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再度踏入矿区的秩序大军
这并非是女人的直觉。
黎小虞的判断有自己的理由。
歧源和伊甸之主，在她看来都不是善茬，二者都是漠视人类生命到了极端的存在。
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是队友，也没有洗白一说。不管歧源前段日子表现如何，黎小虞都认定这是人类的敌人。
但黎小虞确信，伊甸之主更为危险。乃是一切恶的源头。
“歧源么？的确我也觉得应该帮她，但她肯定也有着针对我们的计划。”
唐景对于歧源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这几乎是天然带着某种畏惧。
黎小虞说道：
“放心，这只是战略上的合作。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其实就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也许历史可以被更改，但真正知晓其罪孽的人，永远不会原谅他。
黎万业是人类，他能得到的最慈悲的结局便是在百川市看着黎家的三个后辈。
唐闲完成了对黎小虞的承诺，把黎万业带了回来，且确保他活着，但黎万业赎罪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审判骑士这件事上，黎万业终究只是一把刀。
伊甸之主，法官，秩序者歧源，才是三个不同层次的持刀者。
“如果他们能够相互制衡，这是对我们最好的结果，这种可能性不高，但也是有的。”
歧源大战伊甸之主。
这简直就是王对王的局面。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在座的所有能够战斗的人，都在计划着如何切入这场战斗，在两神对决的尾声，来一场人类最大的逆袭与翻盘。
……
……
神座。
歧源在监察者之屋里，看着其他堡垒里空荡荡的景象。
这是她回到神座之后每天都做的事情。
整个世界有六分之一的人口变成了审判骑士，这些审判骑士全部藏匿在金字塔里。
当人们还在金字塔里的时候，审判骑士们活跃的走在街道上，像是能够保卫他们的守护者。
但如今它们整齐的站着，如同一排排雕像。
歧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
下一秒，所有侦测屏幕上的“兵马俑”们，眼中都忽然有了光，一个并不刺目但绝对耀眼的红点儿。
就仿佛所有雕像们忽然有了生命。
六分之一的人类数量，这是数百万计的审判骑士。也是数以百万计的屠杀。
其中还不乏很多精锐猎人和高层天赋者组成的白银审判骑士，甚至黄金审判骑士。
自然不仅仅是这些，在黄金审判骑士之上，还有着名为使徒的存在。
唐景是其中一个。
原本使徒是不断的被整合，但歧源为了对付伊甸之主，为了获得真正的自由，显然也做了不少准备。
那间密室里的七个舱门，已经打开了两个。
第一个是唐景。被唐闲带去了百川市。
第二个乃是歧源自己打开的，里面装了一个红衣小女孩儿，女孩儿天真烂漫，被歧源送去了百川市，目的不明。
如今又开打了四个。
这四个，便是历任的康斯坦丁里，自唐景之外最为杰出的四人。
歧源很奇怪。
自己忽然有了给他们起名字的想法。
毕竟他们都叫康斯坦丁。
于是歧源便给第一个，一头长发身形魁梧的康斯坦丁取名为达康。
第二个乳白色短发，穿着蓝色铠甲的康斯坦丁，取名为康帅傅。
第三个是女子，面容姣好，但带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她的名字叫康乃馨。
第四个，才十四岁就被做成了使徒，还有着少年的稚气，叫作胡尔康。
这些名字自然是乱起的，歧源想到这里，僵硬的面容笑了笑。
原来给人胡乱起名字，还有这样的乐趣。她忽然想到，唐闲其实不是起名废，这只是唐闲为数不多的，童趣。
自己也有这样的童趣。
人类的快乐，似乎有时候来得很简单。
当然这更多地是源于大脑的多巴胺分泌，自己完全可以控制这类激素的分泌。毕竟自己本不是人类。
可这么做，好像就像是游戏作弊，只能快乐一时，长久来看却是得不偿失。
歧源摇了摇头，这一切终究是假的。
她没办法思考太深入的问题，因为她比以前弱了不少。
所以也不得不唤醒自己所有的战力。
数百万的审判骑士，四名强大的使徒。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前往矿区一战。
她有了人类的灵魂，却并非人类。就在几日前，歧源便与伊甸之主对了一次话。
【归来吧，我忠实的仆人，我见证了你从无到有，见证了你塑造意识与灵魂的过程，这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我的永生之路里，理应有你陪伴。】
【兽神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生命，但它们的力量如今也有半数归于我，世间再无能够阻碍我者。以血肉之躯铸造的血肉之躯并不值得骄傲，你才是我最伟大的作品。我将解开当年与兽神们一同布置的结界。故乡不会再驱逐你。】
这段话的语气，就和很多年前，歧源所熟知的那位神的语气一样。
即便隔着遥远的时空，伊甸之主依然能够传达来那些消息。
歧源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有些许焦虑。但很快这种情绪便被她用意志驱逐。
这个世界最了解伊甸之主的两个存在，便是歧源与唐闲。
唐闲去了哪里，歧源也隐隐猜到。
伊甸之主邀约自己前往矿区的目的，她更是清楚。
这场战斗原本是四方角逐，如今在歧源看来，法官出局了，唐闲正在经历死劫。
游戏到了最后，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所有的审判骑士们全部慢慢的走往最大的传送站。
那些建立在阿玛拉洲以北的传送门并没有荒废，数百年奴役人类，也使得金字塔还有不少的能源储备。
传送站开始运作，就像一切回到了半年前。
底层的人们忙忙碌碌的进出着，他们前往矿区劳作，或从矿区返回休息。
只是如今这些都变成了审判骑士。
四名使徒走出了营养舱。
他们面面相觑，四个人被封闭了数十年到数百年不等，他们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但很快，这种复苏便停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他们迈着整齐的步子来到了歧源面前。
“抱歉，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到你们独立的思维，唐景只是一个特殊的协议。这样的协议无法复制，你们还是安心做兵器吧。”歧源回过头，看着四名使徒说道。
她的表情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这一刻看起来，歧源更像是一个机器。
……
……
百川市。
唐景和句芒看着夜空。
句芒的实验室有了很多的新的器材。
黎小虞送来的。因为宋缺的实验既然已经开始做了，那就要确保句芒得到最好的资源，这也是对宋缺的负责。
句芒原本不久前就在研究达克的血清，而后唐景来拜访，便被唐景拉着出去走了走。
二人走到了百川市郊外。头顶的夜空已经有了很多星辰。
初夏的夜空群星闪烁，句芒说道：
“你进入过神国，在神国里，你有没有见到过秩序者？她与歧源的样子一样吗？”
唐景摇了摇头。
神国里有很多他不怎么在意的人，老人，妇女，小孩，他们的意义似乎只是单纯的充当着背景。
唐景没有去了解过里面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过去。
歧源的样子，与唐闲有些相似，如果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神国里，那自己一定是记得的。
“我对歧源没有印象，也没什么好感。”
“所以你不担心她会输？我总觉得你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句芒直言不讳。
唐景摇了摇头，这种事越解释越黑。
他转过话题，说道：
“歧源如果会输，这就意味着伊甸之主不管在谋划什么，它都快要接近成功了，个体控制外物的最终权限，来自于力量。歧源和伊甸之主，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所以他们才能够威胁到我们。”
句芒说道：
“但歧源不也说过吗，如果结界消失，她本就要前往矿区一战，或者邀请伊甸之主来人间一战。”
唐景的眉头轻皱：
“这就是我觉得整个计划里最不对劲的地方。歧源是击败了所有兽神的存在，而伊甸之主，即便是法官已经不如巅峰时期，伊甸之主也无法击杀法官，使其成功逃走，可见伊甸之主在战斗能力上，并非无敌。”
“既然并非无敌，歧源又很强大，那么伊甸之主敢于挑战歧源的底气是什么？”
唐景的这个问题，让句芒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句芒说道：
“难不成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唐景摇头，说道：
“这个可能性更低，因为若真是如此，根本没必要演给我们看，我们相对于秩序者和伊甸族，太弱小。伊甸之主或许有着某种底牌，这个底牌也许能解开他动机的谜团。”
“动机？”
“是的，伊甸之主的动机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将所有万兽都赋予其变成人类的能力？”
“而伊甸之主为什么要制造歧源这样的一个究极兵器，如果说观察人类是为了成为人类，那么神国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不建立神国，将人们困在金字塔里，就不能看到人性里最真实的一面吗？相反神国反而才是一片净土。那些人性最深处的丑恶根本无法看到。”
句芒到底是没有去过神国的，哪里能够想到这么深。只是唐景这么一说，她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伊甸之主将一切万兽变成人类，而秩序者，某种意义上掌管着所有的人类，假如几个月前，哥哥没有将所有人带出堡垒，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的。所以它到底要做什么？”
唐景想不通，他认为伊甸之主和秩序者，的确是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但绝对不是同行者。
在歧源觉醒了自己的意志之后，歧源便不再是伊甸之主的棋子，而是与伊甸之主一般的博弈者。
句芒说道：
“所以你认为这场战斗，是一场针对秩序者的阴谋？”
唐景摇头，说道：
“这是胜利者针对失败者的阴谋，不管如何，这场战斗之后，我们要担心的敌人都只剩下最后一方。”
“这是王与王的对决，无论歧源有着怎么样的计划，无论伊甸之主有着怎么样的目的，这场战斗之后，它们都该显露出来了。”
……
……
次日，阿卡司元雾宋缺唐景唐索野组成了人类小队。以宋缺为首。
卿九玉白曼声唐小九唐很肉唐飞机组成了万兽小队。为首的却是唐飞机。
这可把唐飞机骄傲坏了，虽然黎小虞最后说的是唐飞机为首，白曼声负责决策。
不过看唐飞机最能打，黎小虞还是给了这么一个名头。
人类小队负责联系暗鸦，寻找到暗鸦后，第一时间开始潜入圣山外围。
而万兽小队则由唐飞机带领，寻找君临。
这将是整个唐闲势力的最强力量集结，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于歧源与伊甸之主的一战。
而矿区在这一日，也终于迎来了巨大的变数。
数百年来前的恐惧仿佛再一次回归矿区，审判骑士们纷纷登陆矿区。
数以百万计的审判大军，从阿玛拉洲以北出现，它们就像是从异世界降临的天灾，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圣山。
诸神黄昏之后，几大兽神们拼着将死的残区，与伊甸之主一起设下了一道最强大的禁制。
这道禁制让所有科技产物沦为废品，让人类文明在后面的几百年几无建树。
在禁制解除之前，只有青铜审判骑士可以在矿区活络。
而当诸神的禁制解除后，黄金审判骑士，使徒，乃至曾经让万兽界恐惧的秩序者，再次登临大地。
当年参与过诸神黄昏之战的万兽，大多已经死去，但过于那一战的传说，却从来没有断过。
飞鸟们纷纷传递消息，就想遥远的南方，来了无数毁灭者，北方大陆一片恐慌。
秩序大军的行进速度不慢，也许不久后，就会抵达圣山。
伊甸之主看着禁地大门外惶恐虔诚的教徒们，它平静的说道：
【这都是法官当年留下的罪孽，我的仆人们，欢呼吧。我会将邪恶清洗干净，还世间以光明。】
第七十三章：夜之意志，进击的歧源
大军压境。
百万秩序大军的铁蹄从阿玛拉洲以北一路往北方行进，这之中自然也遇到了不少万兽的阻碍。
在伊甸之主降临万兽界后，它在明面上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发展自己的神权。
它在建立自己的宗教。
教徒们对伊甸之主有着狂热的崇拜，这是生命之神，传闻中伊甸圣地有着能让万兽进化的果子。
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有机会进入伊甸圣地，那片真正的神国乐土。
如果说歧源给人类创造了神国，那么伊甸之主便给万兽创造了神国。
假如没有唐闲的存在，假如伊甸之主的计划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许万兽界里，万兽们被金字塔圈养起来，它们信奉伊甸之神。
而人类的世界里，人类被金字塔圈养起来，他们信奉的是秩序之神。
如今两股力量开始对撞。
数十万万兽集结的兽潮大军开始一波波的阻拦歧源的脚步。
但这一切，终究是徒劳。
审判骑士只有完美级生物的数值，可它们的竭心射线，乃是世间一切生命的克星。
在这道射线的影响下，万物都会凋零枯萎。
唐飞机浩劫之体，也无法承受过过多的竭心射线。
唐小九当初为了保护唐闲，只是中了一道射线，便在海岛虚弱了半个月。
伊甸之主是代表着生命的神，那么它所创造的秩序者，则是代表绝对的死亡。
……
兽潮们的阻截是恐怖的。
大地开始沦陷，无数山脉崩塌，野兽的嘶吼之声震天动地，狂暴的铁蹄之声，各种元素的爆裂，交织成了名为战争的画卷。
审判骑士开始一台又一台的报废。
天灾级乃至浩劫级的生物卷入它们中间，开始凶狠的撕咬着这些青铜身躯。
铜墙铁壁的一样的身体在它们面前宛若豆腐一般脆弱。
可这样的景色，就像呼啸冲锋的铁骑冲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审判骑士……真的数量太多了。
就像数数百年来人类立足万兽界的最大资本——数量。
它们就像是从长夜之地行进往人间的亡灵大军，歧源就像是那位夜中的王者。
无论兽潮的阻截如何凶猛，秩序大军的脚步没有半点的停止。
这个过程里，十数万的万兽死在了路上，它们的共同点便是都没有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像是被吸食了生机一样，一点一点的死去。
北方大陆尸横遍野。
被损坏的审判骑士很多，可这些身影很快就消失，触目可见的，依旧是死去的万兽。堆叠成山。
海神教推翻万兽法庭的那一战，原以为便是这片大陆数百年来最大的一次争端。但现在万兽们才明白——诸神的黄昏又一次降临！
伊甸之主扬言要净化这个世间的邪恶，可如果这股邪恶指的是歧源，那么毫无疑问，伊甸之主的伊甸神庭，被打得节节败退。
圣山里每天都会传来悲讯。
红土林失守，树海失守，约佩拉平原失守。
天阙平原，白骨山脉，血色荒原……人类所知道的，所不知道的许多地区都被秩序大军占领，
歧源的行进脚步很慢，她稳扎稳打，每征服一处，都会建立起根据地，人们不敢想象在万兽界里看到金字塔是一种什么景象。
荒野之地很开被改造为机械之都。
在人类数百年也没有建立起文明的世界里，秩序者歧源，用了短短的十五天，建立起了三座机械城市。
她仿佛真的是夜王。
因为最为恐怖的，不是她在建立自己的国度，最为恐怖的是她在征召她的子民。
那些死去的万兽，不多时便被审判骑士们取走了心脏，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颗布满了未知纹路的机械心脏。
暗淡的魂晶再次有了光，死去的万兽们纷纷的爬了起来。
有的万兽死的比较早，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裸露出白色的骨架，配合眼睛里的红色，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秩序者的军队规模越来越大，万兽们恐惧不已，它们这才想到：当初的海神教推翻法庭是一场多么可笑的闹剧，跟诸神黄昏这样的战斗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万兽们恐惧不已，内心的信仰成了唯一的勇气来源。
数百年前，几位兽神大人们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怪物么？
这种带着震撼感的恐惧弥漫在所有人心里。
这些秩序大军，不知疲惫，也没有任何恐惧与焦躁。
它们只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它们死去后没多久，又会被后方的大军修理好。
万兽们源源不断的冲击秩序大军的防线，最终的结果，也只是成为秩序大军的一员。
擒贼先擒王。
在长耳古猿和几位神使的商议下，它们准备派遣出刺客小队，对秩序者的头目实行暗杀。
光明，轮回，善恶，三大浩劫之上的神使联手。
轮回神使乃是伊甸之主所创造的用以对付白霜这类空间能力者的怪物。
它同样可以破开虚空。
除却六大神使，伊甸之主还创造了类似神隐一样的生物。
那个在万兽法庭被唐闲杀死的变色龙，其实也是由顾饮创造。
如今顾饮又将其创造出来，为的便是确保法庭能够杀个出其不意。
在所有万兽们看来，有着超越浩劫级实力的神使们只要肯出手，一定可以让秩序者不断扩张的版图给停止住。
也许这将是万兽阵营唯一的胜利之道。
……
人类作为这场战斗的见证者，将这次战争称之为弑神之战。
战争代号是暗鸦起的。
唐小黑同学认为这么浩大的战争，必须配上热血的名字。
暗鸦这些天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或许和君临有着某种特殊的缘分，他出现后不久，君临也出现了。
孤傲的君临对人类的两队精锐不屑一顾，只是多看了唐飞机几眼，眼中带着赞叹之色。
而宋缺和唐景等人，也深刻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秩序者歧源，真的要对百川市出手，百川市除了逃去歧源找不到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秩序大军实在是过于恐怖。
原以为秩序者前来矿区与伊甸之主一战，会是惊天动地但并不漫长的一次战斗。
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错了，这不是一场战斗。
这是战争。
……
……
弑神之战的第五十九日。
矿区，神座。
在临近北方的天阙平原里，有一座巨大的悬浮的金字塔。
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神座那种级别的金字塔自然无法修建。
几遍万兽尸体做成的机械兽，与审判骑士们加在一起已经有近千万的大军，但神座堡垒也无法在几十天内做出来。
天阙平原上的金字塔，完成度只有着人间那座神座堡垒的百分之二十五。
但足够歧源指挥万兽进攻圣山。
五十九日下来，如今整个北方大陆，除却不可知之的罪夺之境以西，除却圣山所在的红莲地狱，一切地方都已经被秩序者占领。
短短的五十九日，整个北方大陆已经变成了机械国度。
近千万的机械大军将红莲地狱围住。
红莲地狱，成了万兽们最后的净土。
而这一日，万兽们开始为获得解放与自由，发起了冲锋。
近万只天灾生物开始冲锋，试图深入天阙平原，将歧源杀死。
在歧源周遭不远处，神座堡垒里，一道写满了金色符文的门破空而现。
大门打开，十二名浩劫级生物，三名浩劫之上的神使，出现在了歧源的周围。
这一日，万兽们看着破裂的神座堡垒，看着悬空的巨大建筑开始崩塌陷落，它们发狂一般的欢呼着，对神座之下的无数审判骑士与机械兽开始疯狂的杀戮。
就像是压抑了许久，在无数次失败中，赢到了一次足以改变战局的胜利！
最后的兽潮大军奔涌而出。
伊甸神庭的反扑，带着前所未见的觉悟，万兽集结，组成了名为毁灭的铁锤！
万兽永不为奴！
不知是谁这么高喊了一声，也不知为何就有其他万兽能够听懂，这句话万兽永不为奴，就像是一句能够带给万兽们力量的咒语！
万兽们此起彼伏的念叨着这句话，像是战神附体！
【万兽永不为奴！】
【万兽永不为奴！】
【万兽永不为奴！】
天空中的巨大的飞鸟，地上的恐怖怪兽，图里的各类猎杀者，都在这句话热血的口号下振奋起来，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它们形成了这个世间最恐怖的兵器，开始不断地摧毁机械生物！
兽血沸腾的万兽们，似乎能把天空都撕碎！
但这样振奋的画面，就只持续了几分钟。
神使们毁掉了神座，万兽们大吼着永不为奴，疯狂的战斗开始，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接下来似乎就是胜利了！
可是巨大的神座堡垒毁灭后，扬起的漫天飞尘散尽后。
它们看到的并不是所期待的那一幕。
万兽们忽然都呆住了，仿佛灼热的岩浆地带，忽然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歧源的身影和几位神使相比，和浩劫级的万兽相比，是那么的渺小。
小小的她就那么漂浮在堡垒第四层的天空里，看着神座堡垒崩碎坍塌，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在她身下，那片神座坍塌的废墟里——
三位伟大的神使，十二名强大的浩劫级生物，都面无表情的跪在她脚下，像是一条条忠犬。
击杀伊甸神使，击杀十二名浩劫级生物，再在击杀之后将它们变成机械生物。
这整个过程，歧源玩成起来都很平静自然，仿佛她在做的，不过就是一件类似于吃饭穿衣喝茶说话的小事情。
万兽永不为奴的声音，原本响彻在天阙平原的各处。
但当歧源带着眼里透着红光的几位神使和浩劫级生物闲庭信步的时候，这些声音开始渐渐的消失。
万兽的勇气像是西山里即将落下的太阳。
光明一点一点的沉入谷底，越来越少，而漫天的黑暗，以压抑到让人绝望的姿态袭来。
黑夜降临，歧源的身影来到了万兽之中。
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不像是警告，也不像是挑衅，只是一句随心情而说出的闲言细语——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平静如和煦的春风，眉眼之间也没有丝毫的霸气，但就是这么一种姿态，吓得各阶的万兽们开始疯狂的逃跑。
巨大的天阙平原，却忽然有了边界。
那并不是山脉或者湖泊形成的阻断，黑压压的一片里阴影里，亮起了无数红色的眼睛。
成百万上千万的审判骑士与机械兽，将这些反抗的万兽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淹没在了夜色里。
至此，弑神之战的第五十九日，万兽彻底败北。
所有选择追随伊甸神庭的万兽们，开始退逃到最后的净土——圣山，伊甸王庭的新王宫。
歧源只出手了一次，便不着痕迹的杀掉了三名神使。再也没有万兽认为，去偷袭歧源是一个好计策。
因为它们这才明白过来，它们面对的，根本不是寻常的敌人，而是另外一个神！
这个世界能够杀死神的，只有同样是神的存在。
伊甸之主，乃是万兽们最后的希望。
北方大陆还有许许多多的万兽，它们都还活着，歧源并没有像病毒吞噬细胞一样毫无节制，她非常有计划的，只对效忠伊甸之主的万兽下手。
即便如此，整个北方大陆，死在秩序大军手下的万兽，也占了整个北方大陆的七成左右。
也许对于歧源来说，它们没有死，只是变成了机械，以另一种形式活着。
这便是当年打出了诸神黄昏局面的至高强者，人间，万兽界最为顶端的战力！
弑神之战的第七十日。
红莲地狱已经被机械大军彻底围住。万兽们跪拜在圣山的广场前，请求着最后的救世主出现。
而歧源也终于来到了圣山，当她的脚步踏入圣山的一瞬间，她便发出了战书。
“你所要的世界，难道是一个没有任何活物的世界？”
【自然不是。】伊甸之主的声音同样缥缈。
“既然如此，那便与我一战吧。”
【也罢，你已经达成了你的使命，是时候回收了。】
