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我成全你
李寻欢笑罢，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拍拍罗长风的肩膀，道：“兄弟，算了吧！有田七爷这样的大侠在这里，怎肯将梅花盗给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杀死？”
“你无论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他们绝不会承认是阿飞杀了梅花盗，这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罗长风点点头，认真的道：“我已经明白了，阿飞若想成名，就要先学会听话，听他们的话。”
李寻欢颔首道：“一点也不错，只要你们肯将出风头的事，都让给这些大侠们，这些大侠们就会认为你们少年老成，是个可造之才。”
“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等到这些大侠们都进了棺材，就会轮到你们成名了。”
罗长风身旁的阿飞，那原本炯炯有神，灿若星辰的眼睛渐渐变成灰色，他喃喃道：“如此看来，我只怕是永远也不会成名了。”
“谁说的？”
阿飞话音刚落，罗长风就反问了一句，随即云淡风轻的道：“你要成名，何须这些狗屁大侠承认？除了听他们的话外，还有另一个做法。”
李寻欢好奇的问道：“哦？还有什么做法？”
罗长风脸上露出一个冷冽万分的狞笑，道：“很简单，把这些所谓的大侠全部杀光，就再也无人来指手划脚，颠倒黑白了。”
说着，罗长风的手就搭上了剑柄，田七脸色大变，骇然连退三步，手中金丝夹藤软棍横在胸前，脑门上冷汗立马就渗了出来。
便连站在门前瞧热闹的群雄，也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时刻准备好了开溜。
阿飞眉头皱了皱，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寻欢神色一凛，急道：“兄弟不可，这些人虽然虚伪恶心，但他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你杀光他们固然痛快，但与他们亲厚之人，定会将你刻画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让你成为武林公敌。”
罗长风冷笑道：“武林公敌？似乎很有趣，我本就是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的人，有了你们这些朋友，我才觉得活着开始有了意义。”
“若这些所谓的大侠，实际的败类想给我找些事做，或许我的人生，会变得更有意思。”
便在罗长风话音刚落之时，忽听得大厅外有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檀越既不知为何而活，便表示檀越早已无牵无挂，远离红尘。”
“何苦又让自己堕入这万丈红尘之中，沾染因果？不如遁入空门，修个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他日功德圆满，可登西方极乐。”
随着这道沉厚的声音传来，田七几人脸上齐齐露出一抹喜色，他赶忙收了软棍，向着门口迎去。
天已微亮，熹微的晨光中，只见五个芒鞋白袜的灰袍僧人，自大厅外缓缓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须眉俱已苍白，在晨光中看起来宛如银丝，但他的脸仍是白中透红，红中透白，一双眼睛目光炯炯，顾盼生威。
他双手合什，手上挂着一串漆黑发亮的佛珠，两只手合在一起，厚如门板，显然已将佛家掌力练至炉火纯青。
田七惊魂初定，见到这白眉僧人，立刻躬身道：“不知大师法驾光临，有失远迎，多请恕罪。”
白眉僧人只是笑了笑，目光就投到了罗长风脸上，笑道：“檀越觉得老僧的提议如何？”
罗长风面无表情的道：“不如何，敢问心眉大师，你可已修至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之境？”
来者正是少林护法大师心眉，听了罗长风的话，他白眉微微颤了颤，道：“檀越说笑了，那是佛菩萨的境界，老僧自是万万达不到的。”
罗长风颔首道：“那就是了，看心眉大师的年纪，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多，你修了大半辈子佛，却依然没有做到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恐怕就算修到死，也是达不到的了。”
“那西方极乐世界，自是没有大师的份，你怎么就敢骗他人入你少林修佛？”
“呃……”心眉大师哑口无言，心下却是哭笑不得，这少年说话，简直能噎死人。
李寻欢脸上却充满了笑意，他当初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个少年的确很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心眉大师被罗长风噎了一句，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目光转动间，立刻便看到了气息萎靡的公孙摩云，断了一臂的赵正义，目光不由一凝。
“公孙檀越，赵檀越，你们这是……”心眉大师凝重的道：“本派掌门师兄接到自法陀寺转去的飞鸽传书，知道本门俗家弟子秦重负了重伤，立刻就令老僧兼程赶来。”
“莫非老僧终究是来迟一步，你们已与梅花盗交过手？”
说着，他看向了地上黑衣人的尸体。
赵正义面色苍白如纸，眼神怨毒的看着罗长风，咬牙道：“我们并非被梅花盗所伤，而是被梅花盗的同伙所伤。”
“梅花盗的同伙？”心眉大师脸色微变，顺着赵正义的目光看向了罗长风。
罗长风两眼微眯，冷冷道：“赵正义，你若再信口雌黄，含血喷人，就不是‘被梅花盗的同伙所伤’，而是‘被梅花盗的同伙’所杀了。”
赵正义如今失了右臂，就算今日活着从这里离开，也已是个废人，可说是万念俱灰，此时哪里还会将罗长风的威胁放在心上。
只要有机会，他不惜与罗长风同归于尽，而此时心眉的到来，让他有了这样的机会。
他狞笑道：“怎么？当着心眉大师的面，你还想杀我灭口不成？可惜啊！光是杀我一个人，你已灭不了口，有本事，你就将我们都杀……”
“锵噗”
赵正义的话没能说完，他再也说不完了，因为他的咽喉，已被纯钧剑刺穿。
罗长风丝毫没有惯着他，他就这么当着心眉的面悍然出手，在心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剑夺了他的性命。
“你想利用心眉大师与自己的性命，将我推到武林公敌的位置上去，我成全你。”
“不过心眉大师会不会被你利用，还是未知之数，可惜，结果你永远也看不到了。”
罗长风说完，在赵正义圆睁的双目中，拔出了插在他咽喉上的剑尖，而纯钧剑依旧璀璨夺目，没有沾染哪怕一丝血迹。
第四卷 第三十六章 漂亮
罗长风也不还剑入鞘，霍然转身看向惊怒交加的田七，眉头大皱的心眉。
面对原著中的阿飞，心眉毫无压力的与四个师侄摆下罗汉阵围攻，可亲眼见识了罗长风的出手，他心下惊怒的同时，却也没敢贸然动手。
李寻欢皱了皱眉头，罗长风杀了赵正义这个屡次三番与他为难，甚至主导了这一切的人，他心下固然痛快，可他更担心罗长风。
少林的势力，可不是区区赵正义田七之流能比的，南北少林三千弟子，江湖中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得罪。
罗长风当着心眉大师的面杀人，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罗长风面无表情的看着田七，道：“现在还有谁觉得，心眉大师在这里，我就不敢杀人的？”
田七紧紧的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这是个疯子，他真的没有任何顾忌，谁的面子都不给，若敌不过他手中长剑，任何人来都没有用。
不过倒也是，如果他自己也能拥有，那样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他同样可以肆无忌惮。
心眉大师脸色沉了下来，道：“檀越好重的杀性。”
罗长风坦然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杀性的确偏重，我恨不得凭手中三尺青锋，杀尽天下的真小人、伪君子。”
“如果江湖中没有他们，我相信这个江湖会单纯得多，因为那样的江湖，会善恶清晰，黑白分明。”
李寻欢失笑的摇摇头，道：“兄弟说的道理是对的，志向也令人佩服，可真小人与伪君子，又岂能杀得尽？”
“若你真能杀尽真小人与伪君子，那么地藏王菩萨也早就渡空地狱了。”
罗长风道：“那也无妨，佛渡有缘人，能渡一个是一个，而我也同样能杀一个是一个，没遇上那也罢了，既然遇上，那就有一个杀一个。”
心眉大师诧异的看着罗长风，似是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凭他的这番话，便可看出，这少年并非是那种仗恃高强武功，便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人，莫非今日之事，当真有什么隐情？
想到此，心眉大师正色问道：“敢问檀越，在你看来，赵檀越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
罗长风略一思忖，沉声道：“他只是一个蹩脚的伪君子而已，实则，还是一个真小人。”
