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电传飞控
电话另一头的郭工很惊讶，连忙问：“哪里？方便联系吗？”
“方便，就是我爱人的单位，永宏厂下属的第二十三分厂！”汤莉莉说。
“是不是那个浣城做模型机的厂子？”
“对，对，对，就是哪儿。”
“我正好在浣城附近，小汤你方便过来嘛？如果行的话，我们就在浣城碰头儿。”郭工决定着。
“可以！”汤莉莉点头。
“行，那咱们就说定了，我们下午四点半在浣城市委门口等你。”说完郭工就挂断了电话。
汤莉莉放下电话就马上跑去自己的房间把行李一收，拎着就准备出门，在厨房忙活的母亲见状，没好气的嘱咐一句：“记得回去对人家小林好点儿，别总跟人使小性子。”
“知道了，妈！”汤莉莉敷衍了一句就准备开门，恰巧林光华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一看汤莉莉拎着行李，还以为是要跟自己回家，立马笑得跟朵花似的，接过汤莉莉的行李，傻里傻气的问：“不生气啦？”
汤莉莉白了林光华一眼：“快了。”
“等回家我给你做红烧肉，最肥的那种。”林光华表现着。
“先去二十三分厂把正事儿办了先。”汤莉莉没搭理林光华劈手躲过林光华手里的东西就准备下楼。
林光华有些纳闷儿，抓了抓头不解道：“去二十三分厂？干什么？”
汤莉莉回头冲着林光华俏皮的一笑：“当然是给你们厂送个天大的好事啦……行了，别傻愣着了，快走，等会儿我家老头子看到我把他的烟和酒都拿走又要发飙了。”
林光华可知道自家老丈人的烟酒可都是市面儿少见的好东西，听老婆说全都打包带走，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给自己的，是即高兴又感动，二话不说提着箱子就跟老婆做贼一样一溜烟儿的下了楼。
……
庄建业下去刚上班，就接到来自市委的电话，说一个叫郭晓波的人要来厂里考察工作，没有说职务，也没说单位，只是让他好好接待。
庄建业也没当回事儿，自从二十三分厂因为出口创汇闯出名声，类似来厂里学习考察的人很多，如果每次庄建业都亲自接待的话，那他一天就不用作别的了，当个吉祥物就行了。
庄建业到是很想当吉祥物，问题是真的要这么干的话，万一哪天二十三分厂完蛋的话，那他这个吉祥物也就成了大废物。
没看东南沿海某厂厂长就是太注重荣誉和名声，天天忙接待，忙开会，忙着做吉祥物，结果后面怎么样？很快就被历史的大潮拍在沙滩上。
庄建业不想被拍在沙滩上，所以那位姓郭的也就没必要自己去接待，交给接待办即可，要是觉得白转一圈没学到什么，临走时再给发一份《腾飞厂经验杂谈》里面各种积极向上的口号，足够唬住各种人。
所以庄建业根本没放在心上，继续忙着怎么扩大产能的问题，甚至在想是不是应该把无人机单独成立个厂。
当然刚刚从李斯特哪里弄来的飞机翼面伺服控制器也应该好好盘算盘算。
飞机翼面伺服控制器这个翻译有些拗口，但正式的文本就是这么写的，庄建业也就这么说了，其实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止这些，而是一整套电传飞控的软硬件。
没办法，虽然H公司竞标成功，但司法部却对无人机提出不少要求，于是二十三分厂原本装载无人机里的半机械式的控制系统显然不足以完成后续的改进要求。
于是H公司聘请的航空技术顾问便提议，利用美军无人机内的电传飞控系统做样本，打造一套属于自己的电子控制系统。
如果是其他航空公司，估计没啥问题，把无人机的基础参数，风洞试验数据以及一系列测试结果拿出来，再用开放式飞控软件把这些数据编程软件输入控制计算机即可。
问题是H公司本质就是个皮包公司，除了整合了一套航电系统外，飞机的皮都不知道怎么造，哪来儿弄什么数据。
于是李斯特来二十三分厂除了签署采购合同外，还希望庄建业能开放无人机的各项参数数据，他们好回去编写程序。
庄建业虽然看着童叟无欺，可骨子里却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怎么可能让李斯特占这个便宜。
刚到手的专利书往桌子上一拍，一句话，老子就是不给，你能拿我怎么办？
李斯特很想咬庄建业，问题是就是咬死这货也没用，二十三分厂一旦把无人机平台给停了，H公司吹起来的庞氏骗局就彻底破灭了，无论是他还是背后的林德曼谁都承受不起。
好在李斯特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既然A方案不行，就上B方案。
那就是由H公司提供所有飞控系统的伺服控制装置、核心计算机以及开放式的飞控软件编写程序和语言模式，由二十三分厂负责制定程序和遥控方案。
只不过这样做的话，二十三分厂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所有的编程工作，为此H公司会格外支付一百万美元的研发费用，所得出的成果，由两家公司共享专利。
对于这个方案，庄建业大体满意，不过最后的专利却很不赞同，为此两人从中午一直争到了深夜，最后才决定硬件儿配置方案专利给H公司，软件的数据编程依归二十三分厂的马甲腾飞航空制造公司。
不过交货时间由原来的三个月压缩到两个月。
都没让对方占到便宜，于是皆大欢喜，签署协议。
李斯特郁不郁闷不知道，庄建业却觉得有点儿吃亏到是真的，怎么说H公司都是个皮包公司，他没有根本不负担任何创新责任，自己这边看似拿到该拿到的，可劳心劳力的不说，还得加班加点儿的干活，这要是不吃亏什么叫吃亏。
当然更让庄建业头疼的是电传操纵系统的该怎么办，他两辈子加一起也没搞过这东西，两个月，时间是不是有点儿短，更关键的是他手上没这方面的人才，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找林光华，因为这货是西航的研究生，能跟学校联系上，有找到相关人才的可能，结果……这货去找老婆就找没影了。
想着是不是再给这货老丈人家打个电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接起来一听是林光华，就准备开口让他赶紧回来，结果自己还没开口，就听林光华气喘吁吁的说：“老庄，这次咱们踩到狗屎运啦……飞行机械研究所准备……准备……准备跟咱们合作！”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庄建业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嘟囔着飞行机械研究所是什么，但下一刻便意识到，那不就是搞飞机控制和传动的机构嘛，连忙便说：“可以呀，你……喂……喂……喂……”
喂了半天，听筒内再也没反应，这才发现林光华那货早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放下手里的听筒，庄建业靠在椅子上，想起下午上班儿时市委打过来的电话，以及刚才林光华的匆忙通知。
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等睁开眼睛便冲着隔壁喊了句：“小秦~~”
……
郭晓波坐在前往二十三分厂的吉普车上，微闭着双眼，看不出喜乐。
与之相比，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林光华显得很兴奋，对此郭晓波有些见怪不怪了，每一次他们到某个厂考察或者参观，对方的厂干部都是这样，原因也可以理解，无非是想得到他们研究所的技术支持。
没办法，作为国内仅有的两家研究飞行控制的研究所之一，郭晓波所在的研究所可以说在国内航空业界的地位十分超然。
因为飞机想要飞得好，飞得稳，飞出设计师制订的指标，就需要在飞行控制方面下功夫，只有如此飞行员才能做到人机合一，在空中做出各种绚烂的动作。
所以在航空业界也把飞行控制比作飞机的神经系统，试问那架飞机能缺了神经系统？
在外人看来，飞行机械研究所段位高，受尊重，待遇似乎还不错，只要弄出一套飞行控制系统，就能吃好几年老本儿。
然而别人不知道的是，外表光鲜的飞行控制研究所其实早已走上了绝路。
原因很简单，位于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紧跟国际潮流，从去年开始进行飞机电传操控的研究，由于是国内空白，研制难度大，资金投入多，因此飞行控制研究所的上级领导便向部委提出抽调飞行机械研究所的骨干北上，增加科研力量，以便集中力量办大事儿。
虽然飞行机械研究所手里的项目不少，但大部分都是在原有的机械操控上修修补补，再加上特殊时期的冲击，从七十年代末到现在除了给歼7改进了一套机械操控外，鲜有拿得出手的亮点。
不像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不但在歼8这款被部队寄予厚望的机型上深耕多年，还参与西北轰6、运8以及新研制的歼击轰炸机的飞控系统的设计和研制工作。
取得的成果数不胜数，堆都能堆死飞行机械研究所。
因此部位领导便觉得抽调南方的飞行机械研究所骨干北上的意见可行，正所谓集中力量办法事儿，电传飞控是国内航空业界追赶世界先进水平的重点领域，怎么集中都不为过。
于是一纸令下，飞行机械研究所近七成的骨干被抽调北上，留下的三成虽然还挂着飞行机械研究所，但大多都是刚进入研究所没几年的新人，科研能力下降严重
若如此还没什么，更关键的是，由于上级集中办大事的方针，科研经费也开始向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倾斜，要知道国家在飞行控制这块每年的经费就固定那么多，这一倾斜就造成飞行机械研究所经费短缺，一些正在研究的项目不得不因此被裁撤，下马。
无奈之下接手这个烂摊子的郭晓波不得不四处拉项目，以便为此飞行机械研究所的正常运转，好在他的资历高，人脉足，认识不少参与十号工程的技术专家，好说歹说弄来了一个电传操纵系统的适应性研究。
项目核心便是论证十号工程采用电传操纵系统的可行性，以及应用电传操纵系统后对十号飞机机动性的影响。
是的，整个研究项目就是个纯理论性质的一般性研究，因为十号工程真正的电传操纵系统是部委指定的北方飞行控制研究所，哪里才是电传操控正经八百的研制单位。
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为此不喝酒的郭晓波醉了整整一天，然后就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
出院后即没去找老相识去吵，也没跟上级领导去闹，只是回到研究所，把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所内人员全都召集过来说了一句话：“我们也是高飞控的，别人能做电传操纵，我们为什么不能做？从今天开始，除了理论我们也搞试验性研究！”
一句话让下面的年轻的技术员们热血沸腾，于是飞行机械研究所便以一种哀兵出征的方式，踏上了电传飞控的研制之路。
成功，跻身前沿，荣誉满身；失败，资源耗尽，关门大吉。
然而口号喊得响，不等于事情就做的漂亮，尽管飞行机械研究所是一支哀兵，可面对无法逾越的技术鸿沟，他们再哀也是毫无办法。
以至于长达一年的时间半点儿进展都没有，为此郭晓波不得不全国各地的跑，找样品，找数据，找材料，甚至是舍着老脸跑到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去偷师。
结果发现，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在大批资金，大批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投入下，进展得也不顺利，这才让郭晓波不忿的心稍稍平复了不少，于是便更加积极的奔走。
当然绝大多数是失败的，可郭晓波不在乎，只要有哪怕0.1%的希望，他也要去试试，这也是为什么从十号工程项目办公室调过来他们所，参与电传操纵理论研究的汤莉莉告诉他二十三分厂有国外进口的飞行控制部件儿样品时，会急急忙忙赶过来。
然而结果似乎让他有点儿失望，因为作为二十三分厂首席工程师的林光华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或许是类似的事情遭遇的太多，郭晓波都有些麻木了，所以表现的很坦然，既然来都来了，就接受了林光华的邀请去二十三分厂看看。
当然也就是那种走马观花的那种看看，因为郭晓波真的不想在这种小厂浪费时间，明天他还要去h市，听说那里的大飞机项目有了变化，似乎要引进美国的客机生产技术，有个样品展示会，据说有飞控系统的部件儿样品，这可不能错过，得去看看。