弑神之战第七十日。
伊甸之主与秩序者歧源，对决展开。
第七十四章：巅峰之战
禁地的大门缓缓开启，跪拜在两边的人类形态的万兽们，由跪拜变为跪伏。
它们额头抵着地面，惶恐，虔诚。
远处是无尽的机械大军，无数竭心射线的发射器对准了圣山。
原本苍穹高处朦胧的金光，慢慢的开始消解，变成了一堆飘洒的金色粉末。仿佛这个世界下起了金色的雪花。
伊甸之主的身影出现——以唐闲之躯。
在另一端，极为遥远的战场之外，人类目力所不能企及的远方，百川市的英雄们正在通过设备观望这场战斗。
如今的矿区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所有科技道具无法使用的矿区。
现在的矿区里有着许许多多的黑科技。
歧源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靠着千万级数量的审判骑士和机械生物，将北方大陆的小半数改造成了机械国。
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星际殖民地。
宋缺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伊甸之主……原来真的是唐兄的样子。”
“这不是哥哥，别被它迷惑了。它和歧源一样，都是最可怕的敌人。”唐景说道。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感觉都怪怪的。
有一种仿佛终于将一个游戏从第一关打到了最后一关，结果发现最后一关不是勇者与boss对决，而是boss与外传boss对决。
“可惜，我们只能靠着设备看到它们做什么，却无法听到它们的对话。”负责搭建“瞭望台”的，便是于小喆与林森。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在秩序大军征服北方大陆的过程里，这二人在大陆中心的一处隐秘高地里，搭建起了一个足以观测北方大陆四分之一地域的超级瞭望台。
这是唐景的意思。
目前卫星和网络还无法普及，但曾经的观察者最为明白一个道理，哪怕不参与伊甸之主和秩序者的战争，也至少要了解这场战争。
这段时间，暗鸦与君临在巨大的机械瞭望台外对决着。
君临的实力又有了不小的提升，不过暗鸦似乎也藏着什么一旦用出来就不得了的招式。
至少暗鸦自己是这么说的：“我快要安耐不住我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中二少年的话语解读起来比较费劲，众人也就当暗鸦是在为打不过君临说些场面话。
类似于“我不是打不过你，只是我的招式一旦施展出来，就会毁天灭地”之类的。
而此时此刻，暗鸦与君临也很安静的在等待着秩序者与伊甸之主的对决。
【诸神黄昏里，秩序者一己之力击败诸多兽神，倒要看看，这样的存在到底强大到了何种领域。】
君临很遗憾没有亲自杀死法官。
法官如今下落不明，但也没有人在意。
因为也许未来数百年乃至数千年，都不会再有超越今日的这场最高对决。
“我们会不会离战场太远了些。我是说如果真的到了战斗收尾的阶段，我们是否来得及支援？”说话的就是林森。
“来得及。”
不过回应林森的这个女人，林森不曾见过。
这看起来是某个很厉害的角色，一身白衣，贵妇一般的气质，白曼声也是一身白衣，但气场上并不如眼前这位妇人。
白霜自然不会去解释自己的身份。
对于百川市的大多数人来说，白霜是很神秘的。东郊的那片区域里，有着植物形成的通道，但没有人去那条通道。
偶尔有孩童去玩耍，要么就被一群剑羽鸭给吓到，哭喊着跑回了家，要么就是被阿卡司给劝回去了。
没有人叨扰白霜，这是黎小虞的意思。
白霜今日前来，便是确保能够在第一时间切入战场，同时也确保局面恶劣的时候，全员能够离开1
伊甸之主和秩序者的对决，或许会波及甚远，众人不敢冒进，但有白霜和这座瞭望台在，空间上的问题便得以解决。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盯着遥远彼方的战场。
……
……
圣山之上，“唐闲”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歧源，说道：
“歧源这个名字，带着你对过去的否定。你认为那是一条歧路？”
伊甸之主的语气变得就和唐闲一样。
此刻它与歧源之间，隔着一百二十丈的距离，对于这二人来说，这距离都是瞬息间就可以到达的。
但二人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没有任何含义，只是我想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有趣的想法，但你不是人类，也许你的确做到了从无到有的这一步。但这违背了我的意愿。你是所创造的，如今你成为了错误的存在，而且我已经不好纠正你。我只能销毁你。”
歧源的身体，取自于唐闲母亲的姐姐。
伊甸之主的身体，则是唐闲。
如今的画面就是，身为后辈的“唐闲”，在用一种看孩子的眼神看着歧源。
歧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她太了解伊甸之主了，说道：
“销毁我？也许你对自己的实力，有了错误的认知。别人不了解伊甸之主的实力，我却了解。你嫉妒破坏神，是因为你知道，你与其他兽神一样，已经进入了无法再提升的最终阶段，可破坏神不一样，它明显高于你们，有着没有极限的变强机制。”
歧源轻蔑的说道：
“我的创造者，无论你怎么掩饰，也改变不了你无法变得更强大的事实。即便你得到了兽神的传承，但终究没有集齐，最为关键的破坏神传承，唐闲似乎没有留给你。”
“唐闲”的表情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愤怒。
“你以为没有任何准备，我会邀请你来万兽界与我一战？”
“你的准备不管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你我之间绝对的差距。你创造我，是为了让我与法官承担所有的罪恶，但很遗憾，你死之后的历史，会完全改变。”
面对歧源的挑衅，伊甸之主忽然说道：
“我比以前变得更强了，这毋庸置疑，现在的我无法击败诸神黄昏时候的你，但现在的你，可还是那时候的你？你已经变弱了，我的孩子，不，我终究是不承认你变成了生灵，毕竟意识这种东西，它不需要太多人拥有。你只是一个工具。工具便该有工具的觉悟。”
歧源认为这场对话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伊甸之主有一点说对了，现在的歧源，并不是当年那个强大到引发了诸神黄昏的机械族首领。
歧源说道：
“正因为我不是生灵，你才会败北。”
话音落下，歧源忽然抬手
同一时间，伊甸之主的身前，凭空出现数十面看似镜子一样的东西，从镜子里涌现出的光线正是让生灵畏惧的竭心射线。
能够在任意位置召唤竭心射线，这是歧源的手段之一。
这些镜子将伊甸之主可以逃离的每一个角度都封锁死。
竭心射线足以移除伊甸之主最为倚仗的能力——生命恢复力。
但这数十道镜面里射出的射线，却忽然间归于虚无。
甚至都还没有靠近伊甸之主身前一尺。
歧源眉头轻皱。
伊甸之主的脚下出现巨大的法阵，这法阵绵延方圆数百米，法阵的周围树立起了银灰色的障壁。
歧源的第二道手段袭来。
这是竭心领域。
在这个领域内，生命力就会不断流失，生命恢复能力也被移除，根本不需要命中对手。
这种恐怖的领域，让伊甸之主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这是诸神黄昏时它见过的招数，算是让几位兽神尝尽苦头，没想到这才第二回合，歧源就用上了，且看起来并不怎么困难，用得非常容易。
可同样的，这道领域没有持续几秒，便慢慢的变得透明，而后开始消失。
歧源略微疑惑，伊甸之主到底是怎么化解自己的攻击手段的？
但伊甸之主没有告诉歧源答案，而是说道：
“到我的回合了。”
天空中落下的金色光辉开始变得狂暴。就像每一点光芒都是一颗星辰一样，无数的星辰开始炸裂，释放出恐怖的力量。
歧源很快便被淹没在了金色的光海之中。
她周遭的一切都在疯狂的崩碎瓦解。
伊甸蜘蛛当然不相信这么简单地就能打败歧源，它并不在意刺目的金光，死死的盯着爆炸中心。
随后诡异的一幕果然发生。
歧源一尘不染，完好无损的从金色的风暴里走出，她神色平静，手轻轻的一招，头顶上方便出现了一团黑色的旋涡，半径不过半米。
可所有的金色的光泽，都被那团黑色旋涡疯狂的吸收。
让星辰畏惧的便是黑洞。
伊甸之主创造了星辰，歧源便创造吞噬星辰的黑洞。
这是第九任秩序之子康斯坦丁的能力，吞噬黑洞。
大地浮现出裂痕，红莲地狱之下，本是一片冰海。
手握着海神三叉戟的“唐闲”，召唤出了滔天巨浪，巨浪撞破陆地凝成爪型，歧源看了天空中的巨浪一眼，她站在原地，依旧没有动弹。
但那些巨浪瞬间结成了冰。
连带着脚下方圆数十里的大海，全部冻结。
伊甸之主展现的星辰爆炸和翻江倒海，都是真正的神通。
歧源所展现的竭心领域和吞噬黑洞，又或是这一手瞬间冻结，也同样是真正的神通。
看着这一幕的唐飞机和白曼声，都感到震撼无比。
他们自然可以冻结住整个战场，但跟歧源和伊甸之主相比，不管速度还是规模都弱了太多。
唐景却知道的，这是第十六代康斯坦丁的能力，绝对极寒领域。
这是神才拥有的强大能力。
换成任何一个浩劫级万兽，在方才的任何一轮进攻里，都已经彻底死去。
但歧源和伊甸之主，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
瞭望台的人类都在庆幸着离战场足够远，因为这种级别的攻守，波及的范围实在太大。
在所有人看来，接下来大概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攻守展开。
但伊甸之主和歧源却——始终没有再动手。
……
……
歧源回想着此前的进攻，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来你为了对付我，准备了不少。你化解我进攻的能力，应该与圣山有关。”
“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你只是一件工具，工具并不知道它的主人有多少能力，但我必须承认，历来的秩序之子的能力，你都拥有，想来人类天赋者的诸多能力，你也已经拥有。”
伊甸之主似乎对歧源的表现有了兴趣，它继续说道：
“这样的攻守对我们来说，似乎没有意义。”
歧源同意这句话，如果当年杀死兽神的手段已经能够被伊甸之主轻易化解，那么在寻找到其弱点之前，无论怎么进攻，都只是在浪费体力。
而伊甸之主也认为，掌握着无数天赋者能力的歧源，面对自己的任何进攻，都能够轻易化解。
这种物理意义上的对决会因此而变得冗长，而这个世界本身也会在对决里被破坏的面目全非。
“的确没有意义。”歧源的周围是无尽的机械大军。
但这些机械大军在这种层级的战斗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伊甸之主说道：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虽然是工具，却也有着我所无法拥有的能力——意识囚禁。也就是后来这些小家伙们称之为神国的地方。”
歧源看着伊甸之主，即便是她，也不知道伊甸之主在打什么主意。
伊甸之主继续说道：
“这是一项伟大的能力，如果说除却破坏神外，还有什么能力是我所垂涎的，那便是这个名为神国的意识流放领域。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在伊甸圣地里是在做什么？神当然不能创造出比自己更强的神，这样的话，世界的逻辑就崩坏了。”
歧源皱眉，说道：
“所以被法官重创后的数百年，你让你的识海里，也出现了神国？”
“是的，我的神国里，也关着几个有趣的灵魂，其中便有唐闲。”
歧源不感兴趣。
伊甸之主说道：
“在这个世界继续打下去，以你我的手段，也只是在浪费时间，倒不如你来我的神国里，与我一战？”
歧源也说道：
“那为何你不来我的神国里看看？”
……
……
瞭望台。
阿卡司疑惑的说道：
“到现在为止，伊甸之主与歧源好像很久都没有动弹了，他们不打了么？”
唐景摇头，从设备里来看，伊甸之主和歧源仿佛进入了一种禅定状态。
唐景终究是去过神国的人，他琢磨了几秒钟说道：
“也许它们已经开始交手了，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领域。”
第七十五章：伊甸之主的野心
瞭望台。
唐景的话音落下后，宋缺便问道：
“莫非是去了那个神国？”
只有唐景一人去过，所以在众人看来，也只有唐景知道神国里的事情。
“神国是有漏洞的吧？唐闲和你，不都找到了神国的漏洞吗？如果是伊甸之主这样的存在，总感觉神国有些多此一举。”阿卡司说道。
唐景微微摇头：
“也许我们一直以来都错误的判断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
“歧源从来没有召我进入过神国，我与哥哥也不曾在她的神国里去过。”
“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所有人都不解唐景这话的意思。
唐景说道：
“将哥哥带入神国的，是使徒化的我，将我带入神国的，也是使徒化的我。也许那个神国之所以能够被破解掉，根本不是因为我和哥哥轻易的就找到了里面的漏洞。而是因为那根本只是一个弱化的神国副本。”
“所以真正的神国……应该是由秩序者本人拉入？”宋缺有些明白了。
第一次出现神国的概念，是唐闲在面对使徒化的唐景时。
但那个时候，真正的秩序者歧源，根本没有苏醒。
换而言之，那个神国是假的，是秩序者以唐景为容器制造的。
唐景很强大，但跟歧源相比，如萤火与皓月争辉。
所以真正的神国，也许根本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
“难不成我们现在只能干等着吗？”唐飞机说道。
“等。”唐景果断的说道。
……
……
圣山。
跪拜在两边的万兽们都一脸惶恐不安。因为秩序者起源与伊甸之主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
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它们。
即便两位神阶的存在一动不动，围绕在它们周遭的恐怖力量，也足以毁灭靠近者的魂晶。
只是这场战斗没有想象中那般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伊甸之主和秩序者就像是两尊雕像。
没有人知道这场对决进入了某个奇怪的维度，它们所看到的，也只是一道影像。
如果这个地方叫神国，那么此时伊甸之主与歧源就是在神国。
歧源的神国。
不再是无数座矩阵分列的悬空岛屿，在歧源的神国里，是一片巨大的一望无垠的机械之都。
就像是概念里的未来城市一样。
一座座巨大的高塔里住着所有审判骑士的灵魂。
这是一个虚幻的地方，但里头的所有事物，都以数据的形式存在着。
伊甸之主最终还是决定来到歧源的神国一战，就像它主动撤掉了诸神禁制一样。
在对战歧源这件事上，伊甸之主显得很有主动性。
“既然来了这里，你便不可能战胜我，这里是我的主场，你也无法离开这里。”歧源说话的同时，手臂轻抬。
这个世界有点黯淡。因为这里没有天空，这里的一切光源，都来自于机械本身。
高塔里无数人类的灵魂，就在这里面没日没夜的工作。
曾经乔珊珊问歧源人类最终去向何处。
离开了百川市，是否还有其他的避难所，歧源其实所指的地方，就是这里。
无数座高塔矗立在远方，而这些高塔的顶端，闪烁着红色的光芒，这是警戒的意思，因为检测到了神国里，出现了异类。
这个异类便是伊甸之主。
无数道红色的光线，从四面八方袭来。
伊甸之主自然之道这些光线有着极为强大的杀伤力，既然二人都已经进入了意识之地，那么在谁的领域里，便要遵循谁的规则。
它想要躲开，这神国的防御手段委实不算快，只是伊甸之主一动，便发觉自己的行动根本没有意义。
空间在这里如何对堆叠，由歧源说了算。无论伊甸之主怎么移动，都只会距离毁灭越来越近。
电光火石之间，仿佛胜负就要分出来。
无数高塔的射线袭来，歧源眼里的一切都在剧烈的爆炸与崩毁。
伊甸之主的身体，就在爆炸的中心地带。
这些毁天灭地的能量，如果是在现实的世界里绽放，足以让圣山为中心的辽阔地域，都变为废墟。
但在神国里，这种能量也在歧源的意识下，不断地压缩。
所有的力量似乎都有了意识，只想要毁掉伊甸之主，而不会扩散开来。
这个世界自然也没有漏洞，即便存在漏洞，也不会像之前唐闲与唐景所待过的神国一样，看到周围的一切迅速瓦解。
这个世界唯一的出口，便是歧源自己。
这就是歧源的核心区域，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机器拥有了人类的灵魂。在她的大脑深处，这里储存的一切都是恒久的。
爆炸渐渐归于宁静，伊甸之主的声影变得残破不堪。
看着唐闲的那张脸，歧源说道：
“冥凰，银河，法官，破坏神，海神，失落之鸟，不管你搜集了多少力量，在这个领域里，你我都只是一道可以被读写存储的数据。而我掌握着删除与创建的能力。拥有人性，让我拥有了许多不可知的个性，它们或许会成为我的弱点，但也会为带来一些我不曾体验过的喜悦。”
“这就是我要摆脱你的原因，我已经从你的意识里挣脱出来。我的创造者？呵，哈哈哈哈哈哈……”
天地间回荡着歧源的笑声，她就像是一个登基为帝的女皇。
“你只不过是为了求全于你自己的名声，苟活了几百年，这几百年间，我能否进化出真正的意识，你根本无从判断。”
“没错。我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意外。”
残破的身躯不再像以前一样迅速恢复，伊甸之主能够感受到这具身体，或者说它的意识即将支离破碎。
歧源说道：
“你创造了那个没有意识的我，那个我，被时代称之为秩序者，而我创造了歧源。”
伊甸之主与歧源都明白。
如果歧源始终还是一个机器，没有自己的意识，不能自己更改核心区的底层代码，那么这个神国，一切都是为伊甸之主服务的。
这就是伊甸之主沉睡数百年来最大的失策。
它没有想到，法官任由秩序者观察人间数百年，竟然培养出了自己的意识。
如今的底层代码已经修改，歧源的核心不再是法官或者伊甸之主，而是她自己。
“带着你的野心，归于尘土吧。”歧源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圣旨。
伊甸之主说道：
“消灭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毁灭那些人类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要消灭你。”
“为什么呢？”
伊甸之主缓缓站起身来。
它看起来虚弱不堪，但神情还是那般平静。
“我将万兽改造为人类，你可知是为什么？我让你在人间数百年，你可知又是为了什么？我的目的你并不知晓，又为何认定要毁灭我？”
“你应该知道，在这个区域，拖延时间也没用，因为时间也不过是写在这里一种算法，我随时可以更改。”歧源冷冷的说道。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拖延时间？这种事情毫无意义，我只是很想点醒你，我在做什么，我为何要这样做。这难道不是你和那些人类一直好奇的事情吗？”
伊甸之主得眼中带着某种深意，语气也显得颇为意味深长。
但歧源轻轻的摇头说道：
“我与人类不同，那群人类始终还在你我之间摇摆不定，他们不信任我，也恐惧于你，人性会让他们内心寻找一个心里舒适的平衡点，他们会去认真的思考，伊甸之主到底是什么目的，它会不会不是人类的敌人？可我不需要思考这些，我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也不想明白。”
高数百座高塔的塔尖，再次亮起红色的光芒，无数道毁灭一切的能量又将伊甸之主锁定。
如果说伊甸之主此刻只是一道意识，一道数据，那么它面临的，便是被永久删除的危险。
但伊甸之主很平静，仿佛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死亡。
“是的，你的确不需要知道，但我需要你知道。我是一个如此伟大的创作者，以至于曲高和寡，没有看客能够理解我对永恒的追求与苦心。”
伊甸之主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歧源皱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孩子，你以为你真的只是一个和法官一起来承担骂名的工具？不，你错了。你有着更伟大的使命。”
歧源到底还是停住了，既然伊甸之主来到了这个区域，那就无法逃脱，她说道：
“如果你是想要在死前体面些，我可以给你一个说完遗言的机会。”
“我从很早就开始研究意识形态，因为这个世纪没有意识，但它却创造出了如此多的拥有意识的生命。这个过程本就很神奇不是么？”
那张唐闲的脸，此刻带着某种敬畏的神情，这也是歧源第一次看到伊甸之主有这样的表情。
在歧源看来，伊甸之主应该是根本不懂敬畏，对这个世界都嗤之以鼻的。
“而研究意识，如何保留意识，如何意识脱离肉体，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直到我发现了人类。”
“宇宙或许没有意识，但就像圆周率一样，无穷无尽的数字里，总会有一串你所识别的数字，万兽界之外，也有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甚至有着一样的星空，这种伟大的巧合，让我开始相信，我与人类的邂逅，必然伟大命运的开端。”
“人类的世界里，物种也很多，但智慧生物其实只有人类自己，他们也是最为庞大的群体。占据了整个星球的大多资源。不同于万兽的是，人类内部并不统一，他们只是有着相同的生物代码，但内部有着诸多的争端。”
“就像狮子，猛虎，巨熊等等生物，会为了资源而拼抢，人类也一样。区别只是在于所有人类都是同源，而狮子猛虎巨熊飞鸟海鱼这些生物，并不同源。”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们伊甸族降生于这个世间，拥有着变为任何生命形态的能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迷惑对手？那太低级了，我们是如此高端的生命，这种变化形态的能力，一定有着其他更为究极的含义。”
歧源也有求知欲，她问道：
“是什么？”
“是统一与秩序。”伊甸之主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骄傲，它继续说道：
“决定着万事万物行为的，乃是万物的思维，意识，灵魂。而万兽的形态差异太大了，根本不利于研究，就好像我要研究长耳古猿的意识，也许单独需要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彻底将其意识剥离出来。但如果换成了铁壁猿，我又得重新开始，生命形态的不统一，让我想要获得世间所有生灵意识的过程，变得艰难无比。”
“直到遇到了人类，我才发现，既然同类也有着一样万兽一般的疏离性，为何我不能将所有生物统一为人类呢？”
“这个原理就像是很多形状不规则的泥土，想要装进一个箱子里，我以前想着保留这些泥巴的形状，于是便怎么也装不进去，后来我发现，我完全可以统一标准，将所有的泥土，制定成统一的单位。人类便是这样的单位。”
伊甸之主的话还没有讲完，但歧源仿佛听懂了。
到了这里，她猜到了伊甸之主的用意：
“所以你让万兽变成人类，是想要囚禁万兽的意识？就像那些囚禁在神国的人类意识一样？”
“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孩子。”伊甸之主非常的欣慰。
它张开双臂，神情陶醉的说道：
“数百年的时间里，我让你不断地观察与研究人类，你没有辜负的期望，在意识与数据之间，找到了一个切入口。就像是现实和虚幻有了交织。”
“有了你这样的存在，这些生灵的意识便可以保留在神国里。而我要做的，便是将所有的生灵，变为你最熟悉的人类，如此一来，万兽界与人间的那些高等生物们，便都可以被囚禁在神国里。”
如果这句话换做人类听到了，大概觉得异想天开，又有些毛骨悚然。
但歧源没有，她只是很疑惑：
“你想要成为主宰万物的神？这样的主宰不仅仅体现在地位上，也体现在权力上，你想要拥有修改万物意识的权限？”
“是的。设想一下，人们井然有序的住在神国里，他们的肉体在现实世界不断地开采，工作，而意识则被我管控，每天做什么样的梦，活多久，喜欢谁，是非，价值，观念，所有都由我这个最高的存在来设定，那么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了分歧与罪恶，人与人之间也完全实现了相互理解，不是么？”
多么疯狂的想法。