心眉大师凝眉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檀越如实相告。”
罗长风看了看心眉大师，道：“如果你是真正的想要主持公道，我会给你面子。”
“如果你跟这帮伪君子是一丘之貉，那么你就配不上‘少林高僧’四个字，自然，也就不配我给面子。”
听了罗长风的话，心眉大师不置可否，只是淡然道：“你且说来。”
罗长风点点头，看向林仙儿，道：“林姑娘，还请你从如何约李兄相会开始，将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林仙儿用极尽温柔中，带着一丝钦佩仰慕之意的眼神看着罗长风。
一个人若想别人对自己有好感，最好的法子，就是先让别人知道自己对他有好感，这法子林仙儿也不知用过多少次，可谓百试百灵。
此时她便用这种任何人一看，都知道她对罗长风有好感的目光看着他，柔声道：“好，昨日晚饭时，我听下人说，李大哥因身体有恙，先行离了饭局……”
林仙儿将自己如何约李寻欢前往冷香小筑，自己如何准备了酒菜，在冷香小筑久等李寻欢不至，出门时被黑衣人掳走之事，巨细无遗的说了一遍。
心眉大师只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轻轻点点头，比如林仙儿所描述的，梅花盗的腹语，她推断的梅花盗的杀人方式等等。
显然，她的这些推断，都十分合情合理又符合逻辑，心眉大师是认可的。
待林仙儿说完，罗长风又看向李寻欢，道：“李兄，该你了。”
李寻欢点点头，也开口叙说了起来，听了李寻欢的叙说，心眉大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若李寻欢所说属实，那么赵正义等人这个脏，栽得实在没什么水平，几乎就是仗着他们人多，与他们在江湖中的名望，强行将脏水泼在李寻欢身上。
田七与公孙摩云听得是心下大急，想要插言狡辩，但一看到罗长风那随时注意着他们的冰冷目光，他们就心底发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他可是真敢肆无忌惮的杀人啊！
李寻欢说完，心眉基本上已经确定，李寻欢的确是被冤枉的，但他并未贸然说出自己的论断。
等到李寻欢说完后，罗长风又对铁传甲道：“铁兄，你也说说吧！你为何会离开兴云庄，离开兴云庄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铁传甲毫不犹豫的上前，将秦孝仪因秦重之死，迁怒梅二，自己打抱不平，保下梅二，与秦孝仪产生冲突之事说了出来。
之后便是他们发现赵正义离开兴云庄，铁传甲意识到他们是去通知自己的仇家，想借仇家之手对付自己。
为了不连累自家少爷，他就独自离去，最后还是遇上了接到赵正义通报，专门去堵他的仇家，也就是中原八义。
然后便是那木屋中发生的事，而罗长风与阿飞，自然也是听他说起了梅花盗的事，才决定到兴云庄来守株待兔。
铁传甲说完后，罗长风这才再度开口道：“好了，相关的人和事，都已经说完，那么我再来说说我知道的事吧！”
“首先，我与阿飞在半月前，在张家口一个小镇外遇到了李兄，那时他们刚刚赶着马车，从口外而来。”
“换言之，梅花盗开始为祸时，他尚在数百里外，秦重因抓捕梅花盗而身受重伤，也不可能是他出的手，此事那小镇客栈中，有许多人都亲眼所见。”
“以少林的能力，只需稍稍一查就知道我所言非虚，毕竟，咱们在那里闹出的动静不小。”
罗长风说到这，看向心眉大师，问道：“大师，你听了这么多，心下可有判断？李兄究竟是不是梅花盗？田七跟赵正义他们，究竟是不是伪君子？”
田七再也忍不住，沉声道：“就算李寻欢不是梅花盗，可这最多不过是一场误会，你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伪君子？”
“误会？”罗长风死死盯着田七，声音阴寒无比，“若我没记错，我们来时，你们已经在开始折磨李兄，想要屈打成招，若没有我们的出现，恐怕他现在半条命已经没了，你现在告诉我这是误会？”
阿飞此时也忽然冷冷开口道：“我现在最奇怪的是，你们是怎么一个人都没死，就把李兄拿下的，莫非‘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名头，是假的？”
阿飞此话一出，李寻欢与被点了穴道，一直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龙啸云齐齐脸色一变。
而罗长风却不由在心下暗喝了一声：“漂亮。”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一半悬赏
“是我。”
龙啸云心念急转，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就已经知道自己现在该作何反应。
只见他脸上流露出了悔恨之色，道：“我以为赵大哥他们，是跟寻欢开玩笑，便想从中调停，上前邀寻欢去喝酒，谁知……谁知……”
阿飞与罗长风、铁传甲、心眉以及心眉的四个师侄，全都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龙啸云。
或者形容得再准确一点，那是一种看白痴的眼神。
罗长风却是冷笑道：“开玩笑？龙四爷，你这样说，是在说自己是傻子，还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
龙啸云眼底有一丝恨意闪过，脸上却依然表现得悲伤痛苦，惨笑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傻子。”
李寻欢脸色微变，道：“兄弟慎言，他……他是我大哥。”
罗长风点点头，道：“我知道，他是你大哥，可与我并无关系，你认为他为了家庭，为了妻儿，做出任何事都是值得原谅的，你十分理解他，可我……”
罗长风说到这，目光死死盯着李寻欢，沉声道：“可我不需要去理解他。”
“若他摆明车马，不希望你回来打搅他们的生活，希望你离得远远的，我最多说他一句有异性没人性，为了女人可以不要兄弟。”
“可他不该跟赵正义他们同流合污，一起坑害你，然后还要做出一副与你兄弟情深，很讲义气的模样，这样的人在我眼中……”
罗长风瞪着李寻欢，一字一顿的道：“就是伪君子。”
李寻欢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口中低沉的道：“兄弟，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说了。”
罗长风定定的看着李寻欢，大厅中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罗长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回来的。”
罗长风这句话，许多人心下都大为赞同，比如铁传甲，比如龙啸云，又比如田七与公孙摩云。
甚至田七与公孙摩云觉得，这个少年从一出现开始，说的唯一一句让他们认同的话，就是这一句。
李寻欢睁开了双眼，惨然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该回来。”
罗长风道：“既然本就不该回来，那你还是走吧！”
李寻欢失神的道：“走？是啊！我是该走的，可我……又要走去哪里？”
罗长风断然道：“去‘飞剑山庄’。”
李寻欢与厅中众人齐齐一怔，他们只听说过江湖中有个“藏剑山庄”，也就是游龙生他们家，何曾有过什么“飞剑山庄”？
见李寻欢与阿飞都不解的看着他，罗长风忽然展颜一笑，道：“飞剑山庄，将会以飞刀快剑闻名江湖，目前还只存在我脑子里，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出现在江湖中。”
罗长风说完，对李寻欢问道：“如何，有没有兴趣做飞剑山庄的大庄主？”
“……”
李寻欢哑然失笑，心下的悲痛都淡了不少，眼中浮起一抹兴趣盎然的意味。
如此有趣的少年建立的山庄，也一定是一座十分有趣的山庄，至少肯定会比这“兴云庄”有趣。
若错过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后悔，所以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颔首道：“好，我跟你们去飞剑山庄。”
罗长风欣然点头，随即他走到了龙啸云面前，道：“龙四爷，如今真相大白，李兄并非梅花盗，真正的梅花盗，已经被阿飞所杀，所以那些悬赏，你是不是该兑现了？”
说完这句，罗长风身子微微前倾，凑到龙啸云耳边，以只有龙啸云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只需你拿出一半悬赏，另一半是你的，但我会跟人说，你已将悬赏全部交出去。”
“若你答应，我会带着李寻欢走得远远的，让他再无机会来打搅你跟林诗音，否则，你不仅一文钱都得不到，你们父子的性命也绝保不住。”
“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是个伪君子，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光明正大，只不过我与你们不同的是，我这个伪君子，拥有横行天下的武功。”
说完罗长风直起身，平静的看着龙啸云，只要一半，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很清楚，若他一定要龙啸云交出所有悬赏，龙啸云绝不会答应。
田七与公孙摩云也一定会从中作梗，他们只要一口咬死，就算李寻欢不是梅花盗，却也无法证明那黑衣人是梅花盗，那笔悬赏，他们就有理由不交出来。