郭晓波这边想着，车子就已经抵达二十三分厂的大院儿，那个叫做庄建业的年轻厂长亲自迎接，然后引着他们去了一个不大的会议室，因为快到傍晚，会议室里的光线有点儿暗，再加上老花眼，郭晓波一时没太注意会议室里的陈设。
“郭工，您看看这个，美国客商刚刚给我们提供的，我们也只是知道它能控制飞机舵面，具体怎么用……还得您帮着指导，指导。”庄建业笑着从会议桌上拿起一个礼品盒大小的东西递给郭晓波。
郭晓波面无表情的接到手里，眯着打量了几眼，刚想说是一般零件儿，可准备开口时却发现不对，赶紧回头从身后助理哪里拿出老花镜，连眼镜腿儿都来不及打开，就那么用手扣在眼睛上，再这么一看立马激动抬头，看着庄建业：“你……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东西是全套的
庄建业没想到郭晓波的反应会这么大，也就没想那么多，连忙说：“是美国客提供的。”
郭晓波更加激动，放下手里的老花镜，举着手里的东西，直愣愣的盯着庄建业：“你说什么？这种美国MOOG公司的电液伺服阀美国人会提供给你？”
也难怪郭晓波会如此失态，美国MOOG公司是世界最著名的伺服设备生产商，特别是其生产的应用于飞机电传系统中的电液伺服阀，可谓享誉全球。
波音、麦道、洛克希德乃至欧洲的空客等一众全球知名的航空巨头都是MOOG公司的客户。
国内的不少国营航空单位也想成为MOOG公司的客户，因为国内的电液伺服阀还处于起步阶段，不少技术还属于空白。
就算某些高端科研单位面前能做出些产品，但质量很不稳定，故障率极高，所以想要使用电液伺服阀就只能把目光投向国外。
然而国外的产品价格奇高不说，高端的产品就算卖给你也附加种种条件。
郭晓波去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偷师的时候就见过三个从MOOG公司进口的电液伺服阀，每个单价就达到12万美元。这还不算，专用的液压油还得从美国进口，每毫升价格超过200美元，比黄金还要贵。
仅是这些倒没什么，关键是缔结的协议当中，美方只允许飞行控制研究所用于试验性研究，不得随意拆解，否则MOOG公司可以无条件收回产品不说，还会对飞行控制研究所进行高额索赔。
为此，美方每隔三个月就会派工程师过来以产品维护的名义进行检查，可悲的是工程师的来回路费还得飞行控制研究所负担。
正因为如此，郭晓波去飞行控制研究所时，只能远远的隔着玻璃看着研制人员小心翼翼的测试电液伺服阀的技术指标，根本没让进去体验，用飞行控制研究所陪同人员的话说，这种花了所里三分之一经费，付出重大代价的金贵东西，还是小心些好，请大家伙多多谅解。
所以郭晓波当时有多谅解，此刻的他心里就有多波澜，被飞行控制研究所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半点意外的金贵东西，就这么被自己随意的托在手里，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不受控制的在心中蔓延。
庄建业哪里知道郭晓波复杂的心理活动，还以为这位老专家看到美国原装的电液伺服阀高兴呢，笑着解释道：“我们跟一家美国公司合作，他们向我们提供的全套电传操纵部件儿，您看，这里是连接电液伺服阀的控制器，也是美国MOOG公司的产品。”
说着庄建业从会议桌上拿起一个书本大小的东西，郭晓波这边震惊的情绪还退去，就被庄建业手上的东西吸引过去，连忙把手上的电液伺服阀小心的放在桌子上，颤巍巍的戴上眼镜，如果看到宝贝一样从庄建业手里接过那个小巧精致的控制器。
天啊，这就是连接电液伺服阀上的飞机舵面控制器，居然长得是这样，比资料上的图形可好看多了。
这边的控制器还没看够，庄建业又拎起一个电脑机箱似的东西，继续介绍：“这个是IBM的飞控计算机。”
“还有飞控计算机？”
郭晓波眼睛立马就瞪圆，赶紧放下手里的控制器，一把就从庄建业手里接过来那个箱子，看着标牌上密密麻麻的英文说明，先是兴奋的呵呵傻了，旋即想起了什么，赶紧小心翼翼的把箱子轻轻放在会议桌上。
忽然又觉得不妥，转头看向庄建业：“庄厂长，这东西可金贵，得好好保管，咱们这边的天气潮湿，里面的电子元器件儿容易损坏，我建议你最好弄个恒温的玻璃柜子，这样才能让这台计算机的使用寿命更长。”
“不用！”庄建业毫不在意的一摆手：“这东西弄过来就是用的，厂里还有两台，坏了咱们换个新的就是了。”
郭晓波差点没被庄建业这句话弄一个趔趄，要知道飞行控制研究所可是美国、欧洲跑了大半年也就弄了两台飞控计算，价格高得离谱不说，使用条件比电液伺服阀还要苛刻，以至于飞行控制研究所做研究的时候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出半点差错，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飞行控制研究所可是国家的重点科研单位，又有部委的重点项目和资金扶持，这才能用海量的资源堆起这些昂贵到姥姥家的进口精密设备。
可二十三分厂是什么？不过是个稍有名气的分厂而已，甚至到现在的主营业务都是不是真正的航空制造，却有着不亚于飞行控制研究所的硬件儿样品，这让郭晓波是即震惊又不解，关键是他跟庄建业不是很熟，不太好深问，只能试探的开口：“庄厂长，你们弄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听了这话庄建业笑了，笑得很灿烂：“实话实说，如果真的花钱的话，就算把我们厂卖了也买也就能买几根专用电缆。我刚才说了，是我们厂跟一家美国公司合作，由他们提供的。”
郭晓波听明白庄建业话里的含义，这下就更震惊了：“免费的？”
“不能说免费，如果达不到他们要求的话，他们会重罚我们三百万美金。”
听了这话，已经被震惊的有些麻木的郭晓波总算找回了些平安落地的感觉，心说还好，不是没代价的，否则就太妖孽了，可既便如此郭晓波还是忍不住问：“那美国公司是什么要求。”
庄建业立马就把厂里的TY—1和TY—2型无人机的事情跟郭晓波介绍了一番，着重讲了这次与李斯特签署合同的内容。
郭晓波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航空分厂竟然能做出这么优异的成绩，竟然能把自己的航空产品销往美国，可转过头又有些惋惜，核心的控制设备和电子设备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能被人狠狠的扒皮。
再联想到飞行控制研究所被国外坑得那么惨，不禁悲从中来，怒道：“国外的大公司就是欺负咱们技术落后，看来你们厂也是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就是没有飞控软件和编写代码。
两个月就要飞控，我们一没经验，二没技术，从头做起，不知道要弄多少试验，经受多少失败，两年也未必弄得出来，国外的大公司就是看准这个给我们穿小鞋，可恨！”
说着还气呼呼的捏了捏拳头。
庄建业奇怪的看了看郭晓波，随后从会议室里文件柜里翻了翻，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郭晓波：“郭工，您说的飞控软件和编写代码应该是这个吧。”
郭晓波接过来一看，上面很朴实的写着一串英文“达索软件”，整个人立时就愣在那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幸福的晕了过去
不愣都不行，达索软件，太有名了。
尽管这家位于法国的航空公司，对外的招牌是幻影系列战斗机和猎鹰系列公务机，但他的另一大业务则是针对各大航空制造公司的开发设计软件以及开放式飞控软件。
当然两大设计软件的价格都不是一般的贵，西北航空制造厂前不久引进了一套法国达索的飞机设计软件，用于歼击轰炸机的设计，功能很好，体验也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太贵。
这也就罢了，鬼祟的法国人卖东西时一股脑的堆了七八个版本，价格由低到高，看似给客户着想，让买家有不同的选择，实际上里面遍布陷阱。
你图便宜，可以，法国达索什么也不说就把最低版本丢给你，回去打开一用，好嘛，除了最基本的飞机架构外，稍大点儿的零件都做不了，不是没有，而是精度不够，一查原因软件不支持。
反馈给达索，人家很客气的表示，想要可以加钱就行，再问价格，贵得都能把买家逼疯。
而相对于飞机设计软件，开放式飞控软件的价格更高，购买的条件也很苛刻，据说法国达索要求买家给出所开发机型的基本参数，以便达索方面做出评估才能决定卖是不卖。
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本来都已经申请了特别经费，准备花个大价钱买个最低版本飞行控制软件，结果就是因为飞机参数的事儿僵在哪里。
没办法拿到手，就只能回来自己开发，可如今国内在软件领域无异于是萌新小白，先别说人才，连可用的编程计算机都少得可怜；经验更是几近于零，一切从头开始，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熬。
北方的飞行控制研究所之所以上马一年的电传飞控项目，依旧毫无进展，卡就卡在软件上。
结果就是这么一套重要而又昂贵的软件，庄建业随手就拿出来，郭晓波如何不震惊，又如何能淡定。
但下一刻，郭晓波又有些担心，拿着软件看了看，甚是忧虑的问：“你们的无人机飞行参数交给法国人了？”
“没有啊！我们的飞行参数只有自己知道，一个数都没向外透露。”庄建业肯定的说。
郭晓波有些诧异：“那你是怎么弄到的？听说法国达索公司出售这种软件，都要评估买家的飞机的基本参数。”
“那我就不知道，或许我们的美国客商用的其他办法。”庄建业不太在意的说。
事实上他还真猜得没错，在飞控设计软件上，李斯特其实也很伤脑筋，这东西对任何国家来说都非常重要，所以美国历来管控十分严格，属于明令禁止出口的产品。
李斯特在美国到是能弄到功能更为强大的美国飞控软件，问题是出不了关，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稍差一点儿法国货。
法国人虽然特立独行，表面上跟美国大哥劲儿劲儿的，实际上美国人是不惜的搭理，真要认真起来都不用自己动手，让英国和德国小弟两边儿一较劲儿就能把法国卵蛋捏爆。
所以法国法索公司可以跟其他国家提这样那样的条件，碰到美国老大哥，表面上看着死守规矩不放，各种六亲不认，实际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了事儿。
李斯特很清楚这些猫腻儿，因此当达索公司驻美分公司主管向他索要飞机基本参数时，李斯特胡乱编了一组数字就应付过去了，达索公司驻美分公司主管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屁颠颠儿的就把一款版本中上的飞控软件双手奉上。
郭晓波并不知道美国客商是怎么干的，但在不损伤自己利益的同时，能拿到如此重要的飞控软件，郭晓波哪怕已经震惊得有些麻木了，可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无人机，能让眼高于顶的美国公司下这么大力气，给一家中国生产厂这么大的优惠和支持。
于是把飞控软件还给庄建业后便提出看看二十三分厂生产的无人机。
庄建业当然是点头安排，随后就带着郭晓波一行出了会议室，去了无人机生产车间参观，只不过这次讲解的主力换成了林光华，毕竟他才是无人机的主要设计者，各种要点讲起来比庄建业要深刻和细致很多。
更何况这货的老婆一直跟着，怎么也得让人表现一下不是，看汤莉莉一直瞅着肢体语言丰富的林光华笑得那叫一个自豪而又灿烂，庄建业就觉得今晚对林光华来说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庄厂长，真没想到你们在航空领域进展这么迅速，你们的无人机很不错，在驱鸟、地形测绘、气象调查和特种工程方面应该有不小的前景，不得不说你们的眼光很好，国内在这方面的平台大多已经老旧不堪，你们正好可以填补空白。”
庄建业这边还在溜号儿，郭晓波那边已经参观完，随即便开口称赞，只不过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像是敷衍。
可转念一想，庄建业也就了然，以如今国内的水平哪怕是资深的航空专家也很难想像得到无人机的广阔前景和颠覆性的应用。
事实上还真是这样，看完无人机之后的郭晓波就更加迷糊了，在他看来二十三分厂的无人机也就比京城的国家气象台的气象探空模型好一点儿，说好听叫无人机，说不好听，就是专业些的大型模型机而已，美国人怎么就这么看重？不科学呀。
