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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之神话逆袭全文阅读

作者:倾世大鹏     无限之神话逆袭txt下载     无限之神话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管闲事

    在冬天的早上,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比菜市场人更多、更热闹的地方了。

    这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带着拐杖的老妪,满身油腻的厨子,满头刨花油香气的俏丫头……

    各式各样不同的人,都提着菜篮子在罗长风与阿飞身旁挤来挤去,和卖菜的村妇、卖肉的屠夫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

    空气中充满了鱼肉的腥气、炸油条的油烟气、大白菜的泥土气,还有鸡鸭身上发出的骚臭气。

    这各种气味融合起来,便形成了人世间最为独特的“人间烟火气”。

    菜市场是最复杂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人间百态,这里什么人都有,包括一些十分古老的职业。

    便如此时罗长风注意到的,一个以几根灵活万分的手指,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将别人腰间钱袋解下来的青年汉子。

    原本罗长风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

    但这里是古龙的世界,各种有名有姓有故事的人物,可能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完全没有规律。

    而罗长风想要增加剧情改变度,他就得多多管闲事,最好是什么闲事都管上一管。

    所以他看到这一幕,就放下肩上的担子,走到路中间,伸手拦住了那名,摸了别人钱袋,正垂首快步前行的青年汉子。

    阿飞诧异的看了罗长风一眼,也放下担子,走了过去。

    “好狗不挡道,让开。”那汉子见自己被一个少年挡住去路,立马瞪眼喝道。

    罗长风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不是你的东西,最好不要碰,交出来。”

    那汉子脸色一变,看了看罗长风与阿飞,见他们腰间都别着剑,原本还有几分心下惴惴。

    可罗长风的剑以狼皮包裹,他看不清究竟,但阿飞的剑他看了个斟酌,顿时放下心来。

    在他看来,这估计就是两个刚出茅庐,想学人家行侠仗义的无知少年。

    汉子眼中凶光一闪,对着四周瞟了几眼,似乎对什么人使了几个眼色,随即便有四五个痞里痞气的汉子围了过来。

    “小子,江湖险恶,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是会吃亏的。”那汉子脸上露出一个阴沉的笑意,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小声道。

    说完对围上来的几人摆了摆头,便要绕过罗长风与阿飞离去。

    罗长风不再多言,右手陡然抓住那汉子的肩膀,五指一紧,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汉子的肩膀已然被抓裂。

    “啊……”

    那汉子发出一声高亢的痛呼,顿时吓了周围人一跳,纷纷避开他们这个小圈子。

    那汉子的五名同伴见状顿时大怒,一人喝道:“兔崽子找死。”

    说完亦自怀里掏出匕首,对着罗长风冲了过来,罗长风右臂发力,对着冲上来的其中一人一甩。

    那汉子立马腾空而起,向着那人撞了上去。

    “嘭”

    “哎哟……”

    见罗长风动手,阿飞也不迟疑,抬腿一脚,踹在一人胸膛,将之踹得翻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这些只是几个普通地痞而已,连让他们出剑的资格都没有,两人三拳两脚,便将六人全部放翻在地。

    菜市场这地界,时常便会发生打架斗殴之事,来此买菜的人早已是习以为常。

    加上又没出人命,众人便纷纷强势围观,有人认出了挨揍的几个人,正是附近的地痞蟊贼,顿时是幸灾乐祸,这几个祸害总算是遇上硬茬子了。

    罗长风两人打翻六人后,走到那汉子身侧蹲下身,此时他右肩骨裂,左臂脱臼,已然是毫无反抗之力。

    罗长风径自探手到他怀中,取出了一个葛布钱袋,向着围观人群中,一名疾装劲服,作江湖豪客打扮的中年男子行去。

    那中年男子正自诧异,不知这身手不错的少年为何对自己走来,却见那少年抬起手来,手掌一展,露出了一个葛布钱袋。

    “你的钱袋丢了。”罗长风声音淡然的道。

    那中年男子神色一愕,赶忙低头,查看腰带,果然,腰间的钱袋已消失无踪。

    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是惭愧又是感激的对罗长风抱拳道:“多谢小兄弟仗义出手,惭愧,在下习武二十余年,没想到今日竟被小小蟊贼给摸了钱袋,这还真是……”

    罗长风将钱袋递到他面前,道:“阁下无须介怀,那蟊贼功夫虽然一塌糊涂,但他那手妙手空空却练得十分精熟。”

    “加之菜场人多嘈杂,疏忽大意之下着了道也不足为奇。”

    男子闻言欣然颔首,接过了自己的钱袋,罗长风给他台阶下的行为,令他大有好感。

    他打开了钱袋,里面有十数两银子,一个五两的银锭,几个一两银锭,其他都是一些散碎银子,还有十数枚铜钱。

    他略一沉吟,便伸手取出了那五两的银锭,递到罗长风面前,道:“今日多亏了小兄弟,使在下免受损失,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小兄弟笑纳。”

    罗长风看也不看那锭银子,淡淡道:“我出手只是因为看到了不平事,并非为了你的酬谢,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男子见此暗道惭愧,别人急公好义,抱打不平,自己如此行径,反倒是尽显小家子气,落了下乘。

    而且这少年年纪轻轻,出手之间便俨然一副大家风范,又有一副侠义心肠,只需给他一些时间,定然是前途无量。

    想到此,男子起了结交之心,忙将钱袋塞入怀中,叫住了罗长风:“小兄弟请留步。”

    罗长风顿住脚步,转回身道:“阁下还有何见教?”

    “不敢。”男子上前两步,抱拳道:“小兄弟抱打不平,本是侠义心肠,在下以银钱酬之,反而有负小兄弟之侠义,实是不该。”

    “在下边浩,生平最喜结交豪杰英侠,无论怎么说,小兄弟终究是帮了在下的忙,还请小兄弟给在下一个聊表谢意的机会。”

    “不如,在下今晚在大观楼做东,请二位喝一杯,大家交个朋友,如何?”

    罗长风与阿飞对视了一眼,随即看向边浩,道:“既如此,我兄弟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边浩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去,罗长风与阿飞则是重新挑起担子,继续前行,至于那些痞子,早在罗长风与边浩说话时,就已经互相搀扶着逃走。

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大观楼

    两人找了个空阔的角落,将米粮与箩筐放下,罗长风让阿飞留在这看着家什,自己则是走进了叫卖声不绝的菜市场之内。

    这个世界蔬菜的品种倒是出奇的齐全,与后世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罗长风买了一些白菜、菠菜、油麦菜之类的素菜,随即走向卖肉的区域。

    这里卖肉的,大部分是一个肉摊子,而最大的肉铺,则是一间“门面”,门面旁用麻绳系着一张招牌,上书“黄牛白羊,现杀现卖”八个大字。

    门面前摆着一张大大的肉案,案上分两边各摆着牛羊肉,却不见猪肉。

    肉案后站着个又高又大又胖的独眼妇人,手里拿着柄车轮般大小的剁骨刀,满脸都是横肉。

    一条刀疤自戴着黑眼罩的右眼角直划到嘴角,不笑时也仿佛带着三分诡秘的狞笑,活像是凶神下凡,哪里像个女人?

    见罗长风走到她的肉案前,独眼妇人咧嘴一笑,露出个人的笑容,道:“小兄弟买肉么?都是早上现杀的新鲜肉。”

    罗长风深深的看了独眼妇人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是要买肉,怎么卖的?”

    独眼妇人的声音与她的外形倒十分相配,粗豪沉厚,道:“牛肉十八文一斤,羊肉十五文一斤,一直都是这么卖的,童叟无欺。”

    罗长风点点头,道:“那给我牛羊肉各切五斤吧!”

    “好嘞。”独眼妇人拽过一扇牛肉,稍一比划,抡起剁骨刀,一刀剁下,再一拉,一条牛肉就切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罗长风竟在其中看出了十分高明的刀法痕迹。

    心下不由暗叹,果然不愧是古龙世界,奇人异士简直无处不在,随便逛个菜市场,就能遇到隐藏在其中的高手。

    而且这些高手,还不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混在其中,而是在认认真真的做着营生。

    若是金书世界,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多是做铁匠打个铁什么的,这织席贩履,杀牲卖肉之事,是决计不会有高手去做,也不屑于去做的。

    独眼妇人两刀切出两块牛羊肉,用称一称,竟是不多不少刚刚好,她将称杆递到罗长风面前,笑道:“小兄弟请看,牛羊肉共十斤,分毫不差。”

    罗长风微微颔首,一边掏出银子付账,一边赞道:“老板娘好刀法,小子佩服,这是二钱银子,不必找了。”

    罗长风买的猪肉值一百六十五文钱,约合银子一钱半左右。

    独眼妇人哈哈笑道:“小兄弟豪气,大娘我哪有什么刀法?惟手熟尔,不过大娘也不能占你这么多便宜。”

    “你不要我找钱,这几块上好的羊腰子便赠与你了,年轻人多吃些羊腰子,总有好处的,哈哈哈哈……”

    独眼妇人接过银子,将十斤牛羊肉,几块加起来得斤把重的羊腰子用茅草绳穿了,递到罗长风面前。

    罗长风嘴角抽了抽,颇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如此,多谢大娘好意,告辞。”

    “慢走,吃完了再来大娘这买,大娘把最好的肉给你留着。”

    “……”

    买完菜,罗长风回到阿飞处,将肉放到箩筐中,随即两人便各自挑着担子往西门而去,顺便在路上买了些烧饼作为早餐。

    回到沈家祠堂,两人将东西全部归置好,自此便算是安定下来了。

    如今正处于凛冬时节,肉类也不会那么快坏掉,这些菜,够他们吃上三五天的。

    稍作歇息后,罗长风对阿飞道:“阿飞,你的剑虽然很快,但是缺乏变化,单对单时自是无往而不利,若遭遇多人围攻,其弱点便会显现出来。”

    “我的剑法虽然同样多以刺为主,但是运劲法门十分独特,不仅快若闪电,且蕴含着十分精妙的变化,从现在起,我将我的剑法传给你。”

    阿飞目中精芒一闪,掠过一抹喜色,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罗长风走到了中庭院中。

    对阿飞,罗长风没有丝毫藏私,他传给阿飞的不是猿公剑法,而是融合了白猿与阿青越女剑法,再加上自己理解所形成的剑法。

    可惜,白猿的剑法他没有学全,否则,传给他白猿的原版剑法是最合适的。

    如此阿飞便可根据自己的理解与领悟,形成他自己的,独特的剑法,走出自己的道路。

    白猿的剑法,其地位就像是最初版的“灭天绝地剑二十三”一样,是这门剑法的基础,或者说根源。

    其后出现的,无论是“有情天地剑二十三”,还是“六灭无我剑二十三”,都是基于“灭天绝地剑二十三”创出来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领悟与理解,所形成的风格截然不同。

    越女剑法是属于阿青的剑法,其中蕴含的是阿青自己对剑法的理解与领悟。

    罗长风的剑法自然也是一样,已经被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被他命名为“长风剑法”。

    长风剑法自然是最契合他的剑法,却并不一定适合阿飞。

    好在阿飞无论是练剑的路子,还是性格方面,与他都十分相似,就算不能百分百契合他,但也差不了多少。

    一整天的时间,便在传剑学剑中度过,时间已过申时,将近酉时,该是去赴边浩之约的时候了。

    两人稍稍清洗了一番,往城内而去,稍作打听,便找到了“大观楼”所在。

    保定城中最大的客栈叫“聚贤居”,最大的酒楼便是“大观楼”。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大观楼内座无虚席,却并无什么嘈杂之声,只听得二楼传来一道说“铁板快书”的声音。

    “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

    “那武松学拳到过少林寺,功夫练到八年上,回家去时大闹了东岳庙,李家的五个恶霸被他伤……”

    “在家打死李家五虎那恶霸,好汉武松难打官司奔了外乡,在外流浪一年整,一心想回家去探望……”

    那说铁板快书的老先生,满口齐鲁口音,套词说起来竟然还挺押韵,倒是比单纯的说书多了那么几分趣味。

    许多食客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到精彩处,还时不时会有喝彩声响起。

    罗长风与阿飞一进客栈,便有小二迎上来招呼。

    “两位客官里面请,可有定好位子?”

    罗长风道:“我们来找人,他应该已定好位子。”

    刚说得两句话,便见边浩从二楼快步走下楼梯,面带微笑的对他们迎了过来。

    原来他在二楼点好酒菜后,便站在栏杆边注意着门口,他从未怀疑过罗长风他们会不来。

    从罗长风行侠仗义,却一介不取来看,便可知他是个性格刚强,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失信于人的。

    果不其然,他刚等得不到半炷香时间,罗长风与阿飞就到了。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聚贤居

    大观楼二楼临窗的一张桌旁,罗长风对边浩道:“我们兄弟来迟,劳边兄久侯,还请边兄见谅。”

    边浩微笑道:“兄弟客气了,我也刚到不久,还未请教二位兄弟高姓大名。”

    罗长风举杯道:“在下罗长风,这是阿飞,我们兄弟敬边兄一杯。”

    边浩欣然举杯,与罗长风阿飞轻碰,随即各自仰头喝干。

    放下酒杯后,罗长风忽然道:“说实话,在下对边兄的名字似有些耳熟,只是一时忘了在哪听过,敢问边兄在江湖中,可有名号?”