如此一来，他们一文钱都拿不到，而阿飞想要成名，这钱财却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罗长风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悬赏本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即便只得一半，也可让他们成为，不下于花花大少潘小安的巨富了。
最关键的是，不出意外，龙啸云应该是与赵正义、公孙摩云、田七等人商量好，平分那笔悬赏的。
如此一来，龙啸云原本只能拿到四分之一，就算赵正义已死，也不过三分之一。
可罗长风愿意分他一半，并自认已全部拿走，这种好事，龙啸云又如何会拒绝？
况且，答应可得一半财富，不答应就是个死，在龙啸云认识的人里，根本没有能抵挡罗长风手中长剑的人，既如此，这还用选吗？
龙啸云果然不愧心机深沉之辈，听了罗长风的话，脸上并无异色，他状似十分认同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的确是这个理，既然如今梅花盗已除，那自然该将悬赏兑现。”
田七与公孙摩云脸色大变，急道：“四爷，这……”
龙啸云看着两人，眼中浮起一抹无奈之色，叹道：“田兄，公孙兄，今日之事已经十分清楚，梅花盗确已死于‘飞剑客’手中。”
“虽说让这么一个后起之秀，摘了这泼天大功，我们这些武林前辈确实面上无光，但事实就是事实，咱们得认，否则……”
龙啸云说到这，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道：“难道真要让别人说我们是伪君子吗？”
田七与公孙摩云脸色难看万分的看着龙啸云，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龙啸云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龙啸云这样的行为，与他出卖李寻欢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背叛了他们的盟约。
田七深深的凝视了龙啸云一眼，沉声道：“既如此，也就是说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在下便就此告辞。”
说完随意的抱了抱拳，转身便往门外行去。
罗长风却忽然开口道：“田七爷应该是打算去安排人手，等我们带着这笔悬赏离开保定时，好在半路上劫杀吧？”
“在下十分欢迎田七爷这样做，但愿来的人不要太少，否则，会很无趣。”
田七浑身一颤，立马顿住了脚步，霍然转身，惊怒交加的盯着罗长风。
事实上，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此时被罗长风这样当着心眉与群雄的面说出来，他如何还能这样做？
田七怒喝道：“你不要含血喷人，若你们半道上遇到剪径的强人，难道也要算在我头上？”
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徒呼奈何
罗长风目光一凝，回喝道：“不错，我们路上遇到任何山贼强人，我都会把账算在你头上，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去洛阳取你性命。”
“你可以躲，可以藏，但是如果我愿意拿出一部分钱财作为悬赏，买你的行踪，甚至是买你的脑袋，我相信，你田七爷除非躲进深山，否则，你在江湖中将寸步难行，你会成为一个过街老鼠。”
“所以，你若真想打借刀杀人的主意，最好能保证一定能杀死我们几人。”
“你……你……”田七气得双目赤红，脸皮剧颤，指着罗长风，却连句完整话都不会说了。
遇上这么一个，讲不讲理全看心情，偏偏武功又高得吓人的家伙，他是真的有些无可奈何了。
心眉看看罗长风，又看看田七，眉头微皱，却暂且没有说话，他想听听，罗长风这样做的理由。
罗长风没有让他失望，立刻便说出了理由：“不要觉得你冤枉，知晓此事的人，都在这里了，若在场之人不将此事传出去，没人会知道我们身上揣着巨款。”
“龙四爷会在一个月后，再向江湖中公布梅花盗已死，悬赏已发放出去的消息，一个月后，再有强人上门，我不会找你麻烦，但在一个月内，我就认准你了。”
说到此，罗长风扭头看向大厅外的群雄，道：“虽说也可能是他们传出去的，但他们的江湖地位远不如你，该如何设法让他们不把事情传出去，那是你的事，反正……”
罗长风冷笑着道：“只要我们路上遇到任何意外，你就得死。”
心眉听完罗长风的话，心下暗暗点头，虽然如此行径，多少还是有些霸道，但他的话却不无道理。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罗长风他们不要悬赏，否则，如此做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龙啸云长叹一声，颓然道：“田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不生误会，无谓的与人结下生死大仇，你与公孙兄，以及诸位朋友，还是暂且在兴云庄盘桓一个月吧！”
“等到一个月后，在下定然会对诸位有个交代，绝不会让诸位白白在此耗费时日，如何？”
田七深感憋屈，但不得不说，龙啸云的提议，是如今最为妥善的做法。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众人都在兴云庄，就算他们路上遇到意外，至少有龙啸云可以从中斡旋，不至真的杀了他。
罗长风对于龙啸云这个提议也十分满意，他至少可以确认，龙啸云是绝对不敢搞鬼的。
因为他也怕，他怕自己会说出，他只拿出了一半悬赏，还有另一半悬赏落入了他龙啸云手中。
若自己说出这件事，那么不仅龙啸云会声名扫地，在江湖中再无立足之地，还会有无尽的麻烦，甚至麻烦比他们更大。
毕竟龙啸云的实力，跟他们四个相比，可是大大的不如。
他跟阿飞，加上李寻欢与铁传甲，这世上能覆灭他们的人，几乎不存在。
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除了还不知道猫在哪的上官金虹，能让罗长风认真对待外，其他任何人，他都不必放在眼里。
而龙啸云，在真正的大佬面前，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事情议定，心眉讨要了梅花盗的尸体，他下山来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为了秦重，而是因为他怀疑，少林经书被盗事件，与梅花盗有关。
如今既然梅花盗已死，他也只好将尸首带回去，让人画下他的画像，再将他的身份挖出来，借此调查经书失窃之事。
龙啸云的穴道被解开，他独自离开大厅，前往兴云庄的密室金库取那笔悬赏。
那笔巨额悬赏自然不可能会是真金白银，而是银票，那些出悬赏的富商，将钱财存入钱庄，再把银票交给龙啸云保管。
毕竟，龙啸云虽然在整个天下，算不上什么顶级大佬，但在河朔地区，却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过不多时，龙啸云提着一个包袱回来了，他将包袱交给罗长风，道：“诛除梅花盗的悬赏，当初经在下、赵兄、田兄、公孙兄、秦老爷子共同见证清点。”
“九十三位富商贵人各自拿出了自己一成家产，共计五百二十八万六千两，请公子点验。”
听了龙啸云的话，田七与公孙摩云脸皮齐齐抽搐起来，此刻他们不仅仅是心痛，连肉都在痛，那里面，原本该有自己一份的。
哪怕自己只能分到一百万两，也足以富甲一方了啊！
罗长风心下暗暗心惊，居然有这么多，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朝廷，一年的税收都没有这么多。
就算他们只能得到一半，也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而这，仅仅只是杀掉一个江湖败类的悬赏。
难怪古代的大侠们从来不缺钱，当大侠，的确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罗长风心下虽震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神色，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不必点验，我相信龙四爷不至于如此不智，在这方面动手脚。”
说完直接将包袱递给了身侧的阿飞，道：“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阿飞深吸一口气，将包袱接了过来，虽然对钱财没多少概念，可他也知道，光是五十两都已经足够他生活十年八年的了，这可是五百多万两，他得花多少年才能花完？
或者，一辈子也花不完？
龙啸云脸皮抽了抽，不再多说一言，直接越过罗长风，往厅上主位行去，面色阴沉似水的坐了下去，这自然是做给旁人看的，实际上他心下的喜意，几乎快要压不住。
原本只能得到一百多万两的，现在却变成了二百六十四万两，而且还赚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现在跟罗长风算是利益共同体，只要他不主动做出，危害罗长风他们的事，他相信罗长风也不会轻易说出此事。
因为这对他并无好处，看罗长风的行事，他或许会损人利己，可若是损人不利己，他也不屑于去做。
龙啸云这神色，看在田七与公孙摩云眼中，还当他与他们一样，肉痛的同时又对罗长风恨极。
无声的叹了口气，打又打不过，理又站不住脚，他们也只能徒呼奈何。
第四卷 第三十九章 我替你不值
罗长风看向李寻欢，道：“李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咱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李寻欢微微点点头，如今他对于罗长风，已经不仅仅是欣赏，心下更是有一种钦服在慢慢滋生。