基于此，他的称赞很是勉强，这也就是跟庄建业不熟，要保持基本的礼貌，不然绝对一个质疑连着一个质疑，能把庄建业问疯。
当然了，庄建业觉得这样挺好，废着口水跟这些老专家解释无人机的前景其实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他们理论扎实，又有深厚的阅历，经验也十分丰富，是很不容易改变固有思想的。
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很自然的跟郭晓波并排一起，谦虚两句把这个话头揭过去，便不在废话的直入正题：“郭工，您也看到了，我们不缺硬件儿和软件儿上的东西，但是却没有能够将他们整合起来的人才……”
听庄建业终于说到正事儿，郭晓波立即竖起耳朵，其实他早就想说了，只不过看到那些电传飞控的软硬件儿后，郭晓波就有点儿不敢开口，没办法那些东西太金贵了，他又是第一次跟庄建业接触，彼此不了解，再加上知识分子的矜持，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现在好了，庄建业自己提，郭晓波立马认真起来，但下一刻庄建业的一句话，就让认真而又矜持的面庞立马破功。
“如果郭工愿意帮忙，我们厂愿意拿出一整套您刚才看到的电传飞控样品，供咱们飞行机械研究所研究。”
郭晓波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不是不想变化，而是被庄建业的大手笔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变化，庄建业还以为郭晓波处变不惊，也就没在意，直接就开了大招：“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提供一百万人民币的研制经费。”
郭晓波这下彻底不动了，随即带着温和的笑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幸福的晕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功不可没
郭晓波并没有晕多久，这也多亏了助理及时把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然后各种掐人中似的急救，这才把郭晓波给弄醒。
可既便如此，还是把庄建业给吓坏了，再也不敢在老头子面前提钱了，生怕再把这位弄过去，万一救不回来可怎么办？
还好当时没说李斯特给了一百万美元的经费，保守了说了一百万人民币，不然后果真的很难说，所以事实证明，某些时候保守还是很正确的。
于是庄建业在几天之后再次见到郭晓波时，便秉持了这份保守。
“你要我们做ty系列无人机的电传飞控这个我理解，可你为什么要弄电液伺服阀？以你的实力，做飞控计算机不行吗？这方面我有几个老同学，在京城圈子里还有点儿影响力，可以帮你弄些优惠政策。”
寒暄过后，已经被锻炼得神经无比粗大的郭晓波，听了庄建业的合作要求后，已经可以做到心无旁骛，面无表情了，说来也是，还有什么能有砸下一套完整的电传飞控软硬件儿，外加一百万人民币经费来得刺激？
可他还是很不理解庄建业的想法，很明显，电传飞控的核心还是在计算机，而计算机在国内又是亟待提升的产业之一，庄建业这么好的条件正应该迎难而上才对，选择电液伺服阀虽然也是国内的空白之一，可相较于计算机来说还是保守了些。
如果放在十年后，庄建业估计会选择计算机，因为那时的国内产业链勉强能支持，再加上估计供应商的补全，做一做还是可以的。
然而如今要做的话，除了一个劲儿的往里投钱外，只能继续大把投钱，毕竟国内的产业链并不完善，要做就要在多个子领域发力。
二十三分厂不是永宏厂，也不是成功厂，更不是飞行机械研究所，虽然有些家点儿，却经不起折腾，觉得前景不错，拍下脑袋就直接上马，难以为继后跑到上级说一句当初冒进了，没考虑清楚情况，就轻轻揭过去。
至于损失，自然由国家兜底，还美其名曰为计算机产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庄建业也想啊，问题是那三位兜底的是国家，可以任性，他背后就是个浣城市，就这还得指着二十三分厂养活呢，一旦大笔投入见不到产出，好不容易弄起来的二十三分厂就有可能瞬间崩塌。
八、九十年代这样冒进扯到蛋的企业实在太多太多，庄建业身板儿不大，还是选择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比较好。
于是笑笑：“我们厂本质就是个搞设备的机械厂，计算机我们都是一群外行，真的搞不来，反倒是电液伺服阀，看着占了个电字，实际上却是一件机械产品，而且应用十分广泛，咱们天天讲究自动化，现代化，想要实现自动化，现代化，小小的电液伺服阀还真离不了。”
电液伺服阀，是一种通过微弱电流，控制和放大液压作用力的精密零部件儿，特别是跟计算机相互协作，不但可以减轻设备重量，降低维护成本，还能精准把控设备精度，是数字化和自动化最重要的节点似部件儿
因此在航空、航天、轮船、化工、冶金、兵器制造都有广泛的应用，就拿战机的电传飞控系统来说，飞控计算机与舵面的控制器之间必须通过电液伺服阀连接，只有这样飞控计算机的处理信号才能通过微弱的电流，操控体积庞大的飞机舵面灵活移动。
转型一直是二十三分厂的传统，从模型机到无人机，二十三分厂形成了一次跨越。
但也仅限于此，内在的核心部件儿，二十三分厂却是空白，再加上这半年来制冷设备部件儿的市场竞争开始加剧，而二十三分厂如今的产业结构又太过分散，已经出现管理不便的窘境。
所以庄建业早就想找一个贴近航空产业链的其他设备来替代制冷设备部件儿业务，从而将二十三分厂的航空产业打造得更加紧凑。
恰在这时李斯特便把电传操纵系统送上门，庄建业看过一番后，一眼就相中了电液伺服阀，因为只有它既重要，又符合二十三分厂机械制造的本质。
不过想做电液伺服阀还有个难题，那就是如今制冷设备部件儿的生产线需要改造，部分核心设备甚至需要更换，甚至进口。
这方面庄建业哪怕手里有彭川也有些玩儿不转，毕竟电液伺服阀已经涉及到精密制造，在这点上别说二十三分厂，就是永宏总厂都没办法搞。
可二十三分厂没法子，飞行机械研究所却很擅长，因为他们搞得每个东西，那都是精密制造，所以他们不但有经验，而且还有技术，能让二十三分厂少走不少弯路，不说别的但就人员培训这一块，就能让二十三分厂受益无穷。
郭晓波不知道庄建业的复杂心理，他只是觉得可惜，没办法他参加工作以来就一直呆在研究所，虽然也关心资金问题，但更多的是注重项目，至于研究所的人能不能吃上饭，未来的发展，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所以想的比庄建业要简单得多。
不过既然庄建业坚持，他也就不在去劝，毕竟人家是出了一百万经费的大金主，必要的尊重要是给的，于是惋惜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再去找其他人看看，你们厂的电液伺服阀没问题，我们所有几个年轻人正好就是学这个的，我到时让他们过来帮你们弄一弄。”
“那真是太感谢了。”庄建业见郭晓波答应，很高兴。
然而郭晓波却摇摇头：“要感谢，也是我们感谢你们才对……不用客气庄厂长，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如果咱们国家电传操纵取得突破，你真的功不可没。”
见郭晓波神色有些激动，庄建业想说些什么，却被郭晓波阻止，等这话说完，郭晓波看着一脸担忧的庄建业，突然哈哈一笑：“别担心，我连一百万都扛过来了，夸你两句不会倒的。再说了，电传操纵还没搞出来，我也舍不得就这么倒呀，还得看着我做的东西飞上天呢。”
庄建业见状算是松了口气，他可是真的怕郭晓波又一头栽下去，那可就真难办了，于是点点头：“我也是。”
于是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把具体的细节敲定，郭晓波便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了二十三分厂。
送走了郭晓波，庄建业回到办公室，刚准备处理几个文件就下班儿，宁晓东便晃晃悠悠走进来，旋即把一叠文件拍在庄建业办公桌上：“老庄，你的好心又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改革先锋
“怎么了，气成这样？”看着宁晓东气鼓鼓的模样，庄建业很是意外。
“你自己看吧！”宁晓东冲着桌上的文件扬了扬下巴，就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脸色很难看。
庄建业很意外，自打认识宁晓东以来，这货就是没心没肺的，哪怕全身被绿遍了，也没见他怎么样，今天却气成这样，着实不太寻常。
于是便拿起文件扫了几眼，不禁莞尔一笑，抬头看向宁晓东，指着手里的文件：“就为这？至于把你气成这样？永宏厂既然不想给咱们做无人机的部件儿，随他们去就是了，国内的有加工能力的厂子又不是只有永宏厂一家，没必要生气啊。”
文件是昨天永宏厂党委扩大会议的会议纪要，除了一些扯皮的老生常谈外，就是拒绝前不久二十三分厂向厂里寻求合作的提议。
之所以如此，无外乎二十三分厂的无人机产能实在是根本上，扩建厂房，增加设备又需要大量的时间，供给国内的几十架无人机还好，彼此沟通下也能过得去；关键是李斯特的一百架无人机很麻烦，年底前就要完成交货。
哪怕二十三分厂现在开始筹建厂房，购置设备，到年底前也未必能完成新厂房的建造，更何况后面还跟着工人队伍的培训，新生产线的适应，以及工装、工艺等等因素，如此种种叠加起来，明年年中能具备完全生产能力就算是快的。
所以庄建业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不得不将一部分产能交给其他厂去做，二十三分厂这边只要把控好技术标准，做好总装交付即可。
而摆在二十三分厂面前的最佳代工便是直属上级永宏厂。
倒不是庄建业等人有多么怀念永宏厂，想给老东家分蛋糕，而是永宏厂对于二十三分厂来说有着其他厂不具备的独特优势。
首先两个厂属于一个体系的内部关系，两者沟通渠道顺畅，不存在其他干扰；其次两厂的距离很近，产业链互补性强；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就是永宏厂的技术底子摆在那儿，完全可以胜任二十三分厂的高标准。
基于以上三点，庄建业便以二十三分厂的名义想永宏厂提出联合生产ty系列无人机的建议。
本以为永宏厂会毫不犹豫的同意，毕竟以何明为首的老干部们是很想恢复飞机生产的，为此年初的时候还来过二十三分厂，希望二十三分厂能够把一部分产能转到永宏厂，当时庄建业并没有产能方面的困扰，就婉言拒绝了。
这才过了两个月，二十三分厂转移的提议应该不会被拒绝，更何况，二十三分厂又不是让永宏厂白干，每个部件儿都是按照市场价给永宏厂报酬的，永宏厂跟谁过不去，也不可能跟钱过不去吧。
结果，人家还真跟钱过不去了。
“永宏厂不干才好呢，我管他死活，你往后看，这帮狗娘养的把咱家老爷子列为典型，会上批评不说，还出了通知，贴的满厂都是，老爷子一辈子堂堂正正，哪怕特殊时期，也没被人这么糟践过，不过是说两句公道话，就被人当典型狠批，老爷子气不过，一股火上来都tm病倒了。”
“什么？”庄建业一听，火腾的一下就也冒起来，连忙往后翻，果然在文件的最后面，除了对何明的批评外，就是对宁志山的各种指责，那股浓浓的特殊时期文风，让庄建业有种再次穿越的既视感。
好嘛，自打退休就安安分分，从没用自身的影响力帮过二十三分厂的宁志山，竟然成了老干部们反对厂里大政方针的领头羊，以权谋私的代表，攫取政治利益的反派，腐化堕落的典型。
老头子一辈子兢兢业业，虽有小节，但无大过，退休之后更是安安分分，庄建业和宁晓东几次找过宁志山，想让他帮着在永宏厂挖人，争取工业原料配额，老爷子每次都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轰了出去。
就这还领头羊？以权谋私？腐化堕落？
“俞其章脑袋被驴给踢了吧？”庄建业很生气，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虽没有宁晓东表现的那么明显，但说出的话却很冷。
“这事儿怪不得俞其章，他现在虽然还挂着厂长的名头，但主持永宏厂工作的却是常务副厂长，俞其章现在长期在京城和出国，估计用不了两年就会上调部委。”宁晓东说。