    “哦?”边浩饶有兴趣的看着罗长风,笑道:“长风兄弟可听过‘中原八义’这个名号?”

    罗长风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中原八义,义薄云天,想不到我兄弟二人结识的,竟是‘宝马神枪’边三爷,幸会。”

    听罗长风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号,显然他那“耳熟”之言并非虚言,而是真的对他们中原八义有一定了解。

    且听其言语,显然对他们中原八义十分推崇,心下不由暗暗高兴。

    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都听过他们中原八义的名头,也充分说明了他们中原八义的名声,在江湖中可并不小。

    边浩笑道:“兄弟过誉了,这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不值一提,来,喝酒。”

    “请。”

    一顿饭便在虽不热烈,却也十分和谐的氛围中开始,虽说罗长风神情淡漠,阿飞更是惜字如金,但罗长风说话十分有技巧,边浩与他交流,只感觉舒畅万分。

    而且在交流中他也发现,罗长风虽然年纪轻轻,但他见识之广博,阅历之丰富,实在令他这个老江湖都汗颜不已。

    三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边浩就将话题扯到了最近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梅花盗事件。

    听了边浩关于梅花盗的叙述后,阿飞忽然心下一动,他开口道:“这么说,若是谁能除去梅花盗,就能扬名天下?”

    边浩颔首道:“这是自然,除去梅花盗,不仅可以扬名天下,还能得到那些富商凑的巨额悬赏。”

    “另外,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曾扬言,无论僧俗老少,只要他能除去梅花盗,她就嫁给他。”

    阿飞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罗长风偏头瞧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一顿饭从酉时一直吃到戌时三刻,边浩方才心满意足的结了账,罗长风跟边浩说了他们的住处,约好有暇再一起聚聚,便各自归家。

    走在回祠堂的路上,罗长风忽然开口道:“怎么?想出手对付梅花盗?”

    阿飞坦然点头道:“不错。”

    罗长风探手入怀,从怀中掏出那件金丝甲,递给阿飞,道:“想对付梅花盗,就把它穿上吧!以防万一。”

    阿飞看了看金丝甲,没有拒绝,因为他听边浩说过,死在梅花盗手中的人,全都是心口中招。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盯上金丝甲,原来都是为了对付梅花盗,名利双收。

    阿飞伸手将金丝甲接了过来,打算回去就穿上。

    接下来几日,两人没有外出,阿飞每天跟着罗长风学剑,他资质不俗,悟性奇高,简直就像是为剑而生,剑法进境非常之快,可谓一日千里。

    照此下去,阿青花三年,他花一年时间才学会的剑法,恐怕阿飞要不了三个月就能尽数学会。

    这也很好理解,阿青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完全是三年间,不断跟白猿交手,一点一点从白猿手中学过来的。

    而他相比阿青,起点较高,加上又是从旁观察,所以仅用一年就学会。

    可他们都是自观自学,阿飞却是有人手把手的传授,再加上本身资质悟性超强,自然便能很快学会。

    ……

    保定城,聚贤居。

    二楼角落,李寻欢安安静静的坐在桌旁,一杯接一杯,缓缓喝着酒。

    对聚贤居来说,他算是老主顾了,在他出关前,他是这里的常客,他最喜欢的就是聚贤居的竹叶青。

    十年过去,物是人非,聚贤居没有任何变化,掌柜却已经换了一个人,而他同样坐在这里喝酒,心情跟十年前,已是截然不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传甲忽然疾步而来,李寻欢见此,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铁传甲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寻欢,沉声道:“少爷,龙……龙四爷来了。”

    李寻欢浑身一震,脸色微变,不过他也并没有太过意外。

    这保定城中,认识他的人不少,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六天,若龙啸云还不知道他已经回来,那才是怪事。

    正思忖间,楼梯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李寻欢缓缓站起身,看向楼梯口。

    上来的有三人,两大一小,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年纪,相貌堂堂,锦衣华服,颌下留着微须的男子。

    跟在他身侧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红斗蓬上镶着白兔毛的边,看上去就像是个粉装玉琢的红孩儿。

    在这一大一小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短小精悍,目光炯炯的汉子。

    为首那人满面俱是兴奋激动之色,一见到李寻欢,便大步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连声道:“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话未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李寻欢又何尝不是满眶热泪,“大哥……”

    只唤了这一声“大哥”,他已是语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只听龙啸云不住喃喃道:“兄弟,你真是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他这句话翻来复去也不知说了多少遍,忽又大笑道:“你我兄弟相见,本该高兴才是,怎地却眼泪巴巴的像个老太婆……”

    铁传甲望着他们,眼泪也快要流了出来,他心里只觉酸酸的,也不知是悲痛,还是欢喜。

    龙啸云霍然转身,对他身后的汉子吩咐道:“巴英,立刻回府,吩咐厨房,备下酒宴。”

    “是,四爷。”巴英转身大步离去。

    龙啸云又拉过龙小云,道:“孩儿,快来拜见你二叔,他就是为父常与你说起的,为父的生死八拜之交,名动天下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第四卷 第二十四章 回家 公证

    龙小云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对李寻欢抱拳深深一揖,道:“小侄龙小云,见过二叔。”

    “好孩子,快起来。”李寻欢忙上前将他扶起,知道他是龙啸云与林诗音的儿子,便先升起几分好感。

    而且观其行动之间,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又见他如此天真无邪,心下更是喜欢。

    李寻欢叹道:“一别十年,想不到大哥的孩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小云根骨资质,俱是上佳,小小年纪,已颇有大家风范,大哥你有一个好儿子,龙家后继有人了。”

    龙小云眼中有得色闪过,看向李寻欢的目光,不由也多了几分好感。

    这龙小云年纪虽幼,其心机之深,人情世故之圆滑,却尤胜许多大人。

    小李飞刀,那是多大的名头?而如今李寻欢因为没有中寒鸡散的毒,也就没去梅二那里,自然就没有与龙小云产生过冲突。

    如此一来,龙小云便将李寻欢,纳入了需要大力拉拢的人物范畴。

    可惜,他并不知道他爹龙啸云的想法,其实在李寻欢刚到保定城那天,他就已经知道了。

    那天他有事外出,办完事回家时,便在路上见到了铁传甲赶着马车进城。

    他脸色当时就阴沉了下来,不过他故作不知,只要李寻欢不主动上门找他,他也就当作不知道此事。

    而以李寻欢的性格,他必然是不会主动上门的。

    可就在刚才,他与一干武林名宿,正在商议抓捕梅花盗的事,却突然有一个江湖朋友上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知他,在聚贤居见到了李寻欢。

    如此一来,他再也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能无动于衷,心下虽对那人恨极,面上却得做出一副激动不已,欢喜万分的模样。

    谢过那人后,便立刻带着龙小云与随从巴英往聚贤居而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少句妈卖批想对那个江湖朋友说。

    听了李寻欢的话,龙啸云大笑道:“龙啸云的儿子就是李寻欢的儿子,以后你这个做二叔的,可要多多提点。”

    说完这句话,龙啸云忽然脸色一沉,道:“兄弟,你回来多久了?为何不回家?”

    李寻欢神色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回家”两个字刺痛了他的心。

    他知道那里现在叫“兴云庄”,但是曾经,那里叫“李园”。

    那本是李寻欢自己的家园,他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在那里,他曾经渡过一段最幸福的童年。

    在那里,他得过最大的荣耀,也是在那里,他亲自将他父母和兄长的灵柩抬出去埋葬。

    可是如今,对那里来说,他已经是个客人,龙啸云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回家”二字,他又怎能当真如常的“回家”?

    李寻欢心下五味杂陈,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微笑道:“时隔十年,我只是想先好好看看,这座城池有些什么变化,本想过两日再登门拜访的。”

    说出“登门拜访”四个字,李寻欢心下又是一抽,苦涩万分。

    龙啸云便似没注意到他所说之言一般,只是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既然如今我已知道你回来,如何能让你再住在客栈?”

    “走吧!咱们回家,好好喝几杯。”

    ……

    这一日,罗长风正在祠堂教阿飞练剑,突然神色一动,让阿飞暂时停下,随即向着大门行去。

    阿飞知道罗长风天赋异禀,耳力超群,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跟他一起往外行去。

    果不其然,两人刚出前厅,便听得边浩的声音在外响起,“长风兄弟可在?”

    罗长风拉开祠堂大门,只见边浩身背一杆比他人还高出半截的梨花大枪,神情凝重的站在大门外。

    “边兄,你这是?”

    边浩正色道:“长风兄弟,阿飞兄弟,我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帮忙。”

    罗长风颔首道:“边兄请说。”

    边浩道:“我想请二位兄弟,去帮我们中原八义做个公证。”

    “做公证?”阿飞与罗长风对视了一眼,颇觉诧异。

    罗长风心中有数,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未动声色,只是道:“承蒙边兄看得起,但我兄弟二人不过初出茅庐,恐怕……”

    边浩道:“兄弟不必担心,我还请了其他人,二位只需给我们做个见证,断个是非即可。”

    罗长风颔首道:“如此,我兄弟自是义不容辞。”

    边浩欣然转身,伸手一引,道:“二位兄弟请。”

    ……

    保定城东郊山麓下有一座坟茔,坟茔旁有间小小的木屋,也不知是哪家看坟人的住处。

    在这苦寒严冬中,连荒坟中的孤魂野鬼,只怕都已被冷得藏在棺材里不敢出来,看坟的人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

    但此刻,却有个人已在这屋里逗留了很久。

    这人就盘坐在地下,身边放着一把铁斧,痴痴的望着面前,那张破木桌上的黑坛子出神。

    那是一个骨灰坛。

    他眼中充满了悲愤怨恨之色,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地上早已结了冰,他似也全不觉得冷。

    不知过了多久,木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这人立刻握住了斧柄,喝问道:“谁?”

    木屋外传来一道沙哑而凌厉的语声:“是我。”

    这个声音很有特点,虽然沙哑而沉厚,但分明是个女声。

    若罗长风在这,他一定能听出,这正是他平日买肉时,那个总是给他多添些搭头的卖肉独眼妇人的声音。

    屋里的人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沉声道:“人是不是在城里?”

    独眼妇人道:“老乌龟的消息的确可信,我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独眼妇人带着一个体形魁梧的大汉走进了屋子,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李寻欢的忠实仆从,铁甲金刚铁传甲。

    他走进木屋后,只是一言不发,他并未受到什么限制,却老老实实跟在独眼妇人身后,进屋后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屋中那人死死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转过身,噗通一声对着那骨灰坛跪了下去,目中早已热泪盈眶,久久无法站起。

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中原八义与铁传甲

    片刻之后,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独眼妇人沉声道:“什么人?”

    门外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响起:“是老七和我。”

    这两人一个是满脸麻子的大汉,肩上担着大担的白菜,另一个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个卖臭豆干的。

    此刻两人目光凶狠的瞪着铁传甲,卖白菜的麻子一把揪住他,厉声道:“姓铁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独眼妇人沉喝道:“放开他,有什么话等人来齐之后再说不迟。”

    麻子咬了咬牙,终于放开手,向桌上的骨灰坛叩了三个头,目中已是泪落如雨。

    半个时辰之内,又陆续来了三个人,一个肩背药箱,手提虎掌,是个走江湖卖野药的郎中。

    另一个满身油腻,挑着副担子,前面是个酒坛,后面的小纱橱里装着几只粗碗、几十只鸭爪鸭翅膀。

    还有一个却是个测字卖卜的瞎子。

    这三人见到铁传甲,亦是满面怒容,外面雪光反映,天色还很亮,屋子里却是黑黝黝的,充满了一种阴森凄惨之意。

    这七人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都铁青着脸,紧咬着牙,看起来就像是群恶鬼,从地狱逃出来复仇的。

    铁传甲亦是满面悲惨之色,垂首无话。

    独眼妇人忽然道:“老五,老三究竟能不能赶得到?”

    那卖酒的胖子道:“一定能赶得到,他已经打过招呼。”

    独眼妇人皱眉道:“既是如此,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

    那卖卜的瞎子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们已等了十八年,岂在乎再多等这一时半刻。”

    独眼妇人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十八年,十八年……”

    她连说了七八遍,越说声音越悲惨,这十八年日子显然不是好过的,那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血泪。

    七个人的眼睛一齐瞪住铁传甲,目中已将喷出火来。

    那卖卜的瞎子又道:“这十八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重见铁某人一面,只可惜现在,我却再也瞧不见他了。”

    他苍白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涩声道:“他现在已变成什么模样?老四,你说给我听听好吗?”