他算是亲眼见证了罗长风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仅将身处危境的他解救了出来，而且还硬生生将原本绝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
什么是不可能的事？
自然就是那笔悬赏了。
原本龙啸云与田七他们，是绝不可能将悬赏交出来的，可偏偏他就做到了。
李寻欢知道，罗长风在龙啸云耳边说的那些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真的很好奇，罗长风究竟说了什么，竟会让龙啸云心甘情愿的交出这笔悬赏。
别人都以为，罗长风多半是抓到了龙啸云什么把柄，龙啸云遭受了威胁，可李寻欢知道绝不是。
他十分了解这个大哥，哪怕十年过去，他因为某些事，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但一个人的性格，却是很难改变。
龙啸云，绝不会轻易受人威胁。
李寻欢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问罗长风，他只是平静的走到赵正义尸身旁，伸手到他腰带中，将自己的飞刀取了回来。
随即回身对龙啸云抱拳深深一揖，道：“大哥，我走了，祝你们一家人，幸福美满。”
龙啸云缓缓站起身，神色复杂的对李寻欢抱了抱拳，却什么话都没说，他如今，实在已经不知道该跟李寻欢说什么。
四人并肩往大厅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罗长风忽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道：“龙四爷，其实你根本没必要针对李兄，你轻看了他，更轻看了林诗音。”
“不要忘了，林诗音已经是你的妻子，而你为了一点莫须有的，男人的猜忌，失去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兄弟，说老实话，我替你不值。”
李寻欢与龙啸云齐齐浑身一震，李寻欢只是加快脚步离去，原本挺拔的身影，忽然佝偻了下去，剧烈咳嗽起来。
而龙啸云听完罗长风的话，失魂落魄的坐了下去，眼中泛起了几缕水光，失神的喃喃道：“我真的……错了吗？我……错了……吗？”
田七与公孙摩云此时也在看着龙啸云，他们眼底都掠过了一抹快意，一丝幸灾乐祸。
要算起来，这次的事件，其实龙啸云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赵正义不过是做了替死鬼而已，他们之中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赵正义，他赔上了性命。
而第二个就是龙啸云，不仅失去了李寻欢这样一个，连老婆家产都能送的好兄弟，更是连一文钱都没能得到，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财两空”了。
然而此时最错愕的，并不是任何人，而是林仙儿，她此刻心下几乎处于狂怒的状态。
你们所有人，是不是都忘了什么？你们竟然就这样把我给无视了？
林仙儿在那神色变幻一阵后，忽然转身向着门外跑了出去，她这一动，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对呀！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可是说过，谁杀了梅花盗，就要嫁给他，那少年竟然只要钱财，连林仙儿这样的绝世美人都忘在一旁，这还真是……
……
天色大亮，街道上行人已不少，罗长风与阿飞走在昨夜的积雪中，他们的脚履十分轻快，心情却并不算轻快。
除了因为李寻欢的状态外，还有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他们得到的这笔巨款，可以让他们做许多事，比如……建立“飞剑山庄”。
而一个月后，只需龙啸云向武林中公布梅花盗已授首之事，“飞剑客”之名，也必然扬名天下。
因为他不仅是杀死梅花盗的英雄，同时也是一个新晋的大富豪，这笔财富，即便是比之金玉堂，也差不到哪去了。
当然，随之而来的，也会有许多麻烦，想成名，又想走捷径的武林中人的挑战，想发横财的绿林中人等等。
正如李寻欢曾经说过的那样，成名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成名对一个人来说，不异于走钢丝。
一个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可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这四个人凑在一块，便不惧任何威胁。
四人正走着，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呼唤：“等一等……等一等……”
这声音又清脆，又娇美，四人不用回头，也已知道是谁来了。
只因街道上的人都已瞪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他们身后，正在走路的都停下了脚步，正说话的也忘了自己在说什么。
一阵轻微的喘气声到了几人身后，一阵醉人的香气，也已飘入几人鼻腔。
四人齐齐回身，林仙儿的呼吸犹有些急促，美丽的面庞上带着淡淡的一抹晕红。
李寻欢看到林仙儿追来，目光微微闪了闪，似笑非笑的看向阿飞。
阿飞的眼睛，却仍冷漠得如同地上的积雪，他只有在面对罗长风与李寻欢铁传甲时，眼中才不会那么冷。
对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哪怕对方是个倾城绝世的大美人。
四人中，唯一与林仙儿相熟的是李寻欢，所以他主动开口道：“林姑娘有何贵干？”
听了李寻欢的话，林仙儿微微垂下头，似有些落寞的道：“李大哥，对不起你的是那些伪君子与……与四哥，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何……为何变得如此生分？”
李寻欢心下一痛，又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半晌才平复下来，轻叹道：“他并没有对不起我，别人都没有对不起我，只有我对不起别人。”
“哼……”罗长风冷哼一声，道：“在我看来，却恰恰相反，你李寻欢这一生，除了林诗音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有许多人都对不起你。”
李寻欢脸色微微发白，他知道罗长风说得不错，他这一生，最对不起，也是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那个女子。
罗长风见李寻欢不欲再开口说话，便主动对林仙儿问道：“林姑娘可是为了那个承诺而来？”
林仙儿微微抬头，偷眼瞧了罗长风一眼，俏脸微微泛红，颔首道：“不错，如今梅花盗已死，龙四爷兑现了悬赏，而我……我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第四卷 第四十章 飞剑山庄大小姐
罗长风便似没有注意到林仙儿的眼神一般，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看向阿飞道：“阿飞，这是你的事，由你自己决定。”
林仙儿脸色微变，她急道：“不，梅花盗虽是飞少爷所杀，但若非你挡住梅花盗的暗器，飞少爷也不能……”
“……”
林仙儿此话一出，李寻欢与铁传甲脸上皆露出恍然之色，阿飞目光也微微闪了闪。
已经再明显不过，林仙儿是看上了罗长风，所以才有此一说。
李寻欢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虽然他一向只将林仙儿看做红颜知己，当成自己的妹妹。
但从她昨天前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看，她分明是喜欢自己的，可这才过了一天，她就……
李寻欢心下微微有些不舒服，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狗血的嫉妒，而是他心底隐隐有些感觉到，这位看上去冰清玉洁的妹妹，似乎有些问题。
不过李寻欢宁愿相信是自己多心了，自古美女爱英雄，罗长风的表现，足可当得起少年英雄之称。
她会一夜之间抛开自己这个老男人，移情别恋爱上罗长风，也算不得稀奇。
想虽是这样想，但李寻欢心里终究有了一丝疑虑。
听了林仙儿的话，罗长风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漠然道：“你想多了，阿飞身上穿着金丝甲，就算没有我挡住暗器，梅花盗也伤他不得，我出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梅花盗是阿飞杀的，你要兑现承诺，便该嫁给阿飞。”
林仙儿脸上有了一丝委屈之色，她双目发红，噙着几缕晶莹，用痴痴的目光看着罗长风。
阿飞沉声道：“长风，她喜欢的是你。”
罗长风道：“但是我心里已容不下别人。”
几人听闻此言，皆是目露诧异之色，齐齐看向面无表情的罗长风，李寻欢惊奇的问道：“兄弟你莫非已经有了心上人？”
罗长风颔首道：“不错。”
李寻欢微笑道：“能被长风放在心里的人，不是绝世美人，就是非同寻常的奇女子。”
阿飞也诧异的道：“为何没听你提起过？她叫什么？何方人氏？”
罗长风没有丝毫迟疑，道：“她叫阿青，会稽人。”