“常务副厂长？董城？他有这个胆子？就不怕我给他轰下去？”庄建业眉毛一挑，如今的庄建业虽然级别不高，但董城这样的人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如果真是他做的，庄建业能用无数种办法，让董城直接回家养老。
结果宁晓东却摇头：“如果是董城，不用你，我就给他办了，他一个月前就被人顶下去了，提前退休，常务副厂长是部委空降过来的，四十出头，年富力强不说，来头还不小，是部委力捧的改革先锋。”
庄建业一听改革先锋，心里就多了三分底气，这年头改革先锋遍地走，但真正全须全尾活到最后的却没几个，绝大部分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当中，充当了后人过河的石头。
尤其是那些被上级力捧的，可谓有一个算一个，好结果的真没几个。
于是冷笑一声：“这货叫什么？”
宁晓东一字一句的说：“王伟。”
……
永宏厂，9号楼。
永宏厂常务副厂长王伟，坐在自己空旷而又简朴的办公室里，正一丝不苟的批阅着文件。
一个月前，部位领导找他谈话，让他南下永宏厂，担任该厂的常务副厂长，等一切工作理顺后，便正式接替俞其章，担任永宏厂厂长。
作为部委少壮派的改革先锋，王伟早就想外调企业，以便实现自己的改革理想，所以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的组织上的要求，跟家人打了声招呼就南下就职。
作为部委目前为止军转民最成功的大型国营企业，王伟对永宏厂的印象很深刻，觉得自己能被派到这个改革前沿的厂子还有着些许年轻人的热血兴奋。
结果到厂里接手工作才发现，永宏厂跟一团乱麻一样，简直不是一般的乱，对此王伟没有退缩，而是迎难而上，于是快刀斩乱麻，祭出他的新官三板斧。
第一百八十六章 您还有什么疑问？
第一板斧就是改善厂里的资金困境，永宏厂利用银行贷款寅吃卯粮的现象很严重，针对这一点，王伟狠抓厂里的冰箱销售，严令厂里的销售科不得在向外赊一台冰箱，同时组织人手把外面拖欠的应收账款统统要回来，甚至亲自出马与拖欠企业的当地政府或上级部门交涉。
经过对厂里销售部门的整顿，以及对应收账款的收缴，永宏厂账面终于有了盈余。
第二板斧则是继续沿着俞其章的路线加大从国外引进生产线的力度，特别是在厂里电冰箱销售旺盛，国内家电需求逐渐井喷的情况下，王伟决定把步子迈得再大一些。
开始准备把洗衣机、录像机、电视机的生产线统统引进不说，还积极争取钢铁冶炼、摩托车等重工业门类的生产线引进。
用他的话来说，争取在五年内打造一个集家电生产、机械制造、钢铁冶金为核心的，轻重工业优势互补的综合性国营工厂。
至于第三板斧，就是人事，这方面在王伟看来是弊端最突出的老大难问题，因此这一板斧他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冷眼旁观，准备找个合适的鸡，手起刀落，给予厂里足够的震慑，然后在慢慢整治。
本来王伟的目标是定在何明身上，没办法，这位已经没有半分权力的总工程师是他引进外国生产线最大的反对者，偏偏他在厂里根深蒂固，支持者甚多，王伟不拿他开刀那谁开刀。
于是王伟就组织了一个老干部座谈会，想看看到底还有哪个老家伙跟何明是一伙儿，顺带一勺烩了。
那些老家伙们一个个都是脱了毛的猴子，精得跟什么似的，一听王伟在会上定的调子，就知道事儿不太好，都闷着头不说话。
这事儿本来跟参会的宁志山没啥关系，可以看全场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何明说句公道话，这位退休多年的组织部长就很气愤。
不管何明平时如何，他对永宏厂的贡献还是有的吧，哪怕俞其章跟何明再怎么不对付，也没说拿到这样的会上公开说事儿的呀。
更气的是，在座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生怕得罪台上那位据说来头不小的常务副厂长，这让宁志山可谓心寒不已，这是什么？***时的一言堂，还是特殊时期的造反派！
于是宁志山忍不住就站起来，也没说什么激烈的言辞，就是希望厂里能够客观的看待问题，不能把人一棒子打死，何明对厂里的贡献是客观存在的，希望厂里能够正视。
其实说穿了也没啥，就是句公道话而已，可听到王伟耳朵里却格外的扎人，面上不动声色的表示接受，心里却把宁志山给记住了。
回去一打听，好嘛，难怪敢公开的唱反调儿，原来背后是有依仗啊，儿子、女儿的雪绒花家电展销中心日进斗金；女婿庄建业领导的二十三分厂更是在浣城成了土霸王，据说还敢钳制其他分厂，甚至连总厂都不放在眼里，居然还敢跑过来谈合作。
而宁志山又是何明的老下属，就说何明怎么就跳得那么欢，根子原来在这儿呀。
经历过特殊时期熏陶的王伟，很快就把永宏厂内的这股“逆流”上上下下串成了一条线，他第三板斧的目标便在他的瞄准镜下逐渐清洗。
于是在昨天上午手起刀落，率先对何明和宁志山出手，雷霆一击，让两个老头子猝不及防，现在他就等着庄建业主动找上门来，然后用他无可置疑的权威，将这个永宏厂里被称为诸侯的人一击灭掉，从而完成对永宏厂的绝对领导。
至于王伟为什么有这样的信心，很简单，他接受任命时，专门向部委要了更大的自主权，其中一个便是对厂里干部的任免权。
庄建业虽然在浣城干得风生水起，但级别不过副处，属于中层副职，他完全有任免的权力，只要庄建业忍不住气找过来，他就有无数种办法抓到庄建业的把柄，然后名正言顺将这个敢无视总厂权威的人彻底打回原形。
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月，庄建业非但没来永宏厂找麻烦不说，还悄默声的把病愈不久的老丈人接到了浣城，之后提前上缴了今年上半年的利润，竟然比去年同期多出10%。
以至于厂里盛传王伟这只强龙，彻底压服了庄建业这条地头蛇。
这话传到王伟的耳朵里，令他甚为得意，诸侯怎么了？土霸王又怎么了？如果庄建业是诸侯、是土霸王，那他王伟就是周天之，汉高祖，永宏厂就是他王伟的普天之下，二十三分厂的这块王土，还能跑出他的手掌心儿？
也算庄建业聪明，识时务，没过来替他老丈人出头，不然绝对有他好看。
可既便如此，他也没准备放过庄建业，居然敢大言不惭跟总厂这边谈合作，你以为你是谁？行，你不是想合作嘛，那就给你个机会！无人机那种破模型就靠边儿去，要合作咱们就合作个有潜力的。
于是就在刚刚的常委会上，王伟强行通过了场内业务的调整改革方案，准备将庄建业手上核心的制冷设备零部件儿业务从二十三分厂划分出来，并入即将成立的永宏电冰箱总公司，由他王伟直接领导。
厂党委会一如既往的鸦雀无声，全票通过，在王伟可以随意任免厂内干部的高压下，半句质疑的声音都没人敢发出，王伟对此很满意，觉得自己的领导权威已经形成，属于他的时代已经来临。
怀着如此愉悦的心情回到办公室，放下手里的公文包便问身后的秘书：“二十三分厂那边通知了没有？”
“通知了。”秘书点头应着。
“他们怎么说？”王伟问。
“态度不太好，能听到电话旁边有人骂娘，所以庄建业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他们需要跟浣城市委那边打声招呼，晚点儿在回复我们。”秘书说。
王伟冷笑：“开始拿浣城市委当挡箭牌了？可惜他找谁当挡箭牌也没用，告诉他，最迟后天给我答复，否则直接卷铺盖卷儿滚蛋。”
“好的，我这就去传达。”秘书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可还没等动身，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王伟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然没有接的意思，秘书便自觉的回过身接起电话，准备照例说王厂长不在，把对方打发回去。
结果听筒刚拿起来，就听对方气急败坏的怒吼：“王伟，是王伟嘛？你TM是怎么搞的？厂里的外汇配额怎么一分钱都没有了？”
秘书很生气怎敢跟王厂长这么说话，就想直接撂下电话，却不成想王伟跟身上按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秘书手里的电话，谄媚的说道：“俞厂长，怎么回事儿？咱们厂的外汇配额没问题呀……”
“没问题个屁！你现在就去财务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这边的项目还等着用，你给我快点儿。”俞其章跟王伟没半点儿客气，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伟很久没被人这么训过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可俞其章毕竟还是永宏厂的正牌厂长，他不得不低头，于是连忙给厂财务处挂了个电话，结果财务处处长一句话就让他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
“二十三分厂半个月前就以外商巨额索赔为由，停掉了给咱们的外汇配额，那面说你已经知道了，怎么了？王厂长，您这边还有什么疑问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跑了
还什么疑问，他疑问大了去了！
可他刚想把疑问说出去，却发现人家财务处因为他半天没说话，已经把电话给挂了，气得他只能撂下电话，冲着自己的秘书怒吼：“厂里的外汇配额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是二十三分厂给的，快，快去给我弄明白！”
秘书见王伟发火，立即火烧屁股一样的奔了出去，而王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解开脖子上的风纪扣，让自己冷静一下。
刚才听说永宏厂的外汇配额没了，他是真的慌了，要知道厂里的外汇配额不但涉及到他的对外引进的大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在里面。
他到外地催账可不是一味的用强，遇见厉害的也需要用些怀柔的办法，而厂里的外汇配额便是最好的笼络手段。
因为永宏厂的外汇配额走的是国家正规渠道，按照当时的比率是1美元兑换3.7人民币；不过真实的汇率要比这个高，达到1美元兑换4.2人民币，甚至更多。
这其中就形成一个汇率差，只要有人拿着永宏厂的外汇配额，去到需要外汇交易的特区，一进一出，都不用什么本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王伟就是用这个手段，把几个不好惹的地方政府和上级部门给搞定的，这才弄回来大笔的应收账款。
结果刚答应人家那边没多久，他这边的外汇配额就没了，先不说俞其章和部委把他怎么样，就是那些地方政府和上级部门就能把他给生撕了，王伟能不害怕。
不过冷静下来的王伟却渐渐找回了自信，既然涉及到二十三分厂，那就没逃出他的掌控。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秘书回来一说，这事儿都是二十三分厂背后搞的鬼。
原来二十三分厂作为出口创汇厂，天然的享有外汇配额，永宏厂看着眼红，可又不好硬夺，于是俞其章就找到何明、宁志山这些跟二十三分厂关系密切的老干部，让他们去跟庄建业说说，能不能把配额匀一点儿给总厂。
俞其章人虽然很固执，但事儿做得很漂亮，不谈什么上下级的关系，也不讲什么二十三分厂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是把几个老家伙弄到家里，烧两个菜，叙叙当年的感情，谈谈现在厂里的困境。
何明、宁志山这些老干部们本来就对厂里极有感情，人也特重感情，听俞厂长这么一说，立马拍着胸脯就把事儿给应下来了。
尤其是宁志山，女婿找他办事儿动不动就开骂，可涉及到永宏厂的事儿，那叫一个痛快。
不是老领导就是老丈人，庄建业也很无奈，更关键的是俞其章也利索，不仅仅是要，人家还拿稀缺的工业原材料做补偿，如此这般，庄建业也不好说什么，就跟浣城这边掰扯半天，撕下一块儿给了永宏厂。
王伟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秘书告诉他的就是外汇配额走得是二十三分厂出口创汇的路子，如今二十三分厂被外商巨额索赔，路子断掉了。
不过对王伟来说，知道这些也就足够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以庄建业为首的“逆流”向他的反击，既然如此他统统捏爆就是。