    卖野药的郎中咬了咬牙,道:“看起来他还是跟十八年前差不多,只不过胡子长了些,人也胖了些。”

    瞎子仰面一阵惨笑,道:“好,好,姓铁的,你可知道我这十八年来,日夜都在求老天保佑你身子康健,无病无痛,看来老天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独眼妇人咬牙道:“他出卖了翁天杰,自然早已大富大贵,怎会像我们这样,过的是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

    她指着那卖酒的道:“‘安乐公子’张老五,竟会挑着担子在街上卖酒,易二哥已变成瞎子,这些事,你只怕都没有想到吧?”

    铁传甲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张开,他只怕一张开眼睛,热泪就会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十八年……十八年……

    这十八年他所忍受的苦难,又有谁知道?

    ……

    东门外,边浩带着罗长风与阿飞,迎上了等在路边的两人。

    其中一人罗长风与阿飞认得,他们都见过他,正是在大观楼上说书的老先生。

    另一人颧骨高耸,满面威严,花白的胡子并不密,露出一张嘴角下垂的阔口,更觉得威严深重,给他那张脸平添了三分杀气。

    边浩迎上两人,抱拳道:“今日之事,有劳二位了。”

    说书的老先生朗声道:“承蒙边三爷看得起,老朽义不容辞。”

    那威严男子瞥了罗长风与阿飞一眼,尤其是看到阿飞腰间的剑后,眼中掠过一抹讥诮之色,随即便无视了两人,只对边浩道:“边兄不必客气,为免其他几位久侯,我等还是快些赶过去吧!”

    “正是此理,二位请。”见威严男子似乎没有将罗长风二人放在眼里,原本想互相介绍的边浩只好作罢。

    此人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唤赵正义,江湖人称“铁面无私赵大爷”。

    罗长风与阿飞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辈,确实还不够资格让赵正义折节下交。

    但这个所谓的“铁面无私”是个什么货色,罗长风却清楚得很,他也不屑于与之结交,相反,他是罗长风必杀名单上的一员。

    而阿飞见赵正义一副瞧不上他们的模样,虽面上无甚表示,心下却已给赵正义打上了不可结交的标签。

    一行五人快步而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已到那间小木屋前。

    边浩告了声罪,请四人在外稍候,自己则是先一步进了木屋。

    一进木屋,边浩便瞪着铁传甲喝道:“铁传甲,你还认得我么?”

    铁传甲点了点头,黯然道:“你好。”

    边浩应声道:“我当然很好,边浩平生不做亏心事,也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日子至少总比你过得舒心些。”

    麻子怒道:“三哥,你还跟他嗦什么?快开了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来祭大哥在天之灵。”

    边浩沉着脸道:“老七,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兄弟要杀人,总要杀得光明正大,不但要叫天下人无话可说,也要叫对方口服心服。”

    瞎子悠然道:“不错,我们既已等了十八年,又岂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他将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别人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独眼妇人道:“老三,你的意思还想怎么样?”

    边浩道:我们不但要先将话问清楚,还要找些外人来主持公道,若是人人都说铁某人该杀,那时再杀他也不迟。”

    麻子跳了起来,怒喝道:“还要问个鸟,我就不信还有人会说他做的事不该杀。”

    瞎子冷冷道:“既然没有人会说他不该杀,问问又有何妨?”

    麻子咬了咬牙,厉声道:“你想找谁来主持公道?”

    边浩道:“我们找的人非但要绝对大公无私,而且还要和中原八义及铁传甲双方都全无关系。”

    独眼妇人皱眉道:“你找的究竟是谁,快说吧!”

    边浩道:“我找的第一位就是铁面无私赵正义,此人可算是……”

    铁传甲忽然惨笑着打断了边浩的话,“你们不用麻烦了,快杀了我就是,我自问昔年确有对不起翁天杰之处,如今死而无怨。”

    独眼妇人冷笑道:“听他的口气,好像对赵正义还有所不满。”

    瞎子淡淡道:“赵正义既然曾找过老三告知他的行踪,自然和他有些过节,又怎会为他主持公道?”

    边浩道:“纵然如此也无妨,除了赵正义外,我还找了三个人,一个是在大观楼说铁板快书的老先生,可说是此道第一名家,却和江湖中人全无关系。”

    “另外两位是初出江湖的少年……”

    独眼妇人断喝道:“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懂得什么?”

    边浩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这两位小兄弟虽是初出江湖,但性格刚强,一介不取,可说是铁铮铮的汉子,我和他们相识虽才数日,但确信他们绝不是油滑的小人。”

    独眼妇人冷笑道:“相识方数日,就能看得出是不是好人了么?看来你这喜欢乱交朋友的脾气,到今天还未改。”

    说到这,她面色大怒,喝道:“昔年若不是你将这姓铁的带回来,说他是好人,我们又怎会和他交朋友,翁天杰又怎会死在他手里?”

    边浩垂下头,不敢说话了,瞎子却道:“无论如何,找几个人来作公证,这主意总是不错的,中原八义总不能胡乱杀人。”

    “老三既然已将人家请来了,我们总不能让人家,站在雪地里喝西北风吧?”

    独眼妇人沉默片刻,霍然起身,拉开了门,大声道:“几位既已来了,就请……嗯?是你?”

    罗长风脸上也故意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道:“老板娘,你……这是……”

    见边浩找来的人,有罗长风这个她印象不错的少年,独眼妇人脸上的怒意倒是消散不少,侧身将四人让了进去。

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你不愿说我说

    铁传甲抱定主意,再也不肯睁开眼睛,此情此景,他实在不愿再看那铁面无私赵正义一眼。

    他已下定决心,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耳中只听得脚步声响起,果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人脚步沉稳,下盘功夫显然很强,南拳北腿,赵正义是北方豪杰,功夫大半都在两条腿上。

    第二人的脚步很重,却很浮,走进来时,还在轻轻喘着气,这人身上就算有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

    铁传甲并没有听到另外两人的脚步声,难道那两人走路时,居然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而四人一进屋,屋中八人除了独眼妇人外,另有两人也微微怔了怔,他们都将目光投到了罗长风身上。

    罗长风也看着他们,因为这两人虽然算不上熟人,但他们都互相见过。

    罗长风买过老七麻子的白菜,买过老五的鸭翅膀,罗长风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人,他们只见过罗长风一次,却都记住了他。

    而他们两人特征明显,自然也让罗长风记住了他们。

    不过此时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罗长风也对他们点点头,随即便看向了铁传甲。

    阿飞也在看铁传甲,目光微微闪烁,但他同样没开口,因为他什么事都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他打算先听听。

    老二瞎子站起身来道:“为了在下兄弟昔年的一点恩怨,无端劳动几位大驾已是不该,又害得几位在风雪中枯候多时,更是该死,但请几位恕罪。

    他说话的声音永远不急不徐,冷冷淡淡,谁也听不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意存讥讽。

    只听得赵正义凝声道:“我辈为了江湖公道,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易二先生何必客气。”

    这人只要一开口,就是冠冕堂皇的话,但这种话铁传甲早已听腻了,简直想作呕。

    他又听见一个很苍老,却很清朗的声音道:“老朽虽不过是个说书的,但平日说的也是江湖侠士们风光霁月的行径,心里仰慕得很,今日承蒙各位看得起,能到这里来,更是三生有幸。”

    瞎子冷冷道:“只望阁下回去后,能将这件事的是非曲折,向天下人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兄弟就得益匪浅了。”

    说书先生道:“这一点老朽自是义不容辞,老朽必定会将今日所见,一点不漏的说出来,边三爷找老朽来参与此事,也就是这意思。”

    铁传甲这才知道边浩找这人来的用意,他也不禁在暗中佩服边浩办事之周密,什么事都想到了。

    罗长风却是心中一动,他忽然想到,江湖武林中的所谓名侠,与后世的明星网红又有什么区别?

    很多时候,是因为某些人,做了某些事,然后经过人们口口相传,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一件原本算不上多了不得的事,经过人们这么一传,却莫名的就变得了不得了。

    而做下某些事的某些人,便就此扬名天下,成了所谓的名侠。

    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不过是宣传效应罢了。

    便如他们在路上做的那些事,杀的那些人,虽说有那么些人知道,可他们未必会大肆传播。

    可若这些事被一个说书先生知道了呢?

    罗长风想到此,深感这次不白来,他对于如何将阿飞捧成一个名侠,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待说书先生与瞎子说完,独眼妇人看向罗长风与阿飞,问道:“不知二位小兄弟贵姓大名,能否见告?”

    罗长风看了看独眼妇人,随即看向铁传甲,道:“免贵,姓罗,上长下风,至于我这位兄弟,他素来不愿他人知道他的姓名,你们只需知道,他的名号叫‘飞剑客’即可。”

    赵正义瞥了两人一眼,眼中再度闪过一丝不屑。

    铁传甲却是心下一跳,霍然睁眼,果见罗长风与阿飞都正看着他。

    长风少爷,飞少爷,你们怎会到此?

    铁传甲几乎忍不住要惊呼出声,但他却只是更用力的咬紧牙关,没有说出一个字。

    瞎子冷冷道:“他的姓名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他不愿说,我们也不必问,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姓名,他却不能不知道。”

    边浩看向罗长风与阿飞,道:“我们本有八兄弟,昔年承江湖朋友抬爱,管我们叫做‘中原八义’,其实这也不过是朋友的抬爱……”

    瞎子忽又插言道:“这并不是朋友们的抬爱,我兄弟武功虽不出众,相貌更不惊人,但平生做的事,莫不以义气为先,绝没有见不得人的。”

    赵正义大声道:“中原八义,义薄云天,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那说书先生也拍手道:“中原八义,好响亮的名字,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大义士了。”

    瞎子摇头道:“我是老二,叫易明湖,昔日人称‘神目如电’,可如今……”

    他惨笑了几声,涩声道:“如今我的名号叫‘有眼无珠’,你记住了吧?”

    说书先生赔笑道:“在下怎会忘记?”

    卖野药的郎中道:“我三哥‘宝马神枪’边浩你已认识,我行四,叫金风白。”

    说书先生神色一动,看向金风白,道:“听阁下口音……是南阳府的人?”

    “正是。”

    说书先生道:“南阳府‘一贴堂’金家药铺,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老朽小时也曾吃过一帖堂的驱虫散,不知阁下……”

    金风白惨笑道:“连‘万牲园’的少东家都已在卖鸭脚,还提什么一帖堂?”

    说书先生大惊,失声道:“万牲园?莫非张老善人的公子也在这里?”

    “嗯。”

    说书先生追问道:“是哪一位?”

    那卖鸭脚的胖子惨然道:“就是我这卖鸭脚的,我叫张承蹭,砍柴的樵夫是我六弟,他这把斧头现在虽只劈劈柴,但以前却能‘力劈华山’。”

    说书先生长吸了口气,似乎不胜惊讶,又不胜感慨。

    麻子接道:“我是老七,叫公孙雨,因为我的麻子比雨点还密。”

    卖臭豆干的道:“我是老八,叫‘赴汤蹈火’西门烈,现在果然是一头挑油汤,一头挑烈火,卖的却是臭豆腐干。”

    说书先生问道:“不知大义士在哪里?”

    公孙雨指了指独眼妇人道:“我大哥‘义薄云天’翁天杰已被人害死,这是我大嫂。”

    独眼妇人接道:“我的名字可不好听,叫‘女屠户’翁大娘,但你还是好好记着。”

    说书先生赔笑道:“老朽虽已年老昏庸,但自信记性还不错。”

    翁大娘道:“我们要你将名字记住,并不是为了要靠你来扬名立传,而是要借你之口,将我们的血海深仇说出来,让江湖中人,也好知道其中真相。”

    说书先生双目大睁,道:“血海深仇?”

    公孙雨指着铁传甲,厉声喝道:“这人叫‘铁甲金刚’铁传甲,害死我大哥的就是他。”

    金风白道:“我兄弟八人情同手足,虽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年中秋时,都要到大哥的庄子里去住上几个月。”

    张承蹭道:“我兄弟八人本来已经够热闹了,所以一向没有再找别的朋友,那一年三哥却带了个人回来,还说这人是个好朋友。”

    公孙雨恨恨道:“这人就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的铁传甲。”

    金风白道:“我大哥本就是个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见到这姓铁的看起来还像是条汉子,也就拿他当自己朋友一般看待,谁知……他却不是人,是个畜生。”

    张承蹭道:“过完年后我们都散了,大哥却硬要留他多住两个月,谁知他竟在暗中勾结我大哥的一些对头,半夜里行凶,杀了我大哥,烧了翁家庄,我大嫂虽然侥幸没有死,但也受了重伤。”

    翁大娘嘶声道:“你们看见我脸上这刀疤没有?这一刀几乎将我脑袋砍成两半,若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也难逃毒手。”

    公孙雨吼道:“那时翁家庄的人全都死尽死绝,就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了,你倒说,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金风白道:“我们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抛下一切,发誓要找到这厮为大哥报仇,今日总算皇天有眼……皇天有眼……”

    翁大娘厉声道:“现在我们已将这件事的始末说出来,几位看这姓铁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赵正义沉声道:“此事若不假,纵然将铁传甲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公孙雨跳了起来,怒吼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一字不假,不信你们就问问他自己吧!”