所有人都看见，当说到“阿青”这个名字的时候，罗长风脸上的淡漠消失无踪，满目满眼，都是温柔之色。
众人几乎瞬间就判断出，这个所谓的“阿青”是真实存在的，绝不是他用来搪塞的借口。
林仙儿眼底掠过一丝狠意，她脸上却带着一丝娇美的笑意，道：“她有我好看么？”
罗长风瞥了林仙儿一眼，眼中的温柔顿时散去，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你可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
“……”
林仙儿无言以对，她又垂下了头，眼中寒芒闪烁，心下又妒又恨，暗暗发狠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林仙儿的性格便是如此，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想得到，而实在得不到的东西，她宁愿毁去，也绝不让别人得到。
“会稽？”李寻欢忽然古怪的看着罗长风，道：“你说的是绍兴吧？她难道姓‘阿’？这世上可没有这个姓。”
罗长风道：“是绍兴，不过我跟阿青都习惯叫那里会稽，她姓赵。”
见罗长风说得有鼻子有眼，原本将信将疑的阿飞也不由得信了。
李寻欢笑道：“这么说，‘飞剑山庄’将坐落在绍兴？”
罗长风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一定，我是打算去江南，却不一定在绍兴。”
李寻欢奇道：“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离她近一点？”
罗长风平静的道：“没有用，她不在绍兴，也不在这个世界。”
几人又是一愣，李寻欢、阿飞、铁传甲眼中都升起了一抹同情之色，齐齐沉默下来。
显然，他们把‘不在这个世界’自动翻译成了“已不在人世”。
此时阿飞似乎有些明白，罗长风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了，原来不是没有活着的理由，而是已经生无可恋。
李寻欢更是感同身受，原来他比自己更惨，自己至少还知道，她在哪，她过得怎么样，可长风……唉。
林仙儿猛然抬起头，错愕的看着罗长风，她刚刚在心里对那个初次听闻的名字动了杀机，罗长风就告诉她，这个人已经不存在，这……
罗长风重新看向林仙儿，道：“林姑娘，谢谢你的钟情，但是对不起，我此生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林仙儿眼中泪珠终于滑落下来，脸上却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道：“没想到，我从一开始就输了，如果她还在，我至少还能知道，我究竟哪里不如她，可是……”
林仙儿吸了吸鼻子，看着罗长风，道：“好，我不求你能接受我，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带我一起离开，因为我实在不想再去面对那些人，我宁愿到‘飞剑山庄’做个侍婢。”
罗长风与李寻欢阿飞互相对视一眼，见他们都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便对林仙儿道：“可以，若林姑娘不嫌弃，你便是‘飞剑山庄’的大小姐。”
林仙儿终于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这几个人凑在一起，飞剑山庄一定能够名扬四海。
她在兴云庄，虽然名义上是林诗音的妹妹，可没人会太过重视她，她的身价，完全体现在她的容貌上。
可若是成了飞剑山庄的大小姐，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她也能拥有更多资本，去搅动天下风云。
但……真的是这样吗？
……
聚贤居，天字第一号客房。
罗长风、李寻欢、阿飞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着酒菜，三人一边喝酒，一边等人。
既等林仙儿，也等铁传甲。
林仙儿回兴云庄收拾行李，与林诗音告别，铁传甲被罗长风派去找说书先生，他们要离开保定，自然要带上他，这老头可是关系着罗长风的长远计划。
喝了几杯酒后，李寻欢忽然对罗长风与阿飞道：“二位兄弟，你们对林姑娘此人，有什么看法？”
阿飞想了想，道：“外表温婉柔弱，内心坚强果敢。”
罗长风瞥了阿飞一眼，道：“阿飞，还记不记得我杀‘千手罗刹’时，对你说过的话？”
阿飞脸色微变，沉声道：“记得，你说这世上有一种女人，面如桃花，心若蛇蝎，难道你认为……”
李寻欢惊诧的看着罗长风，道：“你们路上遇到‘千手罗刹’了？”
罗长风点头道：“不止‘千手罗刹’，我们还遇到了其他人。”
接下来罗长风将他们一路上遭遇的事，一五一十的跟李寻欢说了。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美得像仙女，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
李寻欢听完罗长风的话，心下莫名的一暖，连林仙儿都能看出来的事，他如何看不出来？
他自然也能想到，罗长风将金丝甲带在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们之间，无须说那个“谢”字。
罗长风说完后，忽然对阿飞问道：“阿飞，那个青衣怪人离开前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么？”
阿飞略一沉吟，神色便是一动，他神色古怪的道：“他说‘但愿我以另一张面目出现时，能成为你的自己人’，莫非你怀疑……”
罗长风摇摇头，阿飞正要松一口气，却听罗长风道：“不是怀疑，是肯定，那青衣怪人，就是林仙儿。”
阿飞凝重的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罗长风断然道：“因为香气，林仙儿身上的香气，我相信你印象深刻，而她行事的确周密。”
“她扮作青衣人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遮掩了她身上的香气，但并未完全遮掩住。”
“她做梦也想不到，我的五感天生比普通人强，我的眼睛夜能视物，我的耳朵能分辨百丈外的物体形态……”
“而我的鼻子，恐怕也就比犬狼弱了一些，她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但我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香气。”
说到这，罗长风看着阿飞，沉声道：“那青衣人身上的香气，与林仙儿一模一样。”
“而‘青魔’伊哭的徒弟丘独在兴云庄，‘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也在兴云庄，偏偏他们还都是林仙儿的裙下之臣。”
“巧的是，青衣人身怀‘青魔手’与‘鱼肠剑’，这些条件综合起来，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阿飞默默的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李寻欢叹道：“真没想到，她竟会隐藏得如此之深，将所有人都骗过去了，既然你早已知道她不怀好意，那你为何还要带上她？”
罗长风道：“很简单，一个对你不怀好意的人，而你又已知道她不怀好意，那么将她放在身边，反而是最安全的。”
李寻欢不是什么蠢人，一听罗长风此言，立马便反应过来，不由点头赞道：“的确如此，你果然聪明。”
不错，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表面与你亲近万分，心里却不怀好意。
第二怕的就是，已经知道别人对你不怀好意，却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又准备了什么毒计对付你。
可若是你已经知道别人对你不怀好意，那个人自己却不知道你已经知道，那么最好的做法，自然就是将人放在身边。
因为这样你可以随时防备着她，甚至监视着她，只待她一有什么动作，有了充足的证据与理由，接下来自然是……
杀。
阿飞忽然开口道：“就算林仙儿是那个青衣人，她曾打过金丝甲的主意，可是她未必就对我们不怀好意。”
“她夺金丝甲，或许是想对付或防备梅花盗，毕竟，她自己就是梅花盗的主要目标。”
“况且，她说过希望以另一张面孔出现时，能成为你的自己人，那也只能说明，她是真的对你有意，并不能说明她不怀好意。”
罗长风与李寻欢面色古怪的看着阿飞，看得他颇为不自在，只得端起酒杯，用喝酒来掩饰尴尬。
罗长风长叹一声，道：“阿飞，相信我，千万别对她动心，否则，你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林仙儿这种女人，美得像个仙女，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别的我不想多说，我可以告诉你，林仙儿眉眼已开，早已非处子之身，你自己掂量吧！”
阿飞神色一怔，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李寻欢与阿飞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只是一杯接一杯默默喝酒，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过得片刻，铁传甲回来了，他身后跟着那说书先生。
“少爷，长风少爷，飞少爷，宋老先生来了。”铁传甲说完，便侧身站到了一旁。