以为他手里的人事任免权是笑话吗？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笑话！
于是冷笑着对秘书说：“你立即起草一份任命，免去庄建业二十三分厂厂长职务，额……你前几天说，那个人跟庄建业不对付来着？”
“沈建伟。”
“对，就是沈建伟，让他以厂党委委员的名义兼任二十三分厂厂长，告诉他尽快去浣城上任，把外汇配额全部拿到手后，划给厂里。”
“是！”秘书应了一声，立马执笔写了一份格式中正的任命通知，王伟看过后立马就在上面签了名字，随后便靠在椅子上，端着茶水，冷冷的呢喃一句：“哼，跟我斗……”
……
沈建伟很郁闷，王伟跟庄建业斗法就斗去吧，干嘛把自己扯进去？再熬一个月自己就退休了，就不能让人消停几天儿，二十三分厂那是好招惹的吗？也就是王伟那个愣头青仗着有点儿来头在这么搞，早晚得被庄建业那只比猴还精的家伙给玩儿死。
是的，沈建伟并不看好王伟，不但是他，永宏厂从上到下就没一个看好的，可这话却没一个跟王伟说，一来王伟未必愿意听，二来这货做得太过，永宏厂上下巴不得庄建业把这货给搞下去，所以都在背后看笑话。
沈建伟也在背后看，结果看着看着就被王伟推到台前，沈建伟心里把王伟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个遍，可又不得不去，没办法王伟权势太大，不去后果难料。
于是坐着车匆匆赶到浣城，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挂着二十三分厂简陋牌子的破败小平房前，再看看隔壁气势不凡的腾飞航空设备机械厂的牌子，沈建伟就知道王伟不是啥愣头青，就是tm的二百五。
沈建伟连自家的厂门儿都懒得进，跟后面的王伟秘书说：“腾飞厂那边还有我几个老朋友，我要过去见见，王厂长那边，就麻烦你去说一声。”
话音未落，沈建伟就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
接到秘书的电话，原本还想听听庄建业被赶下台时是个什么样子，结果刚听了一半儿，自己就傻了眼，人家庄建业被免去二十三分厂厂长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浣城市委任命为腾飞航空制造厂厂长兼党高官。
不仅如此，腾飞厂还以无人机合作为由搭上成功厂，成为部委间接管理的创汇企业，至于所谓的二十三分厂还在，当年支援的设备也被腾飞厂一件儿不落的都退回来，只不过除了沈建伟这个厂长外，再没有一个人。
总而言之一句话，人家腾飞厂跟你永宏厂没关系了。
话都没听完，王伟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没关系了，怎么可能？怎么就没关系了？王伟想不通，一个好好的分厂，怎么就摆脱缰绳，跑了？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腾飞厂带着外汇配额跑了，他该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技术评估会
王伟终于慌了，没了外汇配额，他就得彻底完蛋。
直到此时，他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调查下二十三分厂的底细了，也不可能落到这种地步啊，怎么办？王伟终于是没咒念了，只能拿起电话给部委的领导打了过去，把这边的事情挑简要的说了一下，结果等来的却是电话另一头的长久沉默。
王伟有些急，便开口问：“老领导，您看我这边……”
“你就任前我就跟你说过，去了永宏厂要注意团结，注意团结，结果你还是没听我的忠告，唉~~也是，这么多年在部委工作都把你养成温室里的花朵，永宏厂一万多人的大厂要是那么好管理，俞其章怎么可能头发白成那样？所以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缺乏锻炼啊……”
老领导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一大堆，就是不说该怎么办，王伟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实在忍不住，打断老领导的废话，直问重点：“老领导，您说我都懂，主要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额……得看部里的意思，你知道，我现在就快退二线了，很少管事情……”老领导打了个哈哈，然后继续絮叨。
听了这话，王伟犹如五雷轰顶啊，这就说明部委让他自生自灭了，这对王伟来说不亚于前途尽毁，他才四十二岁，大好的前途还在远方，竟然就这么凉了？
王伟脑袋嗡嗡的，以至于连老领导后面絮叨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举着听筒，直到听筒里响了老半天挂断的盲音，这才机械式的挂上了电话，一屁股瘫到椅子上，捂着脸开始哽噎的抽泣。
……
“小庄啊，我不管你跟王伟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是不是二十三分厂的厂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永宏厂的干部。”
王伟那边备受煎熬，庄建业这边也不好受，他利用二十三分厂产权不明的空档，一记左勾拳把不明情况就想拿二十三分厂立威的王伟揍成一滩烂泥。
结果就是后遗症立马显现。
虽然庄建业的关系在浣城市，也可以担任浣城市任命的所有职务，但他的正规档案却在部委，是部委在编的正式干部。
换句话说，庄建业可以在浣城任职，但本质上却属于部委委托永宏厂借调地方。
也正因为如此，庄建业这么多年给浣城做出巨大贡献，却迟迟进不了市党委，总是跟浣城市隔着一层模，根子就在这儿。
其实这事儿说来挺扯淡的，就跟二十三分厂即是永宏厂的分厂，又是浣城市的厂子一样，产权不明，责任混乱，两个都能管，却又不知道哪个是大头儿。
类似的事情在国内还有很多，一家企业，两、三个婆婆很常见，有时候企业还没怎么样，几家婆婆就先争起来，企业根本不知道听谁的，一来二去就完蛋了。
相比这样的企业，二十三分厂不能不说是幸运的，因为从始至终永宏厂没对二十三分厂过多的干预，再加上永宏厂的特有地位，又能与弱势的浣城形成微弱的平衡。
然而随着二十三分厂的盈利能力一天天增强，以及永宏厂转型后的衰落，这个平衡已然不稳。
于是争夺就不可避免，毕竟永宏厂再怎么样身后还有个部委。
所以这次王伟的跳脚，看似想找二十三分厂立威，实质还是平衡双方都看上二十三分厂这块肥肉，全都想吞到嘴里的角力罢了。
对此，庄建业也无可奈何，因为这种产权不明的事情贯穿整个八、九十年代，别说是他一个小厂长，就是更高层级的大佬都头疼，打着摸着石头过河的口号，走一步看一步。
庄建业改变不了大势，所以他只能先保住厂子，王伟的胃口太大，真被他吞下，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庄建业先不管好坏，直接就选边儿站。
浣城市早就想把永宏厂这个昔日的合作伙伴踢出去了，没办法，看着每年被分去一大半的利润，浣城市委从上到下都肉疼，如果这些利润全是自己的，那得为浣城办多少事儿，与其帮着永宏厂填窟窿，还不如留在地方，促进民生发展。
所以一接到庄建业的通报，想都不想直接张开怀抱，就把脱壳的腾飞厂拥进怀里。
不过这样一来永宏厂身后的部委就不干了，二十三分厂再怎么样部委里少数能够创造外汇的厂子，王伟的死活他们可以不在乎，但外汇却不能不要，于是部委与地方之间就开始杠上。
而作为永宏厂正牌厂长的俞其章也就自然而然的一个电话找上了庄建业这个同样关系混乱的人。
所以面对俞其章的问话庄建业更多的是想骂娘，就TM的不能安安稳稳让人做个企业嘛？
半天没见庄建业有动静，电话那头的俞其章不禁叹了口气：“你现在的状况我理解，一个不好，大好的局面就会土崩瓦解，婆婆多了就是这个样。
可是你得想明白，脱离部委，很多国家稀缺原材料可就没有啦，地方对你再好，他们也没权弄这些原材料，那都是国家专供航空系统的。
还有你想要的西德博纳尔科勒公司生产的数控镗铣床，四轴联动、六轴数显，价值三百多万，部委特批给永宏厂，马上就要到货。
还有……”
一系列还有，说得庄建业是心里毛毛的，正如俞其章所说，拥抱地方政策好是好，问题是航空制造的原材料地方上是弄不到的，还有先进的制造设备，也都是国家特批的，地方上特没这个条件。
一时间庄建业真的很怀念后世，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却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唉，真的很愁人。
“俞厂长，这样，我这边再考虑考虑，毕竟浣城这边还得沟通沟通。”终于，郁闷的庄建业总算是开了口。
电话那头的俞其章听了却很失望，显然这是庄建业在敷衍自己，不动声色又聊了几句便挂下电话，旋即颓然的摇了摇头：“好好的二十三分厂就这么完了。”
“咚咚~~”
俞其章这边还在感慨二十三分厂的没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响，旋即秘书兴奋的走进来说：“领导，部里临时召开一个技术评估会，让您赶紧去。”
俞其章有些诧异：“技术评估会？我还没有正式上调部里，怎么找我？”
“哎呀，你瞧我，光顾着高兴了，把正事儿忘说了。”秘书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次评估的电传操纵是飞行机械研究所，跟咱们永宏厂合作搞的，您这个厂长不去，谁有资格去？”
“什么？”俞其章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控软件
尽管俞其章已经不主持永宏厂的工作，但永宏厂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哪儿有什么合作项目。
便诧异的看着秘书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秘书见领导询问，便把自己听说的讲出来，结果俞其章是越听越糊涂，因为秘书大部分也是道听途说的，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飞行机械研究所声称跟咱们厂弄了个电传飞控项目。
在其他地方还好，问题是现在是在部委，再过两个月他就要上调这里工作，可不能出什么岔子，眼看从秘书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就干脆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等接通后便开口问：“刘局长，部里临时要召开一个技术评估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哦，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个呀！”电话那边的刘局长语气慢条斯理：“飞行机械研究所大部分技术队伍被抽调北上了嘛，有点儿不甘心，就说跟你们下属的什么二十三分厂的合作，搞了一套试验性的电传飞控系统，部里的专家都觉得飞行机械研究所瞎胡闹，没太当回事儿。
也就懒得去叫永宏厂的人过来了，就把你这个挂名厂长拉过去充个数，我知道你对老厂子有感情，但我也要给你打个预防针，别太抱太大希望。
还有啊，你原先的那个下属分厂有点儿不像话啊，部委的人过去做工作连人都见不到，有时间你得说一说。”
电话那头的刘局长显然不知道二十三分厂就是那个闹得很凶的下属分厂，说得是风轻云淡，但俞其章听了脸色却很难看，不管二十三分厂怎么样，也是永宏厂下属单位，被人这么说俞其章的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
却又没办法发作，他在永宏厂可以横着走，在部委就只能当个鹌鹑，于是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秘书见俞其章脸色不好，便试探着问：“那咱们……还……去吗？”
“不去行吗？”
俞其章丢了这么一句，拿起桌上的记录本儿，就阴着脸走出的办公室。
……
部委临时召开的技术评估会的会场设在办公楼五层的小会议室，规格并不高，俞其章走进去就感受到部委的不得已和敷衍的味道，还有各种复杂而又古怪的眼神。