    铁传甲紧咬着牙关,嘶声道:“我早已说过,的确愧对翁大哥,死而无怨。”

    公孙雨大呼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这是他自己说的。”

    赵正义厉声道:“他自己既已招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说书先生叹道:“老朽也讲过三国,说过岳传,但像这种心黑手辣、不忠不义的人,只怕连曹操和秦桧还望尘莫及。”

    在说书先生心目中,秦桧和曹操之奸恶,本已是无人能及的了,虽然古往今来,世上比他们更奸恶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翁大娘道:“既是如此,几位都认为铁传甲是该杀的了?”

    说书先生点头道:“该杀。”

    赵正义寒声道:“何止该杀,简直该将他乱刀分尸,以谢江湖。”

    阿飞忽然开口道:“你口口声声不离‘江湖’,难道你一个人就代表江湖么?”

    阿飞的声音简短而有力,每个字都像他的剑一样,又冷,又快……

    赵正义却变了脸色,沉声道:“朋友你难道认为这种人不该杀么?”

    阿飞冷冷道:“我若认为他不该杀,你们就要将我们也一齐杀了,是不是?”

    公孙雨大怒道:“放你娘的屁。”

    阿飞莫名其妙的看着公孙雨,道:“我娘放屁,你娘也放屁,人人都难免要放屁,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公孙雨怔了怔,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真未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却不知阿飞初入红尘,对这些骂人的话根本就不大懂。

    易明湖缓缓道:“我们将朋友请来,就是为了要朋友你主持公道,只要你说出此人为何不该杀,而且说得有理,我们立刻放了他也无妨。”

    赵正义厉声道:“我看他只不过是无理取闹而已,各位何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罗长风也终于不再干看着,开口道:“你说的就是正理,我兄弟说的就是无理取闹,这就是你的江湖公道,你的铁面无私?”

    “你……”赵正义怒视着罗长风,却不知该如何反驳,阿飞眼中浮起了一抹快意之色。

    边浩急道:“长风兄弟,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罗长风看向边浩,道:“边兄,你请我们来,是做公证的,但就算是官府断案,也必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对么?”

    边浩道:“可是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罗长风摇了摇头,道:“他承认什么了?我一直只听到,他承认他愧对翁天杰,却并未承认他出卖翁天杰,勾结他的对头害死他。”

    “这……”

    中原八义中人齐齐一愣,略一回想,的确如此,从铁传甲到这里开始,他口口声声就一直是说,确有对不起翁天杰之处,并未说过他出卖了翁天杰。

    翁大娘看向铁传甲,厉声喝道:“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个清楚。”

    铁传甲脸现痛苦之色,缓缓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罗长风注视着铁传甲,沉声道:“铁兄,你顾念翁天杰对你的情义,不愿说出真相,坏了他一世英名。”

    “可我与翁天杰没有任何关系,你若不愿说,我可要说了。”

    罗长风此话一出,木屋中顿时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怔怔的看向他

    铁传甲也猛然睁开眼,惊疑不定的看着罗长风。

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你不愿说,我可要说了

    铁传甲抱定主意,再也不肯睁开眼睛,此情此景,他实在不愿再看那铁面无私赵正义一眼。

    他已下定决心,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耳中只听得脚步声响起,果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人脚步沉稳,下盘功夫显然很强,南拳北腿,赵正义是北方豪杰,功夫大半都在两条腿上。

    第二人的脚步很重,却很浮,走进来时,还在轻轻喘着气,这人身上就算有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

    铁传甲并没有听到另外两人的脚步声,难道那两人走路时,居然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而四人一进屋,屋中八人除了独眼妇人外,另有两人也微微怔了怔,他们都将目光投到了罗长风身上。

    罗长风也看着他们,因为这两人虽然算不上熟人,但他们都互相见过。

    罗长风买过老七麻子的白菜,买过老五的鸭翅膀,罗长风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人,他们只见过罗长风一次,却都记住了他。

    而他们两人特征明显,自然也让罗长风记住了他们。

    不过此时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罗长风也对他们点点头,随即便看向了铁传甲。

    阿飞也在看铁传甲,目光微微闪烁,但他同样没开口,因为他什么事都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所以他打算先听听。

    老二瞎子站起身来道:“为了在下兄弟昔年的一点恩怨,无端劳动几位大驾已是不该,又害得几位在风雪中枯候多时,更是该死,但请几位恕罪。

    他说话的声音永远不急不徐,冷冷淡淡,谁也听不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意存讥讽。

    只听得赵正义凝声道:“我辈为了江湖公道,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易二先生何必客气。”

    这人只要一开口,就是冠冕堂皇的话,但这种话铁传甲早已听腻了,简直想作呕。

    他又听见一个很苍老,却很清朗的声音道:“老朽虽不过是个说书的,但平日说的也是江湖侠士们风光霁月的行径,心里仰慕得很,今日承蒙各位看得起,能到这里来,更是三生有幸。”

    瞎子冷冷道:“只望阁下回去后,能将这件事的是非曲折,向天下人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兄弟就得益匪浅了。”

    说书先生道:“这一点老朽自是义不容辞,老朽必定会将今日所见,一点不漏的说出来,边三爷找老朽来参与此事,也就是这意思。”

    铁传甲这才知道边浩找这人来的用意,他也不禁在暗中佩服边浩办事之周密,什么事都想到了。

    罗长风却是心中一动,他忽然想到,江湖武林中的所谓名侠,与后世的明星网红又有什么区别?

    很多时候,是因为某些人,做了某些事,然后经过人们口口相传,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一件原本算不上多了不得的事,经过人们这么一传,却莫名的就变得了不得了。

    而做下某些事的某些人,便就此扬名天下,成了所谓的名侠。

    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不过是宣传效应罢了。

    便如他们在路上做的那些事,杀的那些人,虽说有那么些人知道,可他们未必会大肆传播。

    可若这些事被一个说书先生知道了呢?

    罗长风想到此,深感这次不白来,他对于如何将阿飞捧成一个名侠,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待说书先生与瞎子说完,独眼妇人看向罗长风与阿飞,问道:“不知二位小兄弟贵姓大名,能否见告?”

    罗长风看了看独眼妇人,随即看向铁传甲,道:“免贵,姓罗,上长下风,至于我这位兄弟,他素来不愿他人知道他的姓名,你们只需知道,他的名号叫‘飞剑客’即可。”

    赵正义瞥了两人一眼,眼中再度闪过一丝不屑。

    铁传甲却是心下一跳,霍然睁眼,果见罗长风与阿飞都正看着他。

    长风少爷,飞少爷,你们怎会到此?

    铁传甲几乎忍不住要惊呼出声,但他却只是更用力的咬紧牙关,没有说出一个字。

    瞎子冷冷道:“他的姓名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他不愿说,我们也不必问,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姓名,他却不能不知道。”

    边浩看向罗长风与阿飞,道:“我们本有八兄弟,昔年承江湖朋友抬爱,管我们叫做‘中原八义’,其实这也不过是朋友的抬爱……”

    瞎子忽又插言道:“这并不是朋友们的抬爱,我兄弟武功虽不出众,相貌更不惊人,但平生做的事,莫不以义气为先,绝没有见不得人的。”

    赵正义大声道:“中原八义,义薄云天,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那说书先生也拍手道:“中原八义,好响亮的名字,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大义士了。”

    瞎子摇头道:“我是老二,叫易明湖,昔日人称‘神目如电’,可如今……”

    他惨笑了几声,涩声道:“如今我的名号叫‘有眼无珠’,你记住了吧?”

    说书先生赔笑道:“在下怎会忘记?”

    卖野药的郎中道:“我三哥‘宝马神枪’边浩你已认识,我行四,叫金风白。”

    说书先生神色一动,看向金风白,道:“听阁下口音……是南阳府的人?”

    “正是。”

    说书先生道:“南阳府‘一贴堂’金家药铺,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老朽小时也曾吃过一帖堂的驱虫散,不知阁下……”

    金风白惨笑道:“连‘万牲园’的少东家都已在卖鸭脚,还提什么一帖堂?”

    说书先生大惊,失声道:“万牲园?莫非张老善人的公子也在这里?”

    “嗯。”

    说书先生追问道:“是哪一位?”

    那卖鸭脚的胖子惨然道:“就是我这卖鸭脚的,我叫张承蹭,砍柴的樵夫是我六弟,他这把斧头现在虽只劈劈柴,但以前却能‘力劈华山’。”

    说书先生长吸了口气,似乎不胜惊讶,又不胜感慨。

    麻子接道:“我是老七,叫公孙雨,因为我的麻子比雨点还密。”

    卖臭豆干的道:“我是老八,叫‘赴汤蹈火’西门烈,现在果然是一头挑油汤,一头挑烈火,卖的却是臭豆腐干。”

    说书先生问道:“不知大义士在哪里?”

    公孙雨指了指独眼妇人道:“我大哥‘义薄云天’翁天杰已被人害死,这是我大嫂。”

    独眼妇人接道:“我的名字可不好听,叫‘女屠户’翁大娘,但你还是好好记着。”

    说书先生赔笑道:“老朽虽已年老昏庸,但自信记性还不错。”

    翁大娘道:“我们要你将名字记住,并不是为了要靠你来扬名立传,而是要借你之口,将我们的血海深仇说出来,让江湖中人,也好知道其中真相。”

    说书先生双目大睁,道:“血海深仇?”

    公孙雨指着铁传甲,厉声喝道:“这人叫‘铁甲金刚’铁传甲,害死我大哥的就是他。”

    金风白道:“我兄弟八人情同手足,虽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年中秋时,都要到大哥的庄子里去住上几个月。”

    张承蹭道:“我兄弟八人本来已经够热闹了,所以一向没有再找别的朋友,那一年三哥却带了个人回来,还说这人是个好朋友。”

    公孙雨恨恨道:“这人就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的铁传甲。”

    金风白道:“我大哥本就是个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见到这姓铁的看起来还像是条汉子,也就拿他当自己朋友一般看待,谁知……他却不是人,是个畜生。”

    张承蹭道:“过完年后我们都散了,大哥却硬要留他多住两个月,谁知他竟在暗中勾结我大哥的一些对头,半夜里行凶,杀了我大哥,烧了翁家庄,我大嫂虽然侥幸没有死,但也受了重伤。”

    翁大娘嘶声道:“你们看见我脸上这刀疤没有?这一刀几乎将我脑袋砍成两半,若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也难逃毒手。”

    公孙雨吼道:“那时翁家庄的人全都死尽死绝,就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了,你倒说,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金风白道:“我们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抛下一切,发誓要找到这厮为大哥报仇,今日总算皇天有眼……皇天有眼……”

    翁大娘厉声道:“现在我们已将这件事的始末说出来,几位看这姓铁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赵正义沉声道:“此事若不假,纵然将铁传甲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公孙雨跳了起来,怒吼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一字不假,不信你们就问问他自己吧!”

    铁传甲紧咬着牙关,嘶声道:“我早已说过,的确愧对翁大哥,死而无怨。”

    公孙雨大呼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这是他自己说的。”

    赵正义厉声道:“他自己既已招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说书先生叹道:“老朽也讲过三国,说过岳传,但像这种心黑手辣、不忠不义的人,只怕连曹操和秦桧还望尘莫及。”

    在说书先生心目中,秦桧和曹操之奸恶,本已是无人能及的了,虽然古往今来,世上比他们更奸恶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翁大娘道:“既是如此,几位都认为铁传甲是该杀的了?”

    说书先生点头道:“该杀。”

    赵正义寒声道:“何止该杀,简直该将他乱刀分尸,以谢江湖。”

    阿飞忽然开口道:“你口口声声不离‘江湖’,难道你一个人就代表江湖么?”

    阿飞的声音简短而有力,每个字都像他的剑一样,又冷,又快……

    赵正义却变了脸色,沉声道:“朋友你难道认为这种人不该杀么?”

    阿飞冷冷道:“我若认为他不该杀,你们就要将我们也一齐杀了,是不是?”

    公孙雨大怒道:“放你娘的屁。”

    阿飞莫名其妙的看着公孙雨,道:“我娘放屁,你娘也放屁,人人都难免要放屁,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公孙雨怔了怔,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真未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却不知阿飞初入红尘,对这些骂人的话根本就不大懂。

    易明湖缓缓道:“我们将朋友请来,就是为了要朋友你主持公道,只要你说出此人为何不该杀,而且说得有理,我们立刻放了他也无妨。”

    赵正义厉声道:“我看他只不过是无理取闹而已,各位何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罗长风也终于不再干看着,开口道:“你说的就是正理,我兄弟说的就是无理取闹,这就是你的江湖公道,你的铁面无私?”

    “你……”赵正义怒视着罗长风,却不知该如何反驳,阿飞眼中浮起了一抹快意之色。

    边浩急道:“长风兄弟,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罗长风看向边浩,道:“边兄,你请我们来,是做公证的,但就算是官府断案,也必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对么?”