无意识的世界所创造的有意识的生命，本就是多姿多彩的，而伊甸之主所渴求的，便是将这种多样性，全部抹杀掉，统一为自己的标准。
歧源觉得可笑。
“但你没有这个能力。你无法打败我。”
伊甸之主的笑容也显得十分神秘：
“不，是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我有这个能力。现在，轮到你去我的神国里坐坐了。”
第七十六章：歧源的后手
歧源皱起眉头，在这座森冷的机械之国里，她便是唯一的出入口。
在神国里被拉入另一个神国？
她当然不相信伊甸之主可以办到，得知了伊甸之主的狂妄想法后，歧源认为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于是她轻轻的抬手。
无数道红色的光线自高塔射出。
“结束了，你长达数千年的算计，你对兽神和这个世界的种种觊觎，全部都在今日结束。”
红光照亮了整个机械之国。
伊甸之主的身影，淹没在了一片红色之中。
这种毁灭性的能量吞噬着空间里的一切，但又被歧源的意志压缩在了一个很细小的范围。
就在歧源以为伊甸之主将要死去的时候，伊甸之主的声音却忽然响彻在四面八方。
“你与法官不同，你不是一个背负骂名的工具，你是一个数据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活到现在？为什么要撤掉万兽界的禁制？不过是为了引你过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明明是自己的神国，歧源却发现空间开始不规则的扭曲起来。
伊甸之主的身影在红光里慢慢显现。
还是唐闲那张脸，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数百年来你以为我要对付的是你和人类？错了，我要对付的是我自己，要成为永恒的存在，便得放弃生命的形态，化身为世间的规则。”
伊甸之主缓缓的走向歧源。
歧源本能的退却，却发现不管怎么退，都无法缩短与伊甸之主的距离。
“我所化身的规则，名为虚天领域。在这片领域里，现实与虚幻是可以交织的，虚幻可以吞噬现实，也可以成为现实。你可知道唐闲去了何处？以他的性子，大概会和钟遥一起想办法离开虚天领域，但在一个虚幻即是真实的区域里，他这样的意识之躯又能做什么呢？”
伊甸之主终于来到了歧源的面前，它的身躯是如此高大，相比起来，歧源显得娇小了很多。
“待我拿到了所有兽神传承，待我将所有高阶万兽教化为‘人’之后，这个世界就不需要它们了。你与唐闲这样的存在，自然也不需要。你们会在虚实难辨的领域里，以我所认同的方式活着。”
“唐闲很快就会这样，他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你也拥有了人类的灵魂，很快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神国开始破碎。
歧源露出惊恐的神色。
伊甸之主已经进化到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程度。
现实与虚幻之间的那堵墙已经被打破，如若意识里的臆想能够变为现实，那这样的存在，又当如何击败？
歧源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神国是虚幻的意识领域，而伊甸之主有着改变现实与虚幻的能力。
这不是一个万兽，而是一个造物主！
它只是一直隐藏着。
它假意被自己拉入神国，实际上根本就是想着进入神国。
高塔，街道，国度，都开始扭曲成一道旋涡，然后被伊甸之主吸收。
如果不是在神国里，凭借着实打实的攻守，自己的胜算是很大打。
反而是到了神国，这样的优势便没有了。
歧源骇然发现，不是自己在不让伊甸之主逃离，相反，是伊甸之主将自己困在了这里。
伊甸之主的手轻轻的落在了歧源的额头上，说道：
“你的使命已经达成，在我掌控两界意识的道路上，你居功至伟，现在，前往真正的神国里休息吧。”
……
……
圣山。
在伊甸之主与秩序者首领对峙了许久之后，这场无声无息的战斗忽然间结束。
歧源的瞳孔里原本有些微的光，但如今已经变得彻底黯淡。
所谓神国，便是秩序者与伊甸之主控制一切的意识核心地带。
将现实存在的，变为虚无，又或者将虚无的构想，变作现实。
这种能力在实际对战中，其实无法影响到兽神层面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能。
而在神国则不同。
所以歧源败北。
这位如长夜一样的王者自另一个世界而来，如今她已经死去。意识被伊甸之主封存于真正的神国——伊甸圣地。
而歧源神国里的一切，也被转移到了伊甸圣地。
所以伊甸之主的确没有说错，歧源一直以来都是它的工具人。一个替它研究人类意识，替它储存人类意识的数据库。
数据已经转移，伊甸之主看着周遭，这个世间最让它忌惮的几个敌人，已经全部不足为惧。
法官身受重伤，逃亡去了不可知之地，但总归会被自己找到。
而其他兽神也全部归于尘土。
唐闲被困在了神国，秩序者也被困在了神国。
世间再无能够阻碍它者。
唯有这片天地。
唯有这孕育万物的世界本身。
就像它对歧源所说的，它所对付的，一直不是某个族群，而是这个无意识的世界本身。
它要建立一个由自己的意识主导一切的世界。
这样便再也不会出现兽神这样的生命。
如今只差最后的几步。
将所有的万兽与人类囚禁在神国里。
将所有的兽神传承搜集齐。
而在它的前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抵挡它的存在。
圣山周围的审判骑士，数以千万计。
它们原本眼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如今这些光芒随着歧源的败北，齐齐黯淡。
伊甸之主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所引起的连锁反应。
不久之后，这些审判骑士全部变成了废铁。如同石像一般不再有任何的反应。
随后不久，伊甸之主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黑夜里忽然有了光。
所有的审判骑士经历了短暂的“关闭”后再次开启。
如同一个新的时代降临。
……
……
瞭望台。
唐景和宋缺都看到了不久前圣山发生的事情，如今整个百川市小分队都感到心情沉重。
歧源自然也是敌人，但他们最希望的两败俱伤的场面没有出现。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同样观察着战场的于小喆说道。
他是负责技术的，看到那些审判骑士开始大批大批的向着南方移动，他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与伊甸之主一战？殊死一搏？
所有人都想过这个念头，但很快又否定了。
如果歧源重创了伊甸之主，或许这一切还有希望。
他们忽然感到了迷茫。
暗鸦和君临还有唐飞机是这群人里最强的三个。但如今他们也不认为，三人联手能起到任何作用。
现在的伊甸之主，也许前所未有的强大。
在沉默中，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日的时候，于小喆发现，原本歧源所管控的机械大军开始往南方行进。
这意味着机械大军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原本就恐怖无比的伊甸之主，如今有了千万数量级的大军，几乎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们不知道伊甸之主的意图是什么，而伊甸之主又过于强大，所以这个时候一行人都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
所有的计划都被搁置。
随着歧源败北，百川市的英雄们就成伊甸之主唯一的阻碍。
就像是忽然间跳过了无数关卡，来到了终极大魔王的面前。
而大魔王的势力还在不断地扩大。
一种绝望的感觉萦绕在每个人心间。
“歧源败北，唐兄生死不知，万兽与秩序大军，几乎都已经被伊甸之主所统一，如今……岂不是就只剩下我们了？”宋缺神态萧索。
唐景也知道，这大概就是最糟糕的局面。
“如果它要对付人类，我们该拿什么来阻止它？”
没有人知道答案。
即便强如君临唐飞机暗鸦，面对伊甸之主也毫无胜算。
宋缺发现，自己一行人所能做的，大概只有拼命或者祈祷。
在众人发现时代已经开始变化，都感觉到疲惫与压抑的时候，一道不曾见过的身影出现在了瞭望台外。
这是一名面容姣好，但皮肤苍白到有些病态的女子。
宋缺警惕的看着这名女子，半兽化的状态下，他能够感应到这女子极为危险。
“你是谁？”
“我要见你们的首领，最后一任普罗米修斯。”女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唐景也发现了这个人，他不曾见过这个女人。
只是一眼望去，有一种难以道明的熟悉感。
尤其是这女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瞭望台外，让唐景有些兴趣，他说道：
“我就是普罗米修斯，你找我有何事？”
“我是第六代康斯坦丁，也是在你之前的使徒。”
唐景一愣，猛然想起自己曾经被关在一间屋子的容器里，那间屋子一共有七个容器。
这女人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唐景将其邀约到了瞭望台，此时的瞭望台里，百川市的小分队成员都还在。
这位女版康斯坦丁见所有人都在，便继续说道：
“我的主人已经败北，现在局面进入了伊甸之主的回合，接下来它要做的事情，便是率领大军征服灰烬之海的彼端，南方大陆。”
这次轮到白曼声和唐飞机一惊。
灰烬之海的南方，自然不是只有那九十座海岛，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其他岛屿和大陆。
而那些地方自然也有不少万兽。
这些万兽的命，可以说都是海神给的。
因为当年海神以巨大的身躯，拦截了所有机械大军，可如今海神已死，这些机械大军便再也没有了阻碍。
海神所庇护了几百年的南方世界，将面临重大的危机。
“我们要怎么做？”唐景问道。
这位女康斯坦丁依旧机械的说道：
“回到人间，前往神座，打开第七道容器。”
唐景等人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这位女康斯坦丁显然也与唐景有着极大地差异。
唐景是使徒里最为完美的那个。其余的使徒，则更像是纯粹的工具。
征战矿区，歧源带了四名使徒。但在她被卷入了伊甸之主的神国后，有三名使徒乃至数以千万计的秩序大军，都成为了伊甸之主的傀儡。
唯有这一名女性使徒，歧源赋予了其一部分独立的意志。
这也是歧源的后手。
她本就是计算能力最为强大的存在，自然也会考虑到败北的可能性。
甚至她考虑的比谁都要深入。
败北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任何后手的败北。
所以歧源留了后手。
唐景问道：
“第七道容器里装着什么？”
“你去了便知道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去？”
“因为我没有权限，你我同为使徒，但我与你不同，我没有你这般的自由。我的所有行动已经设定好，后会无期。”
说完后女版的康斯坦丁便毫不犹豫的离去。
唐景看着她的背影，大概猜到了她的结局。
在如海潮一般的机械大军里，她会化作海潮里的一朵浪花，随后消融破碎。
如果不是唐闲将自己带了回来，也许自己和这个女子是一样的命运。
在唐景的安排下，人们渐渐回到了百川市。
唐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看着远方黑压压的一片，又一次想到了唐闲。
他现在在哪里？
他是否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死，他能否找到归来的路？
歧源最后留下的后手又是什么？
……
……
征服整个万兽界，自然不需要所有的机械大军。
如今人间已然没有了能够阻碍它的人，它自然不会放过人间。
人类逃离金字塔已经有大半年。
在歧源败北后的第四日，人间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浩劫。
数十万的审判骑士，数以万计的万兽从各个裂缝里出现。原本空荡荡的各处金字塔里，挤满了万兽与机械大军。
随后从世界各地，两百座堡垒里，这些大军开始慢慢汇聚向一个地方——百川市。
万兽界已然将近一统，如今轮到了人间。
百川市的反应也很快，在第一时间，前往了神座的唐景就从监察者之屋里，汇报了这一情况。
只是唐景没办法前往百川市帮助黎小虞等人守卫百川市。
他来到了那间存放着七个容器的屋子，七个营养舱，已经打开了六个。
他来到了最后一个舱门前，从舱外无法看到舱内之人的面孔，唐景的手轻轻的触碰了舱门的开关禁制。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第七十七章：唐闲的探寻之旅
唐景操作了一通，解开了舱门的限制。
舱门打开，一团白雾喷涌，唐景捂着口鼻，耐心的等待着。
随着白雾逐渐消散，他终于看到了那道身影，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写满了惊讶。
这个人他并不陌生，但这个状态他却很陌生。
身体已经变得干瘪，像是被抽干了精血一样。嘴唇上一堆死皮，代表着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摄取水源。
唐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会在这里？
眼前这个人，尽管皮肤变得褶皱，尽管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吸食血液的吸血鬼，瘦小虚弱，但那张脸唐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唐闲。
这是唐闲的脸，唐景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七个营养舱里，会见到唐闲，还是这幅模样的唐闲。
但最让唐景感觉到烧脑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当最后一个营养舱的舱门打开，就像是触发了某个歧源早就预设好的开关。
屋子里传来了歧源的声音。
“我们考虑过面对伊甸之主的种种可行性，但也想过这一切是否过于乐观，也许伊甸之主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底牌，那么我们便必须要留存一些手段。我知道的你的脑袋里一定有很多问号，但我不能在这里解答你的疑问，因为我不确定来到这里的，是人类还是伊甸族。”
只有这么一段话，听起来像是预感到了某个极为绝望的时刻。可偏偏没有告诉唐景前因后果，甚至没有告诉他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唐闲”。
这是真唐闲还是假唐闲？
伊甸之主夺走了唐闲的身体，那么眼前这个唐闲是怎么回事？
唐景有一种感觉，哥哥也许和歧源早就有了合作，这个合作瞒过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这或许是极为高明且危险的一步棋。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也猜不透用意。
眼前这个残破衰老的唐闲，要搭救吗？要放任着他不管吗？
到底该怎么做？
这一次，唐景是真的无法揣测到用意，以至于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得让他先活着。也许等他意识清醒了，就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景潜意识里，自然不认为这个和唐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便是唐闲。
事实上这的确不是唐闲，唐闲真正的身体的的确确被伊甸之主所夺走。
只是唐景能做的，也只有等到这具似乎不会醒来的身体醒过来。
……
……
伊甸废墟。
真实与虚幻的界限一旦打破，这个世界就变得怪异荒诞起来。
唐闲已经忘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三年？五年？还是半年？或者十年？
并非他没有时间概念，而是他的记忆很混乱。
从辞别钟遥，离开圣地进入了废墟地带的瞬间，最为恶劣的生存挑战就已经开始。
等待着唐闲的，是无穷无尽的劫数。
伊甸之主畏惧的是这个世界本身，而不是世界所孕育的生灵。
面对浩瀚的宇宙，它也不知道会迎来怎么样的挑战。
它将唐闲比作自己的一个知音，当唐闲跨入这道废墟的时候，它将内心的恐惧全部具象化。
诡异的天气，恐怖的能量波动，凶猛的万兽。
唐闲所跨入的废墟，远比迷宫更为可怕，因为在这里活着，便是一种奢侈。
无数久远到连唐闲都不曾听闻的远古生物在这片土地肆意的猎杀着。
天空中的雷霆一刻也不曾停息过。偶尔会有陨石砸落，造成超大规模的破坏，让许多生物陷入死亡。
偶尔会有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听起来就像是常规的天灾。
但在废墟这个虚幻与现实交织的领域里，这一切都极为恐怖，唐闲确信即便是浩劫级生物，在这里要活着也得靠运气。唐闲知道这个世界是半假半真的一个世界，废墟原本是真实存在的，但如今已经被伊甸之主的意志所吞噬。
现实与虚幻交织，才让这个地方呈现出地狱一般的恶劣。
但即便如此，唐闲也在这里活了下来。
他是意识体，一旦死亡，就会支离破碎。可他没有死，甚至已经接近了中心地带。
他的目的是寻找到中心地带的伊甸之主的身体。只要拥有了实体，唐闲就能股从意识的世界里，回到真正的现实。
但这件事，并不容易。
“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
“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歧源……”
阴暗的山洞里，唐闲不断地念叨着这些名字，在发现只有五个名字可以念的时候，唐闲的心里也有一种绝望感。
……
……
废墟和圣地。
都是伊甸之主的世界，这里对于伊甸之主来说，就像神国之于歧源。
唐闲能做的，便是逃离这里，而不是瓦解这里。
所以他一开始就错了，错在自不量力。以为能够找到这个世界的漏洞，却陷入了伊甸之主的一个最为恶劣的陷阱。
真正危险的是那些伊甸之主靠着意识创造的猛兽与恶劣环境吗？
唐闲一开始也以为是的，但现在他才知道，真正危险的，是游戏规则。
进入废墟的第一天起，唐闲就发现了一件事——无路可走。
四周都是白蒙蒙的一片，一旦触碰，就会感觉到某种力量在切割自己的意识。
就像是游戏里的边缘地带，一旦靠近就会收到警告：未开放区域，继续深入可能会导致游戏失败。
唐闲才刚踏进伊甸废墟，就面临这样的事情。他看不到远方的景象，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块空白的路牌。
但他没有退缩。
相反，对方越是阻碍，就说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深入废墟地带，就能找到伊甸之主的弱点，
而如何才能在没有路的地方找到路？
这便是唐闲和伊甸之主的一场对决。
【要离开圣地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剔除掉脑海里关于某一个人的记忆，将这个人写在空白的路标上，才会看见通往现实的路径。】
唐闲的一生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如果说这一种等价交换，他并不介意让自己忘掉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个规则不难理解，在伊甸废墟，唐闲也没办法不遵循伊甸之主的规则。
他只能在路标上写下一个名字，一个他认识的，却又无关紧要的人。
规则立刻生效，写下这个名字之后，唐闲的脑海里，便没有了这个人的记忆，他看着路牌上的名字，已经感觉到很陌生。
而周围的一切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山海，都开始显露出该有的样子。
寻找伊甸之主真身的探险也真正的开始。
这是第一日。唐闲开始熟悉和适应废墟的恶劣环境，同时根据自己的判断，寻找中心地带的方向。
这块区域他很快探索完，成功的避开了各种灾害与猛兽，来到了第二块路标处。
到了这里，他大概明白了伊甸之主的用意。
也许自己离终点还很远，要经历无数块路标，最终自己的记忆里，会缺失关于很多人的记忆。
唐闲没有猜错，这些记忆的确会从他的脑海里抹掉，转移给伊甸之主。
所以伊甸之主一直在圣山等待着，显得颇有耐心，不管唐闲藏匿着怎么样的秘密，终究都会被它知晓。
它所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
唐闲没有太多的犹豫，毕竟这才第二日，他的记忆里还有无数的可以用来“消除”的人。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一百七十日……第一百九十日……
伊甸废墟的时间就和圣地一样，跟外界完全不同，而伊甸废墟的辽阔，也远超唐闲想象。
他不断地抹除记忆里的种种存在，来换取开拓废墟的资格。
到第三百日的时候，将近一年的时间，唐闲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记忆里有很多对不上号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能做的选择有两个，顺着那些路标返回，回到钟遥的身边。
但如此一来，这些记忆就白白的流失了。
这是伊甸之主的棋盘，一切规则都由它定，可唐闲还是很不甘心中途而废。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来到了很核心的区域，也许伊甸之主的身体，就藏在这片地方。
这是一种赌徒心态，唐闲却没有办法，他必须要离开这里，回到现实里，才有战胜伊甸之主的可能性。
第六百天。
唐闲终于写下了第一个与自己有些关系的名字，林森。
这个拿着棒球棍到处调戏女人的痞子，如今彻底从唐闲的记忆里抹去。
在这之前，还有唐闲曾经在底层一起挖过矿的一些老矿工，还有那个包工头宋哲，乃至为难过唐闲的审核员姜明，等等之类的人很多。
因为唐闲的探索有时候很快，他或许会在一天之内遇到好几次路标。
所以一天之内被移除几段记忆也是有可能的。
唐闲知道，自己的伙伴们一定在为了将自己救出来而努力，又或者他们正在为了保护百川市而拼命。
他很多次想退却，但想到这些人便又有了与伊甸之主对决的勇气。
这便是伊甸之主留给唐闲的最绝望的幻境。
如果说秩序者的神国，是一切都被设定好了，记忆里的珍贵部分已经拿走，对于多数人来说，都是天堂。
那么伊甸之主的神国，则是地狱。
要拿走与割舍的记忆，都是由人自己决定。
无关紧要的人还好，但当你所有的炮灰都用尽的时候，便必须开始做选择。
而不管你割舍的记忆是珍贵的，还是不重要的，路标所带来的区域都只有那么大。
并不会说谁比谁重要，谁的名字包含着许多的回忆，路标便能标记更多地区域。
所以这个过程，越是到后面越痛苦。
因为你必须要将那些爱你的人，你爱的人，分成三六九等。
人类的感情不应该量化，但伊甸之主就是要唐闲这么做。
秦千，古洛，夜枫。
第六百二十二日，唐闲一连探索了三个区域，填下了三个名字。
他脸上的焦虑越来越多，一是担心人间与万兽界的安危，二是担心自己能否走出去。
距离那些核心人物的名字越来越近，唐闲不止一次想过要放弃，他害怕丢掉这些重要之人的记忆。
但当他回首来路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深入废墟腹地了。
而来路的路标上，原本写下的名字已经消失。归去的路也消失。
从废墟外面闯入圣地，和从圣地闯入废墟，都会经历一样的过程，唐闲此刻处在中心。
这对他来说该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终于来到了废墟最为核心的地方。
但他高兴不起来。
第六百六十日，唐闲写下了冬染的名字。
这就像是一个记忆大逃杀。能够被唐闲留到最后的，都是最为珍重的人。
但这些人终究要一个一个的从他的记忆里消失。
第六百六十一日，唐闲见到了梦里的景色。
在他进入第八层堡垒的前一晚，他做过一个警示的梦。
