔的百川市也在同一时间，人声鼎沸。
那是被歧源关在了神国里的人类灵魂。
宋缺和顾饮看着这一幕幕，这一刻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柳暗花明。
圣地终于彻底塌陷，无数祖顿圣树的根茎缠绕着的，是一块巨大的红色魂晶。
这颗红色的魂晶，生出了许许多多触目惊心的裂痕，而后，碎裂在空中。
歧源，君临，还有无数的万兽生灵，无数的人类灵魂，以及在绝境时，那些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挚亲挚友与挚爱。
靠着他们所有人，唐闲才能够战胜伊甸之主！
……
……
头顶上方的星空，早已全然消散。
夏日的阳光照耀在唐闲的脸上，映照出了他眸子里，一个充满了生机的世界。
于此同时，人间的百川市，那不可阻挡的未知迷雾，瞬间消散。
矿区的唐闲抬着头，看着晴空艳阳。
人间的黎小虞也抬着头，看着同样的一片天空。
天涯共此时，他们两个人同时露出笑容：
“原来两个世界，本就是相通的。”
（全书完）
完本感言
标题懒得起了，主要这会儿太累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完本感言，只是跟各位说下，后续还有剧情的，但更新精力肯定放在新书了。
另外，自打有了新书，老书的激情下降了很多，体现在我自己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情绪。
我以前写一些章节，都会专门听一些音乐看一些电影来找情绪，但第四卷基本没有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新书，有作者说，同时写两本书，就意味着另一本书已经开始太监了。
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哈，我暂时不做新书宣传，内容到时候了再说。只是给boss这本书的读者们道个歉，确实第四卷赶工的痕迹太重了，我会在之后，精修一下第四卷的很多章节，以及不定期给到一些番外。算是对诸位的补偿。
然后是新书，内容暂且不表，过三五天就会发，只是有两句话想跟读者们说说。
更怂第一本书，两百万字，均订8个。
第二本书，因为404只写了97万字，均订两百。
这是第三本书，180w字均订五千五。
算下来，似乎每一本书都翻了个二十多倍，这也不是啥稀奇事，只是在告诉各位，我真的在努力的做调研，去琢磨读者的口味，去研究主流的书籍的爽点，每一本书，都有着长足的进步。这背后经历的一些心酸，也只有我自己能懂，但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假如你在之前的书，就已经认可了这个作者编故事的能力，认可了这个作者构造人设的能力，接受了这个作者的文风，那么他的下一本书，想来也不会让你失望。
尤其是……我真的还算一个学习能力不错的人，我还年轻，讲故事的水平一定还能再上一层楼，所以之后，也希望能够与诸位一同前行~没准儿，下一本书要是再翻个几倍，各位岂不是亲手栽培了一个大神？哈哈哈，这个梦真甜，我去梦一阵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