    边浩道:“可是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罗长风摇了摇头,道:“他承认什么了?我一直只听到,他承认他愧对翁天杰,却并未承认他出卖翁天杰,勾结他的对头害死他。”

    “这……”

    中原八义中人齐齐一愣,略一回想,的确如此,从铁传甲到这里开始,他口口声声就一直是说,确有对不起翁天杰之处,并未说过他出卖了翁天杰。

    翁大娘看向铁传甲,厉声喝道:“当年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个清楚。”

    铁传甲脸现痛苦之色,缓缓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罗长风注视着铁传甲,沉声道:“铁兄,你顾念翁天杰对你的情义,不愿说出真相,坏了他一世英名。”

    “可我与翁天杰没有任何关系,你若不愿说,我可要说了。”

    罗长风此话一出,木屋中顿时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怔怔的看向他

    铁传甲也猛然睁开眼,惊疑不定的看着罗长风。

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铁传甲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罗长风,颤声问道。

    罗长风面不改色的道:“我知道很多事,江湖中三十年内发生的大事,我基本都知道一些,比如……”

    说到这,罗长风声音微微沉了下来,道:“你那位做捕头的朋友,为了找到一个江洋大盗作案的证据,请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长风少爷,算我求你。”铁传甲脸色大变,不待罗长风说完,便疾声打断他的话,脸上露出了乞求之色。

    而谁都没注意到,中原八义中的金风白脸色忽然一片煞白,眼中浮起一抹悔意。

    罗长风深深凝视了铁传甲一眼,一声长叹,随即看向翁大娘,道:“老板娘,在下以人头担保,铁兄从未出卖过翁天杰,相反,他的义气,并不在你们中原八义之下。”

    “他背负着这个冤屈,逃亡了十八年,委屈了十八年,如今更是为了保全翁天杰身后之名,不惜付出性命,能做到这种地步,天下绝无第二人。”

    听了罗长风的话,铁传甲虎目之中泛起了泪光,他背负了十八年,可谓身心俱疲,但没有任何人理解他。

    罗长风的话,让他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爆发了出来,与此同时,他心下对罗长风的感激,已是无以复加。

    在他心中,这世上值得他以性命相报的,除了李寻欢,如今又多了一个罗长风。

    听了罗长风的话,看到铁传甲的反应,中原八义不由面面相觑,他们心下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莫非他们真的错怪了铁传甲?

    瞎子易明湖看不到众人神色,沉声道:“小兄弟,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小兄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罗长风道:“抱歉,其中内情,既然铁兄不愿透露,在下只好尊重他的意愿,但请相信我,若你们真的为翁天杰好,便不要再追究此事。”

    “这……”

    “二哥,大嫂……”便在此时,金风白忽然痛苦的开口道:“当年之事,我可能知道一些,但我并不确定。”

    “如今听了这位小兄弟的话,我已经大概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许,我们真的错怪铁传甲了。”

    “不过这是咱们兄弟之间的事,与外人无关,事后,我再告诉你们吧!”

    翁大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死死盯着铁传甲,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赵正义却是面色阴沉,他费尽心机,指使“龙神庙”老乌龟,将铁传甲的行踪通报给中原八义,就是想害他性命。

    结果却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少年,三言两语给破坏了,心下不由大恨。

    易明湖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既然此事另有隐情,那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为了我兄弟之事,劳烦几位白走一趟,还望几位恕罪。”

    赵正义沉着脸,冷冷瞥了罗长风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那说书先生也抱拳道:“既如此,那老朽也告辞了。”

    罗长风神色一动,开口道:“老先生且留步,小子有些事想与老先生商议。”

    说书先生闻言,便也就停下了脚步,他对这个少年印象十分深刻,也好奇他究竟想与自己商议什么事。

    罗长风见此,什么都不再说,上前拉住铁传甲粗壮的手臂,便往门外走去。

    在经过边浩的时候,罗长风顿了顿脚步,看向边浩,道:“边兄,你我相交一场,无论今后事情如何,我认你这个朋友。”

    边浩目光复杂的看了看罗长风,只对他抱了抱拳,却什么都没说。

    罗长风对说书先生伸手一引,道:“老先生请。”

    “公子请。”

    待外人全部离开,边浩上前关上房门,霍然回首,看向金风白,道:“四弟,究竟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金风白的脸本是黝黑的,现在却苍白得可怕,他用力咬着牙,沉声道:“大哥对朋友的义气,我相信不必我多说,诸位兄弟也是知道的。”

    边浩大声道:“那是自然,大哥那‘义薄云天’的名号,可不是自己叫出来的。”

    金风白闭上双眼,颤声道:“不错,‘义薄云天’的名号,是江湖朋友对他的赞誉,但毁了他的,也是这‘义薄云天’四个字。”

    中原八义脸色齐齐一变,翁大娘喝道:“你什么意思?”

    金风白睁开眼睛,悲哀的看向翁大娘,道:“大嫂,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当年,只要有朋友找他,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他的开销一向很大。”

    “可他不像小弟,有‘一贴堂’的生意,五弟家有‘万牲园’的营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啊!”

    翁大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哑口无言,当年她也问过翁天杰此事,他只说自有江湖朋友周济,却从不说是哪些朋友的周济。

    只听金风白继续道:“所以他一直都在闹穷,一个人若是又闹穷,又好朋友,又要面子,就只有在暗中想别的法子弥补亏空。”

    瞎子易明湖耸然动容,失声道:“你……你是说……大哥在暗中做没本钱的买卖?”

    所有人都是浑身剧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金风白,他们此刻想起了罗长风刚刚提到的“江洋大盗”。

    金风白痛苦的点点头,道:“不错,这件事也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可是我一直不忍说,因为大哥那样做,的确是情非得已。”

    说完这句话,他又大声道:“但大哥下手的对象,必定是为富不仁,罪有应得之辈,他做的虽是没本钱的买卖,可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易明湖的脸色已发青,沉声问道:“铁传甲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金风白叹道:“大哥做的案子多了,自然有人来查案,查案的恰巧是铁传甲的好朋友,他们虽已怀疑大哥,却找不到证据。”

    樵夫涩声道:“所以铁传甲就故意去和大哥结交,等找到证据才好动手?”

    金风白叹道:“想来定是如此了,铁传甲一直不肯将此事说明,为的就是大哥的确对他不错,他也认大哥是个好朋友。”

    “若是说出这件事,岂非对大哥死后的英名有损?所以他宁可自己受冤屈,他一直在逃,的确不是为了自己。”

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威名

    中原八义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一直都错了,错了十八年,害苦了铁传甲,也害苦了自己。

    翁大娘身子一晃,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易明湖厉声道:“但你为什么也不说?让我们错了这么多年?”

    金风白惨然道:“我当初只是隐约知道此事,并不确定,自然不敢贸然说出,更何况……就算我能确定,我又怎么能说?”

    “大哥对我一向义重如山,连铁传甲都不忍说,我又怎么忍心说出来?”

    “哈哈哈哈……”易明湖忽然仰面狂笑,道:“好,你的确不愧是大哥的好兄弟,好,好极了。”

    他脸上在笑,身子却不住发抖,他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袅之夜啼。

    金风白凄然道:“我也知道我对不起铁传甲,对不起兄弟们,你们为了给大哥报仇,已是一无所有,可是我没法子,实在没法子……”

    他声音越说越低,忽然自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反手一刀,向自己的胸膛刺下。

    “你做什么?”他面前的边浩大惊,大跨一步,在他匕首刚刚扎入肉中时,拉住了他的手臂。

    刺入肉中半寸的匕首,让金风白疼得浑身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咬牙道:“我欠了铁传甲,也欠了兄弟们的,除了这条命,我已想不到该如何还这份债。”

    边浩虽拉住了金风白的手臂,但他求死之心甚坚,用尽全力将匕首向内压,甚至不惜用上了内力。

    匕首再刺入了几分,边浩额头见汗,对着距离最近的樵夫大叫道:“老六,你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樵夫这才如梦初醒,上前帮着边浩将金风白的匕首夺了下来。

    “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将铁传甲与兄弟们害得这么惨,只有一死,才能还了这份债啊!”金风白扑倒在地,悲泣道。

    翁大娘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老四,不关你的事,此事怪不得你。”

    易明湖欣慰中又带着几分凄然的叹道:“你有勇气将这件事说出来,有勇气还债,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中原八义’总算没有做丢人现眼的事。”

    “罢了,这十八年来,我们都背负了太多,除了大哥的仇外,什么都没了,未来的日子,该为自己而活了。”

    众人齐齐一叹,心下却是莫名的一松,那份仇恨实在太过沉重,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了。

    ……

    时间虽是正午,天色却阴沉得犹如黄昏。

    罗长风与阿飞并肩而行,步调保持着一致,不急不徐的走着,就和铁传甲第一次看到他们时一样。

    铁传甲与说书先生走在他们身后,心里也不知有多少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寻欢并不是个多话的人,和李寻欢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已学会用沉默来代替语言,他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但他立刻发现,连这两个字也是多余的,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少年也和李寻欢一样,在他们这种人面前,你永远不必说谢字。

    道旁有个小小的六角亭,在春秋祭日,这里想必是扫墓的人歇脚的地方,现在亭子里却只有积雪。

    罗长风与阿飞走了过去,四人各自在亭中落座,罗长风先对说书先生露出一个歉然之色,便暂时将他晾在了一旁,看向铁传甲,道:“正常情况,你应该在李兄身边。”

    铁传甲道:“是。”

    罗长风道:“可你现在独自一人出现在此,还被仇家找上,这显然不正常,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铁传甲道:“因为‘铁胆震八方’秦孝仪。”

    罗长风颇觉诧异,按理说,李寻欢并未去牛家庄,应该不会与秦孝仪产生过冲突才对。

    铁传甲将李寻欢落脚在聚贤居,几天后龙啸云找上门来,将他们接回“兴云庄”之事说了一遍。

    其中着重讲述了关于梅花盗的事,这才说起与秦孝仪结仇的原因。

    却是秦孝仪的儿子,“玉面神拳”秦重在抓捕梅花盗时,被梅花盗重伤,命在旦夕。

    龙啸云命巴英带上重礼,跟着秦孝仪与龙小云,一起去牛家庄梅园请来‘妙郎中’梅二医治。

    但秦重伤势过重,本就已无药可治,梅二没能救活秦重,那秦孝仪便迁怒梅二,想对他下毒手,铁传甲看不过眼,便管下了这个闲事。

    那秦孝仪敌他不过,吃了亏,赵正义便想与秦孝仪以二打一,联手对付他,却被李寻欢阻止,还被他好一番冷嘲热讽。

    那赵正义怀恨在心,便想借中原八义的刀来杀铁传甲。

    中原八义的武功原也不弱,加上他们有八人,铁传甲为了不连累李寻欢,毅然决定独自离开。

    他浑浑噩噩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菜市场,却正好撞上得了消息的翁大娘,之后的事,罗长风与阿飞都已经知道了。

    待铁传甲说完,罗长风看向阿飞,正色道:“阿飞,你要记住一件事,这世上有一种人,他若能打赢你,便讲究江湖道义,与你一对一。”

    “若他打你不过,便会说‘替天行道,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江湖规矩,大家并肩子上’。”

    “而你若打赢了他,那定是你偷袭暗算,他打赢你,便是你学艺不精。”

    “这样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名满江湖的‘大侠’,若日后遇到这样的‘大侠’,不必给我面子,拔剑便杀即可。”

    阿飞缓缓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认同罗长风的话,不过又有些奇怪,“我杀不杀他们,跟给不给你面子有什么关系?我不杀他们,就是给你面子么?”

    罗长风握拳放到唇边清咳一声,脸上却若无其事的道:“我说的面子,是‘顾忌’的意思。”

    “这些大侠虽然恶心该杀,但杀他们多少会有些麻烦,我与李兄不同,我不怕麻烦,相反,麻烦越多越好。”

    阿飞更加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罗长风看了他一眼,道:“因为这样,我会活得更有意义。”

    阿飞恍然,他终于明白了,别人怕麻烦,是因为他们活着,总是或多或少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活着的理由。

    可罗长风根本没有活着的理由,不断制造麻烦,再解决麻烦,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活着的意义。

    毫无疑问,随着这些麻烦出现,再被解决,他们也会慢慢扬名江湖,而罗长风每次都只留下“飞剑客”的名号,也就是说,真正成名的是他阿飞。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让他成名而谋划,阿飞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

    他如今也明白了,罗长风要帮他成就的“名”是什么。

    凶名恶名骂名,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而义名太累人,他不愿被之束缚,在经历了中原八义之事后,他更不愿要这种名。

    至于侠名,在看到了所谓的“铁面无私”,知道了什么“铁胆震八方”这些人之后,他对侠名是十分不屑的。

    所以,罗行风要为他成就的,是“威名”,而这,也是他最愿意接受的“名”。

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截然不同的相见

    与铁传甲交流完毕,罗长风这才看向说书先生,道:“不知老先生说书,已经多少年了?”

