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苟莱力克（2）（求推荐票！求月票！）
拿住了桑托斯的命门，也不见苟莱力克有何动作，硬吃了这个身兼龙脉术士能力斯帕特城望族之后的一记法术，祂便将已经无力抵抗的对手擒拿到自己嘴边。是祂正儿八经的那张嘴。
长在身长二十多尺高身躯上，状若豺狼般的大嘴停留在桑托斯身旁，从其斜龇獠牙间流出的涎水落到地面上，登时就将孵化厂房的陶瓷地板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这场面委实有些骇人。
“不用怕，你活着，有点用，”苟莱力克哂笑道。从祂口中喷出的恶浊气味如同无孔不入的附骨之蛆虫，直直钻入桑托斯的天灵盖，令其头痛欲裂。
紧接着，阿尔托罗斯魔便收敛起了心神，与自己的鬼婆主母发起了一段对话。“你那边弄完了么？上面这间厂房已经乱了套，外面的守卫正在堵在大门口。要是不想和他们硬拼、硬杀的话，我的法术还只能再坚持一刻钟……”
“足够了，帮我收拾手尾。”珊卡传讯道。
受到讯息，苟莱力克也就不再言语。祂那鬣齿兽颅般的手掌轻轻一紧，宛如剃刀般锋利的尖牙刺破了桑托斯的脖颈，他的脸庞顿时被注入的毒汁染成了绿色，整个人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一刻钟时间到了，阿尔托罗斯魔连询问也不询问，霎时就带着自己的俘虏化作一股妖异的狂风，“呼呼”地钻入了孵化厂房的下水道里。
与此同时，深藏在地下三十多米深处的那艘索尔石怪长老渡厄舟上，突然之间就燃起了青绿色的火苗。说来也怪，在缺少氧气的地下深处，这团诡异的火苗不但能够点燃，还有愈演愈烈之势。没过多久，渡厄舟就被烧灼成一滩灰烬。又过了一会儿，那些灰烬居然也化为了虚无。
……
美帝奇帝国首都，拜特城。
法老王每周都会与负责国家事务的几位重要大臣见上一面，今天正是这个平常而又特殊的日子。马寇早早就来到了觐见大厅里，等候着他们到齐。
日晷上的刻度过了一格，殿外的铜罄也响了四次。十几名穿着用银线镌刻了美帝奇家族徽章的皂罗长袍，系着一条宽大红色束腰的，脚踩用皮革和冰草制成凉鞋的官员，陆陆续续地进入到了这间宽敞明亮的觐见大厅之中。
他们脚下的地面上，铺着一整张足足和觐见大厅相同尺寸的织锦地毯。是什么官职就会站到对应的图案上面，错落有致，不容其相互聚拢交谈。
“嗯，都来齐了。”点数完人数，大老王轻声自问自答。借助又黑曜石驱动的法阵，他的声音能够传递到每个大臣耳中。而那些大臣若是想要汇报些什么，则只会有法老王一人听到。
而且，在法老王脚旁还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燃烧着用笃耨香树脂作成的香料。每一个大臣在汇报自己所属事务的时候，马寇就会抓起一把从火盆里升腾而起的香烟，随手一掷将那个人身周笼罩在烟幕之中，杜绝其他人读取其唇语的可能。
据说，这都是上一位法老王借由那位巨龙帕夏之手剪除了心腹大患——世代权倾美帝奇帝国的大维术尔——之后，方才从其传承之中学到的法门。不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虽然人人都有猜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当着两代法老王直言明说过。
见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周身沐浴在从天穹水晶透过的永恒炽阳光柱中、令人不可直视的的马寇随意挥了挥手。那股升腾而起的笃耨香烟，就如同被拍飞的皮球一般，倏尔飞射出去。在场的所有大臣全都为之一怔，他们之中明明还没有人言语。
“事急从权，今天咱们换一个法子来汇报，”察觉到他们的疑惑，马寇当先解释道，随后这位法老王又指了指堵塞了觐见大厅每条窗棱门缝的香烟，“所有人汇报的事情，所有人都得一起听，一起来参详些解决问题的法子。你们按这个顺序说。”
说着话，法老王打了一个响指，马上就有一位大臣脚下的织锦地毯就隆起了一个小丘，带着那个人站得高了一些。“贝拉大人，您的官职是贝伊，在场诸位从您发言即可。”
“回禀法老王陛下，我要报告的事情是一封来自铁锈城执政官的问询信。他本人现在苦于无法联系到斯帕特城的执政官，两城之间官方的‘农产品-铁制品’贸易已陷入困局……”
紧接着，在这位贝拉贝伊说完之后，又有一些“瓦利”和“阿加”官职的大臣逐一进行了汇报。这些人都是在拜特城任职的民政官员，虽然最高官职不过“贝伊”（低于相当于封疆大吏的“帕夏”或者海外殖民地总督的“赫迪夫”），但是每个人手中经手的事务都是实打实的。
他们汇报了许多事情，其中既包括贸易摩擦、城市人口异常流动、各地望族之间的纠纷之类的常规事务，也包括尼若河水患、几个帕夏领地出现地下种族暴动、倭桑流寇作乱等突发紧急事件。不过，汇报过之后，这些人都没有再继续多说些什么。
他们都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这些纷乱的事物虽然看似毫无干系，但若是写在一张纸上的话，许多事情的矛盾爆发点都直指向一个中心——斯帕特城。
事实上，随着每个人的汇报，有些思维敏捷的大臣现在早就想到了什么，只是他们心里所想的事情让他们如坐针毡、汗流浃背。因此，也没有人敢于将这个问题直言不讳地挑破。
扫视了一眼自己手下各个部门的官员，马寇沉寂了片刻，而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们已经都说完了……看样子你们也不愿意再多说一些，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说两句。”
“斯帕特城出了问题，”法老王正中恳挈，“其信奉的‘二望族执政’制度本来还好好的，可是临近换届却出了一个大纰漏。本该此次执政的格洛乌家族，其族长突发恶疾暴毙身亡，和他那老头子父亲前后脚的事情；之前的执政官家里的驯养厂出现了动乱，据说其本人也被暴起的异种驮兽所伤，现在还正在养病而无法担当执政官的职责。”
看了看还是如入定老僧般的一干大臣，马寇从鼻子里轻轻冷哼了一声，他沉声说道：“可是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斯帕特城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一日没有执政官主持。因此，我想要给那座城市临时委任一位官派的执政官，省得麻烦再继续泛滥下去。”
第879章 棘米之乱（1）（求推荐票！求月票）
纳门发现，整夜不阖眼是件很难的事，即便他这个契约魔根本不用休息。
他在用芦苇编织成的凉席上爬了起来，揉着经过一夜遐思的脑袋瓜，喝了管家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有清凉怯暑功效的瓜酪，然后便自顾自地走出了大门。
桑托斯失踪了，斯内德已经施展了法术，确保这些日子灰烬世界与其它位面无法正常沟通。整整两天，由布拉奇直属的沙漠精灵暗卫已经快把这个位面翻了个底朝天，可是都没有找到桑托斯的踪迹。那个劫走桑托斯，并且毁掉了驮兽驯养基地的家伙，不知道藏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人没有死”——这是奎斯从遥远的星界传递回来的短讯。在给那个帮了自己不少忙的胖商人独子进行启迪的时候，青年巨龙不仅仅馈赠了一份龙脉术士天赋，同时还给桑托斯施加了一道法术保险。他若被杀死，立时就会激活一道复仇烙印。
由奎斯自动手施展的法术，哪怕是神明出手怯除，恐怕也得花费不菲的代价。下这么大本钱，目的却只是绑架桑托斯这样一名永序之鳞商会的小头目，那真是连“赔本赚吆喝”都欠奉。
因此，奎斯断言桑托斯只是被人藏起来了，而且贼人依旧还在灰烬位面。只不过，他暂时是无法回到物质位面主持大局，所以只能让其他人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贼人敢于在灰烬位面待着，那就说明他们多少几分真本事，千万不要乱了阵脚让其有机可乘。”
得到奎斯的授意，纳门自然是不敢拖延，旋即变化成桑托斯的样子入驻斯帕特城主持大局。不过，因为那鲁和瓦普拉克大战的余波而受了些伤，所以他只能在使用一些灵魂棱柱、把自己身体料理妥当之后，方才顶着桑托斯的面貌身形从病房出来，在斯帕特城众人面前露面。
“不碍事，不碍事，”见桑托斯家里的管家想要过来搀扶自己，纳门连忙挥了挥手。
那个管家见老爷走路带风，想必也是疾病全消。再加上，这两天不管是斯帕特城还是桑托斯家族的事务，呈报上来的文件已经堆积如山，他现在也正欲禀报给桑托斯家主知晓。
可是，就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纳门扮作的桑托斯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些什么。
“管家……”
“老爷。”
“……你陪我去城里走走，这两天民选执政官的事情出了乱子，我得先去看看街面上的情形如何，”说完，“桑托斯”便大步向家宅大门外走去，管家一溜小跑着跟在他后边。
本来管家以为桑托斯是想要先去巡视自家产业。毕竟，那天驯养基地出了大乱子，整个基地的相位蜘蛛都闹了秧，家族的守卫又是拼命抵抗又是急忙找斯帕特城的驻军帮忙，付出了十几条人命，才将几百只到处乱窜的蛛怪幼崽全部扼杀在基地里面。
即便处置还算妥当，驯养基地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不仅仅是下一批需要交付永序之鳞商会采购部门的相位蜘蛛全都化作泡影，就连基地的许多硬件设施也受到损毁，之后维修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加上，伤员、阵殁者的抚恤，以及其它诸如沙犀兽之类驮兽被到处乱窜的相位蜘蛛扑杀造成的损失，桑托斯家族这次恐怕得伤筋动骨了。
然而，令管家感到意外的是，桑托斯大病初愈第一站却没有去查看自家产业，反而带着他奇怪八拐地来到了斯帕特城的大巴扎探访民情。
只是，那场动乱其实并没有波及到城里，哪怕因为格洛乌家族出了问题、桑托斯虽然不是民选执政官但仍承担着护民官的职责，他其实也没有必要来这个商贾汇聚之地体察民情啊？
“老爷这是怎么了？”
跟在“桑托斯”身后一路小跑，大汗淋漓的管家并没有叫苦埋怨，只是心里暗暗有些着急。他们家从小就待在桑托斯家族，从他父亲再到他，两代人均以管家的身份服侍了两任家主。因此对桑托斯家族可谓是忠心不二。
当他们走到了斯帕特城大巴扎廊柱大门之前，走在前面的“桑托斯”突然一回头，“你是不是有许多疑问，”因为他不需要管家答话，所以马上自己接着说道：“不过先暂且放下吧，我来这里视察是自有我的道理，这件事可比咱家那点损失重要得紧。”
说完，纳门化作的桑托斯便一转身，当先一步走入了这座人潮涌动的大巴扎里面。
由于地处要津，斯帕特城其实是一个商贾往来非常密集的城市。因此，美帝奇帝国南北货物，凡是需要通过尼若河运输的，那么多半都能在这座以城市命名的大巴扎里找到。
又因为这座大巴扎毗邻尼若河的一条人造支流，所以他们走进来之后，当先看到的其实是许多经营场所，大多是渔夫和商人的工作地点：有为船只提供抗锈部件的锡匠铺；有焦油制造商的窑，他们将松树原木放在火里烘烤，产生的黏质液体是造船商所用的防水材料……
除此之外，再往里走，还能看到从铁锈城运来的煤炭和铁矿石、从诺姆城运送来的机械零部件和珠宝制品、从南方荼卡城运送来的高品质粉色岩盐、从大海对面那个原本名为“倭桑”但现在其实是巨龙帕夏殖民地的地方运送来的漆器……林林总总，不下数万种货物在此地售卖。
只不过，和其它城市的大巴扎不同，斯帕特城大巴扎之中售卖粮食的商铺非常少见。其中原因自然是此地盛产粮食，谷物、壳面草之类的粮食这座城市根本不缺。唯有一些从北方运送过来的、美帝奇中南部地区很少出产的棘米，还有商贾在这座大巴扎之中摆摊售卖。
“上好的棘米呦！快来买嘞！”
“瞧这谷壳多么鲜亮！”
“放上两三年都不会坏！”
循着吆喝声，“桑托斯”走到一个正在兜售棘米的粮铺前面。店里的伙计一看他的打扮：身上穿着冰纱裁剪的纯白色长袍，腰上缠着绸缎做成的束带，脚踩一双牛皮厚底棕色凉鞋，交叉握在小腹处的手指上戴着好几颗大如鸽卵的猫眼石戒指……那些伙计立马喜笑颜开，点头哈腰。
“有豪客上门，好生招呼着！”
第880章 棘米之乱（2）（求推荐票！求月票！）
一句“豪客”，显示出这些伙计的精明：既然被当众称赞为“豪客”了，那么出手想必也要阔绰些，否则不就会让大巴扎之中的来往行人看轻？用奉承来换金银，这买卖划算得紧。
伙计尚且如此，这间商铺的主人自然也不是庸人。听到伙计的高呼，一个腰肢肥硕的商人立马从商铺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壶刚刚沏好的柠檬水，看样子就是用来招徕客人。
纳门化作的桑托斯哈哈一笑，带着自己的管家，迈步就走进这家商铺。那名店主连忙引着主仆二人走进内室，又摆出了填充了麸糠的皮墩子供客人落座。不仅如此，除了柠檬水之外，几名伙计没过多久就端上来一些水果糕点，摆满内室里面的客桌。
“不知您要买些什么？不是我吹嘘，我们贝拉姆斯（注1）的粮食可都是顶顶有名的尖货，就是首都拜特城里面那些贵人老爷家里，日常预备的粮食也都是从我家采购的。您一身珠光宝气的，想必也是城里的大户，不妨试试咱家的棘米，价格公道，口味……”
“哈哈，”纳门一乐，打断了店主的自卖自夸。不过对方也不气恼，因为纳门随手就抛出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卓戈，准确无误地砸进了他的手心之中。“拜特那边运来的棘米又能有多好呢？斯帕特城可是帝国数一数二的产粮地，这里粮谷向来就没有短缺过，而且棘米本地又不是没有？我刚刚可是看了，你卖的棘米价格可是要比本地产的贵上一成。”
“……嘿嘿，您一张嘴，我就知道您是行家，”不着痕迹地将手里的金卓戈收好，那个店主脸上堆出花团锦簇般的笑容，“当着您我也不说假话。若是饱腹来说，这些从拜特运过来的棘米确实和本地产的没什么区别，用铜纳尔居多的小民自然在采购些本地产的即可。可是像您这般出手阔绰的主，买到粮食恐怕也不是为了吃的罢，那外面牌子上挂得价格也就做不得数。”