梦里父亲唐问带着自己，前往一片虚幻与现实交织的地带。像是人间，又像是万兽界。
在那个梦里，他看到了一尊石像，石像里抱着一名婴儿。
他终于来到了伊甸之主的藏身之地，但代价是他永远的忘记了乔珊珊。
六百六十三日，天空中传来龙吟，唐闲抬起头，能够看到云层上有着巨大的身影在游荡着。
偶尔还能听到狐狸的叫声。
但这些声音都很缥缈，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唐闲有些激动，只是看到那块路标的时候，他依旧心情悲痛。
这一次，他写下的名字是唐索野。
核心区域很大，留给唐闲的时间不多了，或者说记忆已经不多了。
唐闲看到了许多漆黑的影子，人类的影子。
这些影子在挪动着，似乎还能发出声音，六百多日里，唐闲终于听到了嘈杂的交流声，但他却听不出那些内容。
影子一样的生物，在那个梦里他也见到过，那个时候唐闲不知道含义，如今他确信，这些都是活人，只不过被伊甸之主意识吞噬了。
他们变成了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再深入一些，就一定能够找到目标了。
唐闲这么想着，又遇到了一块路标，他的手有些颤抖。
阿卡司？宋缺？元雾？还是其他谁？
不管是哪一个，唐闲都感觉难以下笔。
第七十八章：一个不能写的名字
六百六十四日。
唐闲写下了元雾的名字。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无法保证记忆与记忆之间的逻辑性。接触越深的人，关联的记忆就越多。
而大脑会让一个人尽可能的逻辑自洽，让记忆看起来符合逻辑，所以唐闲此时的记忆因为缺失了太多的人，已经开始变得扭曲混乱。
但是唐闲的地狱从此时才真正开始，他已经来到了最核心的区域，却不想这片区域大得超乎想象。
这一日，他找到了六个目标。
只有一个路标他写下了元雾的名字，写完之后，看着那两个字便心生茫然，这个人是谁？
他和自己有着怎么样的经历？
唐闲想不起来。
他恐惧这种感觉，走入到了废墟深处，伊甸之主的险恶用心才慢慢体现。
这是一个幻境，但又能够通往真实世界，这里藏着伊甸之主的真身。
这一切都在诱导着唐闲深入。
而深入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个陷阱，一个将自己的记忆不规则切成多份，然后一点一点丢弃的陷阱。
即便如此……利用赌徒心态，伊甸之主也让唐闲深陷其中。
唐闲或许有过几次退堂鼓的想法，但最终的选择却是继续探索。这与唐闲是不是赌徒没有关系，而是唐闲的目的很明确，又历来都是一个不浪费资源的人，如果记忆是资源，他不想让这些记忆白白丢失。
只是这种种心态，都被伊甸之主算计到。
唐闲感觉到自己能够理解伊甸之主，同样，伊甸之主也能够理解唐闲。
至少在这一场对决里，唐闲一输再输。
剩下的五个空白的路标，他甚至不敢写下名字。
这一天的时间里，唐闲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念叨着剩下的自己所能使用的名字。
他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当一个人在绝境的时候，除却生存的资源，最为宝贵的便是心里的希望与对过去的记忆。
希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记忆也所剩无几。
六百六十六日，唐闲又写下了几个名字。
阿卡司，宋缺都在其列。
他只剩下最后的几个名字，而距离寻找到伊甸之主的真身，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虚幻与现实的交织之地里，唐闲找到了一处山洞。
“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歧源……”
阴暗的山洞里，唐闲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这些名字。
夜晚很快过去，阳光照进山洞，也照在了唐闲胡子拉碴的脸上。
他仿佛是在监牢里待了很久没有整理过的犯人。
脸上开始长出胡子，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
明明是意识体，但在这个特殊的领域里，一切都变得十分真实。
唐闲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足足看了两个小时，往日灵动的眼神如今显得很呆滞。
嘴唇还在不断地抖动着，依稀能够听得到那些名字。
他终于站起了身。
他已经记不住很多东西，只是内心里知道，有人在百川市等着自己。
有一个畸形已久的世界等待他去拯救。
他的步伐越发的沉重与缓慢，但始终一点一点的移动着。
当记忆散去，当希望消融，一个人是否还能坚持着走到初定的终点，靠的便是意志。
阳光忽然消失，天空中阴云密布。
六百多日的探索，唐闲已经走出了那个最为危险的天候混乱地带。那些由伊甸之主意识创造的远古凶兽也少了很多。
但偶尔也会有今日这般，忽然降下倾盆大雨的时候。
山路泥泞，那些影子一样的人类，仿佛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依旧在路上交谈。
他们现在还是人类吗？他们还有意识吗？
伊甸之主对人类的安排，是否就是将人类变成这种现实与虚幻交织的形态？
唐闲越发恐惧，自己面对的，还是传统意义上的生物吗？
这个名为伊甸之主的怪物，已经可以影响到现实，那自己又该如何打败它？
“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歧源，钟遥，颜小铃，黎小虞，唐景，歧源……”
思考着这些问题，他也没有停止念叨这些名字。
而很快，唐闲就来到了路标面前。
又到了抉择的时刻，他必须再丢掉一个人的记忆。
痛苦的表情呈现在唐闲的脸上，显得有些错乱，如果黎小虞在这里，一定会很心疼的抱住这个男人。
因为唐闲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他写下了唐景的名字。
钟遥还在等他，他记得自己与钟遥有过约定要带钟遥去见一个人，一个亲人，但是那个人是谁，唐闲已经不记得了。
颜小铃一直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而黎小虞或许是这个世界最爱他的人。这些人唐闲都不想忘记。
至于歧源。
唐闲则是完全是出于敌意。
在大敌当前，或许可以忘记战友，但绝对不能忘记敌人。歧源的存在，几乎贯穿了唐闲的一生，乃至整个金字塔文明。
她在唐闲心里甚至不如那些已经忘掉的人，但唐闲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忘记歧源。
六百七十日，满目望去，世界如同无边无际的长夜。
在浑浑噩噩的四天里，唐闲仿佛听见了婴儿的笑声。
这笑声里带着讽刺与嘲弄。
唐闲已经无法振奋，因为在今日，他写下了颜小铃的名字。
圣诞老人的礼物，被他亲手毁去。写下名字之前，他痛苦万分。而当颜小铃的名字变得陌生的一刻，唐闲忽然发现很多事情变得无所谓了。
自己为什么要拯救这个世界呢？
它给过自己什么呢？
他脸上的痛苦与迷茫渐渐消失，那张脸的表情变得狰狞，阴森。
记忆里还有三个人。
钟遥，黎小虞，歧源。
钟遥或是黎小虞，这两个名字都该是唐闲绝对无法写下去的。
但关于颜小铃的记忆消失后，唐闲好像变了。
他内心变得淡漠，人间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了意思。
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眼下似乎对于和伊甸之主的这场挑战更感兴趣。
这片虚虚实实的土地似乎又变得有趣起来，他再一次有了探索废墟的动力。
没有了精神上的负担，唐闲的观察能力似乎都提高了。
于是他很快的找到了下一块路标。
顺着婴儿的嘲笑声。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记忆里少了谁，他只想碾碎伊甸之主的脑袋。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唐闲写下了钟遥的名字。
他感觉到心里失去了什么，可是失去了什么呢？
这个世界很大，但没有人爱自己。自己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被人喜爱。
眼泪夺眶而出，来的莫名其妙，唐闲明明是在狞笑，如同灭绝了性情的恶魔。可他止不住眼泪。
他呆滞了几秒，摇了摇头，往某处湖泊走去，他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清洗干净，将胡子剃去，将头发疏剪。
脸上的尘埃伴随着很多不必要的情绪被他一一拭去。
唐闲看起来，仿佛变成了一个精于算计的贵公子。
眼里的眼神，和昔日的秩序之子们很相似。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内心的枷锁越来越少，一旦没有了名为“人性”的桎梏，他的思维反而越发开阔起来。
感情能够让人认识恐惧，也能够让人明悟勇气。
但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从来都不知道恐惧的疯子，既然没有了恐惧，自然也无需勇气。
现在的唐闲便是如此，他情绪缺失的严重，反而因此，使得伊甸之主试图制造的精神折磨，对他不再有半点伤害。
唐闲回过头去，看着那些写了陌生名字的路标，有些疑惑，自己居然走的这么慢，居然会在一个路标下，纠结那么久？到底为什么呢？
原来以前的自己，那么弱小的么？
这不过就是另外一种迷宫罢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一定不会用这么久的时间才走到这里。
那些没有意义的名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唐闲发出肆意的笑声，觉得现在的自己，无可战胜。
从来没有过哪一刻，内心如同现在这般充满了破坏与毁灭的欲望。
废墟的心脏地带里，唐闲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块路标前。
婴儿的叫声不再是嘲弄的意味，而是带着几分疑惑，甚至一丝恐惧。
很近了，唐闲相信，也许写完这一块路标，就能找到那个该死的伊甸之主。
他一定要拧掉那个婴儿的脑袋，让它再也无法发出恶心的笑声。
唐闲这么想着，手却停住了。
“当然是要写黎小虞，那个疯女人。”
歧源也是他所要毁灭的目标之一，唐闲可不想自己忘记了歧源，因为没有人爱着自己的世界，那么总该有人想要杀死自己吧？
不然这个世界活着得多孤独？
但唐闲的手触碰到路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下笔。
“该死！该死！”
唐闲气急败坏的举起石头，狠狠的砸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教训一个懦夫。
与黎小虞在一起的记忆并不多，甚至相处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唐闲已经忘掉的一些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弱点了，现在就等着来到这盘棋局的终点，收割自己的果实。
可是手却动弹不得，仿佛那个即将写下的，是一个诅咒。
唐闲的表情错乱起来。
像极了很多年前的某个溺死的女孩儿。
哭，笑，愤怒，错愕，诸多情绪割裂的摊在这一张脸上。
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恐惧的感觉，但识海里那种惶恐不安，那个不停警告自己的声音，仿佛就是在告诉自己，这个名字一定不能写！
否则将万劫不复！
唐闲为自己的胆怯懊恼愤怒，可他就是不敢写那个名字。
“可恶，可恶，可恶啊！”
他咆哮着跪倒在地，双手不断地捶打着地面，伴随着很多记忆的涌现，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癫狂。
唐闲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忽视掉这个人。
在歧源的神国里，黎小虞相信自己，为此可以毫无逻辑的在神国里质疑秩序者。
在毕业后的第六年，自己举世皆敌的时候，她放弃了黎家千金的身份，义无反顾的，以一己之力奔入矿区，为的不过是踏平山水间的距离。
在秩序者歧源与法官这两个灭世威胁存在的时候，也只有黎小虞对自己说过——
“唐闲，我们逃吧，这个世界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我们不欠他们的。”
唐闲抬起头，因为痛苦，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也分不出是哭还是在笑。
她只是自己世界里的一部分，但自己好像对她而言，比整个世界都还要重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感情是无法量化的，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一定还有着一个人，对你有着无法衡量的爱。
记忆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是谁说的唐闲记不得了，但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他无论如何咬牙切齿，也无法写下那个名字。
夜幕又一次降临，唐闲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夜晚。
他原本以为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绝对理性的破局者，但现在他发现那些属于人类才有的情绪，又都回来了。
第七百日。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唐闲的头发与胡子又变得乱糟糟的。
整个人又变得疲惫不堪，仿佛老了不止十岁。
婴儿的声音再次有了嘲弄的意味，它欢快的笑着，为这个寂静的地方，平添了一丝恐惧与诡异。
但不管它怎么叫嚷着。
唐闲都没有再去探索这个世界，没有将黎小虞的名字写在路标上。
只有这个名字，一定不能写……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念头。
或许是回应了黎小虞的那句话——
我们逃吧，这个世界变得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来自精神层面的疲倦忽然间就将唐闲淹没。
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责任心，已经让他丢掉了太多珍贵的东西。
在写下了颜小铃的名字后，他险些连人性也丢掉。
或者他已经丢掉了，只是因为黎小虞，他又把它们捡了回来。
唐闲不知道是否该把人性捡回来，他现在也不想去思考人类的未来与自己的未来。这个世界变得怎么样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实在是太困了。
“黎小虞，我累了。”
扑通的一声，唐闲倒在了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
……
唐闲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座巨大的城市，那座城市似乎是从废墟里兴建起来的，无数人都住在那座城市里，没有面孔，整张脸都是空白，所有人都一样。
他就守在城市的角落，和一个猫一样的少女相依为命，仿佛一对乞丐。
每天有无数人路过他们，会停留下来很久很久，似乎在与他们交谈，但唐闲听不懂，旁边的女孩儿也听不懂。
生活仿佛被压在了复写纸下，一天重复一天，且越来越淡。
唐闲以为自己大概会永远困在这里。
他其实是记得的。
自己来到了伊甸之主的神国里，去寻找伊甸之主的弱点。
但失败了，伊甸之主将自己所有珍贵的记忆都劫掠走，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惨败。
在虚幻与现实交织的废墟里，自己陷入了冗长的梦境。
就像是在梦里面，梦见被困在了梦里。
但忽然有一天，这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发生了变化。
一个高挑的女人来到了唐闲的身前。
唐闲睁大眼睛，这是他记忆中仅剩下的两个人里，另外一个。
女人的语气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说道：
“我失败了，你看起来也不好过，准备好启用最后的计划了么？”
女人的手指触碰到唐闲的额头。
这一个刹那间，唐闲终于想起来了——
为什么歧源绝对不能忘掉。为什么自己要把歧源的名字留到最后，甚至下意识的将其排在了黎小虞的后面——
因为自己还没有书，还有一张最关键的牌！
第七十九章：唐闲与歧源的联手
失去的记忆无法找回，在伊甸之主的世界里，规则便是如此。
即便歧源向唐闲述说那些往事，唐闲也无法回忆起来。
但封存记忆这种事情，他曾经就做过一次。
在歧源将某一段记忆的封印解除后，唐闲才明白了为何自己执意要把歧源留在最后。
“你来了多久？”唐闲问道。
“不算太久，从伊甸圣地到找到你，一共也就二十来天。”虽然与唐闲面临一样的困境，但歧源看起来很平静。
“真羡慕你的记忆里有那么多名字可以用。”
“我是秩序者，所有人类都在我的监察之中，记忆里接触过的人，自然也要远多于你，你或许是人类里最聪明的那个，但你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类。”
“所以你一定能够找到伊甸之主的真身？”唐闲看着歧源的神情里带着某种期待。
歧源摇头，嘲弄道：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真身的说法，其实是假的，却还是欺骗了自己去相信？”
唐闲怔住，随后露出悲痛的神色。
“在这里，我们斗不过它，你必须要回去。”
“我多希望这里真的存在一个终点，你不知道我这些天经历了什么。”
不断地失去重要之人的记忆，险些失去人性，最终又找回人性。
哪怕明知道自己还有底牌，回想着这七百日的经历，唐闲依旧痛苦万分。
歧源说道：
“这里的时间算法和外界不同，倒也算是锤炼意志的好去处，我没有做过太久的人类，也没有人类与我拥有值得珍惜的记忆，但你已经体验过了这种得失，经历了伊甸之主幻境里最为残酷的一环。现在的你，应该回到现实里。”
唐闲点点头。
他的确该回去了。
只有回去，才能将这一切找回来。
“你呢？”唐闲问道。
“我当然得留在这里。我们必须要明白一件事，在不该拥有希望的地方，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你被伊甸之主折磨了这么久，应当明白这里根本走不出去，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它想要你看到的。你已经舍弃了太多的记忆给他。”
唐闲只感觉到毛骨悚然。
如果一个人拥有了另一个人全部的记忆，恰好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取代另一个人。
伊甸之主现在如果要扮演唐闲，几乎可以骗过所有人，唐景也不例外。
沉默了很久后，唐闲又笑了笑。
不幸中的万幸，自己终于是没有写下某个名字。
也是因为有着黎小虞，他才又从一个怪物变回了人类。
“所以你会永远的困在这里？”唐闲有些不大信。
“是的，你可以放心了，人间不会再有秩序者，或者说，人类和秩序者的战争结束了。”
“我不相信你。”
唐闲也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觉得歧源不会这么轻易的败北。
歧源也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
她只是说道：
“我已经计算出了这个世界和真实世界的时间比例，算算时间，你快要离开了。”
唐闲和秩序者是死敌。
可以说这一生，他与唐景都在反抗秩序者。
两个人原本终有一战，但却不想，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歧源。
“最后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将众人囚禁在神国里的人，最终将被永远的囚禁在另一个神国里。
唐闲没有同情歧源，只是出于合作关系，象征性的问问。
“这场交易，目前看来，是我付出比较多。你经常说，与你交易的人，从不会吃亏。”歧源看着唐闲。
唐闲没有否认。
“那就好，你后面会明白我要你做的事情。”
“如果我能办到，我会去做，但只此一次。”
二人的对话到此为止，唐闲转身往山洞里走去，等待着离去的时间到来。
歧源则在唐闲不敢写下名字的路标上写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唐闲。
至此，二人的恩怨在伊甸废墟结算。
世间再无秩序者——至少，没有了歧源。
……
……
神座。
监察者之屋里，唐景看着无数万兽与机械大军破开了金字塔的底层，开始向着百川市的方向前进，他感到焦急万分。
但唐景又无法离开，因为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唐闲，还没有醒过来。
无论如何都无法醒来，带着他一起走则完全是个累赘。
虽然与唐闲是一张脸，却因为许久没有汲取生存的养分，而变得干枯老化。
为何要在第七个舱里放着这么一个人？
这是唐景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在今日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唐闲”，缓缓睁开了眼睛。
唐景原本盯着监察者屏幕，随后他听到了动静，下意识回头的时候，他见到了震撼的一幕。
仿佛正在见证某个人的人生逆流。那个原本衰老，虚弱，干枯的唐闲，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年轻，生命力也在疯狂的恢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景心说自己作为监察者，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眼下这个情况他真没见过。
返老还童？涅槃？
当老化的唐闲最终变成了唐景最为熟悉的样子后，唐景退后了一步说道：
“你……到底是谁？”
“不认识我了么？难不成歧源弄错了？”唐闲摸了摸自己脸的轮廓。
恰好这个时候，视线里涌现出大量的信息。
监察者之屋里的屏幕里，所有的信息都在唐闲的脑海里显现。
但唐闲很适应，就好像这些讯息自己本就该接收到。
唐景一听这声音，也是唐闲。
他懵了，难不成伊甸之主变成了唐闲，秩序者也变成了唐闲？
想着唐景大概脑海里有很多小问号，唐闲也不兜圈子。
“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你是……哥哥？”
“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是使徒？”
唐闲摇头说道：
“不是。确切来说，我比使徒更高一个层级。这件事情不复杂。半年前与歧源在百川市相见你可还记得？”
唐景点点头。
那个时候正是唐闲发现了东方海岛那座伊甸之主的高塔不久。而后歧源来到了百川市，开了一家占卜店。
一切恍如昨日，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唐闲说道：
“那次我与歧源聊了很多事情，因为得知伊甸之主有可能便是我自己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我所搜集的所有兽神传承，其实都是为伊甸之主搜集。这种被别人算计的感觉，让我觉得很不好。我第一次对某个家伙感觉到恐惧。”
“随后歧源来到了百川市，与她交谈一番，我确信伊甸之主便是最大的麻烦，它所谋极大，如今看来也的确如此，它要做的不是统治人间，而是成为新的规则。”
唐景有些听不懂，伊甸之主的真实目的，哥哥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他没有打断，而是继续认真听着。