    说书先生笑道:“老朽从四十二岁开始说书,到如今已二十年。”

    罗长风微微颔首,又道:“老先生可有徒弟传人?”

    说书先生苦笑一声,道:“这门技艺也就能让老朽勉强糊口,不至饿死,哪里还养得起徒弟传人?”

    罗长风神色一整,道:“那老先生想不想将这门技艺发扬光大,日后将属于你的书场,开遍大江南北?”

    说书先生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罗长风正色道:“我有一个想法,由我们兄弟出钱,供老先生你收徒传艺,待得学徒出师,你尽可让他们出去说书,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为你开一家书场。”

    说书先生眼前一亮,不过他并未贸然答应,试探的问道:“但不知公子想要的是?”

    罗长风道:“你平日可带着徒弟说你的书,但在需要的时候,我会写一些故事话本交给你,你只需将故事说出来即可,我可以保证,我写的故事,决计能让你名扬天下。”

    说书先生迟疑的道:“却不知那些故事都涉及哪些方面?”

    罗长风道:“自然是武林轶事,江湖风云。”

    说书先生更显犹豫,为难的道:“公子,老朽只是一介普通人,可不敢枉自评说江湖事,否则,老朽恐怕……”

    罗长风知道他的意思,道:“这个老先生可以放心,我写的故事,时间最近的也是宋元时期,通常不会涉及当今武林。”

    “唯独会涉及当今武林的,也只是我这兄弟‘飞剑客’的事,况且,若有人因你说的书有什么不满,自有我们兄弟为你出头。”

    说书先生闻言心下稍安,他看了阿飞一眼,也有些明白罗长风此举的意义所在了,原来他是想帮助自己的兄弟扬名天下。

    铁传甲自然也明白了罗长风的想法,他也开口对说书先生道:“老先生且安心与长风少爷合作便是,这两位少爷虽然年轻,但他们的武功乃是铁某亲眼所见。”

    “铁某敢放言,遍数江湖,能与他们二位匹敌的,寥寥无几,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有他们为你撑腰,这天下大可说得,这江湖也大可论得。”

    说书先生缓缓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懂武功,也没多少见识,但从中原八义之事来看,这铁传甲显然也是一号人物。

    而且从他今日所见所闻,这铁传甲忠义无双,当不是妄言之辈,他的话,十分有说服力。

    所以他略一思忖,就点头道:“好,既如此,那老朽便应下公子了。”

    罗长风满意的点点头,探手入怀,掏出自己仅有的三十两银子,递到说书先生手中,道:“这些银两老先生先拿去用,你尽快选好徒弟,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带出来。”

    三十两银子,若省着点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上三五年的了。

    见罗长风如此大气,且连他姓名都不知道,便将这么多银两直接交给他,可见他对自己的信任。

    说书先生接过银子,朗声道:“承蒙少爷看得起,老朽宋宝林,日后便为少爷效劳了。”

    再聊了一会儿,宋宝林与罗长风互相将自己的住处告知,随即宋宝林就告辞离开,罗长风与阿飞则是带着铁传甲返回了祠堂。

    虽然中原八义暂时放过了他,但他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那金风白又是否当真知道当年真相。

    所以他没有贸然返回兴云庄,回到李寻欢身边,他打算先等等。

    ……

    在李寻欢的感觉中,天下若还有件事比“不喝酒”更难受,那就是“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喝酒”。

    他发现在“兴云庄”里的人,实在一个比一个讨厌,相比起来,游龙生反而是其中最好的一个,因为他至少不拍马屁。

    讨厌的人若又拍马屁,那简直令人汗毛直竖。

    李寻欢只好装病。

    龙啸云自然十分了解他的脾气,并没有勉强他,于是李寻欢就一个人回了房间。

    风吹竹叶如轻涛拍岸。

    屋顶上有个蜘蛛正开始结网,人岂非也和蜘蛛一样?世上每个人都在结网,然后将自已网在中央。

    李寻欢也有他的网,他这一生却再也休想自网中逃出来,因为这网本来就是他自已结的。

    李寻欢想了很多,他想起了昨夜在冷香小筑见到的林仙儿,武林中人的眼睛并没有瞎,她的确是人间绝色,当得起武林第一美人之称。

    若有人曾用花来描述过她,那人实在是辱没了她,世上又有哪种鲜花能及她如此动人?

    她的笑声令人感觉温暖,她走到哪里,便将春天带到哪里。

    她的人是那么亲切,那么大方,说她是世上最温柔、最纯洁的女孩子也不为过。

    她告诉他,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所以当她知道这就是他以前住的地方时,她兴奋得简直没法睡觉。

    她虽然住进了冷香小筑,但她没有动里面的任何东西,所以冷香小筑中,与十年前完全一模一样。

    因为这样,她能感觉到这是他曾住过的地方,她会觉得他还在这屋子里,坐在这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轻轻的陪着她说话。

    有时她半夜醒来,总觉得他仿佛就睡在她身旁,那床上、枕头上,还留着他的气息。

    林仙儿的每一句话,都令人心醉,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抗她如此的温言软语,若是十几年前的李寻欢,一定抗拒不了这样的林仙儿,可惜……

    李寻欢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如今的他,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这个女孩,不应该属于他,若他真的接受她的爱,最终只会是害了她。

    所以他将林仙儿当成妹妹看待,因为,她的姐姐叫林诗音。

    因为罗长风的蝴蝶翅膀,李寻欢并没有经历过山间酒家事件,自然也不认得林仙儿,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与原著截然不同的见面。

    李寻欢哪怕再高明,若没有事先见识过,也绝想不到,面前这个在他心目中,如同姑射仙子般的女孩,会是那样的一个人。

    原著中若非李寻欢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未必不会也被林仙儿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过了林仙儿,李寻欢又想起了铁传甲,他目光不禁黯淡下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思绪纷乱不已,他现在只想好好喝些酒,可卧房之中,却并没有酒。

    忽然,他听到雪地上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向这边走过来,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外。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随即便是那道温柔得让人一听,心就要化掉的声音,“李大哥,你睡了吗?”

第四卷 第三十章 守株待兔

    李寻欢拉开房门,便见林仙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壶酒,两个酒杯,顿时眼前一亮。

    林仙儿巧笑嫣然的道:“我就知道李大哥跟那些人坐不住,不如由小妹来陪李大哥喝一杯如何?”

    李寻欢将林仙儿让进屋中,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道:“你为何会觉得,我跟那些人坐不住?”

    林仙儿俏皮的一笑,道:“那还用说?李大哥你是个坦荡荡的君子,跟那些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虚伪家伙,根本就格格不入。”

    李寻欢脸上的笑意不由大了几分,人生得一知己固然令人欣然,可若这个知己,还是一个冠绝天下的绝色美人,那就更加令人开怀了。

    坐到桌旁,李寻欢看着林仙儿笑道:“你说错了,李寻欢不仅不是个君子,相反,是个无药可救的浪子,在那些人眼中,与江湖败类也仅一线之差。”

    林仙儿倒了两杯酒,将一杯放到李寻欢面前,随即举起自己那杯,笑道:“若江湖败类,都是李大哥这样的人,那我倒宁愿江湖中道消魔长,江湖败类横行,英雄豪杰束手了。”

    李寻欢哈哈笑着举杯与林仙儿一碰,仰头将酒喝干,他发现,与林仙儿聊天,简直是一种享受。

    跟林仙儿聊了一会儿,李寻欢心情大好,便连咳嗽的频率都少了许多。

    林仙儿忽然柔声道:“李大哥,你晚上……晚上可以来陪我么?”

    李寻欢神色一怔,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默默的喝了一杯酒,这才道:“其实你不用怕的,有我大哥和游龙生他们在,梅花盗绝对伤不了你。”

    林仙儿闻言,眼眶顿时有些泛红,她微微垂首道:“不,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怕的不是梅花盗,我怕的……”

    她忽然抬起头来,凝注着李寻欢,道:“我怕的是梅花盗死在别人手中。”

    李寻欢端酒杯的手轻轻一颤,目光复杂万分,他不敢再看林仙儿,偏头看向了窗外。

    林仙儿见状,委屈的道:“你总该知道,无论谁杀死梅花盗,我都要嫁给他,这话虽是我自己说的,可是其中也有很多苦衷。”

    “我不喜欢那些伪君子,可是已经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所以我希望,杀死梅花盗的人……是你。”

    李寻欢眉头微蹙,的确,在兴云庄的这些人,没一个他能看得上眼的。

    他将林仙儿视为红颜知己,更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自也不愿林仙儿嫁给那些人。

    可是……

    罢了,就算我杀了梅花盗,也大可以不要她兑现诺言。

    她是说过愿嫁给杀死梅花盗的人,别人杀死了梅花盗,也一定会要她兑现诺言。

    可别人若主动不要她兑现诺言,其他人却也无话可说,相反,他们只会更开心。

    想到此,李寻欢颔首道:“好,晚上我一定来。”

    林仙儿笑了,她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还蕴着点点水光,看上去,更加惹人怜惜。

    ……

    夜,沈家祠堂。

    铁传甲奇怪的看着将长剑别到腰间的罗长风与阿飞,问道:“你们要出去?”

    罗长风道:“当然。”

    铁传甲道:“去哪?”

    罗长风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翘,道:“兴云庄。”

    铁传甲神色微变,他目光闪了闪,凝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罗长风略一沉吟,道:“可以,不过你遇事不可冲动,得听我安排。”

    铁传甲道:“没问题。”

    三人踏着夜色往兴云庄而去,到得兴云庄大门外不远处的街上后,罗长风忽然对铁传甲问道:“你在兴云庄住了多年,想必对其地形十分熟悉。”

    铁传甲点头道:“那是自然。”

    罗长风道:“好,冷香小筑在哪个方向?”

    铁传甲没有问罗长风为什么要找冷香小筑,而是痛快的道:“跟我来。”

    铁传甲带着两人来到兴云庄一段围墙外,道:“这里就是距离冷香小筑最近的位置,从这里进去,不到三十丈就可到冷香小筑。”

    罗长风闻言,对阿飞点了点头,随即两人齐齐纵身而起,径直越过了围墙。

    铁传甲轻功身法不如两人多矣,但这围墙自也难不倒他,在墙上踏了两步借力,铁传甲也顺利翻过围墙。

    罗长风侧耳凝神倾听了片刻,便带着阿飞与铁传甲走到了一座假山后。

    铁传甲疑惑的轻声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罗长风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等。”

    听了罗长风此话,铁传甲不再多言,又进入了“雕塑”状态,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如李寻欢吩咐他等他时一样。

    三人在这里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罗长风忽然神色一动,沉声道:“我们要等的人到了,走。”

    阿飞与铁传甲没有丝毫犹豫,跟着罗长风转出假山,凝目望向梅林。

    果不其然,两息之后,一名黑衣人,腋下夹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迅速自梅林之中奔了出来。

    三人没有交流,罗长风与阿飞却默契的展开身法,闪动之间,已并肩拦在那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吃了一惊,一把将夹在腋下的人影抛下,警惕的看着两人。

    那黑衣人又干又瘦,脸上刀疤纵横,也看不出他本是何面貌,身上穿的是件紧身黑衣,连肋骨都凸了出来。

    下一刻,铁传甲也冲了过来,三人组成一道不宽的人墙,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人墙虽窄,却成了那黑衣人无法逾越的天堑。

    “你是不是梅花盗?”阿飞沉声开口。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反正已是快死的人了……”黑衣人的声音十分怪异,非常沉闷。

    而且他没有蒙面,三人都看出,他的嘴唇并没有动,却发出了声音。

    下一刻,原本说话时都没有张开的嘴陡然张开,只见他脑袋微微一摆,一蓬乌蒙蒙的星光便飞射而出,罩向三人。

    “锵”

    一道剑吟响起,三人身前瞬间爆出一片璀璨的紫色光幕,那是罗长风的纯钧剑舞出的剑幕。

    “叮叮叮……”

    自黑衣人口中射出的暗器一枚不漏,尽数被罗长风击落,下一刻,只见得剑光一闪,阿飞已消失在罗长风身侧。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心寒

    “噗”

    阿飞瞬息之间出现在黑衣人面前五尺之处,而他手中的剑,已经贯穿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怒目圆睁,但一直到死,他都紧咬着牙齿,丝毫没有放松。

    罗长风还剑入鞘,转头看向被扔在地上,但此刻已经自己爬起来那人,目光微微闪了闪,沉声道:“你是林仙儿?”

    林仙儿也在看着罗长风,眼底闪过一抹兴奋中带着惊喜的神色,只不过她掩藏得很好,便是罗长风都没有发现。

    “公子认识仙儿?”