“聪明人，正中恳挈，”纳门撇了撇嘴，看似褒奖似地夸赞了一句。只是那个桑托斯家族的管家眼神却很敏锐，看到这位“家主”手上的猫眼石戒指微微发出些亮光，他心里瞬间就跟明镜似的。可身子仍旧作低眉顺目的姿态，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
“其实罢……棘米这个东西，和其它粮食相比无非就是含糖量高些，不怎么方便保存运输。可是我们贝拉姆斯的棘米却是从某些赫迪夫大人那里采购过来的，壳子比较厚实，储存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而那些赫迪夫大人的海外飞地，原本就都是从倭桑人手里抢过来的，岛上种植园里面的工人也都基本上是原先倭桑人留下的奴工。因此，这些棘米产出成本并不高。”
见纳门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想到已经落入自己袖子口袋里的那枚金卓戈——就这一枚金币就能购买千斤的棘米了——他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前的纳门，又瞅见其手掌中心隐隐约约有一层厚皮，看样子似乎是早年间因为常年拉动绳索才磨出来的。
店铺主人定了定心神，自觉自己运气到了，“我瞅着您应该也是常年走尼若河的买卖人，不妨跟您直说了。之所以我家的棘米高价挂牌，无非就是为了供您这样的客人还价之用。若是您有能吃下五百桶棘米，那么这个价格就变为了斯帕特城棘米的九成。以此类推，若是您能吃下两千五百桶以上的货物，贝拉姆斯愿意以市价一半的价格让您作为我们棘米的区域经销商。”
在透露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店铺主人始终保持着与纳门眼神之间的接触。他倒不是担心眼前这个出手阔绰的豪客会撇下贝拉姆斯，直接北上出海找那些赫迪夫进货——没有贝拉贝伊的首肯，寻常的商人是无法从那些海外飞地运进哪怕一粒棘米的，至于说那个穿得神乎其神的永序之鳞商会，人家单单依靠利维坦飞空艇运输航线就能赚得盆满钵溢，压根看不上这门小生意。
纳门转悠着手指上的猫眼石戒指，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你们这是打前哨的吧，想要在美帝奇中部和南部地区找渠道倾销粮食。可是像斯帕特城这样的产粮重镇，稳得就像是重于千钧的压仓石也似，以你们的实力能够撼动这艘大船么？”
挑剔客才是真正的买主。精明的粮商听闻了纳门的话语，原本心里还揪了一下，可是转念一想去蓦地释然了。而且，见这个客人如挑剔，他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不吐不快的**。
“您说的什么我可听不懂，”店铺主任哂然一笑，“不过，斯帕特城现在的情况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座城市的本地粮食贸易和它的管理权限一样，主要是由格洛乌家族和桑托斯家族把持的。前者家里良田阡陌，为其耕作的农户足足有几万人之多，而后者则依托着自己的驯养基地，是本地粮食的收购大户。两家一个种一个收，相互配合，确实可以平抑此地的粮价，乃至影响美帝奇中部和南部许多地区的粮食贸易。只不过现在么，那两个家族好像都出了问题，而且现在又恰恰是在青黄不接的时节，我们的棘米现在入场，时间刚刚合适。”
听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解释，纳门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商铺主人登时一愣。
“我听懂了，可是这买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能不能帮忙去说服我的合伙人？”纳门微笑着向那个粮商解释道：“放心，我家生意很大。如果能够说动其他合伙人，别说你一个贝拉姆斯了，哪怕就是从拜特流出的所有棘米，我家商会也吃得下去。”
见那个商铺主人眼神中露出惊喜，纳门继续补充了一句：“口说无凭。你先把你家的粮库给我打开了，我叫人立刻将其搬空，给你看看我们的实力够不够吞下你们全部货物。”
第881章 棘米之乱（3）（求推荐票！求月票！）
“你们干得好事！”
在一众战战兢兢的家奴头目的注视下，贵为民政贝伊的贝拉大人气得跺起脚来。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竟然还能一蹦三尺高，显然是气急败坏到一定程度。其实这也不怪他。面临倾家荡产的危机，任谁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只不过，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首先，永序之鳞商会突然发布一则通知，因为运力有限，所以再从各个赫迪夫控制的海外飞地运输粮食回美帝奇，每桶粮食都要加收百分之三十的运输费用；紧跟着，贝拉姆斯在斯帕特城的粮食仓库因为在棘米之中查出了病虫，违反了永序之鳞商会订下的《食品安全条例》，所以遭到了查封、货物全部被没收销毁；最后，包括斯帕特城在内的巨龙帕夏领地，全面停止进口从拜特运来的粮食，南部一些城邦随后亦跟风发布通知。
贝拉贝伊的心头都在滴血，他不住怒骂着手下家奴。只不过，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他并没有完全将责任推到下人身上，因此才没有气到拔出弯刀当场砍杀了这群他口中的“无能之辈”。毕竟，他们能把除了粮食之外的货物全部的卖掉，然后带着钱款跑回拜特，其实已经很不容易。
“老爷，”见家主渐渐骂累了，管家适时开口问道，“我可以提个建议么？”
“说吧，”贝拉瞥了他一眼。
“我们是否可以派人去和斯帕特城的……大人们说项一番？”管家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只能用“大人”来代指，“也许我们能够说服他们，至少能够把咱家的棘米运回来点。哪怕这批粮食真的生了虫害，至少还可以挑拣一部分用来酿酒，起码能够挽回些损失。”
那个管家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巨龙帕夏虽然名义上是美帝奇法老王的封臣，但是南部和中部的一些帕夏领地和贸易城市，大多都只听从那位大人的调遣而不怎么搭理拜特城法老王的指令。真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说不定贝拉家族还得放弃一大部分利益。
“派谁去呢？咱们又以什么身份去和永序之鳞商会接触呢？”贝拉倒是没有避讳。
“我知道您的难处，”管家马上达说，即便他站得和贝拉最近，可仍旧压低了嗓音，“您在想法老王会怎么想。不过，贝拉姆斯可不只是咱家的钱袋子。”
“你是说那几位赫迪夫？”
“没错。”
“老爷，这个贸易禁令就像是一把锥子，虽然现在只有咱家这片布块破了个大口子，但若是放着问题不去解决，迟早会把整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漏干净。”
贝拉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随即又让其它被传召过来的家奴头目自行离去。等到他转身返回到自己的卧室，这位拜特城的实权贝伊就拿出一面银镜，一边摩挲着花纹一边看着镜面上显露出来的图影：那些走出自家大门的小头目们，现在正聚集在贝拉家大门外面，小声地交谈着。
他虽然听不到那些人的交谈内容，但至少也能够猜到一二。“人人的眼中都只有利益，为了利益而聚，为了利益而散，”贝拉心中叹息道。
……
在美帝奇帝国，像“贝伊”、“瓦利”或者“阿加”这样的贵族阶级固然掌握着实际的权力和各自封地，可是依旧无法拥有像“帕夏”、“赫迪夫”那般的主动权。因为他们掌握的一些，实际上都是依赖于法老王构建的那套官僚体系。
有的时候，在自由度方面，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和各地的民选执政官媲美。除了少部分的执政官是由法老王直接委派，更多的执政官其实以“民选”方式而得出来的官员。这样一来，这些执政官多半也都是被一些地方望族所把持，在地方自然拥有很强的号召力，做起事情也方便些。
只不过，在管理城市的时候，民选执政官仍旧需要由法老王任命的、顶着“贝伊”、“瓦利”、“阿加”等贵族头衔官吏的帮助，否则他所管理的城市就会陷入混乱。
没有负责民政的贝伊，城市民就没有办法正常诉讼，城市里必然充斥着暴力与不公；没有负责记账和收税的瓦利，那座城市中就会充斥着呆账与烂账，整座城市多半会陷入赤贫；没有负责治安的阿加，小偷小摸必将泛滥，甚至还会渐渐滋生越来越多杀人放火的贼寇……
偌大个美帝奇帝国，几乎所有城市都要遵循着法老王订下的官僚统治体系才能正常运行。仅存的例外，便是由巨龙帕夏奎斯执掌的领地。而这片领地之所以如此特殊，就是因为永序之鳞商会订立的规矩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不认可规矩的家伙，也没法在这片土地上存活。
“他们就不能给我条活路么？”新近来到斯帕特城的执政官大人，此时正躺在自己新婚妻子的大腿上蓄养精神。他头上还敷着一条凉毛巾。连日从拜特赶路的疲惫，再加上进驻到斯帕特城之后遇到的诸多麻烦，最终让这位年届四十的中年人病倒了。
那位名叫珊卡的年轻女人，此时正拿着羽毛扇子为他扇凉。听到丈夫的话，也只是装作听不懂在说什么。这也符合她现在的身份：一个具有倭桑血统的美帝奇商人家的女孩，从小都只是生活在美帝奇南部，听不太懂美帝奇帝国北方行省的口音。
见珊卡没有搭理自己，这位名叫埃德加的执政官也不恼怒。一来，对方姣好的面貌让他神魂颠倒，否则也不会把她娶进家门；二来，他方才完全是在抱怨，那样的话没人听到才最好。不过躺在锦缎和藤条编织的凉塌上，他的思绪却是一时也不得闲。
作为一个算不得太出名的拜特贵族家族子弟，能够被法老王委以重任，埃德加完全就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才屡屡获得升迁的机会。他不仅很擅长经营关系，而且还特别善于把握机会。虽然嘴上抱怨着法老王马寇将自己放在火山口上烤，但是心里其实多少还是打着一些自己的算盘。
“这是一个险地不假，但何尝不是一处福地？”埃德加心里琢磨着，“虽然做斯帕特城临时执政官需要处处小心，以免得罪永序之鳞商会，但是也正因为是有了这样一个身份，往日那些根本就不会与我有交集的实权派大贵族，现在居然都主动与我通信联系、攀附关系……”
他一歪头，从珊卡身上传来的香味，让他变得更清醒了一些。就在不远处的一张书案上，夹在架子上的一根芦笔正在“刷刷”地书写着什么，而这根芦笔的对芦——芦笔都是两支一对，在黑曜石法珠的驱动下，一只芦笔在书写的时候，它的对芦也可以同步书写——就握在一位赫迪夫大人的手里。那样的人物，是他从前想要主动结交都结交不到的。可是现在，对方却主动给他送来一支对芦，表示要时常不断沟通下友谊。
“狗屁友谊，”埃德加心里不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鬼主意？”
第882章 棘米之乱（4）（求推荐票！求月票！）
“我不在乎。”
扮作桑托斯的纳门，一边大嚼着嘴里的炖肉，一边对前来拜访自己的埃德加说道。
见这位望族大家长如此态度，新近上任的斯帕特城代理执政官也不由得有些语塞。在他看来，经营城市就像是木工活：需要斧子、锛子、凿子轮番上阵，每个工具都有它们各自的用途。
“可是我在乎，我必须得在乎，”埃德加气呼呼地说着，他的鼻子嘟嘟囔囔的，这是热伤风还没好利索的表现，“既然代理了执政官之职，虽然我不求把情况变得更好，但是最后我也不能让它变得更糟糕。”
纳门斜乜了他一眼。“所以，你就是来作税客的？”契约魔很善于模仿变化出来的生物，他此时表现得就像真正的桑托斯一样，吃完了炖肉就用垂在腰间的束腰带子擦了擦手，“我可是听说，这几天有好几位赫迪夫的代理人全都去您府上拜会过了。”
听闻此言，埃德加眉头顿时一皱。自打他进门，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因为他惊讶地发现，桑托斯这位前任民选执政官居然没给他准备座位，就让他站着和自己一问一答地开始交流。
看着埃德加双眉间挤出来的、如同辐辏般的皱纹，也没有等他言语，纳门先是哈哈一笑，随后紧跟着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在乎——斯帕特从来都不只是斯帕特，它是归属那位巨龙帕夏管辖的城市。没有那些赫迪夫，我们的商品一样有销路。”
这话已经不是软钉子了。被挤兑得没有办法，埃德加过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可是那些赫迪夫需要咱们，他们需要以此为中转中心，吞下其领地内出产的货物。”
“对喽，”纳门拍了拍手，正了正身子，趺跏而坐，“你说得没毛病，只是有一处疏漏。不是‘咱们’而是‘你们’，或者说‘我们’，”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之所以这座城市被称为斯帕特，那是因为在这里居住的都是斯帕特人，而斯帕特人也都只会帮助斯帕特人。”
“未来三年，我也在这里居住，”埃德加连忙说道，话快得好悬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
等到这位受到法老王委派、直接空降斯帕特城的代理执政官离开，家里的管家便第一时间出现在“桑托斯”面前。“老爷，”管家弓了弓身子，“那家伙虽然有能力，但绝对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他自打来到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可就没闲着过。”
“那些赫迪夫也不安分？”
“肯定啊，本来美帝奇压根就没有比‘帕夏’更尊贵的‘赫迪夫’。只是在巨龙帕夏大破倭桑之后，帝国平白无故多出了许多飞地，那些岛屿群又不能无人管理，因此上一任法老王才会一口气提拔了十几位赫迪夫。经营了五六十年，一两代人光景，这些赫迪夫又不用像各位帕夏那般必须在每年奥帕特节前去去拜特城点卯，他们之中许多人已经有些年头没回过拜特了。虽然名义上他们都是只是美帝奇帝国的赫迪夫，但在自己管理的土地上却有着法老王一般权威……”