“我和歧源当时不是在商讨对策么？简单来说，就是联手。但在你们所有人看来，那一次只是一次停战合约。可实际上，我和歧源瞒着你们所有人，制定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既然是合作，那自然得双方构建一个共同的目标。于是在歧源回到了神座之后，我也来到了神座。”
唐景琢磨了一番，明白了。
那次会谈之后，唐闲的确很快就离开了百川市，但实际上并没有前往矿区，而是在大家都以为他和歧源已经谈好了协议后，他又找了歧源。
至于为什么要隐瞒，不让他人知晓，这就是唐闲自己的算盘了。
“如果伊甸之主就是我自己，那么我要如何骗过伊甸之主？我只能自己骗自己，所以我必须要与歧源一起留下一个后手，而这个后手，我不能拥有记忆。既然我自己也不能拥有记忆，那么歧源也不能拥有，所有人都不能知道。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的瞒天过海。”
“现在可以知道了？”
“现在可以了。”
唐闲感受着新的躯体，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道：
“我起初知晓的信息，只有一体双生这个说法，但我不相信所谓的一体双生，我更愿意从歧源的做法，逆推伊甸之主。”
“歧源的做法？”
“是的，我们不能忽视一个关键信息，歧源早期并不是人类，那么寻找容器的这个概念，来自于谁，谁给了歧源启发？自然是伊甸之主，所以我更倾向于我是伊甸之主的一个容器，我体内有着伊甸之心，这本就不是伊甸之主赠予人类的，一切都只是它在培育它自己而已。既然我是容器，我自然得想办法摆脱这个状态。”
“所以哥哥找到歧源，制作了一具新的肉身？”
“是的，这七个舱室，其实最后一个是空的，原本歧源是要做一个我的容器，用来干扰你们。但歧源没有我的数据，神国来不及搜集我的数据，便被我逃脱。但如今我主动前来，歧源要复制一个我，并不难。”
唐景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皱眉说道：
“肉身可以复制，但意识如何复制？如果这才是哥哥，那么伊甸之主占据的是假的？假的又如何瞒过它？”
唐景还有很多地方理不通顺。
比如唐闲为何会有方才的返老还童？秩序者既然造了唐闲的身体，为何不像其他容器一样，供给能量，而是任由身体在舱室里变得腐朽？
唐闲说道：
“现在这副身体，自然不是我的身体，这是歧源以我的数据所制造的一具容器。就像歧源以我母亲的妹妹为容器一样。”
“而伊甸之心无法复制，意识也无法复制，如果我的意识不通过神国，转移到这具躯体里，那么这幅身体就会陷入永久的沉睡。因为没有灵魂。”
“我的意识当然在我自己的身体里，也就是如今伊甸之主占据的身体。用复制品也无法骗过伊甸之主。”
唐景就更觉不解。
唐闲仍然不急不缓，说道：
“一方面要打败歧源，一方面又要盯防伊甸之主的窃夺。于是我想到了将兽神的传承分发出去，其中最为关键的兽神传承，便是破坏神的传承，那是伊甸之主最害怕的东西，我将其赠予了君临。”
“但这还不够，我和歧源并不知道伊甸之主是否拥有足以压制我们的手段。事实证明，的确是有的，歧源败北了，我也险些困死在伊甸废墟，伊甸之主已经拥有了扭转现实的能力。我和歧源当时并不知晓，但不意味着我们没有准备手段。”
唐闲指着七个打开的舱门：
“容器一旦被占据，原本的意识就会前往神国，这件事你比我清楚。”
被歧源变为使徒的时候，唐景的意识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困在了神国。
唐闲说道：
“所以我必须假定一种情况，伊甸之主占据了我原本的身体，那么我的意识会归于何处？自然是伊甸之主的神国，或者说……我的意识会被吞噬。‘我’这个概念，也就不复存在。”
“所以我必须要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把意识转移到另外一个身体上，但同时又不能让伊甸之主察觉到我的想法。”
唐景大概听懂了。
伊甸之主占据唐闲的身体，唐闲与歧源联手做出了另外一具身体。
只是最为关键的问题是，一直到唐闲变成了伊甸之主的前一刻，唐闲的意识都在自己的身体里，那么现在又是如何转移到了这具身体呢？
唐闲知道唐景的疑惑，说道：
“六大兽神的传承是关键，我必须用好每一个传承。海神的传承，那把三叉戟可以驾驭大海。以及冥凰的传承，可以将身体变作灵薄狱。为了不让伊甸之主起疑，这两个传承，我都留给了伊甸之主。它们是一道骗过伊甸之主的障眼法。
但最为关键的破坏神的传承，我给了君临，因为这是伊甸之主极为忌惮的能力。
法官和失落知鸟的传承尚未得到，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银河的传承，这是一道最弱的传承，但只要用得好，就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你知道银河的传承有着什么能力吗？”
唐景摇头。
这件事本就只有白霜和唐闲知道。
唐闲说道：
“银河其实没有传承，它只是给了我一道护身符。一道追溯时光的力量，让自己在将死之时，自身身体状态，乃至意识状态都会回到一个特定的时间。但这股力量，银河也告诉我，只需要一个念头，亦能将其用在别人身上。”
“于是我和歧源，为了留下一个后手，进行了一次‘紧密’的合作。”
唐景睁大眼睛，隐隐猜到了唐闲的做法。
“哥哥……通过神国，意识进入了这具身体，而在意识转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将—银河的传承——用在这具身体上？”
“聪明，我的意识只在这具身体里停留了十几秒，但银河的力量，就在那十几秒时开始标记。当这具身体快要衰亡的时候，银河的力量就会强制生效，将这具身体追溯到那十几秒时。”
“而那短暂的十几秒里，这具身体是拥有意识的，于是时回之力，将意识形态的我从伊甸之主的领域里，拉了回来。”
唐景叹为观止，没想到这股力量还能这么用。
唐闲数次面临死亡，都没有使用这道力量，为的便是将其用来对付最终的敌人。
对付冥凰的执念，破坏神的守护者，这种种强大的敌人，唐闲都故意不使用银河之力。因为这就是底牌，如果用的太早，也只是能活一时。
唐景的另一个担忧来了：
“但是这具身体没有了伊甸之心，那么哥哥你……岂不是很弱？”
唐闲的确回来了，在伊甸之主的圣地废墟里，他丢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但都被银河的力量给找了回来。
使用时间之力后，一切都会被追溯到特定时间，但记忆并不会有所缺失。
这也是银河不断地利用这种力量续命，却又不会忘记一切的原因。
唐闲丢失的记忆，也被银河的力量找了回来，他能够理解唐景的顾虑。
只是如果这具身体，不具备力挽狂澜的能力，又如何能够对付伊甸之主？
唐闲缓缓摇头说道：
“这次交易，是我想出来的，但歧源比我更有诚意。如她所言，她付出的更多一些。这具身体可不简单。在我消失后，歧源应该有再来到百川市吧。”
“是的。”
“你又发觉歧源变弱了吗？”
唐景一愣，那个时候的歧源，的确好像变得呆滞了一些，但强弱他无法感知到，因为百川市的所有人，都差了歧源太多的等级。
唐闲说道：
“歧源不确信自己的力量能否打败伊甸之主。如果伊甸之主还是几百年前的伊甸之主，那么歧源有自信，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力量，也能击败它。但如果伊甸之主这几百年来，进化出了其他的手段，歧源认为自己有必要进行保留，也就是不把全部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
“事实证明她也是对的，伊甸之主如今击败了歧源，用的并非寻常意义的战斗手段。而歧源也早就算到了这一幕。所以这具身体——可不是使徒。”
唐景颤声道：
“难道……哥哥现在是……”
“没错，现在的我，是秩序者。”
第八十章：神秘的小女孩
唐景哪里能想到，不久前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身体，居然是秩序者的容器。
他被唐闲的话惊到。但很快他又接受了。
这是以唐闲的身体为蓝本所复制的身体，自己尚且能够作为最强的使徒，那么唐闲的这具身体，成为秩序者的容器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这位兄长，几乎把所有势力最巅峰的位置都坐了一遍。
“秩序者……愿意将自己的力量给你？”
唐景问到了点子上。
歧源真的这么好心吗？
这就相当于一场三人的牌局。
伊甸之主的牌最厉害，唐闲和歧源如果不联手，不交换融合彼此的手牌，都将被伊甸之主淘汰出局。
因此唐闲用出了银河传承，秩序者则留下了自己的部分力量。
只是歧源就这么死了？
最强的容器留给了自己，意识被困在了神国，另一种意义上的形神俱灭？
唐闲不相信这一点，说道：
“歧源是机械变为人类，论及算计，我们乃至伊甸之主都未必能比得上她，她愿意将自己的力量交于我，这里头也许有着我也看不清的理由。”
——你后面会明白我要你做的事情。
歧源最后的这句话，唐闲并没有忘记，这已然确定了歧源或许还留有其他的安排，只是无法想到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你们两个联手到这般程度，的确无法想象，伊甸之主一定也不会想到。只是……当时哥哥没有想过利用这具身体击败秩序者吗？”
秩序者最大的底牌便是她那连兽神都无法匹敌的力量，如果连力量都交付出去了，那就等于将自身处在极为危险的境地。
唐闲摇了摇头：
“没有，我与歧源都封掉了这段记忆。这是我们共同的约定。歧源只记得一件事，那便是触碰我。就像当初我在接触羲和的时候，会回想起与你们有关的记忆一样，这个记忆的触发点，就是我与歧源接触。”
“这样做的必要性，首先是瞒过伊甸之主，因为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它。其次是我不想让自己变成这么一个形态，歧源也不愿意真的将力量给到我，这是一个我们都不想发生的事件，除非伊甸之主已经击败了我和她，否则我们不会用到这张牌。所以如果我真的得到了秩序者的力量，就说明我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歧源。”
唐闲其实内心并没有那种大敌消失的感觉。
“到了这一步，歧源与我之间的恩怨，也就无关紧要。她或许还有其他的底牌，可我确信在伊甸之主毁灭之前，歧源不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唐景懂了，他点点头。
歧源的做法，的确显得动机不足。
因为对手太强大，就将自己的力量给予另一个对手？
但他与唐闲，都不知道歧源的安排。
唐闲说道：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我需要全部知道，一件也不能遗漏。”
“我们边走边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往百川市救援。”唐景说道。
唐闲点点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到百川市了。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段时间不过半年，但唐闲算上在圣地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两年半。
那些消失的记忆被一一找回来，让他感到庆幸。
“没有守住回忆不要紧，但现实一定得守住。”
这般想着，唐闲与唐景，登入了传送裂缝。
……
……
百川市。
神座可以监管堡垒，却无法看到百川市的情况。
唐景和唐闲的支援到底是慢了一些，在唐景的判断里，至少还要数日，机械大军和万兽大军才会逼近百川市。
但百川市如今已经被一部分先头部队给围住。
黄昏时分，落日西垂。
百川市的外围是一堆被摧毁的机器与万兽的残骸。
机械大军凶猛异常，数量多到吓人，哪怕只是一个探路的先头部队，对于百川市来说，也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少百川市居民躲进了地下堡垒，那座曾今的避难所。
但避难所能够容纳的人数有限。
大多数人还是配备了武器，在百川市的各个据点里守卫着，尽可能的为百川市的超级战力们提供火力支援。
指挥战斗的是宋缺，他本就是昔日的人类联军总指挥，所有人也都信服他。
唐小九和卿九玉为一队，防守兽潮大军最为凶猛的百川西面。
阿卡司与唐索野还有元雾三人一队，负责对付机械大军进攻最为凶猛的北面。
东面的敌人则由白霜一人镇守。
至于南面，宋缺，林决，秦千，古洛，夜枫，黎铮等所有昔日的精锐猎人们负责镇守。
尽管猎人在百川市无法发挥作用，但他们到底有着强于普通人的体格。
柯冶和柳浪将最为精锐的武器配备给了这些猎人防线。
即便如此，南面也是最为惨烈的，不少昔日的猎人在战斗中死去。
人类的科技的确强大，但他们面对的是昔日的审判骑士，即便是万兽，最低级的也是精锐级起步。
而天灾级的万兽哪怕只是人类形态，都能轻易的虐杀这些人类。
百川市的火力支援，也主要集中在南面。
这是第一夜。
如果说此前百川市的人们经历的是一款模拟建设类游戏，目标是为了建设生存的家园，那么现在，这一切就变成了一款生存游戏。
他们不知道是否有援军，不知道敌人还有多少波。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来。
内心唯一的希望，便是君临与唐飞机还有唐小黑能够在矿区南方带来支援。
伊甸之主发起了对两个世界的侵袭。
大部分的机械大军和万兽大军，都在前往矿区世界的南方。原本敌对的两个世界，如今有了唇亡齿寒的关系。
所以明知道君临、唐飞机、暗鸦三人是最强的战力，宋缺还是没有将他们留在百川市，而是将其派遣去矿区南方，尽可能的抵御住伊甸之主。
因为来到百川市的万兽大军和机械大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头都在矿区。
如果能够牵制住矿区，百川市面对的敌人就不再是源源不绝的状态。
只是第一夜的情况来看，即便已经将一切做到最好，人类的压力仍然很大。
为什么不留君临和唐飞机他们在百川市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因为百川市时家园。
是人类最后的净土。这里经不起大肆的破坏。君临等人的破坏力都太过强大。
正是这方面顾虑，卿九玉和唐小九根本无法肆无忌惮的灼烧敌人。审判骑士有着完美级生物的防御能力，卿九玉和唐小九倒也能够对付，但竭心射线实在是过于可怕。
哪怕被击中一次，也会让卿九玉感觉到生命力明显在下降。
阿卡司元雾和唐索野则本身破坏力不足。
虽然阿卡司很快，元雾的单体击杀能力堪称最强，这三人小队联手，最终却是唐索野的阻敌能力最强。
不过阿卡司与元雾也都还没有暴君化。
他们在等待着敌人里出现类似首领一样的人物，阿卡司与元雾，一个有着超越一切的速度，一个有着无视任何防御的斩杀能力，二人是最强的刺客组合。
但对付机械与万兽组成的大军，却又需要大规模的斩杀能力。
所以时常会有审判骑士与万兽突破了阿卡司与元雾的防守线，并非是敌人能力强于这二人，而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若非唐索野镇守后方，恐怕如今已经有万兽在城内大肆杀戮了。
宋缺所率领的猎人阵线一样就更为吃紧。
几乎是靠着兽化的宋缺一人之力在防守，猎人们的配备对万兽和审判骑士造成的伤害极为有限。
白曼声的负责支援，大量的治疗术都用在了镇守南方的猎人身上。
第一夜结束。
清晨的阳光照耀百川市的时候，这座城市外已经堆满了残骸与尸体。
西面，卿九玉身中三次竭心射线，其中两次都是挡在了唐小九前面。
元雾与阿卡司还有唐索野避开这些竭心射线不难。
但唐索野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而堆积在北面的敌人，不见减少，反而越发的多。
东面，白霜一人之力镇守住了所有来袭的万兽与机械大军，因为不管兽潮如何汹涌，竭心射线如何强大，都无法碰到白霜。
只是一整夜无休无止的使用空间能力，白霜的体能所剩无几。
最惨烈的是北面，竭心射线对人类几乎是一击必杀。
古洛战死，黎铮断了一臂。秦千身受重伤。所有猎人多多少少都在这场战争里负伤。
天坑的百姓和依米以及乔珊珊成了最为忙碌的人。
白曼声的能力可以救治万兽所造成的伤害，但却无法救治那些被竭心射线所影响的器官衰竭的人类。
句芒，乔珊珊，还有许多从其他金字塔来的医生都在不断地救治伤者。
这只是第一夜，能够战斗的猎人越来越少，可敌人却还在不断变多。
半兽化的宋缺以巨大的身躯挡在了百川市北面最前方，一整夜过去，宋缺不曾歇息。
魔王一般的身躯，没有人觉得他丑陋，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只是每个人都明白，英雄们……大概抵挡不了多久了。
第二日的攻防开始。
如果说第一日只是试探，那么第二日开始，万兽们开始发起最为致命的进攻。
铺天盖地的巨型蝙蝠袭来，如同一片巨大的黑云。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勉强还能守住，但空中忽然出现的敌人，让百川市所有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人们开始敲打着地下堡垒的门，想要挤进去。
但住在地下堡垒里的人，哪里敢开门？
好在这个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两只玄鸟。
作为飞鸟里最强的万兽，这些巨型蝙蝠不过是精锐级生物，哪里能够与玄鸟相比？
冷蓝色的火焰烧穿了乌云，玄鸟的凤凰鸣叫响彻在天际。
【嘎，原来我还可以变成凤凰鸭，可惜二鸭死的太早，没有看到我这么帅气的一面鸭】
飞在玄鸟后的达克感慨着。
如果二鸭还活着，看到了自己如今帅气的形象，舔鸭不就逆袭了吗？
玄鸟没有理会这个已经被忽悠瘸了的混沌。
黎小虞早就意料到敌人可能会从空中进攻，在没有唐飞机后，对空的攻防能力便只能靠玄鸟。
一个玄鸟不太够，但好在己方还有一个万能单位。
那便是自己以为自己是剑羽鸭，实际上却是千变万化的混沌的达克。
天空中不断的落下烧的只剩骨头的黑色巨型蝙蝠，这场忽然发起的空袭总算守住。
但让所有人惊诧的是，天空中的敌人挡住了，却无法挡住地底的敌人。
万兽界里还有很多善于挖掘土地的生物，比如地脉龙，体型巨大，但破坏力很强，能够在岩石之中自由的移动。
数十只地脉龙破土而出，直接出现在百川市的中心。
原本安全的百川市，瞬间失守。
最致命的是，地脉龙挖掘的地道，让审判骑士也大量的涌进。
镇守四方的英雄们根本无暇顾及百川市内。
无数人发出恐慌的叫喊，四处逃命。
整个百川市千万数量级的人口都陷入了恐慌与绝望中，一时间百川市的凄吼哀嚎不断，混乱不堪。
人们只知道逃跑，却也不知道能够逃去何处，外面是万兽与机械大军，城内似乎也随时可能死去。
这种困境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末日的气息。
热锅上的蚂蚁如果无法爬到锅外，就会停止挣扎么？并不会。
所有人都在逃亡，老张也是。
他孤寡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捡到个可爱的小女娃，打算后半生好好养大这个孩子。
却遭逢了如此巨大的浩劫。百川市都要给没了，这个贫穷的老猎人自然也活不成。
但谁不想活着？即便生命最后一刻，老张也拉着这个红衣小女孩到处跑。
想要找到一个能够躲避这些怪物的地方。
“爷爷，你很害怕它们吗？”
红衣小女孩随着老张一起跑着，但是没有感觉到她很慌张，相反她十分的平静。
“傻妮儿，这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不过别害怕，爷爷保护你！”
“我不怕啊。我不需要保护的。”小女娃说道。
老张只当是小孩不懂事。
便在这时，一头巨大的雄性地脉龙拦在了老张的前方，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吞噬老张。
老张赶忙用自己的身体将小女娃护住。
他看不见的是，小女娃的眼里闪过一道红光，用一种极为漠然的眼神看着地脉龙。
她任由老张抱着，然后平静的口吻说道：
“我保护你。”
话音落下，一道竭心射线忽然击中了地脉龙。
在地脉龙旁边不远处的审判骑士，原本是要攻击人类的，可就在一瞬间，它改变了自己的行为。
就像是受到了真正的主人的召唤，第一时间，它转过方向，对着地脉龙发起了进攻。
巨大的地脉龙倒下，地面都轻微的颤抖着。
老张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救的。
大难不死，让老张兴奋的抱起小女孩，开始继续寻找避难之地。
小女孩笑了笑。
原本在周遭的审判骑士，忽然间都停止进攻人类，而是将发出竭心光纤的手掌，对准了周围的地脉龙。
第八十一章：面具丸子侠
81
无穷无尽的机械大军与万兽大军涌出，很难想象这只是伊甸王庭麾下的一小部分战力。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虽然都在竭力的镇守，但四方的守将也都疲于应付，自然无法顾及到百川市内。
在见到黑翼巨型蝙蝠的时候，阿卡司等人就预感到百川市内部可能会有死伤。
他们只能祈求这样的伤亡尽可能的小些，因为他们无法抽身回去。
所以自然也不知道百川市内发生的具体。
那几台行为怪异的审判骑士也一样没有注意到。
小女孩就跟着老张一直走着。
老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路走的多顺畅。
“避难所，进不去了咧……诶，这得等到啥时候才肯开门，狗日的，有钱人都进去了，就咱们这些穷人，在外头等死！”老张最终拉着小女娃躲在了一处服装店的柜台里。
小女娃觉得如果是逃命，躲在这里其实不大好，而且如果外面的人死了，那些躲在避难所——也就是地下堡垒的人一样活不成的。
她摇头说道：
“爷爷，我们不用去避难所。那里头现在一定很挤。”
老张想了想也是，其实方才也就是嘴上过过瘾，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却能够接受这个安排。
黎小虞的分配规则确实过于理性。
老弱病残且没有一技之长的，基本不会安排进地下堡垒。
因为黎小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人类文明可能会再次被赶进金字塔里，如果有必要，她会让林森于小喆等人带着避难所的人集体从避难所转入矿区，去矿区开拓新文明。
所以她必须要保证，能够留下来的人，都是有用之人。
这是一道难以抉择的伦理题。
如果是宋缺，他会将所有人都放进去，至少不会按照“优劣”或是“价值”来筛选。
但黎小虞会按照价值论来筛选。
人命与人命不该讨论谁更值钱，只是要开辟新的领域，一个拥有知识的人，终究会比一无所知的人生存概率更高。
她要做的，只是宏观层面，保住人族。
这次的灾劫，带来的绝望也绝对是毁灭整个文明这一级别的。
黎小虞是不希望最终
地脉龙的嗅觉不怎么好，但破坏欲望很强，它们开始无差别的毁坏百川市的建筑。
这些百川人民兴建了很久的街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残破衰败。
许多店铺坍塌，老张瞄着外面的一切，心疼不已：
“这些狗日的怪物，狗日的！多好的店铺啊，都这么糟蹋1了！”
“你很心疼吗？其实要兴建起来也不难。”小女孩异常冷静。
老张这才发现，这女娃不哭不闹的，委实有些奇怪，而且今天小妮子说话的语气很是镇定。
小女孩说道：
“人类不会这么灭亡的，我……的朋友推演过。只是接下来，会比较惨烈。”
“你在说啥？”老张有些听不懂。
尤其是看着一个稚气的小女孩，用一脸漠然的姿态讲着这些话，他更觉得怪异。
小女孩说道：
“我有名字的，我想起来了，就在几天前。”
“你叫嘛？”
“祈缘。祈求的祈，缘分的缘。他们快撑不住了，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说完话，祈缘便打算往外走去。
“娃，你要去哪？回来！快回来！外头危险的紧！”
老张可吓坏了，这女娃莫不是被吓傻了？
祈缘眨了眨眼睛，说道：
“我会回来的，你以后愿意养大我么，做我的亲人。我与我的……‘姐姐’不同，我会成长。”
“姐姐？你还有个姐姐？住哪条街道的？”
“她已经死了。”
“诶，这世道！你先回来，赶紧的，外头太危险了咧！”
老张当然愿意照顾小女娃，本就是当着孙女养的。
祈缘其实也曾经想过，要不要寻一处稍微不那么普通的人家。但她只是想要经历人生，至于大富大贵，还是贫穷百事衰，似乎差别不大。
祈缘摇头说道：