说书先生宋宝林对桌旁三人抱拳一揖，随即看向罗长风，道：“少爷唤老朽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罗长风问道：“宋老在这保定城中，可还有什么牵挂？”
宋宝林道：“老朽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罗长风颔首道：“好，我们打算离开此地，前往江南安身，宋老可愿与我们同往？”
宋宝林笑道：“老朽既已决定追随少爷，为少爷效劳，自然是少爷去哪，老朽便去哪了。”
罗长风满意的道：“好，你且回去收拾一番，明早在南门相候。”
“是。”
打发了宋宝林，李寻欢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长风，你今日究竟在我大……他耳边说了什么？为何他会如此痛快的将悬赏交给你？”
阿飞与铁传甲也大为好奇此事，铁传甲上前关上门后，便与阿飞一起目不转睛的看着罗长风。
罗长风指了指阿飞放在桌上手边的包袱，道：“你打开包袱，数数银票的数目就明白了。”
阿飞与李寻欢对视一眼，诧异的打开包袱，将一叠叠银票取出，清点开来。
银票面额最大的是一万两，最小的为一百两，阿飞与李寻欢清点出来后，发现总数只有二百六十四万三千两，正好是悬赏总额的一半。
李寻欢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下暗赞罗长风颇有决断，懂得取舍的同时，又为自己这个结义大哥而叹息不已。
跟阿飞那连死人的便宜都不肯占的性格相比，龙啸云就真的只是一个伪君子而已。
事实上，李寻欢如今因为罗长风从中搅和，对龙啸云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他们之间，也就只是差了“割袍断义”这么一道程序而已。
阿飞也明白过来，道：“难怪他会如此痛快的松口，将悬赏交了出来，原来你只要一半，剩下那一半不用说，定然是落入他手中了。”
罗长风颔首道：“这些沽名钓誉的大侠，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若自己没有好处，他们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好处。”
经此一事，阿飞对“大侠”两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看不透与看透
夜，兴云庄，客房。
原本躺在床上沉睡的心眉大师，突然睁开了双眼。
“嗤”
一道微弱的破空声响起，窗户上的纸破开一个小口，一道寒芒穿过窗户纸，钉在了板壁上。
心眉弹身而起，身形晃动间，人已到窗边，拉开窗户四下查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慎重的回身走到板壁旁，定睛看去，却见板壁上插着一把十分常见的飞镖，而在飞镖尖端，钉着一张叠起的纸条。
心眉摘下飞镖，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将纸条展开，当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顿时双目圆睁，瞳孔猛缩，低声自语道：“果然如此……真的是他。”
只见纸条上写着：少林经书失窃，系勾结少林内鬼心鉴和尚所为，梅花盗另有其人，与心鉴皆为其爪牙，经书当在梅花盗处。
心眉看完纸条，拳头骤然握紧，随即吹灭了蜡烛，珍而重之的将那张纸条叠好，藏入怀中。
重新走到窗前，心眉凝眉看着远处深邃的黑暗，喃喃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思忖了半晌，却毫无头绪，就在他准备关上窗户去睡觉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的的确确是“闪”过的，因为这道身影给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那一闪之间，长剑便刺入了目标咽喉的情景。
“莫非是他？”心眉皱眉道：“可若真是他，既然他知道梅花盗另有其人，为何还敢冒领此功？难道就不怕梅花盗再行作案，他从此声名扫地吗？莫非……”
想到此，心眉眼前顿时一亮，面上有喜色闪过，“莫非他已知道梅花盗是谁？甚至……他已掌握梅花盗行踪？若当真如此，经书追回有望啊！”
……
不消说，给心眉传信的除了罗长风不会有别人。
如今李寻欢已不会再去少林，事情发展到此，剧情显然已经偏离原轨迹，彻底拐了道弯，延伸向未知的未来。
日后会发生什么事，原著已经没有参考价值，那么有些事，就必须由他来做了，否则，某些该死的反派岂不是要逍遥法外？
给心眉传的信很简单，但已经足够，心眉本就早已开始怀疑心鉴，只是苦无证据，为了少林声誉，他不敢声张，只好暗中调查，寻找证据。
如今罗长风给他的传信，无异于证实了他的怀疑，而且还点明了他一直在推测的，与心鉴勾结的外人。
既然已经明确了方向，那事情就要好办多了，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让他们自己招认出来，甚至抓他们一个现行。
这就是信息不对等的好处，他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可罪魁祸首却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这种情况下，心眉本身就已经占尽优势。
有心算无心，与心鉴注定要悲剧。
罗长风给心眉传完信，便展开轻功身法，往聚贤居返回，便在他越过一处屋顶时，忽然毫无征兆的拐了个弯，往右侧飞掠而去。
一息之后，罗长风站在一处屋脊上，平静的开口道：“从昨天晚上起，两位就一直窥伺一旁，却又不介入任何事，却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距离罗长风四五丈外，另一栋房顶屋脊后，静静的伏着两人，但其实罗长风耳中，一直只听到一个人的动静。
罗长风通过那人移动时带起的风声，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身形模样后，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是两人。
只不过另一人移动时毫无声息，不仅没有脚步声，连破空声都没有。
便好似空气根本不会阻拦他的身躯一般，又好似，他本身就已与空气融为一体，他本也是空气的一部分。
罗长风话音落下后，黑暗中立马传来一道娇脆的声音，“哎呀，原来人家早就已经发现我们。”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已尽量高估他，可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
那娇脆的女声又道：“爷爷，人家都已经发现我们，还这么趴着是不是太傻了？我衣服都被雪浸湿了。”
苍老声音道：“那咱们这就出去？”
“嗯，出去。”
罗长风便见隔着一条街道的对面屋顶上，从屋脊后爬起两人，他们都在拍打自己身上，将沾在身上的雪花拍去。
却见两人一个是白发苍苍，身穿蓝布长衫，手中提着一根旱烟杆的老者，他头发虽已全白，脸上却是红光满面，没有一丝皱纹。
他身旁是个年轻姑娘，穿一身红衫，梳着两条大辫子，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眼波一转，就仿佛可以勾去男人的魂魄。
罗长风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小李飞刀世界中，让他喜爱的人不多，但这对祖孙却是例外。
虽是初次见面，罗长风却已是好感满满。
那边的老者拍去身上雪花后，笑吟吟的对罗长风道：“少年人，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罗长风道：“我们几人杀死梅花盗时，二位躲藏在梅林西南方向的一丛梅树后，我们进入大厅时，你们便如此刻一般，趴在屋顶，小子可有说错？”
老者叹服道：“分毫不差，江湖中老头子我看不透的人不多，统共只有两个，如今，又多了一个。”
罗长风却道：“江湖中小子看不透的人原本有三个，如今，却少了一个。”
老者身边的少女闻言，好奇的开口道：“你是说我爷爷已被你一眼看透？”
罗长风认真的点点头，道：“不错。”
少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瞪，道：“你可知道我爷爷是谁？就敢妄言已看透他老人家？”
罗长风双臂环抱，缓缓道：“江湖中我看不透的人，第一个便是我的好朋友李寻欢，他的飞刀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能做到‘例不虚发’。”
“若他没有这把飞刀，江湖中许多人都能打败他，可他一刀在手，便连我，也不敢直撄其锋。”
老者赞同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小李飞刀，也正是老头子我看不透的两人之一，却不知另外一人又是谁？”
老者此刻对罗长风的兴趣，甚至已经超过了李寻欢与阿飞，有趣的人他见过许多，但这少年，却实在比他见过的那些人，还要有趣。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古书世界的金书书迷
罗长风接着道：“我看不透的第二人是胡不归‘胡疯子’，他用的是竹剑，其武功显然与小子一样，已达到‘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境界。”