纳门化作的“桑托斯”看了管家一眼。“驱虎吞狼之计，”契约魔内心暗忖道。论起拨弄人心的技巧，区区一介凡人又怎么比得上天生就是干这行的邪魔？他心里瞬间就跟明镜似的，“也不知道是上一位法老王，还是现任这位马寇做下的布局。”
“我知道了。”
对于桑托斯的管家，纳门没有用“我不在乎”这样的话语来敷衍打岔。毕竟，站在对方背后的人可是法老王、巨龙奎斯大人名义上的封君。贸然与其结为仇敌，可能会对奎斯的曾经制定下的一项长远计划造成影响。
要知道，灰烬世界可是多元宇宙之中极为罕见的“被诸神厌弃之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位面，居然能够像驰名寰宇的印记城一样，隔绝了所有神明势力的窥探和觊觎。奎斯好不怀疑其中必然隐藏了足以惊天动地的巨大隐秘。
在歼灭了大维术尔之后，青年蓝龙也不过是获悉了灰烬世界诸般隐秘的一角，还有大把东西等着他去挖掘。若非感受到和年龄阶段增长有关的契机，此时就孤悬在漫漫星海的某一处角落，奎斯其实早就有回到灰烬世界好好发掘一番的想法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永序之鳞商才会在灰烬世界名声不彰。虽然灰烬世界的许多人也都觉得这是一个颇具能量的跨位面大型商会，但实际上，它曾经屠灭过神明、主动发起过灭族之战的“光辉事迹”几乎就没有传到过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也仅仅是觉得那位巨龙帕夏建立的永序之鳞商会，无非也就是出于巨龙血脉里那种喜好财货的天性。
闷声发大财。
对于永序之鳞商会该如何在灰烬世界发展，奎斯只制定了这唯一的规矩。而且，在最近五十多年里，除了在他第二次血战回归时顺手扫平了倭桑帝国，永序之鳞商会已经许久没有在灰烬世界动用过军队了。被其占据的那个倭桑帝国领地，远在大洋彼岸；那块被成为“巨龙帕夏领地”特的诺姆特别行省，偏偏又位于美帝奇帝国的腹地，几乎不会有领土摩擦问题。
因此，在这几十年里，诸多赫迪夫在蓬勃发展的时候，虽然彼此之间、与美帝奇帝国城市之间甚至爆发过武装争斗，但是他们都没有和永序之鳞商直接起过冲突。
在贸易方面，永序之鳞商会除了高端战力的武器装备之外——那些东西也几乎没有在灰烬世界曝光过——其它包括大型生产工具之类的产品也没有对那些赫迪夫领地藏着掖着，想购买就掏钱购买、掏不起钱也可以用租赁的方式来提前获得产品的使用权，因此关系维持得还算不错。
“本来，我禁了棘米这一项粮食货物，目的就是为了打乱马寇那个法老王的布局。可谁承想最后却搅乱了一汪浑水，炸出了这么多个野心勃勃的赫迪夫。”
屏退了那名管家，纳门立时陷入了深思之中。通过游曳在天穹智商的内菲曼迪斯、鬼面鱼号以及一干利维坦巨兽的传递，他的思绪不多时就连接到无垠星空深处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
了解了灰烬世界发生的情况，青年蓝龙亦开始稍稍思索起来，不过他旋即就做好了打算：“事情渐渐变得有趣了，不过，你终归不是真正的桑托斯……把他找出来，那个引发了所有乱局但却本来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家伙，才令我觉得是个威胁。至于其他，一众宵小而已。”
第883章 棘米之乱（5）（求推荐票！求月票！）
那一晚斯帕特城下起了雨，但是到了晨光初曦的时候，天空便已澄澈，恍如止水。城市作坊里的烟囱吐出烟雾，笔直地升入无风的空中，潮湿的天花板上在日出时分闪耀着银色的光辉。
尽管还很早，人群却早已沿着固定的道路在城市之中流动。他们或是为了去工厂做工而向内城聚集，或是为了去阡陌间劳作而搭乘上出城的兽车。
没过多久，那些混迹在大巴的摊贩商贾，以及在河港讨生活的船夫水手，也全都走出了家门开始今日份的工作。他们睡得晚一点，自然起得晚一些。
鲭鸥的尖叫声、锤子锤钉子、人群的低语、船只划过水面发出的嘎吱声……林林种种的声亦始在整座城市里响起，整个城市也渐渐变得愈发鲜活。
“多么美好的城市啊，”站在自家阳台上，从六层楼高的公寓顶端俯瞰斯帕特城，珊卡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这个位面的富足，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若你说话时不露出自己分叉的舌头，那么这话听起来还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说话的是一条老狗，就蹲坐在阳台内室里的搁板桌旁边，此时它正在大口撕咬并吞咽着一大块血淋淋的肉排。食物被盛放在一个用樱桃木拼接成的木盆里，边上还镶着银丝掐花图纹。
如果这个器皿是给人使用的，那么以这个家庭男主人埃德加代理执政官的社会的地位，倒也不算奢侈。可作为狗食盆，使用如此昂贵的东西，说实话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苟莱力克仍旧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祂曾经是一位野蛮凶悍的神明，虽然一度的确有些落魄，但是最后也转化成了和强大的阿尔托罗斯魔——就算给祂用纯金打造一个狗食盆也依旧是亵渎。毕竟，狗食盆始终是狗食盆，再好的材料和做工也无法掩盖其狗食盆的本质。
“和你一样，我也饿极了；和你不一样，我还能为接下来的大餐忍耐一会儿，”由夜鬼婆珊卡变成的柔美女人，一边把玩着手里一块心形石头，一边拉紧了窗纱重新走回屋内。阿尔托罗斯魔伸出舌头，将最后一块肉渣舔进嘴里。若是仔细看，还能从那些碎肉里分辨出人类的手指和指甲屑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说，美帝奇的法老王是不是打着静待乱局出现的主意？他想浑水摸鱼。”苟莱力克自问自答之间，浑然不像有任何询问意图的样子。若是耶诺古此时在这里，那位新任豺狼人之神恐怕也会为自己这个老对手突然变聪明了而感到有些发愁。
珊卡没有搭理祂的话茬。“埃德加这个人真是不学好。又是大病初愈，又是明明家里有娇妻美眷，还得出去寻风流，”夜鬼婆战团首领化作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你说他身子骨承受得住么？这位代理执政官到底是在自误，还是在自污？”
“他出去得越勤快，往家里送东西的人就越多，”苟莱力克咧着獠牙密布的大嘴。
“哦，是这样么，嘻嘻。”
就在夜鬼婆和阿尔托罗斯魔“满嘴鬼话”扯闲篇的时候，埃德加却正在承受莫大压力。这位代理执政官此时就待在斯帕特城里最大的销金窟里，不过他并不是在找乐子、身旁也没有什么俏丽佳人，只有几名糟老头子和他围绕着一张桌子落座。
摩挲着手指上戒印——这是斯帕特城执政官权力的象征，本来桑托斯卸任之后，这枚戒指会交到格洛乌手中，可经过一系列变故，最后得到它的却是埃德加这样一个外人——埃德加眨了眨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还没等埃德加说完，坐得离他最近、身穿锦缎长袍、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头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您是埃古家族的后人，五十多年前执掌斯帕特城的帕夏就是您的祖父。若是您都没有这个资格，那么这世上也就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听闻此言，埃德加不由得睁大眼睛瞪了说话的老头一眼。“你在威胁我？”他虽然语气不善，但多少带着些色厉内荏。那个老头是贝拉姆斯背后大老板之一、瑞内博赫迪夫家族的代理人，因为之前和贝拉姆斯另外一个大老板、贝拉贝伊的代理人闹翻了，所以才自己来寻找埃德加这位代理执政官的门路，想要将减少一些瑞内博赫迪夫的损失。
见埃德加有些不悦，那个老头哈哈一笑，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嘴唇。“昨夜喝了一宿，有点上头。对不住，对不住，”虽然他口上讨饶，但紧接着就话锋一转，“五十年的时间，移风易俗的确是足够了，瑞内博大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常常教导我们这些下人要与时俱进。那个贝拉贝伊只愿意做从北边运来、到南边卖去的买卖，可是我家大人却想弄个工厂营生。”
埃德加不置可否，那个老头于是继续说道：“说实话，斯帕特城的商业总署真正听谁的，在座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想要拿到建厂的批文，走正规流程的确不难。可困难的是，在建厂之后我们这些外来户根本无法与当地望族竞争。昨个把您请来，咱们目的无非是想要借您这棵大树下的阴凉乘一乘，在座诸位也想要形成一个商业联盟，并且推举您作为咱们的领头。”
说着话，这个老头便从手里拿出一份散发着法术波动的莎草纸册。这沓契约上罗列的条目，赫然是昨晚那个他同埃德加叨叨了好几个沙漏时的“个人想法”。另外，有他带头，其它几位赫迪夫的代理人同样也从怀里拿出了各自的法术契约——显然，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这一出。
“你们这……”埃德加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是当他装作不经意间，扫视了一下那些契约上罗列分润给他的好处之后，“……我也只能答应了。”
不多时，房间里便响起了莺歌燕语，销金窟依旧还是那个销金窟。
“嘿嘿，都在磨刀霍霍，却不知哪个是猪，哪个是羊。”化作桑托斯模样的纳门，此时正躲在一间静谧的地下室里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他面前有一个复杂机器正在运转不停。齿轮咔哒咔哒地旋转咬合，纤细的金属针啪嗒啪嗒地在一张张长条纸带上打下细密的针孔，记录着信息。
前日，永序之鳞商会秘密送来了这台最先进的差分机，此时马力全开以最大程度算力分析着斯帕特城各方势力之间的异动。纳门日夜不辍地守护在这里，一边负责给差分机配套的发电机组灌注黑油，一边用破译针孔密码的机器读取着分析结果。
在他身旁的桌面上，一张张覆盖有青金石粉末的羊皮纸卷轴分门别类地摊开，上面在标注着“赫迪夫”、“法老王马寇”、“斯帕特城”、“永序之鳞商会”……等等条目的表格上，数据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纳门手里则拿着一个烙印巨龙纹饰的圆盘，上面嵌有两根分别装有红绿两种颜色炼金药剂的试管。随着数据的变化，红绿脸色试管此消彼长，总是在变化着高度。
虽然装有红色炼金药剂试管中溶液高度总能压过绿色试管——这意味着，在斯帕特城的博弈斗争之中，永序之鳞商会肯定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是纳门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太多。
因为那个上面镶嵌有刻着十五枚用从零到九、整整十个数字的细小齿轮，随着读取差分机衍算结果，它们也在自动旋转来呈现代表“成本”或者“损失”的数额。“有人想要掀桌子，不采用武力手段遏制的话，损失看来是无法避免了，”纳门心中琢磨着。他已经用差分机运算了三百多种处理方案，可是无论要采取哪种，永序之鳞商会至少也对损失数以十万计的金卓戈。
要知道，斯帕特这座城市的税收，一年加起来也不过仅仅只有两万金卓戈左右。奎斯让他负责处理这边的事务，虽然只是说了一句“妥善处理即可”，但是纳门现在也摸不准“妥善”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不使用武力将乱象平息下去，多多少少肯定会造成一定的损失，可是这个损失若是让这座城市面临十几年的颓废，恐怕这也算不上“妥当处理”了。
“老爷动动嘴，伙计跑断腿，”纳门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过他马上就闭紧了嘴巴。眼前这台差分机可是一件奇物：它仅凭借衍算能力便克制预言系法术，最擅长分析各种各样的信息。刚刚因为纳门的一句牢骚，差分机将他心绪不宁的情况也算了进去，进而导致读取出来的数据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代表“损失”和“成本”的数额，硬是蹭蹭往上跳了好几位。
等纳门稳定下心神，那些数据方才恢复。
突然，他手边桌面上一截铜管“叮铃铃”地响了起来。纳门连忙伸手接住从铜管里跃出的传声蜥蜴，从桌上的小碟子里拿起一块早已准备好的肉干喂到它嘴中。把肉干囫囵吞进腹中，这只传声蜥蜴才从喉咙眼里吐出一枚小小的黄铜弹珠。
纳门看了看铜丸上刻着的“销金窟”字样，随后便摸摸了传声蜥蜴的脊背，为其按摩两下之后将其再次塞进桌上那截铜管里面。紧接着，他捏起传声蜥蜴吐出的铜丸，屈指一弹便将其投进了差分机上的一个漏斗状的敞口之中。随着铜丸落入，差分机外面的纸带又开始疯狂向外喷涌，纳门连忙读取起上面的针孔数据。他手里紧握着的那个圆盘，上面的齿轮也随即开始旋转。
第884章 闯进祖安了？（求推荐票！求月票！）
爪上攥着的星界鲸肉干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青年蓝龙已经好几日不曾大快朵颐了。不过他并未感觉到肚饿，心情也并不糟糕。因为，他此行想要寻求的“契机”似乎已经找到了。
就在漫天星河之中，一条类似柯依博带的彗星带出现在他面前。那些有的大如一座位面、有的则小如碎石瓦砾的神明残躯——星界又被称为“诸神墓场”，那些死亡的神灵，其身躯的最终归宿大多是在这里——宛如一条河流，在其面前静静流淌。
奎斯有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条“河流”深处。虽然在星界移动只能依靠法术的牵引或者心灵异能的推动，肢体运动并不能使物体运动形式发生改变。但是他仍旧习惯性地摆了摆尾巴，收拢了背后的翅膀，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进了由神尸所形成的彗星带之中。