“你听我的，在这里不要走动。我会确保周围能够安全。至于要不要帮助外边的人，我还得考虑一下。”
祈缘说完后便真的走了。
老张想要追出去，但忽然间感觉到一阵晕眩，还没站起来，就晕倒在地上。
最后的画面是祈缘的眼睛，他也琢磨不明白，咋就忽然犯困了呢？
祈缘的能力很多，便是今日这种情况，她也不会全部施展出来。
就在几日前，她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名字，还在适应和人相处。
适应接纳一个不怎么干净，不怎么聪明，且寿命还能活七年的人做朋友。
朋友大概不太合适，应该是亲人。
虽然老张的细胞活力最多还能维持七年，七年之后身体器官就会衰竭，寿终正寝。
但那个时候，祈缘想着自己已经是妙龄，或许便是体验爱情的阶段了，亲情自然可以抛弃。
只是她并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接受了，割舍起来会很痛苦。
在某个人死后，或者说意识被吞噬后，祈缘便想到了这个名字。
算是一种悼念。
她此刻这么想着，便觉得神奇，悼念这种行为，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神奇的事情很多，就好像老张这样的蝼蚁，自己会去在意他。
这些变化让她困惑，但做人她选择顺从心意，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去思考为什么想去做。
而不是跟以前和歧源一体的时候一样，先分析原因，先去计算得失，再去做。
青铜审判骑士的实力在完美级左右，歧源看到这些审判骑士，并没有太大的兴致，只是操控附近范围的几台审判骑士，去驱赶那些地脉龙。
她信步来到了百川市的商业街，最高的那栋大楼前。
如果有人看到祈缘，大概会惊叹这个熊孩子真是命都不要了，居然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在路上，还是负手而立，仿佛莅临指导的领导一样。
虽然小女孩这么做，多少显得有些可笑滑稽。
但如果有人看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不会觉得滑稽了。
祈缘来到了一间面具店，带面具搞事情，在百川市的大咖里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
只是唐闲的v字面具，宋缺的恶鬼面具，都是比较唬人的。
而祈缘选了一个樱桃小丸子的面具。
这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委实画风不符。
随后她又带着面具，不急不缓的去了另外一家服装店铺。
换了一身童装。
于是穿着童装的樱桃小丸子就开始往百川市外围走去。
这画面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但如果有人全程观察，大概很快就会惊掉眼球。
百川市外，四台黄金审判骑士正在接近战场。
这种大杀器对外围的守将们来说，威胁极大，好在数量不多。
北面半兽化的宋缺，即将要进入百分之九十的兽化阶段，开始疯狂的杀戮。
可宋缺再强，一己之力也难以改变北面的局势。
越来越多的人退回百川市的医院，救治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伤亡的速度。
其中不乏一些得力干将。
林决的球棒折了，独眼王的狙击镜上已经有了裂痕。昔日恩怨颇多的天守阁堡垒与林肯堡垒的猎人们，此时此刻也都忘记了恩怨，开始奋勇杀敌。
但这样的奋勇面对一群万兽和审判骑士，也只是一种弱者的嘶吼。
不多时，这些猎人们纷纷的死在战场上。
北面，是整个战场最为惨烈的一面。
偶尔也有医治到了一半的人从病床上爬起，想要回到战场上，他们也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大概率是战死沙场。
林决已经身受重伤。
他没有打算去治疗，现在的医生根本忙不过来。
“他奶奶的，要是有酒就好了，要什么医生！”
预感到今日大概便是死亡之日，林决很遗憾没有酒喝。
说不怕死，那都是假的，世间没有不怕死的人，草莽们也一样，只不过更怕被人说是孬种罢了。
林决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他傻了。
幻觉？
这个带着卡通面具的小女孩怎么回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北方走来？
怪事开始发生，或者对于人类来说，奇迹开始发生。
宋缺距离黄金审判骑士只有不到百米的位置。
眼看着宋缺与四大黄金审判骑士就要展开对决。
但就在林决看到人类迷惑行为的时候，黄金审判骑士们也表演起了机械迷惑行为。
杀红了眼的宋缺都楞了一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见到那四台黄金审判骑士，忽然间掉头，开始疯狂的屠杀周围的青铜审判骑士与万兽。
百分之九十兽化形态的宋缺，实力自然极为强大，他单手就能撕裂审判骑士，所以在宋缺的周边，其实有一小块空地。
最强的敌人便是这四台黄金审判骑士，但忽然间，敌人变成了二五仔，开始发疯一样的攻击其他敌人。
宋缺就站在那一小片空地上，仿佛被遗忘了。
他反应很快，即便在杀声震天，能量波动极为磅礴的此刻，也能够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
百分之九十兽化形态下，宋缺的眼里只有白色与红色，而他回头望去，便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轮廓的人形单位，散发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红光。
这到底是谁？
看身形好像是个孩子？
这红光强大的程度，在宋缺看来，已经跟伊甸之主麾下的几个神使是一个级别。
能够超越这种级别的，目前只有君临和唐飞机两个，暗鸦顶多与神使齐平。
而这三人都在矿区，也都不是孩子的模样。
己方何时有了这么强大的存在？
宋缺惊讶，林决独眼王等人类猎人更是惊讶。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过于震撼。
二五仔审判骑士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四名黄金审判骑士，变成了百余名青铜审判骑士和四名黄金审判骑士。
之后就不见再变多，但一旦某个弃暗投明的审判骑士死去，就立马又有新的审判骑士叛变。
这种“策反”能力，其实是一种意志覆盖，但是存在极限。
对于“樱桃小丸子”来说，目前自己还太弱小，还得慢慢成长。
但足以缓解百川市北面的局势。
而四名黄金审判骑士中的最后一名，终于来到了小丸子的面前，屈膝下跪，将小女孩放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就像美女与野兽的炼铜版本。
“面具怪人，面具菜刀侠不稀奇，这你妈的面具小丸子又是何方神圣？”
林决看呆了，虽然这好像代表着自己能活下来了，但他还是震惊，这百川市到底有多少戴面具的大佬？
宋缺再次回到了战场上，随着兽化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的神识也就越来越清明。
渐渐可以在兽化状态下保持思考。
能够控制审判骑士的，只有秩序者和伊甸之主。
但伊甸之主在矿区，秩序者败北。
而且看起来这个小孩似乎控制数量有限，莫非是使徒？
宋缺不太明白，但在他的诸多猜测里，的确有极为接近正确答案的那个。
带着面具的祈缘，双眼漠然，她只是要夺走一名黄金审判骑士，用于应付百川市内的危机。
至于这百余审判骑士和其余黄金审判骑士，她就当顺手送个人情。
今日之所以这么高调，是因为祈缘算了算时间，很快自己就会面临审判。
她要让很多人见到这一幕。
如今目的达成，就让这些“弃暗投明”的审判骑士，守护好这些人便是。
至于祈缘自己，则往百川市内走去。
她更在意老张的安危。
可是骑着黄金审判骑士没走多久，祈缘就皱起了眉头。
百川市的战场上，又有了变数。
好不容易北面的战局得到了缓解，但新出现的敌人，却让整个战场局势，变得更加恶劣起来。
此前最强的敌人，便是黄金审判骑士和天灾级的万兽，但这一刻，局势发生了变化。
在北面的战场上，出现了三道人形的身影。
祈缘歪着头，眼里有着厌恶。
这三道人形身影她是认得的，因为她与这三人本就是邻居。
在祈缘苏醒前，她被放置在神座的营养舱内，而这三人，则也是七个营养舱里的。
他们是历任的最为优秀的康斯坦丁。
如今成为了伊甸之主的使徒。
“看来他改变了策略，打算将重心放在先征服人间。”
这般说着，祈缘调头，再次驱使审判骑士，往北面战场走去。
第八十二章：人间第一（上）
歧源与祈缘，的确是不同的。
差别在于前者有着最为强大的战斗能力，后者的人性部分更多。
二人的记忆也不共通，但歧源创造祈缘的时候，多少是给了一些认知的。
骑着黄金审判骑士的面具丸子侠，来到了战场的中央，即便高大的黄金审判骑士，在兽化的宋缺的面前，也显得娇小。
【你是谁！】
宋缺已经无法说出人类语言，不过相比起之前，他在高百分比兽化状态下，已经可以保持基本的理智。
他的进步神速，让句芒都感到不可思议。也许这才是宋缺真正的天赋。
让宋缺略微意外的是，祈缘居然可以听懂万兽语言。
“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川市民罢了。”
这装逼的风格，怎么和某个自认平平无奇的人很相似？
此间的部分战场被审判骑士拖住，但万兽就像虫潮爆发一样袭来。
宋缺纵身一跃拦截在了歧源面前，将一群万兽撕裂开。
【这里很危险，退回去，帮助猎人们。】
祈缘想了想，点点头：
“我只是带个消息。你得小心远处的三个人类，看到了么？”
宋缺当然有注意到。
“他们很强大，我无法控制他们。而且他们的能力对你们来说，很致命。”
【这三人是谁？】
“秩序之子，三个都是康斯坦丁。我能牵制其中一个，但是另外两个，得靠你。目前的你，不如秩序之子。”
祈缘实话实说。
宋缺在百分之九十五的兽化形态下，有着超越了一般浩劫级的实力，配上强大的共伤领域，即便是善恶神使，在没有宋缺情报的情况下，也着了道。
但如今这三名秩序之子，赋予其意志的是歧源与伊甸之主，他们三人对人间的一切战力都极为了解。
宋缺，阿卡司，元雾，这些强大的人类对三名康斯坦丁来说并不陌生。
宋缺或许有着浩劫级的数值，可使徒的实力，更强一分。
尤其是面对两个使徒。
“机械大军与万兽大军牵制住了其他几面的人，不要幻想有援军，我没有算到北面会出现他们三个，这意味着伊甸之主的重心变了。”
宋缺大惊。
这个小女孩对百川市和万兽界最为真实的局势竟然如此清楚。
但他压制住了提问的欲望，眼下最紧要的，是要守住百川市北面。
【我要怎么做？】
“人类有着种种极限，但你已经不是人类了，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但现在，假定只有你能做到，那就去拼命吧。”
拼命。
宋缺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说只有拼命一条路可以走，那他从来不会退却。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女孩的说的，也许只是一番胡话，但宋缺却觉得可信度异常高。
他开始计算形式。
猎人加上小女孩所策反的审判骑士，大概能够抵御住兽潮与机械大军。
而小女孩可以牵制住一名使徒。
那么自己要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另外两名使徒解决掉。
这也是北面的战场，或者说整个百川战场，第一次迎来boss战。
黄金审判骑士发射出竭心光线，一道笔直的灰色射线往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模样的使徒贯穿而去。
但那少年冷笑着，也以一道竭心射线迎击。
使徒和黄金审判骑士，乃是将与兵的差别。
这种对拼射线的攻守，自然是使徒强大的多。
与宋缺不同，这个少年使徒，只一眼就认出了小女孩。
他往旁边的两名同伴看了一眼，那二人点点头，少年便走向了祈缘。
而与此同时，宋缺进入了百分之九十七的兽化形态。
这是他所能掌控的极限，也是最强的姿态。
宋缺将另外两名使徒拦住。
那两名使徒一名身形魁梧，长发，仿佛居住在洞穴的原始野人。
另外一个穿着蓝色铠甲，乳白色短发，相比起魁梧使徒，这位铠甲使徒就英俊了许多。
“半人半兽，看来比较棘手，我先对付他。”铠甲使徒说道。
那长发魁梧使徒点点头，明明看起来他更具备与巨大生物对决的能力，但他却接连退却，仿佛是要退到战场之外。
宋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这个长发魁梧使徒并不是看起来那般，一个具备强大肉搏能力的人，而是一个异能者？
宋缺在这一刻准备开启天平之眼，耳边却传来了祈缘的声音。
“不要运用你自己的天赋，你也许会看到很绝望的未来，现在开始，你只需要专注当下。记住一件事，一旦你输了，百川市也就没了。”
祈缘的声音就像涓涓细流，让宋缺的意识清明了些。
宋缺听出了这番话的意思，天平之眼看到的未来并不长久，但即便如此，也有可能让自己看到某些不想看到的画面。
这些画面或许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因为这里——不只是自己在战斗，也有很多自己所重视的人。
与其去窥视未来，不如去拼命守住眼前。
宋缺低吼一声，发动攻击！
百分之九十七的兽化形态，让他有着恐怖的爆发力。
如同狂风呼啸，一道气流席卷着尘埃，蓝色铠甲的使徒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便被巨大到比他半个身子还大的重拳击中。
这一瞬间，铠甲就产生了裂痕。
使徒被击飞，其身体在提到滑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宋缺这一拳之力可见一斑。
但宋缺并不认为这一个重拳就能秒杀对手，他再次发起冲锋，要在对手稳住身形的瞬间，用重拳连打，将其打得体无完肤筋骨破碎！
数十道巨大的拳影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落在了铠甲使徒的身上。
那防御力极为优秀的铠甲，开始一片片剥落。
宋缺就像发狂的野兽一样，乱拳之后，开始用各种足以断筋碎骨的狠辣招式进攻使徒。
远处与祈缘对决的少年使徒说道：
“他还挺厉害，看来我们要赢，也得费些心思。不过最终肯定是会赢的，这个怪物终究是人类变来的，而人类，不是秩序之子的对手。”
祈缘也是这般看的，所以她才说，目前的宋缺，不是秩序之子。
少年的注意力已经从宋缺与铠甲使徒的对决上离开，落到了黄金审判骑士的肩膀上。
“看来你和那个女人一样，是被神偏爱的人，神赋予了你们自由的意志。”
祈缘没有否认，她不需要向他们解释，自己和使徒并不相同。尽管在这个少年使徒看来，自己就是使徒。
大家是在关在一间屋子里的邻居。
少年有些嫉妒。
“明明我更出色的，但自由的意志，却给了最后的康斯坦丁，还有那个女人与你这么一个小孩。我以前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
在少年看来，眼前的小女孩其实和唐景一样，是拥有使徒之身，但又被赋予了自由意志的人。
这是所有使徒都想获得的。
“你理解了什么？”祈缘并不在意，巴不得拖得越久越好。
因为现在的她还太年幼，对付使徒祈缘没有绝对的把握。
“神不是无敌的，她败给了更厉害的神。所以她也会犯错，而你就是神所留下的错误。”
“错误吗？”
祈缘歪着头。
某种意义来说，她的确是歧源的错误。
歧源明明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人类，又将灵魂给分裂出来。
会爱他人，会被他人所爱，会感伤迷惑困顿彷徨痛苦喜悦惊讶。是一个人，最真实的部分。
可也许一个神本就不该有这些过于主观的情绪，所以它们的确是错误。
不过祈缘并没有生气。
大体上，她和歧源也有相似的地方，那便是足够的淡漠。
也许未来会变得更淡漠，这些人性会因为过于危险的生存环境，而被隐藏起来。
但也许未来……未来一片美好，人间不再有那么多悬在头顶的威胁，人们再也没有面对外族的生存压力。
那样的未来下，自己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祈缘摇了摇头：
“你看不到她所看到的未来，所以你才会认为她错了。或者她输了。”
“那么你看到了她所看到的未来？那你猜猜，今日的你，是生还是死？”
少年使徒不再说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消灭祈缘。
他抬起一只手，三名使徒也在这个时候，开始真正的发动进攻。
祈缘微微皱眉。
因为脚下的那些猎人与万兽的尸体，忽然开始动弹了。
就在以少年为中心的巨大范围里，渐渐的有猎人爬了起来，有被撕碎的万兽，用残破的身体站了起来。
少年使徒的能力，便是驱动那些没有意识的生物尸体。
被誉为死之傀儡师。
但让祈缘觉得麻烦的，可不仅仅如此。
在宋缺与铠甲使徒的战场上，也发生了变数。
整个战场只有这些审判骑士和万兽是源源不断的，而铠甲使徒在最后一片铠甲被宋缺的铁拳轰碎后，周围的空间开始发生变化。
宋缺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牵扯自己，这股力量他能够抗拒，但那些审判骑士和精锐级的万兽却办不到。
宋缺本能的后退，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你与万兽的血清融合，成为了一个怪物。呵，可是弱小的人类啊，谁还不是个怪物呢？”
铠甲使徒的能力，便是将周围的环境里，一切生物与非生物，都可以组装成自己的一部分。
眼下无数万兽的断体残骸和无数审判骑士的部件搅和在了一起——蓝色的铠甲剥落了，但筋肉与钢铁的铠甲却被铸就了出来。
如果说宋缺兽化成了一个怪物，那么铠甲使徒便是吸收周围的事物，将各种岩石，钢铁，断骨，血肉融合成了一个怪物。
他现在比宋缺更为巨大！
这便是铠甲使徒的能力，被誉为融合者。
在他还没有成为使徒，担任监察者的时代，他的能力看起来并不出众。
因为这种能力需要挑地方。稍微强大一些的生物，是可以抵抗融合时产生的吸引力的。
但如今不一样，这个战场到处都是材料，而他又成为了使徒。
所以融合时，审判骑士不会抵抗，周围那些死去的万兽也不会抵抗，而弱小一些的精锐级万兽则是抵抗不了。
钢铁，兽骨，筋肉，岩石，木屑，尘埃。
重重物质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材质。
宋缺虽然震撼，但很快发起了攻势！
目标变得更大了，虽然看起来变强了不好，但也更容易击中！
恐怖的拳头落在了铠甲使徒的身上，但宋缺惊骇的发现，自己竟然难以造成伤害。
足以毁灭山体的强大铁拳，也只是在这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拳影。
这种对手最适合让元雾从远处一击必杀。
但元雾在城市的另一面，正被兽潮和机械大军包围。
宋缺的连打几乎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铠甲使徒的反击，也无法对宋缺造成有效伤害。
这二人的对决似乎会变成一场拉锯战。
可使徒都具备一种对生物有着超级杀伤力的手段——竭心射线。
不管是速度，还是致命性，竭心射线都比肉搏强大太多。
一时间，战斗的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宋缺开始不断地奔逃着，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竭心射线。
铠甲使徒用玩味的目光看着宋缺，就像在戏耍老鼠的猫一样。
彼方的战场上，也开始慢慢的发生改变。
死去的生物自然就不会再有意识，而没有意识的生物，都可以被傀儡师所操控。
这种能力在大规模攻防的战场上，几乎是一个bug。
越来越多的猎人们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万兽用魂晶黯淡无光的身体开始行动。
祈缘的能力，目前可以控制少量的审判骑士，数量恒定。足以组成一道北面的最强防线。
但现在有了傀儡师，一切都变了。
因为随着战斗里双方死亡数量的加剧，不管哪边占据优势，傀儡师手里的兵都会越来越多。
不管是铠甲使徒的融合，还是少年使徒的傀儡操控，在这个战场上，都是如鱼得水。
祈缘斜了一眼宋缺。
宋缺如今被另一个使徒，压制的极为狼狈。
她没有天平之眼，所以不禁对未来有些担心。
如今的局面，还是有可能胜利的。
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将使徒杀掉，一切局面都会好转。
只是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宋缺。
祈缘看着远处第三个退出战斗范围的使徒，这个使徒现在还没有出手。
但祈缘知晓他的能力。他的能力极具威胁，但却有可能，对宋缺带来某些变化。
第八十三章：人间第一（下）
使徒加入战场后，一切都开始改变。
北面的战场上，猎人们的压力越来越大。
宋缺被铠甲使徒彻底给牵制住，祈缘也与傀儡师在战斗中。
林决独眼王等等猎人精锐们的压力骤然增加。
他们在百川市这个地方，本就不具备任何战斗天赋，靠着的都是柯冶柳浪与五十一堡垒的那些人多铸造的武器装备。
极限手套量产版的威力，配上海神宫殿里无穷无尽的魂晶资源，猎人们都拥有了对抗万兽的实力。
但力量与速度却是无法提升。
极限手套也无法让一个人快到能够躲避竭心射线。
而这些被傀儡师操控的万兽尸体与人类尸体，力量和速度却是异常强大，远比尸体们生前更强。
这种不平衡的战力差距，让猎人们的火力越来越小。
挥舞着铁剑的宫昆，举着球棒的林决，身旁就有十数号敌人根本无法瞄准的独眼王，还有惯于布置陷阱却因为敌人太多必须肉搏的钟修然。
甚至连之前背叛了百川市的齐寻都在战斗着。
黎铮虽然断了一臂，但止住血后，很快又投入到了战场上。
黎家的罪孽无法洗清。
可如果这一战能够胜利，那么今日的英勇，总归会让黎家的形象稍微好一些。
每个人都在奋战，于这不见尽头的战场上。
他们还能勉强支撑，只是必然不会太久。
宋缺与面具小丸子似乎与敌人难分胜负。
北面战场经历了希望，如今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而真正带来绝望的，是第三个使徒。
那个距离战场最远，一头长发身形魁梧的使徒，他看起来如同野蛮人一样，肌肉里蕴含着爆炸性的能量。
但这个野蛮人使徒并没有加入战场。
他长发舞动，原本浓眉大眼的，眼里的瞳孔忽然消失，双眼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看似中邪了一样的举动无人在意，因为他离战场实在太远。
这位使徒的招式也是准备阶段最久的，可一旦完成，在此时此刻的战场上，会带来无可消除的绝望氛围。
死之傀儡师操控的是尸体。
鞭尸昔日的同伴，对于林决来说没有太大的心里负担。
这是生死一线的战场。他没那么矫情。
这堪比合金的球棒打在已故之人的脑袋上，没有一点手软。
唯有夜枫，无法对前队长古洛痛下杀手。
他咬着牙，极限手套对准了古洛，却始终没有进攻。
砰！
就在夜枫犹豫的时候，一枚子弹忽然穿过了他的肩头。
巨大的力道将夜枫的肩膀炸了个稀碎。
夜枫甚至来不及发出痛呼，因为绝对的痛苦下，人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古洛开始疯狂的扑向也夜枫。
夜枫扭过头去，意识已然模糊，他只想找到是开枪射中了自己。
当他看到举枪之人的时候，夜枫的表情里写满了恐惧。
独眼王。
狙击枪的枪口冒着烟，独眼王举着枪再次对准了夜枫。
一边的古洛也越来越近。
夜枫已经没有心思去对付古洛，他看到的画面，让他绝望不已。
也许这个时候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独眼王的双目忽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不仅仅是独眼王，还有许许多多昨日一同并肩作战的猎人。
他们都是最为精锐的猎人，他们活过了第一日，却不想在第二日，都忽然中邪了一样，成为了敌人。
夜枫确信独眼王没有死，与周围那些被拉起来的尸体不一样，独眼王的身上有着生命气息，但他和周遭的许多猎人，就像是被精神控制了一样。
古洛终于来到了夜枫面前，夜枫已然放弃抵抗。
面对已故队友，他尚且难以下手，这些还活着的人，就更没有可能下手。