俞其章见状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他不是自己的那位秘书，觉得有厂里沾边儿的技术评估一定是露脸儿的大好事儿。
若是一个弄不好，丢脸的大丑事儿也说不定，这么多年来，类似的事情可没少发生，俞其章就亲自见过好几次。
想想老刘在电话里所说的内容，以及眼前规格低到如此地步的技术评估会现场，俞其章有种调头就走的冲动。
很明显部委对飞行机械研究所的电传操纵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是有数的，如果能成，绝对不是当下这样的牌面儿。
看来部委里不少人对飞行机械研究所很不满，与其说是搞这么个技术评估会，还不如说是弄了个找茬会，批斗会，把飞行机械研究所那点儿小心思彻底打没，掐断，免得以后总来找麻烦。
这是上级对待下属单位最常见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俞其章只希望到时永宏厂这边能少受点儿牵连。
“呦~~俞厂长，哎呀~~你看看我这张臭嘴，应该叫俞主任才对。”就在俞其章准备低调的找个不起眼儿的位置时，身边便有人冲他打了声招呼。
俞其章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在电话里的刘局长，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连忙直起身，谦虚道：“刘局长，您看您说的，部委就是有这么个说法，正式的任命还没下来……”
“党委会都确认了，任命那是早晚的事儿。”刘局长说话依旧跟电话里一样不温不火，亦如他的人一样，谦和而又儒雅。
只不过话音刚落，便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把俞其章拉到一个人面前：“你看看，光顾着说话了，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咱们部委技术部门的高级工程师，黄治国，黄工，这次是技术评估会专家组的成员之一。”
“黄工，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刚从永宏厂调过来的俞其章。”
“你好，俞其章同志，早就听说永宏厂在你的领导下取得显著的改革成效，没想到竟然跟飞行机械研究所合作，取得了电传操纵系统的突破，我们接到消息后，很吃惊，没想到永宏厂还有这样的实力，看来俞厂长在永宏厂的成绩很卓著啊。”
话说得十分客气，但俞其章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不过想想这个在部委里出名的小心眼儿，俞其章便不觉得意外了。
黄治国虽然现在任职部委，不过在此之前却是长期担任飞行控制研究所的要职，正是在他的任上，飞行控制研究所才去的电传飞控的研制项目，也由此上调部委，担任该领域的高级工程师。
由他担任飞行机械研究所电传飞控评估专家组专家，那不明显是找茬的嘛，要知道黄治国小心眼儿可是出了名的，自从他将电传飞控项目弄到飞行控制研究所后，就视该项目为自己的禁脔，更是在公开场合称自己的国内电传飞控领域的权威专家。
如今飞行机械研究所拿着电传飞控过来，自然是挑战了黄治国的权威，这位能让飞行机械研究所好看才是见鬼了呢。
于是俞其章想都不想立马客气应道：“黄工您真是过奖了，我们也就是给飞行机械研究所提供了些力所能及的机械加工，没啥深入参与，您是电传飞控领域的权威，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一个普通机械厂，哪儿能玩儿得转这么高技术的东西？”
话很实在，头低得更实在。
一旁的刘局长见状，立马开口打圆场：“时间快到了，咱们等开完会再好好聊。”
说完就跟黄治国坐到了前排，落座后，俞其章隐约听见黄治国小声跟刘局长说永宏厂还挺识时务，不禁长舒一口气，走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颓然的坐下。
这个二十三分厂啊，自己闹也就算，还给总厂招祸，算了二十三分厂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自己彻底放手不管了。
俞其章这边想着，技术评估会就已经开始了。
郭晓波在一众异样的目光中走到会场的正中央，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做好的幻灯片放在放映机上，随着灯光熄灭，幻灯片的投影便映在身后的幕布上。
随后一排排令人眼晕的字符便呈现在众人眼前，黄治国等人见状差点儿没笑出声来，飞行机械研究所弄得都是什么？无字天书？
可就在他们准备开口驳斥时，在专家组中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工程师突然惊呼：“飞控软件？天啊，真的是飞控软件……”
第一百九十章 双标
此话一出，黄治国等人就跟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只能嘎巴两下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别看刚才说话的工程师叫做秦红军，虽然只有三十六岁，其研究的领域却在座各位最前沿的，那便是航空器应用计算机。
七十年代末公派留学法国，之后考取法国巴黎大学应用计算机专业博士，实习一年后拒绝法国公司的优厚待遇，毅然回国。
部委也没埋没这样的人才，先是将其安排在下属的应用航空机载设备研究所，担任计算机项目的高级研究员，不到半年便成为该所的高级工程师，仅过了一年便上调部委，成为部委技术部门中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
所以他说幻灯片演示的是飞控软件没人敢提出质疑，原因很简单，就如同黄治国是所谓的电传操纵权威一样，秦红军也是航空应用计算机领域的绝对权威。
既然是权威，那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是可信的。
站在幻灯机旁边的郭晓波就仿佛没听见秦红军的惊呼一样，按下手上的换挡按钮，哗啦一声响，场内各位还在认真观看的飞控软件界面就被换掉了。
其他人还好，扶着眼镜，准备仔细看看，飞控软件到底是欧洲或是美国的那款软件的秦红军非常不悦，正看到关键处时，就被人换掉了，不亚于晚上跟老婆活动时，被一个炸雷吓得不举。
那感觉啊~~~简直没法用语言去形容！
刚准备跟台上郭晓波说，让他倒回去，再仔细看看，可话刚到嘴边儿，秦红军就再也说不出来，因为新的界面上竟然出现好几个中文字符，连起来竟然是“国产软件”。
尽管只是短短四个字，却让秦红军激动得站起来，冲着台上的郭晓波问道：“郭工，你们所已经攻破飞控软件的技术难关，实现国产化了？”
此话一出，在内众人立即哗然，飞控软件国产化，天啊，部委花了几年都想搞成的重点点项目，难道被飞行机械研究所给弄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台上那个只有轮廓的身影。
郭晓波没有摆谱，语气平静的回应道：“我们以法国达索公司的飞控软件为基础，进行了国产化的攻关，各位看到的两个幻灯片就是我们所取得的初步成果，至于后续，我们还在研究，由于我们经验上的欠缺，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还有些粗糙，有什么不足还请各位同志指正。”
话说得很客气，甚至显得很谦虚，但听到场内众人耳朵里，无异于是一声炸雷，法国达索的飞控软件？据说那东西贵得一个字符就等于一两黄金，部委想购买都得咬牙割肉，飞行机械研究所是怎么搞到的？不会是把整个研究所给卖了？
还有法国对自己软件管理十分严格，条件苛刻不说，还要层层加密，先不说飞行机械研究所是怎么应对法国人的苛刻条件的，单说那些加密技术，飞行机械研究所是怎么突破的？
天啊，如果飞行机械研究所真干成了，那是要上天啊！
场内众人有怀疑的，有震惊的，有诧异的，有惊喜的，就是没一个指责飞行机械研究所这么做有违知识产权的。
其实郭晓波说得很专业，但抛去专业的字眼儿，实质上就是对法国达索飞控软件的仿制，最多不过是在人基础上按照国内习惯进行优化而已。
这要是在几十年后，或许会受人诟病，可在如今这年代，没人在乎这些，国内各个厂家相互仿制简直不要太多，只要能促进发展相互学习一下能有什么？
国内的都不在乎，仿制国外的那就更没有负担了，而且名头还更好听，跟国际先进技术接轨。
其实飞行机械研究所仿制法索公司飞控软件的事儿，还是庄建业提的意见，对国内仿制自己产品的厂家庄建业是深恶痛绝的，可对仿制老外的先进技术，庄建业可是举双手赞成的。
至于日后参与国际竞争可能会有麻烦，那就放在以后再说，到时候都知道某某产品里面的核心技术是什么，就那么点儿猫腻，你说你专利，我TM还说我也是专利呢，真要逼急了，老子就TM亏本大甩卖，让你丫的抱着专利直接破产，想互相伤害，你NND的过来呀。
对外庄建业很流~~氓，但在国内老庄同志还是很君子的，特别希望国家正视知识产权。
啥？说双标？好吧，庄建业诚恳的点头，然后理直气壮的回怼，老子就双标了怎么了？咬我啊。
郭晓波听完庄建业这套歪理邪说，差点三观崩塌，仿制国外的东西随便，在国内就要呼吁立法，然后保护自己的研究的产品。
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飞控软件仿制经费可是二十三分厂出的，弄出来之后二十三分厂有独家使用和销售权，等发财后咱们两家五五分成，你们飞行机械研究所决不能乱发善心云云。
如此拧巴的想法，简直让郭晓波叹为观止，也就是不知道变~~~态这个包含很多深意的形容词，不然郭晓波绝对会给庄建业按上一个大大的变~~态二字。
当然了，庄建业提出什么要求飞行机械研究所都无所谓，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从来就没想过，他们一心只想把电传飞控给弄出来。
所以庄建业的提议被很好的贯彻下去，在这点上郭晓波很纯粹，仿制也是一种学习，国内当年仿制米格17，米格19，米格21才建立起来的航空工业体系，现在不也是一样，只不过是把飞机换成了飞控软件而已。
所以郭晓波觉得庄建业的提议很有建设性，自己的仿制工作很神圣。
不单单是他，此时此刻会场内有一个算一个听了郭晓波的仿制过程和经验，都觉得这个工作除了神圣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别的形容词了，没办法，实在是太有意义了，对国内航空业界不亚于是一个质的飞越，甚至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今天之前，国内飞控软件一片空白，从今以后，国产飞控软件开始起航。
于是秦红军很激动，身后几个参与十号工程的专家更激动，不过还没等他们为郭晓波取得的成果表示祝贺，幻灯片一闪，映出一个黑色铁箱，左上角的小图上特写一个满是英文的指标图，郭晓波用手指着上面的图不疾不徐的介绍：“这是美国IBM的飞控计算机……”
话音未落，正因飞控软件而激动的众人，激动之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拆解
然而还没等秦红军等人为此把激动推到另一个高度的时候，郭晓波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众人彻底风中凌乱：“我通过对两台样本机的拆解，发现，内部的结构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这得益于美国的先进大规模集成电路，同志们……”
“等等，郭工，您刚才说……拆解了……两台？”
郭晓波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秦红军终于是忍不住，出口打断郭晓波接下来的话。
郭晓波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他正说到关键之处就被人打断，换谁都不会很愉悦，不过自己参加的毕竟是技术评估会，台下的部委专家有资格这么做，他也就没去计较回应道：“是的，我们对其中的两台进行拆解。”
说着郭晓波按了下手中换挡按钮，幻灯机立式切换，随即映着两台被拆解的IBM飞控计算机便呈现在场内众人眼前。
然后便听到一个个倒吸冷气的声音。