心灵异能澎湃而出，推动着青年蓝龙急速前行。他体表带有钴蓝色朦朦胧胧晕泽的鳞片，和那那些神尸碎块发生着剧烈的剐蹭，偶尔还会发出璀璨的光弧。
小一些的神尸碎块径直在奎斯身上被磨烂，因为神性不再而无法再在星界表现出物质性，继而化为虚无；那些大块的神尸碎片则被撞了个稀巴烂，散落出来的神性全都填补到了青年蓝龙身上的鳞片缝隙中，慢慢地被这头能够消化神能的怪物所吸收。
“要是时间充裕，在这星河之中沐浴倒也算是一件乐事：‘洗个澡’就能吸收一大堆神能，可不是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么？”
一边勇往直前，奎斯心里一边暗自琢磨。
不过，他并没有被这些蝇头小利绊住脚步——那些神尸再怎么宝贵，也不过只是神明死去之后剩下的一些残渣，能够保存的神性和神能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吞吃了虚拟游戏之神史迪姆整整一个神国的奎斯，可是一个吃过见过的主儿。
有之前横渡星海那几年的工夫，他再找一个人憎鬼厌的神明攻略一番之后将其神国吞进腹内，不比此时在星界神尸彗星带里“洗澡”的效率更高么？因此，奎斯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加速加速再加速，无论什么挡在自己前面他都是一个策略。
宁向直中取，不往曲中求。
不知行进了多远的距离，奎斯突然感觉身上压力骤然一轻，那些密密麻麻的神尸残渣似乎在这片地带出现了一个断层。而且，他的鼻子突然皱了皱眉，紧接着猛吸了一口气。本来不可能有空气存在的星界，在这片地区突然出现了氧气和氮气。
“有古怪，”奎斯这才显能止住了身形。
因为有空气（虽然很稀薄），所以在这里、万籁俱寂星界的一隅之地竟然也有声音存在。时隔七八年，奎斯还是头一次用听觉器官而非心灵异能模拟听到了响动。那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咕嘎乱叫声，就好像……他一头扎进了一汪虾蟆坑似的。
“咕嘎，何物你是？？？”
一只蓝色的大蛤蟆挡在了奎斯面前。当然，这个“大”也仅仅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多亏青年蓝龙眼神锐利，否则这么个“小东西”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这个蓝色大蛤蟆赤着身子，浑身上下不着片缕；他的身上布满了菱形凸起，就好像是镶嵌了大量煤渣一样；相比于健壮的体魄，这只蓝色蛤蟆的眼睛却很小，安在巨大的、龇出獠牙的大嘴上面多少显得有些不成比例；他的手指和脚趾之间都没有蹼，长得非常粗壮，手掌背部还像是金刚狼似的探出两根锋利的骨刺。
“一只史拉蓝蟾？”奎斯心里暗忖。
按理说，星界出现个把史拉蟾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像史拉蓝蟾这么弱小的家伙（史拉蟾种族战力排名倒数第三，倒数第一和第二分别是史拉蟾蝌蚪和史拉红蟾），除非是被某个强大的亡蟾打包送给无底深渊恶魔去血战战场当炮灰之外，他们通常是不大可能自己跑出混沌海的。
因此，奎斯看到一只史拉蓝蟾，心里多少有些纳闷。不过，那只蓝蟾看到奎斯不搭理自己，他反倒不依不饶起来。这只史拉蓝蟾像划水般在空气之中游过，一边快速地靠近青年蓝龙，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白痴，听不懂老子说的话是不是？干啥啥不行，装傻第一名。”
奎斯：……
青年蓝龙大喷嚏似地擤出一股气流，直接将这桀骜不驯的家伙吹出二里地，直到砸中了稍微大一些的神尸碎块方才止住了身形。他以“大”字型嵌在那块和岩石无异的神尸碎块之中，拔了半天也没办法将自己从深坑里挣脱出去。
“身子骨还挺硬朗，”奎斯看着挣扎不休的史拉蓝蟾，心里头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别看这只史拉蓝蟾眼神不济、脑子不好，但是其身体的结实程度倒是和骂街的本领挺成正比。没有直接拍死在神尸碎块上，这已实属不易。
就在奎斯心生赞叹，同时也准备彻底送这只不长眼的史拉蓝蟾归西之际，又是一声蛙鸣突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咕淦！咕淦！你敢咕我就淦！”
不成文，但却很脏的言语，刹那间震慑住了青年蓝龙的心神。奎斯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一头扎进了祖安之地。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一个比史拉蓝蟾还要小上一些的大蛤蟆，正蹦蹦跳跳地踩着一块块悬浮于虚空的神尸碎块，迅速地接近了青年蓝龙。
这是一只史拉绿蟾：头上生着如同水牛般向两侧伸展的犄角；肥硕的下巴上长着类似胡须的肉质长须；浑身上下鸡屎绿色的皮肤布满褶皱；比蓝蟾文明一些，好歹腰上还系着一条不知用什么兽皮做成的皮裙；一手拿着一颗红色的水晶球，一手拄着缀着几颗骷髅铃铛的法杖。
在这个史拉绿蟾身后，还跟着十几只蓝蟾和红蟾。虽然史拉蟾是纯粹的混乱生物，但是他们生来就把自己的想法放在第一位。通常来说，只要有机会奴役其它史拉蟾，他们一般就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因此，那些红蟾和蓝蟾多半被绿蟾裹挟的过来的。
奎斯心道：“绿蟾应该有点智慧……”
“咕淦！”
一道诅咒射线瞬间就从那杆骷髅法杖顶端激射而出，在虚空中以诡异的轨迹射向略微有些错愕的青年蓝龙。
“……玛德制杖。”奎斯愤怒道。祖安就像是一种瘟疫，非常容易传染。
第885章 假赛真做（求推荐票！求月票！）
纳门看着差分机最新衍算出来的数据，眉毛不由得向上翘起，喜悦之情几乎溢出言表。
“还差一些变量，”这个利维坦化的契约魔摩挲着粗粝的圆盘，手指不经意间拨弄着上面镶嵌的两根红绿试管，“多少费点钱财，也不能真一毛不拔。”
想到这里，他随即扯过一些空白的纸带，伏案刷刷刷写下一些字句。而后，轻轻将其揉搓几下，那些纸条便变成了一个个同样规格大小的铜丸。
拿起一个小木槌，按照节奏敲击了几下与桌面保持平行的黄铜管道，烙印管壁上的符文闪耀起了淡红色的光芒。没过多久，几只传音蜥蜴便从里面依次爬了出来，在桌面上排成一队，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纳门掐了掐它们的脊背，每只传音蜥蜴的脊背上都显示出用荧光粉末涂写的编号，他按照这编号把手里的铜丸分别喂给了它们。
很快，吞下铜丸的传音蜥蜴便全都消失不见，整间密室只剩下差分机齿轮咬合的“咔嗒咔嗒”声，以及钢针扎进的纸带而发出的“啪嗒啪嗒”响动。
……
沙漠精灵圣山，沃舒古。
当几名外套古典长袍、内着狂徒链甲的沙漠精灵大武士来到崎米尔营地的大门口时，正准备举行英雄典礼的沙漠精灵各氏族普通成员，还在忙着布置英雄盛典所需要的道具。
兽人费扎克，永序之鳞商会的特使，一言不发地正站在营地的城墙上，看着墙内外撑起的一个个长方形军用帐篷。这片晌工夫里，他没有看到任何炫耀和欢庆，只有眼前的忙碌景象，就像正在筑巢的工蚁。
“比我预想中少一些，”他的副手以及儿子玛什正怒气冲冲地瞪视着前方。晨霜四降，笼罩了附近的山丘和谷地。
费扎克将粗糙的手掌搭在城垛上，感受着历经沧桑的石料。这道城墙是五十多年前永序之鳞商会派人从沃舒古切削下岩石垒砌而成的，用以教化这方在水土居住各沙漠精灵氏族的人民。
“以前的沙漠精灵喜欢赞颂死者，向他们道别。而现在却赞颂生者，向英雄致敬。”费扎克平和地诉说着，他不会放弃任何教育家族继承人的机会，“我们费扎克一族何尝不是这样。不需要向各路神魔祈求垂怜，想要寻求什么自取便是。”
看着露出思索状态的玛什，费扎克继续说道：“而这一切，完全得益于那位伟大巨龙的指引和教导，得益于永序之鳞商会奖惩分明的制度规矩。你没有经历过炼狱血战的洗礼，因此并不能体会当初吾辈求生的艰难。不过，这世上困境和机遇往往相互依存，在拉姆齐君临城遇不着的挑战，在灰烬世界这一方天地说不定很容易碰到。这是你的机会，要心中有数，牢牢把握好。”
说完这句话，费扎克便不在言语，转头径自走下城头去巡视演武场的营造情况。
每隔三年，圣山沃舒古脚下的崎米尔营地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集会，灰烬世界沙漠精灵各个氏族均会派出自己的大武士来此地比武较量。无论胜败，只要能够证明自己的勇武，这些沙漠精灵大武士均有机会纳入永序之鳞商会元老、沙漠精灵一族至强者布拉奇的门下接受教导。
若是有了这层关系，那些大武士出身的氏族就可以借助永序之鳞商会货通万界的便利条件，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因此，五十多年以来，沙漠精灵各个氏族全都对这一盛典趋之若鹜。他们会派出族内最顶尖的高手，在盛典上与其它氏族的英豪们一较高下，力争取得更好名次。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生活在贫瘠之地、骨子里有着桀骜不逊野性的沙漠精灵们渐渐生出了一些变化：因为生活变得更加舒适，承平日久的沙漠精灵逐渐丧失了锐气。以往前来比斗高下的大武士动辄成千上万，甚至有的沙漠精灵会横穿半个世界来沃舒古参加典礼。可是近些年，来参加英雄盛典的勇士，往往只有可怜的几百人。
而且，最近几次英雄盛典上，居然还有沙漠精灵大武士投机取巧：他们会提前和竞争对手沟通，先用财货进行交易，然后在比武场上打一场漂亮的“表演赛”，借此来获得更高的名次。侦知了这种情况，布拉奇极为震怒，素来心黑手狠的他不仅亲手格杀了那几个敢于打假赛的沙漠精灵大武士，同时还委派了费扎克兽人一族为特使，实地监督英雄盛典的举行。
见费扎克离开了城头，玛什也连忙跟着走了下来。“商会的战群主力已经跟着几位大人赶往下一个战场了，”年轻的兽人目光随着两名正合力抬起一个水槽的沙漠精灵移动，这个巨大的水槽能够同时饮十几匹六足战马。他本来以为沙漠精灵们还像以前一样大多骑乘灰鳞鸟前来，可是现在那帮养尊处优已久的大武士，多半都更喜爱骑乘更为舒适但饲养不易的六足战马。
“骑着舒服，可是跑得不够快，作死的玩意儿。”玛什狠啐了一口。费扎克停驻脚步，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玛什马上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默不作声起来。费扎克的双眼眯成一条线，“言多语失。诸事不密，乃是自取灭亡的不二捷径。”
看玛什有些气馁，费扎克考虑到自己说话的火候可能有些过了。不过，他自然也有办法激励自己心高气傲的儿子，这位兽人战团领袖从身上的皮衣里拿出一颗铜丸，“纳门先生传来了一个惊天消息，这场英雄盛典不会在崎米尔举行了。等到明天，待所有氏族选派的沙漠精灵大武士到齐，你就带着他们去离开沃舒古，来上一场正儿八经的生存试炼。虽然布拉奇大人也发话说死活不论，但是你也知道，只有取得胜利并且活下来的才是英雄豪杰。”
说着话，费扎克屈指一弹，这枚铜丸便滴溜溜地飞入了玛什的手掌心。年轻的兽人目露欣喜，他赶忙将其捏碎取出内层夹着的纸条。看了两眼，熟记上面所有内容之后，连忙念动一声咒语将纸条焚化成了灰烬。
第886章 敲打、带路、猎杀（求推荐票！求月票！）
晨雾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崎米尔营地中沙漠精灵战士们的忧郁和疲惫，他们昨晚都被勒令吃过晚饭就禁止离开自己的宿营地。
通常来说，作为沙漠精灵各个氏族唯一的联谊活动，每逢举行英雄盛典晚上都会有大规模的宴饮活动，让各个氏族彼此交流化解往日的罅隙。
可是，昨夜那位来自永序之鳞商会的特使却下达了宵禁命令。不少沙漠精灵都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商会对于最近几次英雄盛典的结果感到不满意。
早饭食过肉粥，得到兽人狼骑兵的传令，他们这才蹒跚地走向特使所在的营帐。费扎克就站在营帐的入口，默默地迎接着每一双眼睛。
玛什差不多在所有人到齐之后才过来，身边还簇拥着自己几个兄弟。前来崎米尔营地参加比武的沙漠精灵大武士，大部分是各自氏族长老、酋长子弟。他们平日的训练，除了修炼各个氏族的武技之外，最多不过也就是围猎一些猛兽，甚至连小规模的突破奔袭作战都没有经历过。
因此，在见到杀气腾腾兽人狼骑兵时，他们本能地感到有些不自在。就好像自己成了被围猎的猎物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老练猎手的格杀。这些沙漠精灵大武士之中没人言语，但就在他们经过的同时，空气中激荡着畏惧和不甘的情绪。他们与其他人肩并肩站好，等待接受裁决。
特使营帐的布帘一掀，走出一名身上穿着厚实甲胄的将领——从形体上看，他应该也是一名兽人，体魄甚至比站在前面的费扎克还要健硕——走出大帐之后，这个兽人愉悦地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在穿过其头盔面甲上“t”字型的缺口时，清凉的空气仿佛刹那间就被升高了许多温度，而他呼出到体外的废气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火星。
“我叫驯犬者，”那个兽人壮汉手里多出了一支皮鞭，随着他轻轻翻手“咔嚓”一声，被夯实的地面上就多出一条被鞭梢撕裂的缝隙。
“我是商会的特别训导官，跟随特使费扎克前来灰烬世界沃舒古，乃是奉布拉奇大人的命令来调教调教他不争气的后辈子弟。我现在宣布两个新规矩：第一，今年英雄盛典的形式稍稍需要改变，不用上擂台动手，你们有别的机会显露武艺；第二，允许你们提出异议，不过……”
驯犬者突然话锋一转，列队整齐的沙漠精灵大武士，全都都感觉一股凝若实质的杀意从自己身上扫过，“……我只接受用拳头提出的抗议，若是你无法‘说服’我，那便去死罢。”