    “不认识。”

    “那你……”

    罗长风面无表情的道:“我只知道,林仙儿被称为武林第一美人,住在兴云庄,是梅花盗的目标,这些信息,加上你的容貌,我判断出你是林仙儿。”

    林仙儿嫣然一笑,但她脸上犹自还带着几许惊恐之色,然而这样的神色变化,却更加具有诱惑力。

    “公子心思敏捷,仙儿佩服,若公子当官,定是一个当代包青天。”

    罗长风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对阿飞道:“阿飞,带上梅花盗的尸体,我们进去。”

    “嗯。”

    ……

    却说李寻欢赴林仙儿之约,前往冷香小筑找她,快到地方时,忽然看到人影一闪,他疾步奔过去,却已经不见人影。

    进屋一看,发现了被嵌入桌面,组成一个梅花形的五只酒杯。

    李寻欢心下又惊又急,便在此时,铺天盖地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射来,好在李寻欢眼疾手快,兼且轻功身法过人,最终安然无恙。

    然后就是赵正义带着一票人出现在屋外,指认他为梅花盗。

    李寻欢心如明镜,知道这一切都是赵正义的阴谋,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却是无可奈何。

    冷香小筑外,气氛紧张得宛若空气都已凝结,场面一触即发。

    李寻欢被三人呈扇形围在当中,龙啸云满脸焦急的站在一旁,另有十数名武林中人在一旁观望。

    围住李寻欢的三人中,其中一人正是铁面无私赵正义。

    还有一人瘦如竹竿,面色蜡黄,仿佛是个病夫,此人名唤公孙摩云,江湖人称“摩云手”,独门绝技“摩云十四式”名震天下。

    另一人始终面带笑容,背负双手,看起来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然而他的名头却比赵正义与公孙摩云还大。

    此人来自洛阳府,叫田七,号称“一条棍棒压天下,三颗铁胆定乾坤”。

    三个人围着李寻欢,俱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但三人只是死死盯着李寻欢手里的小刀,谁也没有抢先出手之意。

    三人倒也真沉得住气,李寻欢无论如何笑骂,如何冷嘲热讽,这三人居然充耳不闻。

    其实三人心里早已恨不得将李寻欢踢死,但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李寻欢只要一刀在手,有谁敢先动?

    他们三人不动,别人自然更不敢动,因为他们都知道,刀射出头鸟,最先动手那个,自然是必死无疑。

    便在这场中凝重得空气都要爆炸的时候,龙啸云忽然笑道:“兄弟,你到现在难道还看不出,他们只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走走走,我们还是去喝杯酒,挡挡寒气吧!”

    他大笑着走过去,揽住了李寻欢的肩头。

    李寻欢面色大变,骇然失声道:“大哥你……”

    他想推开龙啸云,却已迟了。

    就在这一刻,只听“呼”的一声,田七的手已自背后抽出,一条四尺二寸长的金丝夹藤软棍,已毒蛇般抽在李寻欢腿上。

    李寻欢掌中空有独步天下,见者丧胆的小李飞刀,但身子已被龙啸云热情的手臂揽住,这飞刀那里还能发得出去?

    但闻“啪”的一声,他两条腿已疼得跪了下去,公孙摩云出手如风,瞬间点了他背后七处大穴。

    赵正义跟着飞起一腿,将他踢得滚出两丈外。

    龙啸云跳了起来,大吼道:“你们怎能如此出手?快放了他。”

    他狂吼着向李寻欢扑了过去。

    赵正义冷冷道:“纵虎容易擒虎难,放不得的。”

    田七沉声道:“龙四爷,得罪了。”

    公孙摩云已横身挡住了龙啸云的去路,龙啸云双拳齐出,但田七的金丝夹藤软棍已兜住了他的腿。

    软棍一抖,龙啸云哪里还站得住脚,赵正义不等他身子再站稳,已在他软胁上点了一穴。

    李寻欢用眼角的余光看了龙啸云一眼,目露悲哀之色,心底比这凛冬的寒冰还要冰凉,但他并没有怪龙啸云。

    连旁人都能看出,若非龙啸云,他根本不会被制,他自己如何不明白?

    玩笑?呵呵,恐怕连十岁的龙小云,都不会说出如此不智的话,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若龙啸云当真是如此愚蠢的人,他也不会拥有今日的江湖地位了。

    李寻欢知道龙啸云是为了什么,他与自己不一样。

    他自己,是一个将兄弟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为了兄弟,他可以送家产,送心爱的女人。

    但龙啸云不是,显然,在他心目中,妻儿与家庭比兄弟重要。

    李寻欢都理解,所以他不怪他,被兄弟出卖又如何?

    当然是选择原谅他。

    龙啸云装模作样的与赵正义等人求了几句情,三人自不会答应放了李寻欢。

    他与李寻欢都被转移到了大厅之中,李寻欢虽已被制住,他们却没有就这么杀了他。

    因为他们要坐实李寻欢就是梅花盗的事,田七提出,要李寻欢写张悔罪书,招供他的罪行,这样才会给他一个痛快,不再折磨他。

    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光明正大的向天下人宣布,李寻欢就是梅花盗,而他们除了李寻欢这个梅花盗,那些富商的巨额悬赏,自然便是由他们几人平分。

    至于林仙儿,反倒是次要的,到时候便让林仙儿自己选择,愿意嫁给他们中的谁。

    李寻欢听了田七的要求,竟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说,你写。”

    龙啸云失声道:“兄弟,你招不得。”

    李寻欢也不理他,接着道:“我的罪孽实是四曲难数,罄竹难书,我假冒伪善,内心奸诈,夹私陷权,挑拔离间,趁人不备,偷施暗算,不仁不义,卑鄙无耻的事我几乎全都做尽了,但却还是大模大样的自命不凡……”

    “啪”

    赵正义听到此处,哪里还不知道李寻欢是在讽刺他们,抬手便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龙啸云大吼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不能如此折辱他。”

    李寻欢却还是微笑道:“无妨,他打我一巴掌,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

    赵正义怒吼道:“姓李的,你听着,就算我还不愿杀你,但我却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李寻欢纵声大笑道:“我若怕了你们这些卑鄙无耻,假仁假义的小人,我也枉为男子汉了,你们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吧!”

    赵正义喝道:“好。”

    说完一双铁掌捏住了李寻欢的软骨酸筋,那痛苦简直非人所能忍受,李寻欢已疼得流汗,但还是神色不变,面含微笑。

    便在此时,忽听大厅外有人惊呼道:“林姑娘,你是从哪里回来?这两位是?”

    只见林仙儿衣衫凌乱,云鬓不整,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旁还跟着两个少年,他们俱是面色冷峻,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令他们弯腰。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铁塔般的大汉,许多人都认得他是李寻欢的仆从,却不知他为何之前独自离去,却在此刻又返回。

    他肩上扛着一具死尸,原本罗长风是打算让阿飞扛的,也打算让他出头,但铁传甲主动将之接了过来。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剑压群雄 技惊四座

    几人一进屋,李寻欢便看到了他们,脸色不由微变。

    他们怎么会一起来了?

    李寻欢心里一阵激动,也不知是惊是喜?但他立刻扭转头,因为他不愿被他们看到他如此模样。

    可他此刻乃是众人所注目的中心点所在,几人如何看不到他?

    “少爷。”铁传甲脸色大变,双目瞬间通红,他一把将黑衣人的尸体扔在地上,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般,大步冲向李寻欢。

    赵正义闪身让到一旁,并没有阻拦他,因为赵正义认识铁传甲,也已见识过他的武功,他实在不愿去面对暴怒状态下的铁传甲。

    但公孙摩云是后来的,并不认识铁传甲,立刻挡住了他的去路,厉喝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铁传甲脚步不停,一声怒喝:“滚开。”

    喝声中,铁传甲举拳便打,自家少爷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他哪里还有闲心跟他人说话?

    公孙摩云冷哼一声,摩云手变化精妙,最是克制这种大开大合的打法。

    他偏头避过这一记直来直往的冲拳,左手一抬,已拿住铁传甲左小臂,右手“呼”的一掌拍向铁传甲胸膛。

    “小心他的铁布衫。”

    “啪”

    “嘭”

    “噗”

    可惜,赵正义提醒得太慢,眼见公孙摩云一掌拍来,铁传甲不闪不避,反而提起另一只拳头,同样轰向公孙摩云胸膛。

    公孙摩云心下十分不屑,铁传甲没他快,在他拳头轰中自己之前,他早已中了自己这力道十足的一掌。

    他的判断没有错,他那一掌的确率先拍到了铁传甲身上,但铁传甲却浑若不知,身形不动不摇。

    公孙摩云只觉自己拍到了一块铁板上,手掌被震得发麻,赵正义的提醒声也在此时响起。

    可惜来不及了,便在他瞳孔收缩之际,铁传甲的一拳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膛,公孙摩云顿时口吐鲜血,向后跌飞在地。

    铁传甲顺利奔到了李寻欢身侧,田七见公孙摩云竟被一招重伤,脸色微变,身形动了动,却终究没敢动手。

    因为除了铁传甲的铁布衫令他忌惮外,此时他还感受到两道冰寒入骨的目光,投射到了他身上。

    田七转头一看,便见跟着林仙儿进来的两名少年,此时都正看着他,手已经搭在剑柄上。

    见田七没有动手,罗长风心下还暗道可惜,没能趁机杀了他。

    两人跟在铁传甲身后,走到了李寻欢身侧。

    此时李寻欢已被铁传甲解了穴道,扶起身来,待看到他脸上那一个红中带紫的巴掌印,罗长风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你脸上的巴掌,是谁打的?”

    李寻欢目光复杂的看了看三人,叹道:“你们不该来的。”

    罗长风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了李寻欢一眼,果然是古龙特色么?

    想到此,他也按照古龙特色回了一句,“但是我们已经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目光在厅中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寻欢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罗长风背对李寻欢,头也不回的道:“涉及到你的事,便与我们有关。”

    说完,他再度看向厅中众人,道:“怎么,敢做不敢认?”

    赵正义脸色阴沉,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罗长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赵正义,两眼微眯,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的道:“是你?”

    赵正义冷冷道:“不错,是我打的,你待如何?”

    罗长风点点头,面无表情的道:“很好,巴掌印在左脸,也就是说,你是用右手打的。”

    “锵”

    罗长风话音未落,众人便只听得一道清脆悦耳,余音不绝的长剑出鞘声响起。

    随即众人便齐齐感觉眼前一花,目中似有一道剑光闪过,又似什么都没有。

    定了定神,凝目看去,却见罗长风依旧站在原地,他腰间那以一张动物毛皮包裹的剑,也仍然在鞘中,似乎并未出鞘过。

    众人几乎要以为,刚才他们都产生了幻觉,可是那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却清楚的告诉他们,刚才那一瞬,并非是他们产生的幻觉。

    “啊啊啊……”

    惨叫声是赵正义发出来的,他捂着已经光秃秃的右肩,仰面跌倒在地,而在他身旁,一只齐肩而断的手臂,手指还在微微颤动。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林仙儿眼中蕴着惊叹之色,随即很快就化为了热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

    原本被铁传甲一拳打成重伤,扶着大厅内放在两旁的木椅爬起来,跌坐在椅子上,恨恨看着铁传甲的公孙摩云,此刻无比的庆幸。

    他现在是一阵后怕,幸好刚才他面对的是那大汉,而不是这个少年,否则……

    田七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同样在庆幸,庆幸自己刚才忍住了,没有贸然出手。

    而李寻欢此刻也吃惊的看着罗长风,他一直就只见识过他的飞刀,却从未见过他出剑。

    他本以为,阿飞的快剑,已是天下无双,无人能及,连昔年被称为当代第一剑客的“天山雪鹰子”,也颇有不如。

    他万万没想到,罗长风的剑,竟会比阿飞还要快,甚至比他的飞刀更加可怕。

    面对那样连以他的目力都目不及瞬的速度,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武功,可与他放对?

    恐怕连自己的飞刀,在面对罗长风时,都没有机会出手吧?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可那是指已脱手的飞刀,小李飞刀一旦出手,就必中目标。

    可是,若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又谈何例不虚发?

    罗长风丝毫没有理会在那边惨嚎的赵正义,便似斩断他一只手,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他又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其他人身上,道:“刚才参与围攻李寻欢的,还有谁?”

    听了罗长风的话,李寻欢心下一暖,田七与公孙摩云却是心下一寒。

    田七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对罗长风抱拳道:“朋友好快的身手,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英雄出少年,在下田七,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可愿和田七交个朋友?”

    罗长风只是冷冷看着他,却不说话。

    田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他丝毫不敢发作,只正色道:“不敢欺瞒公子,刚才与李探花为难的人中,有区区在下,但你可知我们为何要为难他?”

    罗长风凝视了他两息,田七心下颤颤,他是真怕罗长风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给他一剑,面对罗长风的剑,他几乎连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龙四爷,该发赏金了

    好在罗长风这次并没有直接动手,他眼中掠过一抹讥诮之色,淡淡道:“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若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会死。”

    田七心下稍安,看样子,这个少年还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肯讲道理,那就还有转圜余地。

    就算不能咬死李寻欢是梅花盗,至少对方再无理由杀自己。

    想到此,田七指着李寻欢,正色道:“公子与李探花是朋友?”

    “是。”

    “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当然知道。”

    田七闻言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退了一步,惨笑道:“原来公子知道他是梅花盗,这么说来,公子跟他是一伙的?”