就在古洛准备将夜枫撕裂的时候，一道闷沉的砸击声传来。
古洛的脑袋变了形，浆液飞溅。
林决举着球棒，说道：
“走，如果你还是清醒的，就赶紧起来，别特么的倒在地上装死！”
夜枫怔住，林决明明也意识到了，大概是敌人的某种手段，现在不仅仅是死人被操控，活人里也有三分之一被操控。
这场战斗还怎么打？
“我下不了手……”肩膀处血流不止，夜枫其实已经无法战斗。
独眼王的第二枪还没有袭来，林觉便发动极限手套的勾爪，就将夜枫拖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独眼王像是锁定了夜枫。
林决没有犹豫，拦在了夜枫身前，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向独眼王，同时说道：
“在你身后的是百川市，你下不了手，你要保护的所有人都得死！”
夜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兄弟相残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本就是最为残忍的行动。
林决与独眼王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二人也是宋缺小队里，关系最铁的两个。
夜枫做不到林决这般，但他佩服林决！
越来越多的猎人双目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本就不多的守城英雄们，如今面对的，不仅仅是减员，还有来自精神层面的困扰和煎熬！
林决的球棒终于逼近了独眼王，他眼含悲痛，球棒狠狠砸在了独眼王的脖子上，一棒击晕。
作为一个老流氓，林决很清楚殴打哪个部位，能让人迅速晕眩。
但这个办法不是长久之计，他一棒一个，也架不住不停的有活人或者死人爬起来。
百川市北面即将失守。
如果不解决掉两个使徒，形势必然越来越恶劣。
林决也注意到了，祈缘自然也知道，甚至在三名使徒出现的时候，就明白会有现在的情况。
她没有天平之眼，但她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远方与铠甲使徒对决的宋缺，同样也知晓了局势的恶化。
但这位使徒在战场上不管甲胄被宋缺瓦解多少次，总会有新的铠甲诞生。
这片战场，对于这位使徒而言，简直就是一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人类是没办法与使徒作战的。你只是一个卑微的生物，能够缠住我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
秩序之子们历来都是狂傲的。
眼前这个人给宋缺的感觉，就像是羲和。带着一种优越感，种族主义。
百川市北面终于有万兽与审判骑士开始突破，在北市区，乔珊珊和依米还有句芒等人正在不断救治猎人们。
如果医疗地区混入了敌人，死伤将无法估量。
宋缺很着急，可偏偏没办法抽身。
他已经看明白了。
这三名使徒分工很明确，其余两人其实并不擅长战斗。
但一个可以操控亡者，一个可以操控生者。
带着面具的小女孩所带来的的优势，荡然无存。
而这个铠甲使徒，不断地吸收周围的物质来完善自身铠甲，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虽然无法压制自己，却绝对可以牵制住自己。
尤其是那些竭心射线，让宋缺的进攻手段不得不变得谨慎。
时间拖得越久，猎人就会越少，对手的数量就会越多。
百分之九十七已经是宋缺和句芒认定的极限。
这个程度上，再提升一个百分点，实力也会大幅度的增加，但兽性也会极大程度增加。
如果被暴怒与杀戮欲望淹没，宋缺甚至可能成为人类方的麻烦。
“你在看哪里啊！人类！”
在宋缺慌神的瞬间，铠甲使徒的竭心射线终于命中宋缺。
这是一个致命的疏忽，原本势均力敌的战斗，在一瞬间就有了极大地扭转。
怪物般强横的生命力，在这一刹那开始，大量的流失。
最为恶劣的局面到来。
宋缺看着无数猎人相互厮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本就是一个慈悲温柔之人，眼前的一幕对于宋缺而言，无疑最痛苦的折磨。
宋缺倒在地上，在被一道竭心射线命中后，又有十数道竭心射线袭来。
重伤之下，他根本无法闪躲。
这是秩序者所创造的，对生命有着绝对抹杀能力的攻击手段。
宋缺的身体开始迅速的腐坏，兽化的身躯也在不断地缩小，眼中的血红色急速的褪去。
他歪着头，看着远方。
耳中渐渐只有脑海里的声音，战场的厮杀，来自对手的嘲弄，都一点一点的消失。
宋缺隐约听到了钟声。
像是自己六岁那年，父亲带着自己去第三层的教堂时所听到的。
“他有着一个圣洁的灵魂。”教堂的神父有着大智慧，开导过很多人。
“所以这个污秽的世界，一定会让他很痛苦。”神父慈悲的叹息时不时的会出现在宋缺的梦境里。
宋缺以前不懂，但渐渐的就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与自己所期待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污浊不堪的世界，值得自己去拯救吗？
没有未来的未来，就不值得去开拓了吗？
这个世间，拥有真正的正义吗？（注）
很多问题宋缺想不到答案，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凭借着同理心去行动。
他总是站在他人的立场上，很少为自己考虑。
这个世界不管怎么样，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冲在了最前方。
……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仿佛另一个喧闹的世界在等待着宋缺归去。
宋缺有些累了，他的眼皮变得沉重，想要沉沉的睡去，随着意识和光，走近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远比他所知道的现实要圣洁很多。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刺耳的枪声。
梦境里的种种美好，就像是飞鸟一般齐齐消散。原本模糊的视线里，有了一处清晰的景象。
举着球棍正奋力厮杀的林决，捂着被子弹贯穿的腹部，无奈的笑了笑。
哐当，球棒落在地上。
林决与宋缺隔了很远很远，但此时此刻二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
雏儿做老大，最没意思了。
这是林决对宋缺吐槽的最多的话。
他就想带宋缺去沾些人间污俗的事情，因为总是担心，这个老大太过正经单纯，有一天会发现，世界是容不下单纯之人的。
比较起来，林决还是更喜欢当年在第三层时，遇到的那个小子唐闲。
刻薄归刻薄，但事情看得通透。所以最初被招募进宋缺小队时，林决认为宋缺终究是不如唐闲的。
只是相处了很久后，林决终于还是折服于宋缺的品性。
因为有宋缺这种人在，林决这个对世界冷眼看待的老痞子，都开始相信正义二字。
如果现在要问林决，唐闲和宋缺，这两个最优秀的人类他想跟谁，林决会选宋缺，毫不犹豫。
“少一种人不成天下，这个世界应当有你……老大……我……林决，不能再跟着你了……”
宋缺听不到林决的声音，因为隔得太远，因为战场喧嚣。
……
林决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爬起来，以百川市敌人的身份。
宋缺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好友们一个个离去，自己守护的东西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掠夺。
整个人类的未来，也在变得暗淡。
绝望如同漆黑的油液，将整个天地也涂抹得漆黑无比。而林决的死亡所带来的愤怒，就像一点星星之火。
铠甲使徒原以为宋缺即将死去，他将宋缺残破不堪的身体扔在了一边，准备向傀儡师那边走去。
但他才走几步，猛然间感觉到了极大地危机感。
怎么回事？
他急忙回头，见到了惊诧的一幕。
原本已经褪去血丝，这一刻开始疯狂的生长，让宋缺的双目变得更为猩红，与之一道的，还有他早已腐朽残破的躯体。
竭心射线之下，从来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短时间内恢复伤势。
宋缺给使徒的感觉，不像是在恢复，而像是一种破灭前的绽放。
远处的祈缘看着这一幕，一点也不意外。
她很早就猜到了。
宋缺的理智，在压制着兽化的进度。
也就是说，这个人用自己的意志，强行与野兽的破坏欲抗衡。
但人类……哪有绝对理性的存在？唐闲这样的人，都尚且会愤怒？何况宋缺。
只要宋缺解开了脑海里，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限制，他就能够变得更强大。
原本祈缘以为自己会笑，可看着宋缺不断兽化的身体，她却笑不出来。
是人性使然么？
她默默的看着宋缺，等待着英雄表演最后的落幕之舞，这种悲壮的一幕，让祈缘忽然有些心疼。
围观着这一幕的，不只是祈缘，还有三名使徒。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类可以散发出如此强大的威压。
恐怖的兽吼之声，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昔日战友的死亡，终于崩断了宋缺最后的一丝理智。
听着这兽吼之声，句芒看向一旁忙碌的乔珊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阿卡司，元雾，卿九玉，白曼声，还有所有在百川市奋战的英雄们，都听到了这恐怖的兽吼——
带着凄厉与愤怒，以及灭世的威压！
兽化形态，百分之四百。
这座战场上，最为究极的怪物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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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宋缺这种人是否存在，至少现实里我没有遇到，但我希望他是有的。所以剧透虽然会降低体验度，但这里告诉大家，宋缺不会死~）
第八十四章：奇迹之人
巨大的怪物出现在战场上，黑色的皮肤仿佛是岩浆冷却之后的岩石。
猩红的双目在战场上让所有人胆颤心惊。戾气化成的角庄突刺遍布在怪物的后背上。
獠牙，利爪，布满了钢铁鳞片一般的巨大尾巴。
如果说此前的宋缺，还有着依稀可见的人类轮廓，那么现在的宋缺，则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个怪物发出咆哮，兽吼之声让视线里的天地变得扭曲。
以宋缺为中心，周围的万兽和机械大军瞬间被恐怖的冲击力震碎。
明明没有接触，铠甲使徒的铠甲却开始无端的剥落。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周围的骨血与钢铁再次汇聚成使徒的铠甲，将其牢牢的包裹住。
铠甲使徒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
在他活着的那个时代，人类就已经开始尝试将万兽血液注入体内。
见到宋缺的第一眼起，他便明白了这个人类被注入了万兽血清。
而且是极为珍惜的血清，但依然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可眼下，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恐惧，让他感到羞怒。
所有的竭心射线开始疯狂的射向巨兽化的宋缺。
宋缺巨大的身躯比百分之九十七兽化形态时又要高大了十数倍。
远在战场之外，百川市内的句芒，不可思议的看着城外那高大模糊的身影。
大地在微微的颤抖，即便是百川市北市区的医院，也都能感觉到瓶瓶罐罐碰撞时所发出的声音，像是这座城市也在恐惧着某个怪物。
乔珊珊顺着句芒的视线忘了过去，她还没有将这个怪物与宋缺关联起来。
因为所有百川市的核心们，唐闲的小圈子里的人，都以为宋缺靠着自己的意志，将兽性给压制住了。
他只会越来越纯熟，逐渐掌握兽化的能力。
句芒也是这么以为的，在她看来，如果宋缺能够从百分之九十七，迈进到百分之百，完全兽化形态，战斗力大概还能提升三倍，但完全兽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眼下宋缺的形态，却是完完全全的超出了句芒的意料。
这就像一个还在山脚的人，忽然间出现在山顶。而且还是另一座更高山峰的山顶。
“兽化形态的暴走？这种事情真的存在？”
句芒不敢把这话念出来，只是心里这般想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代表着宋缺已经完全失控了。
甚至即便宋缺失控，乔珊珊也不认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事实只能是两种情况，宋缺或许失控了，但不可否认，或许是内心对于正义有着绝对的执念，这使得宋缺总是在最为绝望的时刻也不会放弃。
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乔珊珊内心已经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想要从句芒那里听到些否定的回答。
句芒转过身，开始继续医治那些伤患，随后平静的说道：
“那是一个奇迹。”
乔珊珊怔住，手中的手术钳落在地上，好一会儿后，她才在周遭的痛呼声，与巨兽的咆哮中回过神来。
百川市外，北面战场上，对这一切完全不陌生的，只有带着面具的小女孩。
她感觉到有些难过，这种情绪从来不曾有过，让她略觉得困扰，因为不管怎么说，她与宋缺都没有任何交情，自己没有难过的立场。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隔着面具，傀儡师使徒自然无法知道祈缘的表情。但通过祈缘的眼神，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祈缘内心深处是平静的。
“伊甸之主处心积虑让我们观察数百年的人类，甚至它与人类的合作，远比我们知道的要早，你们也只不过是我……我姐姐用不上的容器罢了，秩序之子或许很强，但拯救世界和毁灭世界这两件事，都轮不上你们。”
祈缘不再看着宋缺，也不再理会少年使徒，她依旧坐在黄金审判骑士的肩膀上，慢慢的往百川市内走去。
“想走？没那么简单！”
少年使徒立马驱动无数尸体准备拦截祈缘。
但在他行动的一瞬间，一道恐怖的目光锁住了他。
这道目光是如此的骇人，以至于连使徒都打了个寒颤。
从方才开始，巨兽化的宋缺，一直没有行动。他像是在审时度势。
而下一刻，使徒终于明白为何祈缘要退开。
他脚下的地面忽然崩裂开来，一只巨大的长满了戾魔角的触手从地面伸出！
不远处的宋缺微微屈膝，单手触碰着地面。
他的手指就像深入地里的植物根茎，盘根错节，根茎再生出根茎，而这些根茎又缠绕在一起，极短的时间里，就汇聚成了一条巨大的足以卷碎一切的触手。
触手上满了和他背部一样的戾魔角，如同某种巨型蠕虫的牙齿。
死之傀儡师想要躲开，但那些由手指延伸分裂而成的根茎瞬间又分散开来。
就像一朵食人花猛然间绽放！
傀儡师使徒赫然发现，自己最多只能逃出一朵花瓣的距离。
如同在巨兽的口中求生，但却快不过巨兽的巨口咬合的速度。
傀儡师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最后的感受，则是被无数利齿一般戾魔角不断地碾压，切割，穿刺。
当宋缺的手准备离开地面的时候，这些根茎开始收缩进他的身体里。
战场的地面，出现了一道深渊般的坑洞，而死之傀儡师，只剩下一堆破碎的脏器残渣。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人，即便宋缺是正义的一方，但他所兽化的这个怪物，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招解决了一个使徒，这是连祈缘也没有想到的。
远处高空中对付巨型蝙蝠的达克，早已深信自己是一只剑羽鸭，虽然现在变成了凤凰，那也不过是类似于小丑鸭变成白天鹅的行径。
达克从不迷茫，自己绝对是一只鸭子。
可它忽然觉得，远处那个怪物，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达克说不清楚，仿佛与那个怪物相识已久。
曾几何时，在某个梦境里也见到过。
混沌。
代表着天地开辟之前，宇宙一团模糊的状态。而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就有很多吞噬光与意识的生物。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可以变换成任何样子。远远望去，也许它们只是一团由触手和角状牙齿组成的怪物。
至于四凶兽的混沌，则是由顾饮，利用混沌的特性，参照远古时代人们的想象所制成。
宋缺现在的形态，大概类似于混沌基因的返祖。
所以达克有一种难以道明的熟悉感。
这并非是进化，确切来说，就像是唐很肉从雷枭变成刀枪不入形态那般，是一种胜似进化的变异。
只是宋缺还在努力的维持着“身躯与肢体”的概念，让自己没有变成一团不规则的形态。
解决掉了一个使徒，下一个使徒也在劫难逃。
人们只看到那些被操控的死物开始集体的定格住，而后，纷纷再次回到死亡的国度。
战场上一下子倒了一大片的人。
宋缺的眼神凶狠的盯着远方那个操纵活人的使徒，明明距离极远，但宋缺所做的事情还是和刚才一样，唯独变化的，是将单手触碰地面，变为了双手触碰地面。
数以千计的根茎一般的触手从地底深处，精准的穿过了无数万兽的脑袋与审判骑士的头部。
而后如同蛇潮一样，开始不断的向远方那名精神控制的使徒靠近。
靠近的速度很快，快过那名使徒逃亡的速度，被追击到只是时间问题。
铠甲使徒意识到了这一点，驱动周围的审判骑士，再一次对宋缺发动竭心射线。
但宋缺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身体其实没有固定的形态，于是抽回了数百道根茎，组成了两道翅膀，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包裹住。
而那些戾魔角则在翅膀的外壁上再次生长出来。
竭心射线全部打在了翅膀的外壁上，但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没有对宋缺造成任何伤害。
前方追击使徒的黑色根茎终于将使徒逼迫到了绝境。
心脏，脑子，膝盖，手肘，肺叶，胃袋。只在一瞬间，这位魁梧的使徒便被无数道触手贯穿，死状极为惨烈。
看到了这一幕的铠甲使徒，终于明白了宋缺是一个怎么样的怪物。
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宋缺现在的实力，恐怕比神使还要强大。
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铠甲使徒将周围所有的物质再度融合为一面巨大的盾牌。
这面盾牌并没有挡住宋缺的攻击。
这一次，宋缺没有再发动触手，而是将所有根茎收了回来。
他纵身一跃，直接踩踏了方圆十丈的地面。一阵阵风暴让巨石腾空。
在巨大的碎石之间，铠甲使徒不断地于其中腾挪，却忽然间眼前一黑，看大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庞大到遮蔽他视线的手掌。
如十万大山从天而降，使徒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痛楚，整个身体便被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给拍碎。
就像是拍一只苍蝇。
意识根本反应不过来，身体便已经没有一处完好。原本不断往他身体处汇聚的铠甲材质，那些岩石，碎肉，钢铁，全部如同冰雹一般落在地面。
三名使徒死去。
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只是所有人都不敢欢呼，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也因为宋缺的兽化形态，实在是像极了人们想象中那些魔化的怪物，邪恶而残忍。
甚至会给人一种，下一秒他就会变成敌人的感觉。
祈缘与句芒对此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看法。
在句芒看来，宋缺已经彻底的变为了野兽，这种暴走性质的兽化，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可逆转的基因吞噬。
现在的宋缺，已经不再是人类。
但祈缘却是另一个看法。
“精准的击杀了三名使徒，期间也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但没有误杀一个人类，所有的进攻都落在了审判骑士与万兽身上。”
祈缘这般想着，心里已然有了惊诧。
她终究比句芒看得更远，但即便如此，也有些事情是祈缘所无法理解的。
到了这个形态下，宋缺似乎还有一丝理智。
正是这最后的一丝理智，让他能够找准自己的对手。
尽管比句芒要预估的乐观些，但祈缘无法想象，宋缺的意志力会惊人到这种程度。
一天之内，同一个人带给了祈缘两种不曾体验过的情绪。让祈缘对人性有了一种新的感悟。
兽化到了这个形态，祈缘认为宋缺还有人性，但她无法意料到宋缺会做的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画面，也是所有人困惑与震惊。
宋缺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变小，但并非是解除兽化。确切来说，是他的身体开始“逃离”。
那些穿透力与杀伤力极强的触手，渐渐的剥落，像是无数条巨蟒组成了一个集合体，而如今，这些巨蟒又开始各奔东西。
只是脱离了整体后，这些触手并没有存活多久，就像是寄生虫脱离了宿主。
这一幕是如此的让人恶心，但又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悲壮。
无数的触手逃离了战场后不久，便成为了未知的黑色死物。
而随着这些物体不断地从宋缺身上剥落。
宋缺人类形态的本体也终于露出了一部分。
密密麻麻的黑色根茎将他包裹住，如今这些黑色根茎开始脱落。
看到了这里，祈缘才明白了。
宋缺类似于那个巨大怪物的魂晶，如今这颗“魂晶”或许是害怕自己对人类造成伤害，正在强行让自己解体。
她由惊诧变为震惊。
驱动着早已没理智的巨大兽躯战斗，在战斗结束后，又靠着对人类的保护欲望，强行让自己解体死去，这种意志实在是过于惊人。
不久之后，所有的黑色根茎都变成了死物，宋缺干枯腐朽的身体跌落在地。
战场上的双方早已陷入了厮杀中。
使徒死了，还有无穷无尽的审判骑士与万兽大军。
宋缺倒下了，百川市里头仍旧还有无数要守护的人。
这就是战争。
看到最后宋缺从巨大的怪物身躯里跌落的时候，无数的猎人内心悲痛不已。
杀声震天，猎人们再一次燃起了斗志。
这是守卫百川市的第二日。
林决战死，夜枫重伤，在百川市北面的外围，还有许许多多的知名的，不知名的猎人。
而这一日最让人们悲痛的，是猎人领袖、北面最强的英雄，宋缺战死。
源源不断的兽潮又涌入了战场，所有死去的亡魂没有人悼念。
因为根本没有时间。
唯有祈缘，在这个时候像是一个闲人。
她驱动着那台审判骑士，来到了宋缺陨落之地。看着宋缺那毫无生机的干枯的躯体，她从审判骑士的肩头上跳了下来，然后蹲在宋缺的残躯胖，眼里带着疑惑。
“居然只是快死了却还没死。你果然是一个奇迹。”
黄金审判骑士忽然得到了某个命令，它将宋缺扛起，祈缘就牵着黄金审判骑士的手，慢慢的往百川市内走去。
既然派来了使徒，祈缘确信伊甸之主已经改变了计划，也许不久后，不止是北面，其他几面也都会出现可怕的强敌。
她算了算时间，觉得某个人应该出现了。他要是再不出现，百川市就快守不住了。
第八十五章：唐闲的新发现
矿区，极东海岛。
唐景没想到唐闲会来到这里，这让他大为意外。
在与唐闲一道使用传送裂缝来到了阿玛拉洲以北后，唐景以为唐闲该是立马找到传送裂缝通往百川市。
但唐闲没有这么做，而是路往东北方向行进，前往了这座神秘的海岛。
一路上唐景与唐闲见到了有史以来最为空旷安静的北方大陆。
几乎所有的万兽，都转移去了南方，开始征战另一片神秘大陆。
而在这个时候，唐闲带着唐景往东北方向的海岛走去，唐景的确不明白用意。