无论是在场的其它费扎克兽人，还是那些前来参加英雄盛典的沙漠精灵大武士，听到驯犬者杀气腾腾的宣言纷纷立正。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震撼，整个崎米尔营地都变得雅雀无声。直到费扎克为他们解了围，“训导官说完了，那么接下来我就给你们讲讲英雄盛典的新模式……”
当费扎克的宣讲开始，特使营帐的大门无风自动，驯犬者随即就自顾自地走了回去。就好像是没有看到沙漠精灵们眼中闪烁的色彩，费扎克一条一条讲解起了英雄盛典到底是怎样一个新模式。众人也渐渐明白了，不仅是这次盛典，恐怕之后也不会再有擂台比武环节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猎杀模式：他们将集体赶赴一处地点，在那里与某种怪物战斗三天，有人会使用法术手段来记录他们每个人的表现，等到猎杀结束之后再针对其表现给出相应的评判。
“……玛什出列，”除了‘猎物’到底是什么之外，费扎克已经说完了所有英雄盛典新模式的细节。他指了指自己的儿子，对一众沙漠精灵说道：“他负责跟着你们，记录你们的表现。不过你们不会看到他。而他若是出了危险也不需要你们救援，活不下来是他自己本事不济，怪不得别人。与他如是，与你们亦如是。有本事，自然去哪里都无碍。”
等到永恒炽阳开始爬上沃舒古的顶端，蓄势待发的沙漠精灵们就全都集结起来了。
接受了来自驯犬者的敲打，他们心底多少也有些不服气。毕竟，这些人全都是各个氏族的天之骄子，是氏族之中颇具声望的顶尖武士。
哪怕对于现在“大武士”这个称呼，并不像以前一样，需要用矛尖在自家门前串起十个敌对氏族武士的头颅才能当得名正言顺。
但是猎杀个把怪物来证明自己，这些沙漠精灵大武士自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们也不是软柿子。
和穿着狂徒链甲，几乎每人都携带着一两件武器的沙漠精灵不同，玛什仅仅背着个小包来到崎米尔营地门前。他没有骑乘六足战马，只是牵着一只灰鳞鸟。那些沙漠精灵大武士看了看他的坐骑，很多人都颇为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灰鳞鸟固然有着易于饲养、长途跋涉能力强于六足战马等优点，可是这种坐骑不仅骑乘时非常颠簸，而且负重能力也比较有限——在他们看来，以玛什的体重压在灰鳞鸟身上，哪怕它驮得起来，奔跑起来也会远远落后于大部队。
就这？连追上大部队都欠奉，沙漠精灵们不禁怀疑玛什要如何记录他们的猎杀表现。
只不过，玛什立刻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谁说坐骑一定是要骑乘的？
这个年轻的兽人咧了咧嘴，从背后的包裹里面抽出两片不知是由什么生物肋骨拗成的板状事物，然后又拿出一根长长的缰绳。他先是将前者扣在自己靴底的特制挂钩上，然后又随手把缰绳套在了灰鳞鸟背后鞍鞯凸起的一个圆环里面。
“目标：圣山沃舒古顶峰，前进！”
随着一声长啸，受过训练的灰鳞鸟立刻纵趾疾驰起来。在它的拉动下，玛什就像是踩着雪橇滑雪似地在沙地上飞速向前滑动。那些骑着六足战马的沙漠精灵大武士们，只得策马紧追方才没有落到兽人后面太多。一路上尘沙飞扬，花了足足两个沙漏时，他们方才登顶圣山之巅。
玛什已经在此等着他们了。那只灰鳞鸟现在也被主人放开，自行在山巅的草木缝隙间觅食草籽和虫豸，好不自在。骑着六足战马上山的那些沙漠精灵就不那么好过了，而且攀山而行让六足战马耗竭了体力，许多都在吐着舌头大口喘气。若是再发力奔跑一阵，恐怕就要倒毙在地了。
“现在，”看着和坐骑一样疲惫但至少还些力气的沙漠精灵，玛什露出狰狞的笑容，“我公布猎杀怪物的具体地点。它就在圣山沃舒古对面的山脚。有一座可供开采滑石、雪花石膏、黏土和石灰岩的矿井，你们要进入洞里去猎杀那些怪物。我先走一步，记住，若是在今日炽阳登顶天穹时你们没有进入矿井，那么就不必再进去了……自动视为被淘汰，自己回你们氏族即可。”
说完，也不等那些沙漠精灵有何反应，玛什便径自起身下山。他没有去找自己的坐骑，只是顺着沃舒古的陡坡在一块块山岩上纵跃翻腾，沿着崖壁迅速向山脚前行。看着这个兽人高超的轻身本领，一众沙漠精灵大武士们不禁暗自咂舌。他们固然身体轻盈、天生就敏捷占优，可是相比之下立刻就显得相形见绌。
不过，在“最后时限”逼迫下，这群沙漠精灵大武士也只能硬着头皮撇下坐骑，从山顶向山脚下的猎杀目的地发起了冲刺。好在有人还携带了绳索，这样速降下山虽然出了一些危险，但还是没有造成人员大量减员。赶在永恒炽阳登顶天穹之前，所有沙漠精灵也都进到了矿洞里面。
“我说，那个叫玛什的兽人监督去哪了？”三百多名沙漠精灵大武士陆陆续续走入矿洞，他们发现这里似乎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按照地理位置划分，沃舒古圣山这边是龙眷氏族的领地，狗头人矿工并不会放弃这样一座还极具开采价值的矿洞。
因为沙漠精灵普遍有着十几尺的黑暗视觉，所以哪怕在漆黑的矿洞里面，他们也没有点亮火把或者其它的照明物。而且，这个矿洞当初在运营的时候，似乎不止有狗头人矿工——应该还有人类工人参与其中，因此洞穴的高度足够沙漠精灵直立行走。
令他们感到有些惊讶的是，随着向地下渐行渐远，矿洞的宽度和高度都逐渐在增加。“不太对劲啊，”有不少沙漠精灵都在暗自嘀咕。哪怕狗头人原本有生活在矿洞深处的习性，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龙眷氏族的狗头人。在伟大巨龙奎斯的照顾下，这些龙眷氏族狗头人的生活条件可是远超同侪，他们在地上有自己的更舒适的城镇，没有必要在地下拓展居住空间。
事实上，在这群沙漠精灵们心生疑惑之前，最先抵达此地的玛什早就开始怀疑了。
作为费扎克家族的继承人，除了是一名强悍的兽人战士之外，由于永序之鳞商会得天独厚的资源，他还修习了德鲁伊之道。而正是因为如此，能够施展某些独特法术的他，才是监督并记录那些沙漠精灵大武士猎杀表现的最好人选。
不过，这对于他依旧也是一次考验：在进入矿洞之前，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些要猎杀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他要么通过自己的分析，要么通过探索，自己来找出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的答案。
第887章 卓尔迷踪（求推荐票！求月票！）
不知何时，玛什又拿出了之前充作“沙橇”的骨板。只是这次，他没有将骨板插在靴底的扣件上面，而是反手将其插进自己的脊背。
说来也怪，他背部虽然插入了两件异物，但是却没有哪怕一滴血液流出。那骨板甫一触碰到他脊背皮肤，瞬间就被严丝合缝地包裹进去。
层层叠叠的鳞片开始在玛什身上蔓延，就连他身上穿着的衣物和狂徒装甲也被融合进里面。他的嘴巴开始向后裂开，锯齿状的尖牙从上下颚顶了出来。他的双手双脚全都长出锋利而又粗壮的利爪。使用德鲁伊变形，他由兽人化作了一头鲨蜥兽。
出于变形状态的玛什无法言语，不过他现在也用不着讲话。这头有着和兽人类似深褐肤色的鲨蜥兽摇了摇头，两只爪子迅速在地面上挖掘起来。
在其粗壮有力的利爪面前，矿洞里的岩石与豆腐没有什么差别。他迅速在地底向前掘进，同时利用鲨蜥兽独特的感官——他可以通过鳞甲感受周围的震动，并同时转化为脑海中的图形。除此之外，化身鲨蜥的玛什在岩层间穿行也不会迷路，用了来探索地下世界委实方便。
向地下掘进了超过将近六百码深度，他几乎已经抵达龙眷氏族狗头人开采石料的最深处。在挖掘的同时，玛什通过触感就判断出，这里是一条雪花石膏的粗纹矿脉。按理说，那些狗头人矿工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样一座富矿的。“他们一定遭遇了无法解决的危险，”玛什内心忖道。
继续向地下深处挖掘了一会儿，玛什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他猛地停止了狂暴掘进。转而使用一种机器轻柔的方式，以类似游泳的姿态向那处地方移动。根据鲨蜥兽的感官判断，那应该是一座小型石室，而且里面还有生物在活动。
就在距离石室不到半码的距离时，玛什停止了挖掘。浑身上下的肌肉一阵耸动，他像是绷紧之后而又松开的弹簧也似，倏尔窜出“砰”地一声撞碎了大块石灰岩壁，扑进了那座石室。黑暗的空间之中，一对纠缠在一起的人形生物被他吓得惊叫出声，不过叫声很快就平息下来。两个正在**的黑暗精灵，被玛什随手拗断了喉咙。
“咔嚓咔嚓”轻响过后，玛什重新变作了兽人。没有了鲨蜥兽能力的加持，他在黑暗之中仅仅能够看清面前两三码左右的事物。他没有取下背后的骨板，而是蹲伏下身子在两个赤身**的黑暗精灵身上开始摸索起来。
黑暗精灵又被称为“卓尔”，虽然和精灵相关，但是卓尔精灵在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他们卑鄙邪恶的表亲罢了。
这些狡猾的生物穿梭在地下世界的洞窟与通道中，用力量和恐惧统治着巨大的地底都市。他们崇拜恶魔并且会尝试奴役碰到的绝大多数种族，他们是地底世界最被畏惧和痛恨的住民。
卓尔精灵比他们地表的亲戚矮一些、瘦一些，但其他方面基本差不多。他们有着黯淡的肤色，从黑色到深紫不一而足。绝大多数的卓尔精灵都有白色或银色的头发，白色或血红的眼睛。
他们的双眼天生就像邪魔一样能够彻底勘破黑暗，配合天生类法术能力“黑暗术”，任何经过训练的卓尔精灵都是一名危险的刺客。在战斗中卓尔精灵冷酷无情，对公平和怜悯不屑一顾。他们喜爱伏击和诱敌。如果形势不妙卓尔精灵则立刻逃之夭夭，靠奴隶和喽啰掩护自己撤退。
这种生物是一种母系氏族为支撑的社会，生活在一座城市的卓尔精灵由强大的贵族统治，而那些贵族自身又由危险而嗜虐的主母统领——她们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对付敌对家族和家中同胞的奸计——绝大多数卓尔精灵是普通的士兵和市民，而贵族因为能够接受武技塔和蛛后神殿的教育，因此会出现一些强大武者和蛛后牧师。
由于卓尔精灵女性地位要高于男性（蛛后牧师更是全都是女性卓尔精灵），所以男性卓尔通常处于被支配的地位。即便是同样服务于蛛后神殿的男性，他们能够取得的最高成就不过也就是成为蛛后的祭祀或者司铎，而没有成为更强大牧师的可能性。
世所公认，卓尔精灵的主神、蜘蛛女神罗斯通常更青睐于雌性的卓尔精灵。
当然，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例外。据传说，的确有某个在家中排行第三的男性卓尔精灵贵族，因为深受蜘蛛女神罗斯的喜爱，所以天生就拥有远超同侪的天赋。而且，即便他背叛了地底的邪恶同胞来到地面去追寻光明、甚至成为梅凯丽女神的信徒，蜘蛛女神仍旧没有放弃对那个卓尔的喜爱。虽然祂鼓动过许多贵族家族向那个“叛徒”发起过刺杀，但是到最后那个“叛徒”还是活得好好的，而参与进其中的那些卓尔贵族家族则多半没有好下场。事实胜于雄辩。
好在，对于女神的反复无常、暴虐无道，卓尔精灵们早就习惯了。为了排解因为有这么一位神明而带来的心理压力，卓尔精灵们在三百多年的岁月里，通常都会想方设法、随时随地为自己找些乐子：譬如虐杀、拷打、野合……之类的。
刚刚被玛什偷袭杀死的，就是正在趁着巡逻间隙“找乐子”的卓尔精灵。一男一女，都是卓尔精灵一族中的战士。通过查看他们身上携带的、附加了“妖火术”的铭牌，玛什知道他们是序列号为第三十巡逻队的卓尔战士。
以他对于卓尔精灵的了解，除非是城市守备部队，那些卓尔巡逻队通常都是一两名卓尔带着大约十几只熊地精、大地精或者更多一些的地精组成的。若是有条件的卓尔家族，巡逻队里面可能还会有一两名地底兽人、牛头人甚至灰矮人坐镇。
“所以说，这个矿洞里是闹卓尔了，”玛什心思电转，“怪不得那些狗头人矿工会抛弃这么一座富矿，哪怕是龙眷氏族的狗头人，面对卓尔精灵也没有办法硬抗。只是，他们敌不过，难道永序之鳞商会也敌不过么？不可能，以商会的实力足以踏平地底世界，那么为何商会要留着这些祸患？对了……这群卓尔是从哪来的？”
虽然脑子里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玛什这个兽人德鲁伊还是觉察出一个关键点：灰烬世界原本是没有卓尔种族存在的，他们不是本位面的原生物种。只是看现在这个情况，这些卓尔显然已经成了气候，他们多半已经在灰烬世界发展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无论是在美帝奇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倭桑帝国，永序之鳞商会一直几十年来持续开采矿产和黑油，卓尔绝对不可能在这两处大陆地下生根发芽而一直不被商会发现。
“他们来自海外，”玛什很快就想出了唯一的合理解释，“这些卓尔是隐藏在那些掌管美帝奇海外飞地的赫迪夫领地，否则不可能隐藏那么久。”想清楚这些，这个兽人德鲁伊也就不再过多思忖。反正，涉及战略层次的问题，自有商会高层来决策判断。他此行的任务还是要监督那些沙漠精灵来猎杀怪物，“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些沙漠精灵这一次得下点死力气了。”
只是，碍于知识有限，玛什对于一些问题看得还不是那么透彻。虽然他已经想明白了卓尔精灵们是从何处来的，但是却没有想为何他们要来到这个位面：灰烬世界作为“诸神厌弃”之地，就像印记城一样，所有神明都无法将力量传递到这个位面。率领部族来到灰烬世界的卓尔大家族，其族内的蛛后牧师（甚至是家族主母）到了此地，一身本领瞬间便没了七七八八。对于贵族卓尔来说，别说失去力量了就是力量有所衰退，她们也都离死不远了。她们何苦来哉？
玛什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永序之鳞商会没有大张旗鼓地剿灭地底灾祸，正是因为这样的疑惑。包括远在遥远星河寻觅“契机”的奎斯在内，他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卓尔精灵进行下一步行动。动得越多，他们也就越明白。
所以，这个被龙眷氏族狗头人废弃的矿洞，本来废弃了也就废弃了。反正那些受雇于永序之鳞商会的狗头人矿工也压根不用担心失业，不仅仅是灰烬世界，在包括拉姆齐位面在内的、其余好几个已经被商会控制的物质位面，还有足够多的工作岗位等着他们，矿脉是采不完的。