    “若是如此的话,田某无话可说,你只需将在场之人尽数杀光,自可遮掩此事。”

    罗长风听了田七的话,看着他的表演,神色并无丝毫改变。

    李寻欢失笑的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罗长风很清楚他是刚从关外回来的,他们初遇时是在张家口的一个小镇上,所以他绝不会相信,自己是梅花盗。

    阿飞与铁传甲却是齐齐色变,铁传甲指着之前他扔在地上的黑衣人,怒声喝道:“放屁,若少爷是梅花盗,那他是谁?”

    田七神色一怔,他走到那黑衣人身边看了看,只见他身上也瞧不见什么伤痕,只有咽喉被刺穿个窟窿。

    一想到罗长风那神鬼莫测的一剑,田七心下又不禁跳了跳,他纵横江湖数十载,还从来没遇到过,如此令人绝望的对手。

    不,或许自己根本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对方想要自己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他毕竟还要在江湖上混,不敢表现得太过卑下,故而他看向铁传甲,反问道:“你是说,这死人才是真正的梅花盗?”

    铁传甲道:“不错,他掳劫了林姑娘,正好撞在我们手里,被飞少爷一剑穿喉。”

    田七看向罗长风,正色道:“那飞少爷如何能确定,他就是梅花盗?”

    罗长风扭头看了看身侧的阿飞,嘴角一勾,随即看向田七,道:“你弄错了一件事,‘飞少爷’的剑虽然跟我一样快,可我并不是飞少爷,我身旁这位才是。”

    无论是屋内众人,还是大厅门前的群雄,皆是骇然失色。

    似罗长风这等绝世高手,江湖中有一个就已经十分令他们惊叹了,没想到他竟坦言,这个飞少爷的剑与他一样快,这……

    李寻欢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阿飞的出手他见过,虽然同样快得不可思议,但与罗长风相比,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他如此说,自然是想帮他扬名,罗长风果然是一个可以性命相交的好朋友。

    田七此时心底已经彻底凉透,如果只是罗长风一个人,那么他稍加拖延,等到大援到来,他们凭着人多势众,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可若再加上一个武功不在他之下的飞少爷,又有小李飞刀在旁窥伺,再加上铁传甲这个,已将铁布衫练到极高境界的家伙。

    那么就算再加上铁笛先生、少林心眉大师与其弟子的罗汉阵,也未必能稳胜他们啊!

    要说起来,罗长风他们四人的配置的确是无比完美,有铁传甲这个抗怪的mt,有李寻欢这个远程adc,再加上他与阿飞这两个近战输出。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一句,这四个人凑一块,天下大可去得,不惧任何对手。

    即便是面对沈浪、熊猫儿、王莲花、金无望的黄金组合,也多半有胜无败。

    田七看向阿飞,正色问道:“敢问飞少爷,你如何能证明这死人是梅花盗?”

    阿飞淡淡道:“你看看他的嘴。”

    田七愣了愣,如今的局势与原著截然不同,他自然不敢如原著中那般耍花样,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

    所以他老老实实走到黑衣人尸体旁,看了看他的嘴。

    只见那黑衣人紧咬着牙齿,竟是死也不肯放松,可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那边的林仙儿目光微微闪了闪,她忽然走上前,似有意,若无意的站到了罗长风旁边,娇声道:“我知道他说得不错,这死人的确就是梅花盗。”

    田七神色微变,却不动声色的问道:“是这死人自己告诉林姑娘的么?”

    林仙儿道:“不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秦重死的时候,我已看出他是中了一种很恶毒的暗器。”

    “但秦重躲不开这种暗器,犹有可说,为何连‘吴问天’那样的高人也躲不开呢?我一直想不通这道理,因为这就是梅花盗的秘密。”

    田七目光闪动,道:“你现在难道已想通了么?”

    林仙儿道:“是的,刚才飞少爷已经说过,梅花盗的秘密就在他嘴里,你撬开他的嘴一看便知。”

    田七这才明白,原来阿飞说的是嘴里,他果然走上前,蹲下身子,拔出一把匕首,将黑衣人的嘴撬开。

    围观群豪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这死人的嘴里,竟咬着根漆黑的铜管。

    林仙儿适时解释道:“只因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暗器忽然自他嘴里射出来,所以别人根本没有警觉,也就无法闪避。”

    田七皱眉道:“他嘴里咬着暗器铜管,又怎能再和别人说话?”

    林仙儿道:“这就是他秘密中的秘密,他并不用嘴说话,却用肚子来说话,他的嘴是用来杀人的。”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荒唐可笑,但像田七这样的老江湖,自然知道世上的确有种神密的腹语术,据说是传自波斯天竺一带。

    本来只不过是江湖卖艺者的小技,声音听来也有些滑稽,但武林高手再加以真气控制,说出来的声音自然就大不相同。

    林仙儿对田七问道:“田七爷在和人动手之前,眼睛会瞧在什么地方?”

    田七断然道:“自然是瞧在对方身上。”

    林仙儿追问道:“身上什么地方?”

    田七略一沉吟,道:“他的肩头,和他的手。”

    林仙儿微笑颔首道:“这就对了,高手相争,谁也不会盯住对方的嘴,只有两条狗打架时,才会盯住对方的嘴,因为人不像狗,绝不会用嘴咬人。”

    “但梅花盗却偏偏是用嘴来杀人的,就因为谁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事,所以才会被他暗算。”

    “越是高手,越容易被他暗算,因为高手对敌,眼睛绝不会瞧到对方肩头以上。”

    罗长风不屑的撇了撇嘴,他跟阿飞对敌,却都是盯着对方肩头以上的咽喉。

    田七不解的问道:“这秘密你怎会知道的?”

    林仙儿道:“我也是在等他暗器发出之后才知道。”

    田七迟疑的道:“飞少爷莫非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一直盯着他的嘴?”

    虽然意思同样是那个意思,他却不敢如原著中一样,嘲讽阿飞跟狗一样了。

    林仙儿解释道:“并非如此,当时梅花盗从口中射出暗器,这位公子在身前舞出一片剑光,将暗器尽数打落。”

    “然后我只看到剑光一闪,便如眼前花了一瞬般,再定睛看去时,便发现飞少爷的剑,已刺穿梅花盗的咽喉。”

    听着林仙儿的形容,田七脑海中又闪过了罗长风刚刚那惊鸿一剑,好一个“便如眼前花了一瞬般”,她的形容,倒也贴切无比。

    待林仙儿说完这段话,罗长风不再等田七说完,立刻开口道:“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李兄绝不是梅花盗,而杀死梅花盗的人,是阿飞。”

    说完这番话,他霍然回头,看向龙啸云,道:“想必这位便是龙四爷了,据说众富商出的悬赏,便寄存在你兴云庄。”

    “如今我兄弟阿飞,已经杀死了梅花盗,你是不是该兑现悬赏,将赏金发放予他了?”

    龙啸云闻言脸色顿时僵在了那里,他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田七。

第四卷 第三十四章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旦涉及到“名利”二字,江湖中人往往便会将生死置之度外,特别是田七他们这等所谓的成名高手,越有名,便越舍不下“名利”二字。

    原本他对罗长风与阿飞的剑忌惮无比,可一听了罗长风的话,看到龙啸云的目光后,他便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顿时将对两人的忌惮放到一旁。

    他认为,罗长风至少还是个愿意讲道理的高手,那么只要肯讲道理,不会肆无忌惮的杀人,那么他就要周旋下去。

    他绝不愿让杀死梅花盗的名声与好处,让别人得了去。

    当下田七神色一整,道:“公子稍安勿躁,若事情查实,的确是飞少爷杀了梅花盗,或者说此人当真是梅花盗,那赏金自然是飞少爷的,谁也抢不走。”

    他说完这话,也不理会霍然转身,冷冷盯着他的罗长风,硬着头皮看向林仙儿问道:“林姑娘,明明昨日便已说好,梅花盗随时可能对你动手,你绝不能独自一人住在冷香小筑,却不知你今日又为何去了冷香小筑?”

    林仙儿回头看了看李寻欢,眼波流转,垂首细语道:“因为我白天请了李大哥去喝酒,我想……我想有小李飞刀在,梅花盗必定伤不了我。”

    一听林仙儿此言,李寻欢眼中浮起了一抹戏谑之色,看向那边已被人点住断臂穴道,止住流血,此时正握着自己那条断臂,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罗长风的赵正义。

    田七也尴尬的偏过了头去,林仙儿此话,可谓赤果果的打脸,赵正义今日,面子里子可谓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之前赵正义认定李寻欢是梅花盗,其中一条就是,李寻欢之前在酒桌上喝酒,说自己身体有恙,先行离去,晚上却独自一人偷偷溜到了冷香小筑。

    当时李寻欢有反问过赵正义,他怎知不是此间的主人约他来的。

    赵正义的回答是:“我倒不知道阁下和林姑娘有这份交情。”

    但是此时从林仙儿自己口中说出,确实是她邀请李寻欢去的,他们的确有这份交情,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田七知道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能是自取其辱,立马转换话题道:“既如此,林姑娘又怎么会被这黑衣人掳走?”

    林仙儿道:“我在冷香小筑久等李大哥不至,便想到梅林前去看看,谁知刚刚出门,梅花盗就出现了。”

    她美丽的面庞上露出了恐惧之色,接着道:“严格说来,那时我并没有看到他,只觉有个人忽然到了我身后。”

    “他身法简直和鬼魅一样,我糊里糊涂的就被他挟在肘下,腾云驾雾般被他挟了出去,那时我已想到他就是梅花盗,就问他:你想将我怎样?为何不杀我?”

    田七追问道:“他怎么说?”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阴森森的笑。”

    田七目光闪动,眼底微不可查的掠过一抹喜色,道:“原来他并没有告诉你他就是梅花盗。”

    林仙儿道:“他用不着告诉我,那时我只想早些死了算了,却被他死死挟着,根本就动弹不了,就在那时候,我突然见到人影一闪,已有人拦住了去路。”

    田七看了看罗长风与阿飞,道:“就是这位公子与飞少爷?”

    林仙儿颔首道:“不错,就是他们,随后这位铁大哥也来了。”

    她瞟了罗长风与阿飞一眼,目中充满了温柔感激之色,道:“他们来得实在太快,梅花盗似也吃了一惊,立刻将我抛在地上。”

    “我就听到飞少爷说:你是不是梅花盗?又听到梅花盗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反正已是快死的人了。”

    “他的话未说完,就忽然有一蓬乌星自他嘴里射了出来,我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只道他们也要和别人一样,死在梅花盗的手里了。”

    “想不到这位公子出剑会如此之快,梅花盗的暗器一枚不落,全部被他挡住。”

    “接着,我就见到剑光一闪,梅花盗就倒了下去,却是飞少爷出手了,那一剑出手之快,我实在没法子形容得出。”

    她说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去瞧阿飞腰带上的那柄剑,谁也不相信这样一柄剑能杀得死人,能杀得死梅花盗。

    田七背负着双手,也在凝注着这柄剑,脑海中略作思忖,便看向了罗长风,问道:“这么说,几位早已等在那里了?”

    罗长风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实在不够聪明,既然铁传甲与我们在一起,自然是他告诉了我们梅花盗的事。”

    田七呼吸一滞,目光微闪,立刻便找到了反驳的话,“可是铁传甲是李寻欢的仆人,他自然与李寻欢是一伙的,谁知道这是不是李寻欢与他合演的一出戏。”

    “故意找人假扮梅花盗,再借你们的手杀死梅花盗,如此一来,梅花盗既已死,他身上的嫌疑自然便能洗脱,也不会有人再将他当成梅花盗。”

    说完这句话,田七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道:“二位少爷,你们的武功固然是深不可测,可毕竟还是太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容易受奸人蒙蔽,万望二位少爷,莫要轻信于人呐!”

    铁传甲怒不可遏,他指着田七喝道:“放屁,放屁,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我……”

    罗长风霍然扭头看向李寻欢,却见李寻欢脸上一直带着的微笑已然消失,一向心胸宽广的李寻欢,此时也对田七升起了一丝杀意。

    他不怕背黑锅,因为他早已背了不知多少次黑锅。

    但他深恨别人挑拨他与朋友兄弟的关系,虽然他认为,真正的朋友兄弟,别人是挑拨不了的。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坦然的与罗长风对视着,罗长风看着李寻欢,阿飞却在看着罗长风。

    而林仙儿则是在看着李寻欢与罗长风,她心下莫名的兴奋起来,她最想看到的,就是李寻欢与罗长风的关系产生裂缝,进而反目。

    她真的很想知道,小李飞刀与绝世快剑,究竟谁能杀死谁,但无论是谁杀死谁,她都会十分愉快。

    田七见了罗长风的反应,不动神色的与龙啸云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喜意。

    可惜,事情并没有向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只见罗长风与李寻欢对视了数息后,忽然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李兄,说老实话,我活到现在,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寻欢笑了,笑得是如此欢畅,整个大厅之中,都只剩下了他那夹杂着咳嗽声的大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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