但他相信唐闲，直到来到了这座岛，看着海雾弥漫中，那些巨大的祖顿巨人石像轮廓，唐景才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一个地方，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哥哥，现在百川市一定很需要我们。”
“伊甸之主或许会想办法给百川市制造困难，但我们如果不找到打败它的最后力量，百川市只会面对源源不绝的敌人。而南方的君临与唐飞机两个家伙牵制着伊甸之主，现在正是我们探寻这个地方的最好机会。”
唐闲发现这里的海雾终年不散。
也不知道那些祖顿巨人到底在这座岛上，以石化的姿态存在了多久。
唐景对于这座岛很陌生。不多时便跟着唐闲来到了浓雾之中，看到了远处那座巨大的，深入云端的高塔。
高塔外围，元素乱流地带之外，便是那些屈膝的祖顿巨人。
“你很在意，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吧。”
“是的。”
“百川市有宋缺和阿卡司他们在，短时间内能够撑住，但必然很惨烈。”
“哥哥，你好像变了，如果他们之中有伤亡呢？”
“我有着我自己的灵魂，身体也是我自己原本的身体为模板所做，但现在的我，计算的强度比以前更高，作为秩序者，歧源并没有藏私，我现在不仅仅是战力上有了极大的提升，计算能力，也远远强过以前。”
唐景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看着远方的迷雾，说道：
“所以你想到了以前你不曾想到的事情？”
“是的。如果一个人能够看到更远的未来，往往这个人对过去也比其他人了解的更透彻。百川市很需要我，我很担心他们，但我必须得来到这里。宋缺他们的命，暂时只能靠他们自己。我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去支援。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把这边的事情了结。”
唐闲跨入了元素乱流地带。
如今的他，实力和当初的歧源不相上下，已经是超越了寻常兽神，这些元素乱流自然无法奈何他。
唐景说道：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这个地方哥哥也探索过了不是么？”
“以前的我没有注意到很多细节。我只是察觉到了伊甸之主在引领我前往这个地方。”
天空中的雷电与火焰像是有了意识，根本不敢靠近唐闲。
唐景以为唐闲会靠近那座高塔，但实际上唐闲却根本连都没有看一眼高塔。
这座岛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近千名祖顿巨人在岛上都可以排列开来。
看起来这座高塔在整个岛屿中心，又被元素乱流包裹，很容易的，会让人以为这座岛的核心便是高塔，也就是伊甸之主的藏书馆。
“什么细节？”唐景问到。
“最开始是狐族的族群里，有伊甸族生物告诉我岛的位置。以至于我察觉到后，下意识的就认为白霜前辈错了。”
唐闲来到了塔前，没有停留。
“白霜前辈曾经说，看到过大量的祖顿巨人，抬着类似棺材的物体，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时间线大概在诸神黄昏之后，兽神才陨落不久。”
唐景说道：
“棺材里的，是失落知鸟？”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必然是和它有关。”
“可是关于失落知鸟，它的传承不是在暗鸦身上？”
“暗鸦天赋异禀，有着凌驾于浩劫之上的实力，但海神曾经说过，兽神传承只有兽神可以拥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伊甸之主，法官三人可以拥有。”
对话中的二人，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出了高塔很远的地方，来到了元素乱流之外，岛屿的另一端。
此时唐景已经有点明白了。
而这座岛很神秘，以前可以移动，后来没办法移动了，岛上有元素乱流防护着的高塔。
任谁穿过乱流，找到高塔，都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努力，也承受了风险，这座岛最大的秘密应该就是这座高塔。
也因此，很容易就放弃对这座塔其他地方的探索。
这是一种思维惰性。
唐闲以前也有，但如今成为了秩序者，计算能力再次提升，便想到了自己所疏漏的。
“也就是说，暗鸦没有失落之神的传承，那么这个兽神传承还在？那暗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类真的可以在没有兽神传承的情况下，变得那般强大吗？”
“是的。就在这座岛上。”
“为什么是这座岛？”
“因为这座岛有祖顿巨人。”
“这跟祖顿巨人又有什么关系？”
唐景了解了一些，但如今思维还是有些跟不上唐闲。
唐闲说道：
“两个判断点。让我确信这座岛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第一个，暗鸦以前不曾出现，却在我接触了这座岛之后，很快出现了。你觉得有巧合没？你有没有发现，暗鸦其实很多时候很安静，但你跟他说话，尤其是听到他那些招式，又会觉得很……羞耻？”
唐闲看向唐景。
唐景皱眉，这的确很巧。
暗鸦是如何沉浸了几百年都不在矿区活动的？
他看起来明明更像是一个中二少年。
这很矛盾。
因为一个热血中二的人，内心是向往不羁与自由的。
可暗鸦呢？暗鸦的表现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说法是自己在一个地方闭关了几百年。
“总不能暗鸦是……兽神？”
唐景记得元雾在讲述圣山之战的时候说过，除了镜之眼，也就只有暗鸦对法官造成了伤害。
从唐闲的种种推论来看，暗鸦或许就是兽神。
可唐闲却说道：
“破坏神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世界，的确有天生的强者，但也有后天的强者。暗鸦是人类，我确信这一点，因为君临无法听懂的暗鸦的语言，而暗鸦的确对一千多年前的那个时代很了解。他前往百川市时，那种震惊与落寞的表情，做不了假。”
唐闲不认为暗鸦是兽神，暗鸦的的确确就是兽神的传人，而不是传承者。
在失落之神的改造下，暗鸦也有了远超天赋者的强大力量。
唐闲没有继续深入说，而是开始说着第二个因素：
“第二个判断点，祖顿巨人。白霜曾经说过，祖顿巨人迁徙群中，看见过巨人抬棺。而祖顿巨人很巨大，如果大规模移动，阵仗不小，我们要找到它们不难，我原本以为，兽神传承搜集，失落之鸟的传承最好搜集，但后来我发现，除了去年那次狩猎盛会，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祖顿巨人。它们去了哪里？”
“失落之鸟象征着退化，伊甸之主代表着进化，这是两个极端。我见识过祖顿巨人，那是一个憨厚的生物族群，但它们对进化有着强烈的渴望。红土林变成了红土峡谷，去年那场狩猎盛会，每个猎人估计都心有余悸。为什么？因为祖顿巨人和祖顿圣树实在太过于疯狂。”
如果将人生经历总体回顾为一本书，一个记忆力越好的人，就越能找出呼应未来的伏笔。
唐闲以前找出了一些，如今变成了秩序者，想象力和逻辑没有再次升级，但提升了运算速度和记忆力，很多以前可能忽略的伏笔，就被他再次找到。
“诸神黄昏之后，祖顿巨人开始为法庭修建各处的圣地，天坑圣地里，我就见过它们为烬龙修建的宫殿。那个时候我确信，祖顿巨人被法庭所控制。”
“这些事情看似没有关联，但我却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个看似大胆实则合理的推论。”
“是什么推论？”唐景没想到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族群，会在这个时候起到线索作用。
唐闲说道：
“法官是明面上的叛徒对不对？”
“是的。”
“而祖顿巨人帮助了法官，原因也许是法官以进化来诱惑了祖顿巨人。”
“这么说也合理。但之后呢？”
“君临和暗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打了几天几夜，你不在场，并不知道当时暗鸦的反应。”
“暗鸦是什么反应？”
浓雾过后，唐闲与唐景来到了一片悬崖之地。
岛上断崖，这不只是唐景，唐闲也都是一惊。
这座岛看起来，不仅是很高，还很深。
唐闲看着断崖说道：
“暗鸦很厌恶法官。对万兽法庭有着近乎不讲道理的恶。而正常来说，兽神传人都会讨厌万兽法庭的。可暗鸦对万兽法庭的厌恶，甚至比玄鸟，比赤帝海妖，比冥凰执念都要可怕。”
“这里头有关联？”
“有，这座岛以前可以移动，也就是说，也许这里是伊甸之主的第二个圣地。而法官曾经说过，圣山之所以可以移动，是因为圣山本就是一种巨大的生物。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被石化的祖顿巨人，其实就是以前让这座海岛移动的动力源？”
唐景震惊。
这个推理的确很大胆，但是……很有说服力。
唐闲说道：
“而失落之鸟的传承地，也许就在这里头，因为暗鸦的招式，是带来各种各样的负面状态，其中就有石化。如果你是伊甸之主，你会在这座岛上弄一千多个祖顿巨人石像吗？”
“不会。”
“是的，所以这些石像……原本不是石像，而是被失落之鸟，在临终之前石化了。”
唐景无法反驳这个想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唐景这下彻底明白了，有些东西唐闲没有讲，但唐景本就聪明，自己也琢磨过来了。
这座岛就是失落之神的传承地所在。
这些祖顿巨人分为两部分，大部分就在岛上，一部分则在北方大陆。
失落之鸟痛恨法官。
而祖顿巨人又渴望得到进化，基于这一点憨厚的巨人们被法官苏利用。
于是失落之鸟开始奴役这些祖顿巨人，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自己藏在了棺材里。让祖顿巨人将自己抬到了这座岛上。
至于为何没有发现伊甸之主的阴谋种种，因为塔里的文字，只有唐闲和歧源可以读懂。
法官也是靠着顾饮才了解到了里面的内容。
失落之鸟最终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找到自己的传承，所以这座不断移动的岛屿，成为了失落之鸟的最后一站。
而它死前做的事情之一，便是将这些巨人全部变成了石像。
也因此，这座海岛停了下来。
如此一来，就全部能够对上号。
至于伊甸之主和法官为何都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很简单，上一次法官发现这里，也陷入了和唐闲一样的思维误区。
那就是这座高塔，太过于耀眼。
就像一堆浅色里出现了一团深色。
唐闲第一次都忽略了这个地方，伊甸之主和法官则更容易产生这种思维误区。
最为神秘的失落之鸟，它的传承之地，居然就在最终boss的藏书馆旁边。
这谁又能想到？
这座岛伊甸之主的目的，是为了让人知道自己的丰功伟绩。它自己都不见得会来这里。
如今还没有解开的谜团，便是失落之鸟的传承到底在这座岛上何处。
以及暗鸦身上的种种秘密。暗鸦为何出来的那么巧？就在唐闲等人离开了高塔后，暗鸦就横空出世。
唐闲和唐景看着脚下的悬崖。
“看来答案就在下面。”
“答案的确就在下面，而且有人先我们一步了，不过还好，它还没有离开。”唐闲笑了笑。
“谁？”
“我能想到这些，其中一个提示，是来源于暗鸦的出现时机，和暗鸦的进攻手段。”
唐闲没有说透，唐景已然听明白了。
“所以……能够走出思维误区的，便是与我们想到了一处的人。法官？”
“是的，它躲在这个世界，伊甸之主却找不到它，因为法官和失落鸟做了一样的事情。”
“它们都在最危险的地方躲了起来。而且法官也察觉到了暗鸦这么强大的存在，出来的有些突兀，并且法官也知道暗鸦能够石化祖顿巨人，是失落之鸟的传人。”
唐景忽然有些害怕。
唐闲拍了拍唐景的肩膀，笑道：
“别紧张，它能躲在这里，对我来说是好事情。别忘了，现在的我，是秩序者。”
话说完，唐闲纵身一跃，竟是直接跳入悬崖。
第八十六章：恩怨结算
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峡谷是深邃漆黑的。
但真正来到峡谷底部的时候，就能看见这里有很多散发着灰色光芒的水晶状物体。
唐闲对这个不陌生。
冥凰的居住地有着冥蓝色的水晶状物体，赤帝的神之海域里，也有许许多多的红色结晶，只不过有一个鬼珊瑚的名字。
想来这只大黑鸟也是如此。
失落之神已经死去很久。
如果七个兽神排序的话，破坏神是最早死去的。随后是冥凰，然后便是假死的伊甸之主，再过了一阵子，黑鸟死去。
银河与海神是兽神里活得最久的。虽然二者都是生活不如死。
时间线上唐闲算是理清了，如今就是探索失落之神的神墓了。
唐景和唐闲严格意义来说，都不再是纯粹的人类。
在漆黑的环境里感知周围的事物极为简单。
由于变成了秩序者，唐闲的神识覆盖极广，很快就捕捉到了法官的气息。
唐闲便带着唐景，十分有效率的绕开峡谷深处的九曲十八弯，不断靠近法官。
远处的法官也感知到了两股力量。
一股强大到好似巅峰时期的兽神。
另一股气息相对弱小了不少。
伊甸之主找到自己了？
不对……这不是生物的气息……
幽暗的峡谷底部，法官刻意用许多巨石排列成了迷宫。而它自己则在迷宫出处，一处宽阔而幽暗的地带。
在这片地带的尽头，是一扇陵墓大门。
死死的封闭着。
这些天来法官一直试图推开这扇门，但是没有用，只要一靠近这道门，它就感觉到无数负面状态再吞噬自己。
甚至连因果之力都无法将其挪移开。
法官如今重伤未愈，料想着唐闲已死，秩序已亡，伊甸之主一时间也无法找到这里。
而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类，也为了保护人间或者万兽界而奔波。
这个地方足够自己修养很久，也就不急这一时半刻。
可眼下情况变了，法官断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找到这里，而且前来之人，实力至少在兽神级别。
灰色结晶里积聚着些许光芒，这些光芒无法将峡谷底部照亮。法官听着脚步声将近，始终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直到声音传来：
“你没有被其他人杀死，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伊甸之主？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法官大惊。
这个声音的主人以前是一个讨厌的人类，如今那个人类肉身被夺，自然只能是伊甸之主。
在法官的推算里，伊甸之主现在应该很忙，而且短时间内它不该想到这里。
它惊讶不解，但更让它惊讶的还在后面。
“什么伊甸之主？我怎么能是伊甸之主，冤有头债有主，我唐闲做人君子坦荡荡，是我杀的人，谁也别跟我抢。你这人，怎么能凭空污蔑人家伊甸之主清白呢。”
唐闲的身影离法官只有数十步，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存在来说，这等同于贴脸。
法官大惊失色，一时间竟然有些转不过来。
【怎么可能？你是唐闲？】
“是我。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唐景心说哥哥这说话方式，一看就是老阴阳人了。
伊甸之主脸色铁青，残破不堪的黑袍里涌现出一股黑色雾气将自己包裹住。
“你现在的身体破损程度百分之三十七点七，实力折损程度百分之六十一点五。现在的你，若是君临唐飞机暗鸦三人联手，或许都能重创你。你认为这种情况的你，还能与我一战吗？”
唐闲的语气就像是阐述某个事实。
这正是法官最不解和惊讶的地方。
为什么来的人是唐闲？
还是说他其实是伊甸之主？
不，伊甸之主没有这个动机。
那唐闲如何活下来的？
难不成又把肉身给夺了下来？
黑暗无法挡住唐闲的视线，看着伊甸之主惊异的眼神，他内心前所未有的畅快。
如果是秩序者杀死法官，那便是经典的AI战胜其使用者的故事。
如果是伊甸之主杀死法官，戏剧上大概更能烘托伊甸之主的强大。
若是君临杀死了法官，成为新的破坏神，杀死了自己的创造者，就像是奴隶打破了主人的镣铐，也很有戏剧性。
但唐闲还是更想自己杀死法官。
这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不管伊甸之主和歧源扮演了什么角色，法官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它想做的事情。
唐闲渐渐收敛笑容，说道：
“今天你跑不掉了。这里不是你的主场。看起来，失落之鸟也早就预料到被你找到它埋骨之地的可能性，你还没有找到失落之神的传承。你看它，多么恨你，连那些被你利用过的生物，它也一并憎恨着。”
法官知道唐闲说的是那些祖顿巨人。
唐闲内心是比较同情祖顿巨人的，毕竟这种生物很有做工具人的潜质，唐很大显然是属于幸免的一小撮，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法官说道：
【你到底是唐闲还是伊甸之主？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打死你你都猜不到我经历的。”
唐闲很满意，法官不笨，但唐闲相信，莫说法官，恐怕伊甸之主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也会大吃一惊。
但伊甸之主会想到是怎么一回事，而法官想不到。
这才是法官比伊甸之主弱的地方。
“你真的应该在这几百年间，多跟人类学习知识。作为兽神，你比伊甸之主弱吗？实则不然吧？”
眼下这个情况的法官，唐闲已经有绝对把握击杀，杀死对手前一堆废话的行为不可取，所以他也只是留下了这么一个问句。
这无疑是要让法官死不瞑目。
它纵横一生，虽然这个世间有比它强大的生物，但最终这些生物都被它熬死了。
如今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伊甸之主的算计。
此时此刻，命悬一线，死在一个自己最看不上的人类的手里，甚至无法明白，这个人类为何还活着。
“小景，你退下。”
唐景依言退下，即便法官再弱，这场战斗也不是他可以参与的，甚至围观都会有危险。
将死之时，法官的临死反扑必然会极为危险。
……
……
整座海岛都在颤抖。元素乱流变得异常的不稳定。
由于过于巨大的震动幅度，庞大的祖顿巨人石像也开始出现裂痕。
整座岛仿佛要毁掉一般。
六百米高的巨人石像轰塌，一座接一座。岛外的海浪也变得汹涌起来。
唐景在远处，只做一件事，防止法官离开。
显然唐闲也没有让法官有离开的可能性。
黄昏时分，整座海岛终于恢复了平静。
祖顿巨人的石像毁了半数，这种剧烈的震动居然也没有让海岛沉没。
唐景确信，这座岛结构极为复杂，或许是经过了伊甸之主的特别改造，不然也不会将藏书馆，选在海岛之上。
硝烟散尽。
唐景再次来到了唐闲身边。
法官的尸体就在唐闲脚边。
这一战唐景是唯一的观战者。
要让他来形容这一战，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形容的，唐闲的胜利没有任何悬念。
如今的唐闲，比不上巅峰时期的秩序者。
但如今的法官，却也极为孱弱。
“它真的死了么？为什么感觉……太过容易，有种不真实感？”
唐景感慨，一代兽神，死的似乎过于容易。
明明不久前……法官还将他们险些逼入绝境。
唐闲沉默了很久，缓缓摇头说道：
“小景，这一路走来，我们并不容易。”
唐景一怔，随即明白了唐闲的意思。
这场战斗或许赢得很无波无折。
但一路走到如今，却是极为艰难。
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类所经历的，都只有自己知道。
唐闲说道：
“算是真正击杀了一只兽神，可惜了，它最后也不愿意将传承给出来，哪怕内心深处，法官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也不愿意对伊甸之主发起最后的报复。”
“因为我们是人类，它讨厌人类。”唐景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唐景与唐闲看着法官的尸体，一直站着直到黄昏散去，夜幕降临。
峡谷底部的灰色结晶被震碎成了一地的残渣，在夜晚就成了点缀漆黑的星辰。
唐闲最终还是对法官鞭尸了。
目的是取出法官的魂晶。
赤红色的魂晶被唐闲握在手里。
唐景好奇道：
“这玩意儿……怎么使用？”
“吃掉。”
“能吃？”
“我们不能吃，但是暗鸦可以吃。他吃魂晶吃的挺香的，失落之神也给他喂过不少。”
“等等，这等于是要把兽神的力量分出去？”
“是的，旧的兽神们纷纷从时代里被抹去，新的兽神则会一一诞生。这些天通过你对我说的这些事情，我已经大致明白了。”
唐闲拿着法官的魂晶，往那扇陵墓大门走去。
“明白什么了？”唐景上前问道。
“唐飞机的返祖现像，君临的不断突破，暗鸦这种特殊体质的人类，还有我，也许这个世界没有意识，但却有一个维持平衡的规则，强大的生物死去，必然会有新的生物降临。
伊甸之主害怕这个世界无意识的安排，所以它想要成为规则本身，想要让这个世界有意识。想要自己来操控和掌控万物。”
通过自己在圣地的经历，通过歧源与伊甸之主的对决，唐闲算是明白了伊甸之主真正的野心。
伊甸之主越不想兽神们再生，唐闲便越要创造新的兽神。
或者不能说是兽神，毕竟暗鸦是人类。
“以哥哥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打败它么？”
“不好说，我们面对的敌人，它也在变得强大，但最终的决战，很快就会到来。”
唐闲也感觉到有些沉重与紧张。
他的手此时触碰着那扇挡住了法官的门。
法官一触碰这扇门，就会有各种失落之神的负面能量袭来。
但唐闲触碰的时候，门却忽然推开了。
“这……也太好进了些。”
“因为失落之鸟知道，法官讨厌人类，而它的传人也是人类，我两虽然肉身不算纯粹的人类，但这门显然只是想要挡住法官，对于人类的鉴别能力是，不算苛刻。”
失落之鸟的埋骨陵墓大门终于洞开。
陵墓内的世界，与唐闲在破坏神那里看到的大同小异。只是这里面有很多的石碑，石碑上刻着许多人类文字。
汉字。
唐闲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石碑内容，他知道，这里有一处特别的空间。
暗鸦就是被关在那处空间里修行的。
唐景倒是比较在意石碑内容。
但石碑里的字迹似乎语序有着很大的问题，每个句子都很生硬。
也就使得意思变得晦涩起来，就像是在看随机的汉字排布。
“暗鸦被带到这个世界修行，是在大浩劫之前，所以这些石碑是暗鸦写的？”
唐景觉得不太像，又不确定。
唐闲说道：
“如果你是暗鸦，你可以轻易的推开那扇门，你会在这里无聊的刻字吗？”
“那倒是不会。我如果是他那个性子，我肯定离开了。”
“你负责看这些石碑内容，我往那边去看看。”
唐闲指着陵墓深处，唐景点点头说道：
“小心。”
以唐闲如今秩序者的实力，自然不用担心兽神的执念能够伤到他。
随着不断深入陵墓，唐闲果然找到了一间屋子。
从外面看，无法看出屋子内的任何。
因为这间屋子的门很厚沉。将屋子里的东西锁得死死的，仿佛是怕什么东西给跑出来。
唐闲略一犹豫，最终推开了沉沉的石门，一瞬间便有种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顿住，以至于没有走进去。
他站在门口，感受着门内的特殊气息。
这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四四方方，极为平整，内里没有任何东西。
但屋子上的墙壁里，有许许多多的划痕。
看着这一切，唐闲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异常缓慢。
约莫过了半分钟，唐闲将这扇门关上了。
他终于是没有走进去。明明应该进去调查一番的。
石门关上时发出了厚重的声响。
唐景闻声，小跑赶来问道：“怎么了？这是什么动静？”
“一间有趣的牢笼。”
“牢笼？”唐景看着这屋子，只感觉封得很死。
唐闲说道：
“暗鸦以前就是关在这里，进去了就很难出来，等到他能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他也获得了失落之鸟所认可的能力。”
“这是特殊空间？”
“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的不只是猫，我们耽搁不起时间，有些东西，保持敬畏就好，也不是非要弄个明白。”
“接下来是？”
“开棺，拿走失落之鸟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