而突然改变计划，则是因为纳门的一个发现。他在窃听斯帕特城动静的时候，偶然听到了那些赫迪夫代理人与代理执政官埃德加的谈话。这些对话的内容并不令他有什么新奇，关键是那几个人话语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口音。
契约魔通晓各种言语，是多元宇宙之中天生的语言大师。虽然那些赫迪夫代理人已经格外小心，但是仍旧被纳门从其发音之中听出了细微的卓尔语发音习惯。这说明，那些掌控海外飞地的赫迪夫恐怕不是不知道卓尔在其领地活动的情况，他们说不定已经改弦易辙成为了卓尔一脉。
既然如此，纳门随即通知了永序之鳞商会的高层。他们一致同意借着这个时机，刺激一下卓尔精灵和赫迪夫，看看他们到底会作何种反应。再者说，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卓尔精灵既然给脸不要脸地来到龙眷氏族领地，商会也早想好好炮制他们一番。
第888章 仇杀、跟踪、发现（求推荐票！求月票！）
“大大大……大人。”
石室外边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一只头顶上插着根蜡烛的大地精，小心翼翼地走到石室门口出声向里面喊道。
“刚才发生了地震，砸死了几个地精，我刚刚处理完他们的尸体，您们看……”
那只大地精犹犹豫豫地说着，他知道那两个卓尔在石室里做什么，因此不知道现在自己汇报算不算搅了他们的雅兴。
阒静无声。
大地精顿时心感不妙，他把一枚骨哨衔在嘴里，一咬牙心里一狠偷眼向石室内部望去。两具交缠在一起的卓尔尸体映入其眼帘，他的眼皮突突直跳，赶紧吹响了骨哨。
“嘟嘟~嘟嘟嘟~嘟噜噜~”
凄厉的哨音在岩层矿道间慢溯，不仅仅是徘徊在附近的卓尔巡逻队听到警报，在其它矿道之中的巡逻队同样也收到示警。
那个头顶上插着一根蜡烛的大地精，一边吹着骨哨，一边头也不回地向矿道深处跑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感受着地底矿道中突然爆发的混乱，藏在石灰岩层里的玛什得意地摇了摇头，粗粝的鳞片与岩层互相剐蹭，迸发出火星。
他格杀了两个卓尔精灵，就像是往一锅热油里泼了一瓢凉水。登时，整个地底世界都被他激发出了别样的活力。
很快，那些已经进入到矿道深处的沙漠精灵大武士们，便与匆忙搜寻入侵者的卓尔巡逻队正面遭遇。卓尔精灵是痛恨所有能在地表生存的精灵，而沙漠精灵的历史传说之中，同样也充斥着对于这种在地下生存表亲的刻骨铭心的仇恨。他们瞬间就开始了相互之间的猎杀行动。
没错，猎杀是相互的。
虽然这些由卓尔精灵带着的地底种族，在装备上要远远落后于亲近永序之鳞商会的沙漠精灵各大氏族，但是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因为久居地下，所以这些地底种族比起沙漠精灵大武士更加擅长在矿道中战斗。
一开始，巡逻队里的卓尔精灵由于不知深浅，贸然上前准备格杀那些地表亲戚。结果还没等近身，好几个卓尔刚一照面就被沙漠精灵用携带的长枪短炮打成了马蜂窝。
狡猾的卓尔精灵们马上改变了战术，要么依托矿道里的有利地形节节抵抗，借助狗头人矿工们在开采石料时挖出的小室，躲避沙漠精灵的强攻；要么驱赶起大量仆从军对沙漠精灵发动人海战术，卓尔精灵自己则隐形在仆从军中伺机发起偷袭。
更有一些卓尔巡逻队还驱赶着蛛化精灵——在卓尔城市中，某些贵族犯罪被发现或者是触怒了某位大家族的主母，那么他或她多半会被施以“蛛化之刑”，身体中会被植入狩魔蛛的毒腺，继而变成一种半人半蜘蛛的怪物——向那些沙漠精灵大武士发动悍不畏死的强攻。
当然，由于卓尔种族的特性，蛛化精灵大多是男性居多。他们下半身笨重如狼蛛，而上半身精瘦，脸部如同蜘蛛而非卓尔，下颚长有外露的巨牙可以分泌剧毒。这些蛛化精灵往往先是使用类法术能力隐去身形，从矿洞天花板上迅速欺近对手，然后挥舞着重锤、弯刀之类的武器一跃而下落到沙漠精灵的队列之中大开杀戒。
他们不仅天生长有如同邪魔般的厚皮，普通的枪弹即便近距离射击也很难将其一击毙命，而且其攻击只要弄伤了对手，那么伤口立时就会流血不止（如同中了“失血术”法术一般），体内也会被毒素侵入，身体逐渐麻痹。
除此之外，若是蛛化精灵活得比较久，那么他们还可以觉醒更高明一些的类法术能力。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闪电链”这种范围性群攻塑能法术。那些沙漠精灵大武士们，原本还存了小心、为了抵抗卓尔精灵的阴谋诡计而采取了抱团战术。可是当闪电链袭来，他们也不得不分散开来，免得被跳跃不停的闪电链一锅端掉。
渐渐地，在卓尔精灵们的巧妙分割之下，下矿洞进行猎杀仪式的沙漠精灵大武士们已经无法维持大部队统一行动。他们被分割成了几个人一组的小队，和人多势众的卓尔巡逻队在四通八达的矿道里展开了激烈的游击战。
有些过于依赖枪械的沙漠精灵，因为弹匣消耗过快、子弹用光了之后没有办法依靠自身武力抵挡卓尔巡逻队的进攻，所以惨死在卓尔精灵或者那些仆从军手中。只有那些平日里的确下工夫钻研武技的沙漠精灵大武士，这时方才抵挡得不那么吃力。
化身鲨蜥兽的玛什藏在岩层之中，一边通过震动感官专心致志地评估着每一个沙漠精灵大武士的表现，一边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动手帮他们一把。毕竟，这次猎杀行动的目的是为了为商会选拔更加有实力的沙漠精灵大武士，而不是让其全部都折损在地下矿道之中。
“帮帮他们，”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玛什吓得浑身上下鳞甲翕张，他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机油味道。“遵命，”兽人德鲁伊连忙回答道。他睁大小眼睛四下踅摸了一下，可是仍旧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那个存在。
……
在地下更深处一些，矿道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条条不知被何种生物挖掘出的巨大洞窟。既然最龙眷氏族狗头人矿工没有抵达过这里，那么毫无疑问，这里肯定是被卓尔精灵驱使着地底种族挖掘出来的通道。
一个头顶蜡烛的大地精在通道之中快速穿行，这个灰皮肤的生物站立起来时和普通人类一样高，尖尖的耳朵向后弯折，它用一对亮红色小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有头顶上的蜡烛，以及周围荧光紫蕈提供光源，他倒是不用担心自己会迷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通道之间。只不过，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点。毕竟，在地下世界，危险是来自方方面面的。
走着走着，这个蜡烛头大地精猛地止住脚步，和身体相比略显短小的双腿扎成了马步。他抬起系在左臂上的盾牌，挡过了来自头顶的一记致命偷袭——“哐”的一声，这个大地精左半边臂膀都有些酸麻，不过他还是抬起握着弯刀的右手，猛地向上挥击。
带着锯齿的刀刃如同砍中熟橡胶一般，仅仅是给那个偷袭者带来了剧烈的疼痛，而没有将其弹出来的“臂膀”砍掉。不过，做到这份上也就差不多，以穴居攫怪的智慧应该已经能够判断出点子扎手，不适合作为食物。
“嗬嗬，”大地精哂然一笑。借着昏暗的亮光，他已经看见一个长着干枯纤细身体穴居攫怪，正用两条章鱼触须似的胳膊借着岩石缝隙迅速攀援离去，危险暂时得到了解除。他又往前走了两三百码，找到一个用木板封死的石窟，打开门从里面牵出一匹体格粗壮的地底驮马。
所谓的地底驮马，其实是斯涅布利（地底侏儒）一族驯养出来用来拉矿石的驮兽。它们和马匹类似，但是体格却更加粗壮有有力，马蹄上天然生着角质褶皱抓地力极强，成年的地底驮马甚至可以在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岩壁上奔驰。
牵着这匹地底驮马，大地精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还特意用一个保险带将自己与马鞍上的挂钩捆结实之后才爬上了马背。出于地精种族的天性，他其实有些畏惧马类动物。不过他也知道，仅凭自己的脚力是无法及时赶回去的，因此不得不硬着头皮骑马去报信。坐到了马背上，扶稳坐好，他死死拉住了缰绳。轻轻一抖，地底驮马便“得得得”地顺着通道向远处跑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身影始终不徐不疾地缀在他身后。过了两个沙漏时左右，等到这个蜡烛头大地精骑着地底驮马闯进一片地底蕈林，那个身影才于幽暗之中走出。这个“人影”身高超过七尺，行走之间还时不时会发出类似机括咬合的“咔嗒咔嗒”响声。然而，潜伏在蕈林之中的各种地底生物，无论是卓尔精灵还是其它一些顶着蜡烛头的大地精，却好像全都没有听见似的。哪怕他就从他们身旁走过，这些地底生物也全都置若罔闻。
这个身影顺着林间的小路，一步步迈向蕈林深处，仿佛置身于自家后花园一般。他一边赶路，有的时候还会停下了检查一下周围紫蕈和其它黏菌的长势情况，甚至还会伸手掰下一些放进嘴里咀嚼，像是在品尝味道。
渐渐地，他走进了蕈林深处。这里没有一株紫蕈生长，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在蕈林里挖去一部分似的。宽敞的空地上，铺着一层用萤石制作的板材，在黑暗中散发出绿油油的光芒。许多卓尔精灵聚集在此地，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有些奇怪的是，在那些家伙当中，居然有两名蜡烛头大地精存在。其中一个就是骑马前来报信的，另外一个蜡烛头大地精身上则穿着华美的服饰，身高比前者高一些，头顶上的蜡烛头也更粗更长一点。
“有意思……”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卓尔精灵看不起其它任何地底种族，特别是在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绝对不会允许有像大地精这样的“贱种”存在——斯内德也不由得咦了一声。
“什么人！”那个蜡烛头大地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向斯内德这边瞪视过来。
第889章 蕈人王与蜡融妖（求推荐票！求月票！）
“死蜘蛛、火天石、黑蛋白石、黑蓝宝石、银冠、赤铁矿、角珊瑚、黑曜石、黑色调缟玛瑙、黑色调珍珠、亮黑碧玺和铌钇矿，”伴随着带有“噗噗”声的话语，一个高大的蕈人缓缓从蕈林中走出，它盯着广场中的集会者发出了询问，“你们是那位‘黑面具’的追随者？”
这个蕈人是斯内德创造出来的，蒸汽朋克半巫妖将之前随手掰下的蕈类和黏菌吞到自己的“炼金之腹”里面，他将这些东西融合到一起，赋予了其新生并且点化出智慧。他用魔法创造出了一个蕈人王，好为自己的暴露背锅。
它刚刚念诵出的，就是斯内德分析出来的广场荧光地板的制造材料。这些都男性卓尔与盗贼之神、“黑面具”维纶最喜欢使用的一些祭坛材料。
发现了“入侵者”，那些在此集会的卓尔精灵们纷纷大惊失色，他（她）们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武器，弯刀出鞘、手弩上弦，看样子立刻就想将这位不速之客斩杀在原地。然而，那个顶着蜡烛的大地精却制止了这样的行为。
“不要聒噪，”他嘶声大喊道。
随着他的话语，头顶上蜡烛的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骤然出现的亮光，让许多卓尔精灵都感觉到不爽，靠近他的一些卓尔精灵都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蜘蛛丝罩袍，以遮挡火苗发出的亮光。
“蕈人王？”看着如同一株生出四肢紫蕈模样的蕈人王，蜡烛头大地精猩红色的眼眸闪烁出诡异的冷芒，“我们与汝之一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多生事端？”
“我？多生事端？”
藏在蕈人王体内的半巫妖，操控着自己制作出来的蕈人王，浑身褶皱喷出大股大股的黄绿色孢子浓烟，像是生气到一定程度的模样。
“瞧瞧你们干得好事！”
被它喷出浓烟染上的蕈林，全都发出诡异的绿色荧光，“吾之族类在此地繁衍生息，与世无争。可是你们到来之后，却大肆在蕈林之中培育异种黏菌，萃取其中的毒素用来制作致幻剂。弄得整个蕈林都再也生不出一个蕈人。你说我要来做什么？我要来为吾族讨回公道！”
出身魔索布莱城的斯内德，在炼化蕈人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片蕈林的异状。那些可以用来提炼致幻剂的黏菌，像他这样学识渊博的半巫妖又怎能认不出来？
借着蕈人王的口吻，他正好将对方诈上一诈，看看能不能刺激对方多露出一些马脚：他有种猜测，在此地集会的地下种族生物不单单是和那位“黑面具”有联系。
即便维纶满脑子充满离经叛道思想，可是祂毕竟是一位神祇，灰烬世界这方被“诸神厌弃”之地，对祂也没有太大吸引力。
“看来是没得谈了。虽然我们现在正在绸缪大事，不想四面树敌，但是人家都发现了，我们也就不能藏着掖着了……动手。”
数发“黑暗术”瞬间笼罩了蕈人王的身形，那些卓尔精灵贵族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她）们在得手之后，连忙又向那团如浓雾般翻滚的黑云中补上了一些“蛛网术”、“油腻术”。与此同时，还有卓尔精灵施法者捏碎了手里的蝙蝠粪便，发射出一个个火球。
黑暗术遮蔽，蛛网术困敌，再用油腻术增加火球术的杀伤力。在地下世界纵横多年，卓尔精灵早就摸索出一套几乎百试百灵的高效杀敌方式。这“三板斧”下去，罕有敌人能够从无边的火海中逃得性命。甚至有的施法者已经开始准备救火，防止杀死蕈人王之后火焰烧毁蕈林。