而秦红军似乎抓到了郭晓波话里的重点，继续问：“您刚才说其中的两台，这么说你们飞行机械研究所还有更多的飞控计算机？”
“也不是很多，因为浣城的二十三分厂要留下一部分做总装的试生产，所以只给我们所提供了五台。”
隐在幻灯机灯光阴影处的郭晓波说得很平静，可厂内各位部委官员们听了却是吃惊得齐齐张大了嘴巴。
这句话的信息量真的是太大了，大到几乎要颠覆所有人的三观。
五台IBM的飞控计算机，光这个数字就能把懂行的人吓个半死，要知道承担部委电传飞控研制任务的飞行控制研究所，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就买了两台，一天天拿着跟宝贝似的，金贵得要命，哪怕是部委大领导去看，也要防尘服什么的各种武装，生怕一个不好就弄坏喽。
在看人家飞行机械研究所，不但数量超过飞行控制研究所，而且还跟玩儿似的拆解研究里面的结构，这也就罢了，听郭晓波的意思，似乎想要用，数量会更多，这就让场内众人是即震惊又羡慕。
然后就开始互相询问，郭晓波嘴里的那个浣城的二十三分厂究竟是那家单位，既然飞行机械研究所能从哪里获得飞控计算机，自己的老单位，老下属是不是也能去试试看？
要知道在场的众人可不都是土生土长的部委干部，不少都是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才提拔上来的高级干部。
那个人背后没有一、两家靠得住的老单位，既然调任部委，要是不给曾经的老单位某点便利，传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黄治国就是这么想的，既然飞行机械研究所能弄到的东西，实力更强的飞行控制研究所不应该搞不到手，浣城的二十三分厂，这名字挺熟悉，应该是同在航空系统的单位，想必自己出面应该能给面子。
于是便问身边的刘局长，刘局长也觉得这个厂名很熟，然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回头，看向俞其章所在的方向。
可惜会场很暗，看不到角落里的俞其章的表情，可他能想象得到，此时的俞其章绝对腰杆儿挺得笔直。
他猜得没错，刚开会时恨不得缩进地缝里的俞其章，此刻恨不得站在台上跟郭晓波一同讲解电传操纵系统的情况。
这你NM太长脸了，浣城的二十三分厂，那不就是永宏的二十三分厂，哈哈，不错，很不错。
至于临开会时还想着对二十三分厂彻底放手不管的事儿，早就被俞其章抛得远远的，这么有成绩的分厂自己什么时候抛弃了？
王伟本来就是不注重团结，瞎胡搞，不然自己在位时怎么就没事儿，他一来就出了这么大问题？还不是领导能力不行，个人品质地下，特殊时期余毒未清。
“晓波同志，你刚才说的浣城的第二十三分厂，应该就是那个最近被当地的地方政府强行弄过去的永宏厂下属分厂吧？恩，难怪地方政府不顾脸面的要，这么优秀的厂放到哪儿都是立得起来的，部委领导下的企事业单位要是都这样，航空报国这四个字就不在是一句空话。”
就在俞其章在心里狠批王伟之际，会场内突然传来一阵浓重的江浙口音，语速不快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里面。
这声音一出来，众人一听立马就停止了议论，全部放在心里嘀咕，部委的主要领导居然也来了？
但下一刻，所有人就被主要领导的话给惊到了，没办法，这段时间部委跟某地方因为一个小分厂的归属吵得很是不可开交的事儿，大家伙都清楚。
只不过这点事儿对身在京城的部委干部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因为类似的事儿这几年实在是太多。
特别是一些效益好的企业，地方总想从部委弄到自己手里，好增加地方财政收入，所以这些年因为这事儿部委和地方是年年吵，年年杠，早就见怪不怪了。
吵赢了，部委得利，继续扶持；吵输了，立马抽干被弄走企业的大部分资金，停掉属于国家航空产品的特供工业原材料，把包袱甩给地方，自己轻松走人。
至于企业是死是活，从来不是部委考虑的第一要务，没办法部委下属的企业没有八千也超过了一万，要是各个都关心，部委不用干别的了。
所以也就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留下来咱们你好我好大家好，留不下死不死又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结果让人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部委连看上一眼都嫌浪费时间的小分厂，竟然能拿出这么多连部委都难弄到飞控计算机，这还是小分厂？超级大厂貌似都没这个实力吧！
不说别的，刚才部委领导的话就听看出一二，自始至终没说浣城的二十三分厂的半点儿不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二十三分厂所在的地方政府不要脸的挖部委的墙角，这么重要的厂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于是会场的部委干部们皱眉了，气愤了，甚至脾气暴的开始骂娘了，远在浣城的地方领导不幸被他们问候一个遍。
站在会场中央还准备继续往下介绍的郭晓波傻眼，自己参加的不是电传操纵的技术评估会？怎么变成了声讨浣城当地政府的批斗会？
便在这时主要领导再次发话：“大家静一静，今天的技术评估会我看就先到这儿吧，晓波同志，如果有时间就去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就听一阵起身离开的声音，但没过多久，主要领导的声音便从会场外徐徐传来：“还有俞其章，也一起过来吧！”
这是部委主要领导发现事情重要，要亲自了解情况啊，意味着什么？重视啊！
想到这里，会场内的众人顷刻哗然！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拒绝
部委主要领导重视。
短短的几个字，含义可就多了去了，要知道掌管着十几家科研机构，上万家企事业单位的部委主要领导哪个不是神经极为坚毅之辈，要是每一样都重视，那他们啥也不用干了，直接活活累死算了。
所以他们一般不重视，可一旦重视起来必然是对国内航空发展极重的大事。
能随便搞来连部委都棘手的飞控计算机，显然就是极重的大事，部委的主要领导重视自然理所应当。
然而吊诡的是完成这一壮举的不是身负厚望的研究所，也不是培养后备人才的大学校园，更不是举足轻重的超级大厂，而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小分厂。
这就让在部委工作的干部们很不可思议，于是不管是出于好奇的，还是想捞点儿好处的，亦或是别有用心的，都把注意力放到部委主要领导那间紧闭的办公室。
就等着被主要领导叫进去的郭晓波和俞其章出来。
“老刘啊，都说你的消息灵通，怎么二十三分厂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你说你要是早点儿弄到消息，何必让郭晓波捷足先登？”
离着主要领导办公室不远的一个小办公室里，黄治国坐在沙发上，郁闷的抽着烟，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埋怨着刘局长。
刘局长脸色发苦，一言不发，他现在也郁闷的要死，早知道永宏厂下属的二十三分厂这么邪性，他就不那么拿捏俞其章了，现在可好，想要找人家要点儿飞控计算机，人家俞其章搭不搭理他还两说呢。
“要我说啊，你也别想太多，郭晓波哪里我是把人得罪到家了，估计没戏，要弄也得从俞其章那里下手，技术评估会上跟他接触一下，这人还是挺识时务的，应该很有眼力，咱们再让原单位那边儿给他们永宏厂一些好处，几台计算机的事儿，他一个上级单位的一把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絮絮叨叨埋怨一大堆的黄治国，总算是絮叨到了正事儿上，飞控计算机这东西太重要了，不但对他原先的飞行控制研究所十分重要，对刘局长之前担任领导的福林航空配件儿厂也很关键。
要知道飞控计算机尽管前面有个“飞控”的前缀，事实上功能却不限于飞控，只要应用得当，此类计算机在其他领域也有不小的作用。
正因为如此，当技术评估会一结束，两人就凑在一起，商量怎么从二十三分厂那边弄些IBM的飞控计算机过来。
这不，听了黄治国的话后，刘局长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我之前对俞其章的态度不是太好，这人看着随和，可毕竟是一万多人的大厂领导，心思不太好琢磨，我觉得我去开口，俞其章多半不会搭理。”
“那就我去说，你那边提供方便就行，我就不信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部委同志，他俞其章还能折了我的面子？”黄治国信心满满，他这些年靠着电传操控专家的头衔儿，不说在部委横着走吧，一般人见了他都会礼让三分，开口求事儿更是没人敢拒绝，所以说这话时底气十足。
刘局长可没有黄治国那般书生气十足的二杆子精神，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想开口提醒一下黄治国，可话刚到嘴边，自己的秘书就赶紧敲门进来，告诉两人郭晓波和俞其章从主要领导办公室出来了。
一听这消息，啥话都没有出去跟人谈重要，于是黄治国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刘局长也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匆匆就出了门儿。
结果这一出去，才发现，嚯~~走廊里是相当热闹，求门路的可不止他们两个，秦红军，西北厂上来的老书记，东南厂上来的老厂长，全都围着刚从主要领导出来的郭晓波和俞其章乱哄哄的。
再加上黄治国和刘局长，开个部委中层会都够了。
眼看这么下去谁都达不到目的，黄治国便主动站出来，提议干脆就把旁边的刘局长办公室当成会场，开个临时会算了。
正当一帮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纷纷附和同意的时候，郭晓波却横了一眼傲气十足的黄治国，哼冷道：“要开会你们自己开，我手上还有不少事儿没办完，没工夫陪你们瞎扯淡。”
说完便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夹着公文包扬长而去。
“就倔脾气，半点儿耐心都没有，哪有一点儿搞科研的样子？”黄治国脸上有些挂不住，气咻咻的说了句怪话，便转过头看向剩下的人：“反正郭晓波也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大家伙儿……”
“劳驾，黄工，我过来就是找郭工的。”黄治国这话还没说完，秦红军便笑呵呵的打断他的话，然后示意黄治国让开，因为他挡路自己去追郭晓波的路。
黄治国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可同样是部委的高级工程师，秦红军无论学历、年龄还是背景都比他潜力大，黄治国不好得罪，只好脸色难看的让开了路。
秦红军冲着众人歉意的笑了下，便迈步追了过去。
这次黄治国没说怪话，而是转过身子就准备跟俞其章说正事儿，哪成想还没等他动弹，就见一个人影从身前略过，仔细一看不是俞其章又是哪个，连忙开口叫住：“俞厂长，别人走那是因为不相干，你这位正主儿干嘛也学外人？我们老几位找的可就是你。”
止住脚步的俞其章，连忙回头冲着黄治国等人呵呵一笑：“黄工您这顶高帽我可不敢带，刚才主要领导都说了，永宏厂今后只负责二十三分厂的业务领导，技术领导归飞行机械研究所，您要是想弄技术或是设备，得找郭工，不好意思，几位，我手上的事儿挺急，就不打扰了。”
匆匆的撂下一句话，俞其章转过头笑容就变成一脸大便通畅的爽快，你黄治国技术评估会上跟老子拽，让你丫的拽，求我，给老子滚蛋！
一边暗爽，一边脚步不停，很快俞其章就跟兔子似的一路小跑的没影儿了。
黄治国那个气呀，自打上调部委连个拒绝都没受过，结果今天可好，一连三个，直接把他的脸都快抽肿了，这也就罢了，关键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脸算是没了。
其他人可不管黄治国有没有脸，他们跟关心怎么能拿到飞控计算机，听说郭晓波管这事儿，于是一股脑的全都跑去追郭晓波，就连跟黄治国结成死党的刘局长也只是看了一眼风中凌乱的黄治国，跟着一帮子人身后也追了出去。
……