“可问题就出在他的疯疯癫癫上，他神魂不定，喜怒无常，黑白不分，颠三倒四。”
“他的剑法有时精奇绝俗，妙到毫巅，有时却又糟得一塌糊涂，简直连看都看不得，所以小子也实在摸不清，他的武功到底是强是弱，他的底究竟在哪里。”
老者朗笑道：“少年人跟老头子的看法完全一致，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倒是概括得十分恰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也已到这等境界。”
说完这句，老者眼中精芒一闪，饶有兴趣的看着罗长风，道：“却不知第三人又如何？”
罗长风也定定的看着老者，道：“第三个我看不透的，自然便是你老人家了，那是因为我从未见过前辈你，自然也就无从看透，可如今嘛……”
少女不服气的道：“如今又如何？”
罗长风看了看少女，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天机老人不但是天下一等一的智者，武功也是深不可测。”
“天机棒更是千变万化，妙用无方，但天机不可泄露，除了天机老人自己外，也无人知道究竟有什么妙用，可惜……”
少女听罗长风一口叫破爷爷的身份，心下的底气不由没那么足了，紧张的追问道：“可惜什么？”
罗长风叹道：“可惜前辈已多年不动手，加之年纪变大，精力渐衰，又失去了锐意进取之心。”
“如今虽仍可跻身绝顶高手的行列，但面对其他正当春秋鼎盛，或朝气蓬勃的绝顶高手，未战便已先败了三分。”
“……”
少女沉默了下来，无言以对，天机老人孙白发听完罗长风的话，长叹一声，道：“红儿，他说得没错，爷爷终究是老了，老啦！”
孙小红眼中泛起了泪花，她抱着孙白发的手臂，哽咽道：“爷爷不老，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罗长风插言道：“姑娘你这话可不对，甚至是在咒他老人家，以孙前辈的功力，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活个一百几十岁并无多大问题。”
“若姑娘你功力达不到前辈的境界，说不定，你连给你爷爷送终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你会比他先走。”
“……”
孙小红闻言虽然破涕为笑，但对罗长风的话，也是十分无语，孙白发更是哭笑不得，这小子说话，还真是……与众不同。
孙白发笑意满满的看着罗长风，道：“少年人，你要前往江南建立‘飞剑山庄’，却不知，具体打算去哪？”
罗长风略一思忖，道：“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飞剑山庄不在苏州，也在杭州了。”
“彼时飞剑山庄必定名扬天下，前辈若到江南，只需稍一打听便能找到，小子欢迎前辈与孙姑娘前来做客。”
孙白发缓缓点头，笑道：“你的确该有这般自信，你与李寻欢、阿飞小子、铁传甲三人凑一块，足以支撑起一方势力。”
“你们都是心怀侠义之人，江湖中有了飞剑山庄，却是天下人之福，老头子有暇，定会前去拜访一二。”
罗长风欣然道：“小子扫榻以待。”
……
次日清晨，一条向南延伸的官道上，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前面马车赶车的是铁传甲，后面马车却是阿飞坐在车辕上，车厢内只有一个人林仙儿。
前面稍大的马车车厢中，李寻欢手握酒瓶，一边缓缓喝酒，一边看着正奋笔疾书的罗长风，眼中兴味盎然。
罗长风在马车中摆了一张小矮几，上面铺着宣纸，官道虽然相对平整，但马车却依然会晃动不休。
但罗长风的手非常稳定，虽然他写的字并不好看，可也能清楚的看明白是什么字。
罗长风写字用的并非毛笔，而是一支昨天在聚贤居现做的简易鹅毛笔，他并不是不会用毛笔，只是在晃动的马车上，用毛笔显然是写不好字的。
李寻欢从未见过鹅毛笔，更想不到还能如此写字，心下对罗长风佩服不已。
宋宝林坐在罗长风身旁，手中小心翼翼的端着砚台，不让砚中墨汁因马车的晃动而洒出。
很快，罗长风写完了一张宣纸，在左下角写上个“一”字后，便将之放到一旁，又铺上第二张纸，写了起来。
罗长风他们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他觉得光是坐在车上什么都不做，是浪费时间，所以他便在车上开始写话本。
李寻欢放下酒瓶，拾起罗长风放下的那张纸，便见最右边是四个端端正正的正楷大字：天龙八部。
这话本的名字一下子就吸引了李寻欢，他将目光投向了第二行，却是：第一话，青衫磊落险峰行。
李寻欢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罗长风记忆力很好，金书中他最喜欢的是《射雕三部曲》，当然，还有这三部曲的前传《天龙八部》。
所以这几本书他都看了不下十遍，对剧情早已是烂熟于心，以前还做不到将全本书的文字原原本本背下来。
可自从他服用了六翅蜈蚣的内丹，整个人经受了一次洗礼后，他不仅功力大增，从此百毒不侵，连脑子都清灵了不少。
如今他一回想书中内容，当初看书时的情景便浮现在脑海中，清楚到，连每一页书的文字，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在脑海中，便如同，他又回到了当初看书时那一刻。
宣纸不算大，也就跟账簿的纸张差不多，一张纸自然写不了多少内容。
李寻欢发现，罗长风的遣词用句与寻常话本大不相同，他身为朝廷钦点的探花郎，自然是满腹经纶，饱读诗书。
他也曾看过话本，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之类的书，虽然同样是白话文，但其字句依然过于简单。
便如三国中对打斗的描写，通常就是一句“某某跃马上前，一枪将某某刺于马下”这样的句式，毫无代入感。
可罗长风写的话本，虽然词句更白，但内容却是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尤其是对打斗的描写，令人如同身临其境。
偏偏《天龙八部》开篇就是一场打斗，写的是无量山剑湖宫东西宗弟子比剑的情形，李寻欢几乎是瞬间便被吸引住。
他成了第一个古书世界中，成为金迷的主角。
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罗长风的毒计
罗长风写得自然没有李寻欢看得快，李寻欢很快看完第一页纸的内容。
扭头看了看罗长风面前的宣纸，见他才写了小半张纸的内容，便捏着那张纸，又从头看了起来。
这次他不再是就这么看过去，而是开始在脑海中，推演剑湖宫东西宗弟子交手时的情景，所用招式的动作。
片刻之后，李寻欢已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第二张纸终于写满了字，李寻欢立刻放下第一张纸，一把抄过第二张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居然连酒都忘了喝。
罗长风抬头看了一眼李寻欢，嘴角勾了勾，将鹅毛笔在宋宝林端着的砚台中一沾，汲了一管墨汁后，便再度写了开来。
便如此，一个写一个看，放在罗长风身侧的纸张渐渐多了起来，李寻欢也看得十分入迷。
他时而发出几声啧啧赞叹，时而凝目蹙眉，时而又露出一个欣悦的笑意，显然，他的心神已被话本中的人物所牵动，这就是现代小说的魅力。
那边宋宝林见了李寻欢那副模样，心里跟猫抓一样，他本是说书人，对于好话本，自然是趋之若鹜的，看李寻欢的状态，显然自家少爷写的话本，定是精彩绝伦。
李寻欢他们的马车内一片沉寂，后面阿飞驾的马车却并不沉闷，林仙儿一个人待得无聊，便主动找阿飞说话。
“飞少爷……”
“你叫我阿飞就可以了。”
“嗯，阿飞，你跟长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吗？”
“不是，我们认识不到一个月。”
林仙儿十分诧异，看罗长风与阿飞的关系，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从小就认识，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
“看你们关系那么好，我还以为你们从小就认识呢！”
阿飞道：“有些人第一次见面，便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却老死不相往来。”
林仙儿赞同的道：“有道理，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么？”
“可以，那是在口外数百里的一处草原，我已两天没找到食物，忽然一阵狼嗥吸引了我……”
……
罗长风他们天刚亮就出发，此时午时已过，风雪小了一些，马车到得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路旁还有一座八角亭。
铁传甲回头对车厢内问道：“少爷，长风少爷，已经过了午时，可要停车歇息一番，吃些干粮？前方有一座亭子。”
李寻欢刚好看完一页纸的内容，正在等罗长风“更新”，闻言看了看宋宝林，见他面有倦色，便道：“停车吧！”
“是。”
罗长风头也不抬的道：“你们先下去休息，我写完这一页就来。”
李寻欢笑道：“也好，宋老，咱们先下去吧！”
马车既已停下，砚台自然不会再晃动，宋宝林便将砚台放下，却探手将那叠李寻欢已经看过的宣纸拾起，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便准备去亭子里看。
李寻欢笑道：“宋老，我劝你还是先吃饱喝足再看吧！否则我怕你一看起来，就会忘了吃喝。”
听李寻欢这样说，宋宝林心下更是急不可耐，不过他也知道李寻欢说得没错，这天寒地冻的，若腹中无粮，便会很冷，到时候浑身发颤，连砚台都端不稳。