只不过，他（她）们不知道的是：这套法术攻击“三板斧”的开发，其中就斯内德的一部分功劳。或许，在某些良善种族之中，老师会因为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感到高兴。但是在卓尔精灵之中，师长传授学问却全都信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则铁律。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比我这样的不死生物还缺乏创新力，”炽热的火焰炙烤着蕈人王的肌肤，藏在蕈人王体内的半巫妖却浑不在意。他只是暗暗操控着那个蕈人王，令其脚下生出万千如同植物一般的根须，破开岩层进入地穴深处。
“蕈林喜潮湿，所生之处必有地下水源。”
“沸腾吸收热量，相同大气压强下沸点恒定。”
“大气压降低，沸点随之降低。”
法师的强大，在于知识的渊博。负责编写永序之鳞商会成员子弟教材的半巫妖，仅仅是利用三则被编入早教材料中的物理知识点，便悄无声息地化解了自己那帮同族的祭出的杀招。
他操控着蕈人王不断汲取地下水，然后将其化作水雾喷撒而出；同时，他又施展了一个法术伎俩就稍稍身降低了身周几码方圆内的大气压强。火焰将水雾直接气化，吸走了热量。
结果，当那些卓尔精灵施法者觉察出不对劲、散去黑暗术之后，蕈人王还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不仅身上没有被火焰烧灼过的痕迹，反而因为体内还存留着一些没来得及喷洒出的地下水，身形还再度膨胀了几分。
“咻咻咻……”
一些卓尔精灵见状，连忙扣动手弩的扳机，淬毒短箭倏尔射出扎进了蕈人王的身体。卓尔精灵用蜘蛛毒液提炼的毒药见血封喉，卓尔精灵的手弩短箭能射入岩石，两者皆是卓尔精灵天下闻名的杀人利器。只不过，这对于蕈人却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因此而激怒对方发动攻击。
在蒸汽朋克半巫妖的操控下，这个虚假的蕈人王表现得比真正的蕈人王还要像蕈人王。它伞盖状的头部猛地晃动了几下，就像投石车似的发射出了一发孢子炮弹。这颗由无数孢子紧密聚集成固体形态的炮弹，在飞临敌人头顶的时候倏尔破裂，“嘭”的一声化作漫天孢子烟云。
“快躲开！”
蜡烛头大地精抬腿就踢飞了自己身旁那名赶回来报信的大地精同族，将这个弱小的同类像皮球一样踢出了孢子烟云笼罩的范围。对方同样也接受过改造，虽然现在的实力非常一般，但也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浪费的资源。
至于说，其它的卓尔精灵，这个蜡烛头大地精就没工夫管他（她）们的死活了。反正那些家伙长腿长脚跑得飞快，应该也能够跑出孢子烟雾笼罩的范围。不过，他还是有些太过天真了，在斯内德的操控下，那个蕈人王摇头晃脑的频率骤然加快，每隔两三秒就会甩出一颗炮弹。
“嘭嘭嘭嘭嘭……”
孢子炮弹炸裂声连成一线，除了回声之外，漫天孢子也瞬间洒满了整个地下洞窟，根本没有哪个地方留下空白。
和蕈人们常见的麻痹、致病、虚弱和致幻四种类型的孢子不同，由斯内德催生出来的蕈人王发射出的孢子炮弹，虽然没有传奇蕈人王发出的火焰孢子那样伤害可观，但是他别出心裁地在里面融合了一部分食人魔美食家布鲁培育出的魔鬼椒成分。
寻常生物只要皮肤粘膜接触一点这样的孢子，那么就会瞬间体会到难以忍受的烧灼感。有些卓尔精灵虽然有所准备，饮用了一些针对蕈人孢子的解毒剂，但是这种全新的魔鬼椒孢子根本不在常规的解毒药剂治疗的范围之内。
刹那间，整个地下洞窟就响起了成片的哀嚎声。那些卓尔精灵们本就通红的眼眸，现在大多红得已经能够滴出血来；他们本来灰暗或者紫色的皮肤，现在全都变得犹如烧熟的虾子一般。只有极少数的施法者见事不秒，赶紧为自己构建了法术护盾才逃得一劫。
“哈哈哈……”
到底是邪恶阵营的传奇不死生物，虽然平素里在永序之鳞商会性格不彰，但此时看到敌人挣扎煎熬的惨象，斯内德顿觉得快意而发出大笑。
他操控着蕈人王，走向那些倒伏在地无力抵抗的卓尔精灵。每当这个蕈人王接近一个卓尔，它身上就会伸出万千条如同水母般的纤细触手，将“猎物”包成一个白色的大茧拖回体内当作食物养料。这一幕看得所有卓尔都心惊肉跳。
“阁下还不动手？”一名身着华服的卓尔精灵施法者一边操控着法术护盾，一边瞪大眼睛望向那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的蜡烛头大地精。
大地精瞥了说话的卓尔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它交给我，你带人先走。”
他并没有吸入那些魔鬼椒孢子，当孢子云雾靠近他的时候，就会犹如扑灯的飞蛾一般被其头顶蜡烛的火苗所吸引，投入其中然后被灼烧殆尽。
而在答应了那名卓尔施法者之后，他头顶上的蜡烛头又猛然骤烧起来，一时间整个洞窟内弥漫的魔鬼椒孢子烟雾全都向他头顶聚集。随着火焰的燃烧，他头顶上那根粗大的蜡烛也不断熔化，蜡油滴落下就会没入他的皮肤和五官。
最后，这个大地精自己也开始了熔化，渐渐变成一团不断蠕动的蜡油聚合物形状。原本被其顶在头顶的蜡烛，此时也化作了其身体上的独眼，里面还燃烧着一簇火焰。
借助蕈人王的“眼睛”（蕈人可以通过孢子来感知环境），斯内德看到了这一幕稍稍有些猎奇的景象。“原来是个接受了蜡融妖改造的大地精，他是‘罗斯侍女’……”不过，蒸汽朋克半巫妖马上否定了自己想法，他在那个蜡融妖身上看到一个徽记，“……化作两半的蜘蛛徽记，这个家伙是一个罗斯的亵渎祭祀，而且他还成功窃取了蛛后的神力。”
斯内德瞬间就想通了大部分关窍，“怪不得这些家伙会躲进灰烬世界，看来那个维纶的祭祀台也是幌子，这些家伙之中的施法者恐怕大部分都是亵渎祭祀！”
第890章 水落石出（求推荐票！求月票！）
所谓的“亵渎祭祀”，即是指那些以“自我欺骗”手段从神祇手中窃取神术力量的施法者。虽然他们肯定不是虔诚的信徒，但是却绝对是强大的施法者，能够施展高超的神术。
斯内德眼前的这个蜡融妖便是这样的一个亵渎祭祀——他身上那枚破碎蜘蛛徽章，就是自己身份的最好证明——他所掌握的力量也多半是窃取自那位善妒且狡猾的罗斯女神。
“还真是……胆大包天啊，”蒸汽朋克半巫妖惯于进行各种各样的危险法术实验，他自认为已经算是胆子够大了。可是相比蛛后的亵渎祭祀，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而且，据他猜测，这个蜡融妖亵渎祭祀多半年纪不大。因为蜡融妖这种塔那厘，最初是由罗斯女神扭曲魅魔所制成的邪魔，她们也被称作“罗斯侍女”。只是在百多年之前，蛛后伙同魅魔女王美看坎修特一起坑了对方的面首、强大的恶魔王子狄摩高根，因此才与后者达成了某些心照不宣的协议，不再肆无忌惮地用魅魔制造蜡融妖。只不过，在占领了无底深渊三层位面后，为了弥补自己所需侍女的缺口，罗斯才开始尝试利用其它种族制造蜡融妖。
那个头顶蜡烛的大地精，恐怕就是这一批被创造出来的“罗斯侍女”。在此之前，由魅魔转化的蜡融妖从来没有出现过背叛罗斯的行为。而那个雄性的大地精，恐怕是由于经历蜡融妖转化的时候受到了阉割，心性大变继而成为了一名亵渎祭祀。
事实上，斯内德的猜测已经基本接近了事情的真相。只不过，他不知道那个头顶蜡烛的大地精其实并非完全转化成了蜡融妖——那个家伙其实只是个“半成品”，所以脑袋顶上才会有一颗蜡烛，而罗斯女神正是因为嫌弃他们，所以才将其全部当作残次品来处理，放逐到了一些不受其待见的卓尔精灵小贵族家中。眼不见，心不烦，权当是废物利用。
在以前，那些正儿八经的、又魅魔转化出来的蜡融妖，只有极得罗斯女神心意的卓尔精灵大家族的主母会被有幸赐予这样一位尊贵的顾问。
因此，被放逐的蜡融妖即便都是些残次品，也仍旧能够在那些小家族里作威作福。而那个成为亵渎祭祀的大地精，便是借着这样的便利，逐步拉拢了一大批怀有类似心思、对卓尔诸神心生怨愤的神职人员，将其腐化为更加堕落的亵渎祭祀。
其中，除了与他出身相似的“残次品”蜡融妖之外，剩下绝大部分都是对于卓尔社会“女尊男卑”现实非常不满、那位男性卓尔与盗贼之神维纶的信徒。
他们联合到一起。
不过，作为亵渎祭祀，他们自然深知神明的无上伟力。因此，经过不懈努力，他们最终查找到了灰烬世界这样一个被“诸神厌弃”的位面。于是，这些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亵渎祭祀便一拍即合，裹挟着大量仆从和被其拉拢的其它卓尔偷渡到灰烬世界。
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所掌握的施法力量可能会受到削弱。不过令其感到惊喜的是，亵渎祭祀这种以“偷窃”神明力量来施展法术的施法者，受到灰烬世界的影响要比那些虔诚的神明信奉者轻上许多。蛰伏了几年，确认事实的确如此之后，这支原本蜗居于地下深处的卓尔亵渎祭祀也生出了许多新想法。他们开始偷偷将触角伸向了掌管美帝奇帝国海外飞地的一众赫迪夫。
“蕈人王，你今日必须死。不是因为你太强，而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看着眉目狰狞的蜡融妖，斯内德不由得有些感慨。“也有可能是你们知道得太少了。”蕈人王紫色的褶皱皮肤一阵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体而出。
……
“游吟诗人四处旅行。他们会在一个贵族的宫廷里为人们提供消遣，等他们的诗歌不再新鲜了便会被遣散。不过多半这些游吟诗人会被其它有钱的赞助人看中，然后被高价挖走。游吟诗人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欣赏他们的人会将他们的作品翻译成自己的语言。”
埃德加被迷住了。他喜欢珊卡这个拥有倭桑贵族血统的妻子。她懂得那么多，还可以在不显示自己优越感的情况下分享这些知识。
不过，这位斯帕特城代理执政官还记得自己来找珊卡谈话的目的。“你说的真好，不过这里面有什么寓意么？”他为自己斟上一角葡萄酒，轻声说道：“我本来是想找你询问些倭桑船队的事情，为何你要提到游吟诗人？难道两者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抚摸着依靠在自己小腿上那只猎犬的狗头，珊卡目露秋波，“在此之前，各位赫迪夫与那位巨龙帕夏做生意都是买多卖少，每年来往于美帝奇拜特城和那些海外飞地的海船，有相当一部分都只有离开拜特时才会满载货物。可是现在，那些赫迪夫却来找您，希望能够在斯帕特城购买足够多的商业经营牌照。你可否想过这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无非就是要卖东西。”埃德加追问道。
“问题在于他们想要卖什么？斯帕特城虽然是个产粮为主的城市，但是其所需进口的东西也全都可以在巨龙帕夏的领地内部获得。不过，他们既然全都敢于在斯帕特城卖东西，那么想必是手里有些必然很抢手的货物。”珊卡撸了撸苟莱力克的狗头，“所以，您除了帮助他们拿到牌照之外，其实不应该去关心倭桑海船的运输环节。因为那些赫迪夫多半已经将渠道牢牢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与其在那个环节插手来制衡他们，倒不如雇佣一些游吟诗人来充作喉舌。”
埃德加的眼中一亮，“我有点明白了。”
珊卡点了点头，“有水井处，必有唱读诗歌者。只要您能有足够的宣传人手，那么未来也就不必担心赫迪夫不与您分润这买卖的好处。”
第891章 珠宝店、码头、风波（求推荐票！求月票！）
夜凉如水，但是桑托斯却热得直冒汗。
自打被俘之后，他就被关在一个空心的铁囚像中。因为有为禁锢他而刻画的魔法符文，所以只要有人及时替换充能的黑曜石法珠，他倒也不需要吃喝拉撒。
透过铁囚像的眼睛，也就是透气孔，桑托斯已经观察了这里很久了。
他看见炉火里燃烧着炭火，有人用一对风扇把火吹得凶猛；一块铁稳稳扎进了长在房子里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形成了个齐腰高的砧；还有一个人正弯着腰，用锤子和窄凿子叮叮咣咣地捣鼓一块块看起来像是黄金材质的圆片；砧上放了一盏灯，再加上炉火，都可以为匠人的工作提供照明；旁边还有一个大水缸，无疑是用来给滚烫的金属降温的；一把也需是用来剪开金属片用的夹剪，也挂在钉在那棵老树上的一根粗木钉上。
这是一间珠宝作坊，桑托斯早就猜出来了。这个店铺里面还有一个架子，上面全是摆放整齐、分门明确的工具：锥子、钳子、重型修边剪刀，还有一些刀刃小、手柄长的掐丝剪具。店铺的所有者是一个三十多岁、有着圆润双下巴的富态商人，看样子多半具有倭桑血统。只不过，那个人并不常常出现在作坊里面，应该是在前面铺面忙生意，这边平常就只有两个工人。
桑托斯并非没有升起过自救的念头。他尝试了许多方式，可是却全都无法奏效。这个铁囚像不仅能够压制他的术士施法能力，而且因为内部空间狭小，他被关在里面根本无从发力，所以没有办法用蛮力从里边挣脱。
本来，他还寄希望于通过透气孔向那两个工人喊话，或威胁或许诺来迫使他们帮自己打开铁囚像。然而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他那个透气孔真的就只是有透气这一种功能。就算他叫破喉咙，在作坊里干活的两个工人也听不到他的喊声。
从那两个人的对话中，桑托斯才知道，那个珠宝店的老板曾经告诉他们，这个铁囚像只是自家祖祖辈辈供奉的、来自倭桑一种“仪式器物”。虽然通体用生铁打造不值什么钱，但据说可以保佑匠人们干活时获得些许幸运。因此，平常那两个工人来上工的时候，也会主动承担起帮主家往铁囚像上更换黑曜石法珠的工作。而且，这两日似乎珠宝店里的工作有些繁忙，这俩工人整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干活赶工，连吃饭睡觉都没有离开作坊半步。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桑托斯内心无奈地想着，“……把我放出去和那个可怕的邪魔打上一场，哪怕不敌战死也比憋在一个‘铁棺材’里等死强得多。也不知道商会里各位大人忙完那件大事没有，赶紧把我解救出去吧。”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内心哀嚎不止的时候，作坊前边的珠宝店里来了两位贵客。
“祝您幸福安康，珊卡贵女，”守候在挂着“多宝阁”招牌的店铺门口，之前桑托斯偶尔见过几次的珠宝商人热络地同本家东主打着招呼，他先是向珊卡、也就是自己的主人问候然后才向斯帕特城代理执政官埃德加问好：“祝您的牛马成圈、子嗣绵长，埃德加贵人。”
分别用倭桑和美帝奇两种祝福方式问好，很明显，这位珠宝店老板非常善于与人交际。而且打完招呼之后，他马上就帮助来客推开了店铺的防风门，将其让进了早早就洒扫干净的多宝阁中。店铺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制品，虽然大抵都是些样子货（真正值钱的珠宝是不可能放在明面上的），但是仍旧将店铺渲染得富贵逼人。
“生意不错啊。”
埃德加看了看悬挂在房梁上的钱箱，赞叹道。那个装着银凯特以及少量金卓戈的保险箱已经快要降落到柜台桌面，这说明杠杆另一端用来计量重量和压重的铁锭已经快要离地了。
斯帕特城的店铺里通常都有这样的收银装置，每当钱箱落到柜台，那么店里的老板就会将其赶紧存入永序之鳞商会开办的钱庄，换取一张随时可以取出钱财的法术契约，省得店里或家中存储大量钱财以至于招来贼人的惦记。
“托两位的福，的确不错。”老板自矜道。
见埃德加只是面露微笑不再言语，珊卡便挥了挥手，“把钱箱取下来罢，将里面的银凯特去拿到钱庄兑换成金卓戈。今天交付完那批货物，多宝阁还得赶制一批黄金挂件，你往日打制珠宝攒下的金屑，恐怕短期内还是无法弥补原材料的缺口。那位巨龙帕夏的领地别的物产好不好另说，单就是这黄金储量充足当真是天下少有，咱们熔了金卓戈直接使用便是。”
那位珠宝老板听闻，拱了拱手，马上照做。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多宝阁里面也没了其它客人，珊卡就和埃德加也就在店铺里闲坐等候。他们一会儿还要和老板一同出城去尼若何的渡**付货物。而正是因为交易的黄金制品数量实在太多，所以那个老板才会提前通禀了珊卡，想要让埃德加带着些亲卫跟随，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来要这批金货的就是……”埃德加说着，用手指蘸了蘸给面前角杯里苹果酒，在桌面上写下了“赫迪夫”这个词汇。
“没错，不仅是我家，这斯帕特城里几乎大半珠宝店都在赶制金货，”珊卡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些大人不知何为最近想要一大批黄金，并且还需要提炼提纯，直接来城里钱庄用银凯特兑换金卓戈又太扎眼了，因此才会从各个珠宝店订货。他们拿银凯特来购买。”
“他们不是想要向斯帕特倾销货物么，为何先要从这里获得黄金？”埃德加有些不解。
这回珊卡倒是没有回答他，哪怕她多少猜出了其中的原因。当然，原本的那位倭桑贵女是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可是将其吞吃然后又变作其模样的夜鬼婆战团首领就不同了。她知道美帝奇帝国那些赫迪夫与一些地底种族打连连的事情，也知道卓尔精灵一族若是想要在阳光下、地面上使用他们的装备武器，那么就必须先用黄金配置特殊的炼金药剂将其洗练一遍。
按照她的猜测，那些赫迪夫之所以要先获得黄金，恐怕也是要用这些黄金和卓尔精灵做交易，然后才能获得他们出产的一些“特色”货物——“大概也就是那么几样东西，”珊卡知道卓尔精灵是什么货色，“那些赫迪夫想要经营大多也是些吃吃喝喝的产业，烟酒、盐糖、灯烛加了从卓尔那里得到的‘佐料’，恐怕会在这斯帕特城搅动起轩然大波，他们也真是存心搞事情。”
想到归想到，可是珊卡却一点都没有向埃德加说破的意思。哪怕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插手此事，下场多半……不，是肯定不会太好，她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跟他讲清楚。毕竟她可是个鬼婆，而鬼婆又能有什么好心眼呢？
反而，若是她促成此事，巨龙帕夏的领地上出现了问题，等到永序之鳞商会忙着解决问题而无暇他顾。她就可以安然地返回到灰色荒原，安心建造自己的痛苦具现之塔。
“从那些锡尔人手里得来的这个东西，不知道现在还对我有没有约束力。这可是时光龙的鳞片啊，我是真不想将它留在灰烬世界蒙尘吃土，”一边琢磨着如何在乱局伊始时煽风点火，珊卡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摩挲着挂在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镯，心思浮动着。
等了大约半个沙漏时，那个珠宝店老板就将保险箱里的金卓戈和银凯特点数得当。他从中抽取了十分之三的银凯特作为月例要上缴盈利，码得整整齐齐装在一个厚实的沙犀兽皮袋里，交给了自家东主珊卡贵女。珊卡转手就将其给了埃德加让他收好，这些银币在下层界又叫毒螯，邪魔们接触到之后就会感到皮肤瘙痒疼痛。虽然这个鬼婆绝对没有把到手的好处分给别人的想法，但是交给一个凡人来暂时保管却没关系——“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就是了，”珊卡想。
“咱们出发吧，我们从运河直接出城，”将那个沙犀兽皮袋背在背后，埃德加随即对那位珠宝店老板和珊卡说道：“咱们得早点出发，乘船去虽然不太引人瞩目，但是路程要稍微绕远一些，那些赫迪夫的商船说不定现在就快到了。”
听了这话，珠宝店老板连忙跑向了店铺后边的作坊。不多时，他就推着一辆的小推车走了出来。一口看上去就极具分量的大箱子，压得小推车的轱辘吱呀作响。最后还是在埃德加的几个亲卫的帮助下，方才将这口箱子提到门外兽辇的挂钩上。
那些亲卫又给这头尚未成年、因徒然背负起重物而有些不快的沙犀兽喂了些炒熟的鹰嘴豆，它这才不情不愿地迈起沉重的步伐，带着埃德加和珊卡公母俩、珠宝店老板，再加上一队靠双腿随行的亲卫，一步步顺着道路走到了城内运河的小码头。
此时，早有一艘运输船停靠在这里。船长大约三十步，船宽七八步，单桅上挂着三角帆，船舱外边还有几个桨位。等到珠宝店老板、埃德加和珊卡带着那个装着金货的箱子走进船舱，几名代理执政官亲卫就临时客串起了桨手。
水面上波光粼粼，三角帆满帆扬起，桨手们卖力划桨，船主操控着尾舵让这艘船在流过整个斯帕特城的曲折运河之中，蜿蜒穿行。等到来到水门前，有亲卫上前出示了自家老爷的印鉴，守水门卫兵便转动绞盘拉起铁闸，放想要“夜游尼若河”的代理执政官出城巡游。
“夜游尼若河，”听到卫兵们报告上来的话语，一直站在城上望楼俯瞰的纳门不由得发出声冷哼。他现在还是伪装成桑托斯的样子，因此见这位前任执政官、斯帕特城最有权势的望族大家长面露不愉，那些卫兵也都噤若寒蝉。
“别说，从水里游过去也挺有意思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纳门手里攥着一枚不久之前刚刚从传音蜥蜴嘴里取出的铜丸——这是负责监督今年崎米尔营地英雄盛典的商会特使、兽人狼骑将费扎克送回来的回执——上面写着的“已完成任务”倒是没有让纳门有太多想法，不过在看到落款处除了费扎克之外的另一个名字，这头利维坦化的契约魔顿时就感到很心安了。
再想到，有一位商会的战斗狂魔正在城外炼化瓦普拉克化身的神性残余，而且算算日子，他那边应该也快要忙完了。纳门心里的压力便又轻了一分，“差分机已经给出的策略前提，只要这艘船驶出了斯帕特城，那么我放手施为便都不会有太大问题，肯定能为商会赚上一笔。不过就是赚得多或者赚得少而已，反正这次奎斯大人交待的差事算是稳妥了。”
想到这里，纳门也就不再犹豫。他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桑托斯家族管家——这个人疑似是拜特城那位法老王马寇派过来的——露出一抹微笑，“我记得你家是在拜特对吧？”不理会对方脸上露出的惊容，这个披着人皮的契约魔继续说着，“你也好久没有给家里寄信了，不妨最近跟家里人联络联络，就说起风了，小心家里着火。”
说完，纳门抬腿跨越过城墙的胸墙，一个纵跃跳出几十步开外，一下跃入了城外冰冷的尼若河主干道之中。包括那个被点醒的管家和水门卫兵的士官长在内，好几个原本站在城头上因为担心受到“桑托斯大人”迁怒而不敢大声喘气的人，全都不由得“嘶”的一声倒吸口冷气。
只见，皎洁的月光洒在尼若河的河面。粼粼波光之中，隐隐约约有一条白色的水线如出鞘的利剑般，向城外那座大型商贸码头飞驰而去。码头上，影影绰绰地停靠着几艘大船。船身并非是这边常见的、比较先进的拼接结构，而是像鳞片堆叠似的搭接结构，应该都是常年往来拜特和美帝奇各个海外飞地之间的大海船。
第892章 夜探（上）（求推荐票！求月票！）
除了在雨季河水暴涨的时候，尼若河绝大多数时候都显得谦恭有礼，它会安安静静地承载着每艘在自己身体里的船舶，将它们送往各自的目的地。
从斯帕特出城向西，大约两里格远便是一座商业码头。这座码头的建筑材料，使用的大多是五十多年前倭桑帝国那支远征军遗留下来的战船残骸和其它一干物品。半点都没有被浪费。
当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原本那些建筑材料也都在涂抹焦油预防蛀虫、增添新泊位之类的变化过程中，渐渐看不出本来样貌。
前几年，为了安置对来往商货船税吏，之前的执政官桑托斯特意开辟了一个砖窑，采集尼若河滩涂里的芦灰烧砖，建了几十间联排平房作为税务官署。这样一来，那些税务官员就不用天天往返于斯帕特城和工作地点之间，可以长期居住在这个码头。
再后来，又以这片税务官署为中心，商人们自发建立了一些仓库、货栈来存放货物；斯帕特城专门调派了一队警卫队来负责此地的治安。再加上，为了集中货运吞吐，利维坦飞空艇的系泊塔被也搬迁到这个码头附近。因此，这里渐渐有了些附属于斯帕特的货物集散城镇的意思。
几艘略显陈旧但又显得有些巨大的海船，此刻就停靠在这座码头的泊位之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降临。船上挂着一些气死风灯，因为添注了用鱼油、石蜡和电气石混合出来的高效燃料，所以这些灯盏能够彻夜通明。
“等货物运下船去，咱们这艘船还得在这里停靠半个月，”一位船长坐在船舷上，一边啪嗒啪嗒抽着手里的旱烟，一边对正在甲板上监督工人们干活的大副说道：“这艘海船跑了两年多了，船壳里指不定有多少蛆虫安家，正好在淡水里泡泡省得回头还得去船厂除虫。”
那个大副嘿嘿笑了两声，他也赞同船长的精明。与其花费几百银凯特把船拖进船厂，让人用焦油和工具在船上这补补、那捅捅，还不如按照老办法在淡水里结结实实泡半个月。
虽然斯帕特这座码头的泊位租用费有些昂贵，但是哪怕再加上水手们半个月的薪水，两百银凯特也足可以了。更何况，这也是他们难得的假期。等到船舶除虫完毕、他们也歇够了，到时候再载上斯帕特城里的商品，顺流而下出海跑一趟海外诸岛，今年就又是一个好年景。
“叫那些小子们快点，还有……”抽完了一锅烟丝，老船长掐灭了烟灰，又把旱烟袋在船舷上用力地磕了磕。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几个跟船压货来的家伙，看看他们还能不能自己走下船去？你说海外那些岛上也是奇怪，居然还有一些黑不溜秋的沙漠精灵，而且他们这体格简直脆弱得不像话，真是怕他们死在半路上，咱们没办法向那些主顾交代。”
那个大副点头称是，然后又跟几个水手嘱咐了两句，让他们帮自己监督工人们卸货。紧接着，他便向甲板的楼梯走去。那些压货的“沙漠精灵”放着船艉好好的的客舱楼不住，非得住在暗无天日的甲板下面，让他觉得多少有些纳闷。
“砰砰砰~”
走到甲板下方一间舱室，大副敲了敲木板门。“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船长让我喊你们出来透透气，这一路吃喝拉撒都在一个舱室，憋都能憋出病来了。”他喊了半天，见没有人搭理自己，惊疑之下连忙推开了木板门，铰链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舱室里漆黑一片。“真他么有病，晚上都不点灯，”大副暗道一声晦气，然后从自己腰间拿起了一支小小的电气石手电筒，旋开灯光向船舱里照去。“人跑哪去了？”他咦了一声，找了半天那十几个黑皮肤的“沙漠精灵”现在居然一个都看不见了。
可就在他转身，准备上甲板向船长汇报情况的时候，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其面前。纳门咧了咧嘴，尼若河的河水从他湿漉漉的长袍上滴落下来，在其脚边形成一滩水泊。“对不住了，借你皮囊一用。”说着话，这个邪魔就伸出手指点中了大副的眉心，“睡一觉吧。”
没等那个大副瘫软的身子倒地，纳门就架住他的胳膊，将其推到了那间舱室深处。不多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过后，身穿裸胳膊衬衣、短裤等一应水手装扮的纳门便走了出来，他的脸庞、身形也都变得和那个大副无异。
“那些卓尔去哪里了呢？”纳门想了想，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喷壶。“噗噗”喷了两下，效果立竿见影，这船舱的木头地板上登时就显露出一连串冒着荧荧绿光的脚印。纳门哂然一笑，迈开大步就循着脚步向前走去。
刚刚在船舱里弄晕那个大副，他使用的是催眠术；改换成别人的样貌，他使用的是契约魔的“易容术”天赋；刚刚寻找足迹，则是用了一种炼金药水……从潜入这艘海船到现在，纳门没有使用任何法术，自然也就没散发出法术波动。
卓尔精灵天生就掌握一些粗浅的类法术能力，某些贵族的类法术本领甚至和术士相仿，这个邪恶种族中可是诞生过不少施法者。因此，想要将其“人赃并获”的纳门，从一开始就存了心思能不用法术就不使用，免得打草惊蛇。
他走上了甲板，绕到船艉楼附近，果然在落锚的绳索上面又看到了卓尔的踪迹。如果不从泊位锚地上岸，从这里到码头岸边大约也只有二十几码的距离。那些卓尔精灵就算是水性再差，仗着其种族的天生灵敏，憋口气一路凫水潜泳过去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纳门想了想，没有跟那路卓尔采用相同的登陆方式——他现在可是顶着船上大副的面貌，自然可以从锚地上大大方方上岸——他与船长打了声招呼，就说自己要去仓库那边再检查一下，便径直顺着锚地一路小跑，一边颠儿着，一边在岸边重新接上了卓尔们留下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