于是他从善如流，暂时将墨迹已干的宣纸揣在怀中，先吃干粮。
阿飞与林仙儿也下了车，却不见罗长风下来，不由诧异的问道：“长风在干什么？”
李寻欢道：“在写话本，是准备给宋老开书场时说的。”
林仙儿妙目流转，惊奇的道：“他还会写话本？”
李寻欢虽然已经知道林仙儿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未露异色，呵呵笑道：“不仅会写，他写的话本可真是精彩绝伦，妙不可言，令人一看就着迷。”
林仙儿莞尔道：“李大哥这么一说，小妹倒是十分期待。”
片刻之后，罗长风写完一页纸，跳下马车，也来到了亭子里，铁传甲忙送上干粮清水。
而此时他们早已吃饱喝足，宋宝林正在看话本，果不其然，正如李寻欢所说，他一看就迷了进去。
同样迷进去的，还有阿飞与林仙儿，宋宝林每看完一页，便会被林仙儿拿过去，林仙儿看完后，又递给阿飞，三人便就这样一页页的传看，最后连铁传甲也开始看了。
罗长风吃完干粮后，也不催他们，只是跟李寻欢小声闲聊，小半个时辰后，宋宝林终于第一个看完。
他将最后一页纸递给林仙儿，看向罗长风，长叹道：“少爷真乃奇才也，这话本写的，虽不知日后有没有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说到这，宋宝林忽然目光灼灼的看着罗长风，笑道：“老朽曾听少爷说，会将自己与飞少爷的经历也写成话本，却不知少爷何时动笔？”
罗长风略一沉吟，叹道：“原本我今日就该动笔的，可因为一些事并未发生，便只能先等等了，等写完这本天龙八部再说。”
“这本话本，是为宋老的书场初步积攒人气所用，等到日后宋老的书场名扬天下，我自会开始写一些当代武林的事。”
李寻欢饶有兴趣的道：“究竟因为何事？使你放弃了现在就写的打算？”
罗长风眼中寒光一闪，道：“若不是心眉和尚突然到来，我原本是打算找理由，将田七与公孙摩云等人也杀掉的。”
亭子里倏然一静，所有人都抬起头齐齐看向他，神色各有不同。
李寻欢脸上的笑意也是一凝，苦笑道：“你忘了我曾说过的？杀他们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只会让你成为武林公敌。”
罗长风冷笑道：“要让我成为武林公敌，那也不容易，我杀了他们后，便会将他们为了名利，如何构陷你为梅花盗，又颠倒黑白，死不承认阿飞诛除梅花盗的事写成话本。”
“再请宋老邀上百八十个说书人，将这个故事到大江南北，满天下到处去说，说得整个江湖，人尽皆知。”
“到那时，全天下都知道田七与赵正义等人，就是一群阴险狡诈的伪君子，而我们杀了他们，反而是为武林除害。”
“当然，我话本中只会写这是‘飞剑客’所为，到那时，阿飞的‘飞剑客’之名，不仅可以天下尽知，还能得天下人敬佩，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
罗长风说到这，看向阿飞，道：“如此一来，阿飞便彻底成名了。”
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可怕的说书人
听完罗长风的话，李寻欢与铁传甲宋宝林等人，齐齐抹了一把冷汗，便连林仙儿心下都惊佩不已。
她此刻也对罗长风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心下想要征服他的念头更加炽烈的同时，潜意识中也对他的智计有了几分惊惧。
罗长风这招不可谓不毒，所谓三人成虎，若是一个人两个人说，或只是少数人知道，倒也无妨。
可若当真是传得人尽皆知，那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更何况，罗长风话本中所写，还并非是假的。
若罗长风将他们杀光，那连个可以给他们说话的人都没有，还不是任由罗长风怎么写，事情就怎么传。
到那时，他们不仅白白丢了性命，连他们最重视的名声也臭了，江湖中人，是绝不会为了一群伪君子出头的。
罗长风这招，其实就是后世著名的“舆论战”套路，在古代也同样十分有名。
古代文人虽无什么战斗力，可他们手中那支笔，同样是杀人利器，“笔刀子”杀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比钢刀差。
舆论这个东西，很多时候真的比刀剑有用，便如星爷喜剧电影《九品芝麻官》中，包龙星遇到摄政王强上如烟。
哪怕皇帝在场也束手无策，因为皇帝本人都怕摄政王，天下还有谁能制他？
答案是“天桥底下的说书人”，因为摄政王谁都不怕，却也怕说书人真的到处说他的丑事，将他名声彻底搞臭。
这虽然只是无厘头喜剧，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正确的，就跟明星怕狗仔是一样的道理。
罗长风的话，无异于给在场众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宋宝林失神的道：“我说了一辈子书，却从未想到，原来说书人也能有如此大用，也可成为搅动天下风云的弄潮儿。”
罗长风拍拍宋宝林的肩膀，道：“说书人本就是一个十分强大的职业，只是以前从未有人想到这一点而已。”
“没有强大武力的保护，说书人便只是一群，凭口才吃饭的艺人，你们接触不到江湖，也不敢评说江湖事。”
“可一旦有人将说书人组织起来，形成一个势力，背后又有了强大武力的保护，那么说书人，将是一群最可怕的人。”
阿飞与铁传甲皆是不由自主的连连点头，林仙儿目光闪烁，显然，她也有了某些想法，宋宝林更是激动得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李寻欢却饶有深意的道：“你组建这样一个说书人势力，以后整个江湖的是非黑白，岂不是由你一言而决？”
“即便你要颠倒黑白，歪曲事实，别人也是百口莫辩，这可比文人的‘笔刀子’厉害多了。”
罗长风坦然与李寻欢对视着，道：“那就要看你怎么用，或者说什么人来控制这股势力了。”
“若用这股势力，来为武林主持公道，将一些事的真相，以旁观者的角度公之于众，不参杂自己的私人看法，是非对错去让天下人公论，这个势力就是一个十分有用的正派势力。”
“可若如你所说，这个势力只是为了用来替自己服务，颠倒黑白，歪曲事实，那么其自然就是一个邪派势力。”
“便如刀剑，既可杀人，也可救人，关键看你怎么用。”
说到这，罗长风脸上化开一个微笑，对李寻欢问道：“你认为，这个势力掌控在‘飞剑山庄’手中，它会成为一个正派势力呢？还是一个邪派势力？我尊敬的大庄主。”
“呵呵呵呵……”
听完罗长风最后那一句，阿飞、铁传甲、林仙儿、宋宝林四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寻欢也伸指虚点着罗长风，轻笑不已。
显然，罗长风已经说服了他。
李寻欢的确担心这个势力的出现，会给江湖带来巨大的变故，但正如罗长风所说，这个势力是飞剑山庄建立的，掌控在他们手中。
而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是那种祸乱江湖的人，既如此，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有不怀好意的人，也建立这样一个势力，以之祸乱江湖，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灭了便是。
……
吃过午饭后，一行人再度启程，罗长风依旧埋头码字，李寻欢还是一页一页的等更新。
一直到天色将暗，终于到得一处城镇，找到城中最大的客栈投宿，吃过晚饭后，便各自回房了。
罗长风在客房中就着自带的烛火码字，客栈中只准备了油灯，比较昏暗，远远比不上蜡烛明亮。
一行人各住一间房，林仙儿的房间在西厢，她隔壁住着宋宝林，罗长风几人却住在东厢。
李寻欢在自己房间待了一会儿，便感觉无聊透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满脑子都是《天龙八部》的剧情，最终还是忍不住去了罗长风房间。
到罗长风房间时，却见阿飞也在这，正捧着一叠手稿看着，这些手稿的内容李寻欢在车里已经看过，阿飞却因为赶车，没空看，此时总算有了机会。
李寻欢失笑道：“你也迷上了长风的话本？”
阿飞闻言抬起头笑了笑，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手稿。
李寻欢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便自顾自的坐到罗长风对面，新写出来的手稿有三页，李寻欢探手取过，也看了起来。
罗长风今日从清晨起，一直写到三更鼓响起，才总算将第一话“青衫磊落险峰行”写完。
罗长风放下鹅毛笔，伸了个懒腰，浑身顿时一阵噼里啪啦作响，对随手取过新写好这一页的李寻欢道：“今日就先到这吧！明天再开始写第二话。”
阿飞忽然问道：“长风，你话本中所写的‘一阳指’这种武功，真的存在过吗？”
罗长风颔首道：“的确存在过，不过在元末时就已失传，还有许多失传的神功绝学，你以后会一一在话本中看到。”
“可惜啊！这些神功绝学，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阿飞缓缓点了点头，看向李寻欢，等李寻欢看完最后这一页，便将之接了过来。
李寻欢叹道：“不知道小李飞刀，会不会也被我带进棺材。”
罗长风心下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如果你担心小李飞刀失传，那也简单，你把它传给我，我保证给你传承下去。”
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林仙儿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