“呵呵~~要不怎么说部委那就是部委，真要认真起来，地方还是不行。”几天之后，庄建业拿着部委下发的红头文件，看完之后就拍给一脸担忧的林光华：“你自己看吧，咱们又多了个婆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扶持腾飞厂
庄建业递给林光华的文件是沈建伟刚刚送过来的，尽管这个红头文件给的是所谓的二十三分厂，但沈建伟却很清楚，在这件事上真正说了算的不是他这个挂着永宏厂党委委员名头的光杆儿司令，而是隔壁已经被王伟免职，成为名义上永宏厂普通干部的庄建业。
所以接到文件的第一时间，就赶紧的把文件送过来，让这位实际的一把手拿主意。
至于其本人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态度谦和，姿态很低，倒不是沈建伟想低头，而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他职务前缀再多，也改变不了光杆司令的事实，所以沈建伟看得很清楚，这场斗法他看着就好，千万别动歪心思，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果然，接到红头文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次没走眼，选择正确，连部委都没追究不说，还极力赞扬二十三分厂所取得的成绩。
至于什么成绩，沈建伟也不知道，不过人家部委都说有成绩，那必然是有成绩的，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文件后半部分内容。
首先是明确二十三分厂和腾飞厂的关系，责令将二十三分厂其正式更名为腾飞航空机械制造厂，算是正式确认了腾飞厂的合法地位。
其次是确定了腾飞厂的性质，部委间接领导下的国营航空制造厂，业务范围是飞机制造、精密机械加工以及其他一般性机械部件加工，行政级别也由原来的副处级，升为正处级，并建议厂里主要领导增补党委委员。
级别的提升到没什么，永宏厂其他分厂都是正处级，可后面的建议就不简单了，要知道永宏厂厂党委委员不管行政职务多高，有没有职权，都享受副厂长待遇，行政级别也是副厅级。
换句话说更名后的腾飞厂，明面上是个正处级的分厂，实际上却是只比永宏总厂低半个级别的准大厂。
要知道一个厂的行政级别从来不是看这个厂的级别定位，而是要看厂里主要领导的担任的级别，如果一个厂的级别是正厅，而厂长却是个副科，那这个厂也就能干副科的事儿；与之相反如果厂的级别是副科，而厂领导是副部，那干的事儿必然也是副部级别的。
这是现如今国内政企不分造成的独特现象，不过看到这一条的沈建伟吃惊的不是这个，他同样是厂党委委员，但领导的二十三分厂却是个空壳。
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关键还是看厂子的实力，显然腾飞厂的实力已经够了，够到连部委都予以确认，并加以扶持。
换句话说，部委等于是变向承认了腾飞厂的独特地位，以一种看似自洽合理的方式，给予腾飞厂进一步扩大的权力。
尽管沈建伟不知道部委为什么会宠着腾飞厂，但有一点确实很明白，从今以后，以前束缚在腾飞厂身上的枷锁开始被松开了一条缝儿。
果然，沈建伟这个厂里的老油条猜得没错，最后的责任归属，部委的文件弄得很拧巴，因为是间接管理，部委自然不能直接插手，所以就要用其他方法指导腾飞厂的日常工作。
所以在技术和生产上由飞行机械研究所负责指导；而业务往来和日常管理则由永宏厂负责；除去生产与业务外的其他方面统统交给浣城市来监督指导。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么多指导的，管理的，脑袋绝对会晕头转向，还枷锁被打开一条缝儿，又多了个婆婆，不被锁死才怪呢。
可在沈建伟看来，部委高明就高明在这个地方，国内现在天天叫着给企业放权，有的地方做得很大胆，权放得很开，骤然得势的企业一下子就飘了，经营状况每况愈下的比比皆是。
以至于那些放权的主管部门都被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到头来没一个好果子吃。
当然不能说放权不好，沈建伟也觉得给企业放权是个趋势，问题是怎么放，部委的办法就很好，通篇一个放权的字眼儿都没有，但弄得责任归属实际上却是起到了放权的效果。
一个企业最重要的就是生产和技术，把这一条归于一个科研机构，而且还是跟腾飞厂有密切合作的科研机构，部委的意思不言而明，那就是让腾飞厂自己管自己。
至于业务往来和日常管理，连最重要的生产和技术都被拿走了，还有什么业务往来和日常管理？充其量也就是个公文的上传下达罢了。
生产和业务两大块被分走，剩下的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所以地方上也插不进来。
只要腾飞厂的领导能力够强，利用政策中的夹缝闪转腾挪，其他厂梦寐以求的自主权就能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
对这一点，沈建伟没有半分怀疑，一个能把濒临破产的小分厂，做到如今的地步，庄建业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保证能把部委的最后一条发挥到极致。
然而就这么认为部委任由庄建业瞎折腾，也不尽然，虽然在直接管理上松了绑，但部委间接管理却能起到兜底的效果，如果腾飞厂太出格，部委只要出手协调，分分钟就能压住腾飞厂。
而且对上、对下都能有很好的交待。
正因为如此，看到这一点的沈建伟很是感慨，人家部委就是部委，跟人家一比，自己水平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难怪混了一大把年纪还闹个光杆儿司令，是有原因的。
总而言之这份部委的红头文件让他很吃惊，也让看完文件的林光华很吃惊，对此沈建伟觉得这很正常，任谁看了这份文件不吃惊才怪呢。
这扶持力度，不说绝无仅有吧，但在永宏厂的历史上却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足以写进厂史了。
可看靠在椅子上的庄建业似乎很不满意，沈建伟有些看不懂了，部委都这力度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想开口问下，结果没等他说，林光华就已经抢在他前面说：“老庄，知足吧，啊~~我一个书呆子都看出来，部委给你这么好的政策，值啦~~”
“瞧你那出息，一份红头文件就打发啦？钱啊，设备啊，厂房啊~~~”庄建业闻言就直起身子，冲着林光华数钱的动作：“虚头巴脑的东西给的到是不少，干货呢？干货呢？”
说完便又重新靠在椅子上，然后冲着目瞪口呆的沈建伟气急败坏的说道：“老沈，部委过来做工作的那几位还没走吧？方便的话，帮我约一下，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咱们太怠慢不好，礼尚往来嘛，没有礼留下，咱们以后咋往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底气
沈建伟听了庄建业的话，嘴巴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这架势，庄建业是不想让那几位轻松抽身。
问题是这么干好嘛，人家毕竟是部委指派的，得罪了不会有问题？
沈建伟很想劝一劝庄建业别太冲动，可看庄建业的样子似乎是铁了心，他自己这个光杆儿司令又跟庄建业隔了一层，不太好直接开口，就把目光投向了林光华，希望这位除了自己和庄建业外，唯一的一个有部委编制的永宏厂干部说句话。
林光华还真没让沈建伟失望，很痛快的就说了一句话：“记得把那几套进口的数控设备弄过来，能省去不少工装，效率上会提高不少。”
说完便把手里的红头文件扔到办公说上，说了声自己还有事儿，就跟沙发上的沈建伟道了声别，便哼着小曲儿，一脸轻松的离开了庄建业的办公室。
沈建伟差点没疯掉，这tm的是劝人的话嘛，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可这话沈建伟也就是心里想想，林光华在永宏厂时跟个发面团儿似的任人揉捏，可人家现在不但是在职研究生，更是腾飞厂的首席工程师，地位相当于永宏厂的总工程师，已经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厉害角色。
所以只能苦着脸向庄建业委婉道：“光华同志还是那样性如烈火，不过我觉得，他的话咱们还得仔细的考虑考虑……”
“恩~~林光华这么直白的表述是不对滴，我们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达成目的嘛，非要当面拍桌子骂娘，跟山大王一样抢来抢去，吃相就太难看了，我们腾飞厂一直都很明文，对上级单位和兄弟厂都很尊重。
所以老沈……你就安心把人约过来，都是航空系统的，有什么不能谈的，是不是？再说就是过来一起见个面儿，说说话，交流交流生产经验，如果你老沈这也要担心的话，那我就没话说了。”
庄建业刚开口，沈建伟还松了一口气，庄建业的脑袋还算清醒，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这哪里是说林光华的不是，简直就是在给林光华背书好不好，腾飞厂还文明，你们腾飞厂要是文明，怎么就把梁国栋、董城甚至是王伟玩儿的跟孙子似的。
只是这话心里说说还行，沈建伟绝不敢当着庄建业的面儿提半个字儿，更何况庄建业的话他也半点儿毛病挑不出来，跟部委派过来的人交流交流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儿，他一个光杆儿司令死皮赖脸的拦着，上下都没法解释不说，他这小身板儿也拦不住呀。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行，那我就去走一趟。”
……
浣城市招待所，三楼。
黄峰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来到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旋即房间的门便被打开，黄峰往里面一扫，周正的国字脸上呵呵一笑：“哟~~都在呀。”
“是呀，正准备去找你，你就过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人，名字叫马军，是部委某个科室的小领导，这次便是由他带队过来对腾飞厂做工作，顺带协调浣城市市委。
结果他这边正想着怎么把不听话的永宏厂吸干血，拆筋骨，吞完肉，然后甩完包袱扬长而去时，部委的红头文件便下来了，腾飞厂非但没被处分，反而还得到的提升和扶持。
这一下就让马军这帮来做腾飞厂工作的人陷入了尴尬。
工作是做不成了，因为很显然在部委层级几方已经达成了一致，不管腾飞厂在背后使了多大的力，马军他们这个旨在工作做的通就是朋友，做不通就敲骨吸髓的工作组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在待下去的必要，所以他们一帮人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顶着二十三分厂厂长名头的沈建伟突然找过来，说庄建业邀请他们一行人去腾飞厂参观，顺便与本系统的兄弟厂交流交流生产和技术经验。
一听这话，马军心立马就虚了，要知道这段日子他们的这个工作组虽然没把腾飞厂怎么样，可背地里却没少吞腾飞厂的好处。
大批的工业原材料也就算了，还有三台原本划拨给永宏厂的进口数控机床也被他们给截下来，理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荒诞，竟然是部委特批的精密加工设备不能流入地方企业。
所谓的地方企业指的是腾飞厂，问题是三台数控设备给的是永宏厂，而永宏厂是部委直属，根本就不是地方企业。
但工作组却不管这些，趁着王伟被腾飞厂折腾的欲仙欲死，管理层混乱，硬是截到手里。
如果腾飞厂真的成地方企业也就算了，工作组怎么做都有理由敷衍过去，反正那些设备他们也没私分卖钱，而是给了成功厂，站在部委层面他们非但没有过失，反到因为增强成功厂实力，还有可能弄些不大不小的政绩。
因此马军这帮人做得是心安理得。
可是现在腾飞厂非但没有成为地方企业，反而成了部委间接领导的准大厂，这也就罢了，理论上腾飞厂还是永宏厂的下属。
马军他们这段日子多少还是跟庄建业接触过的，那就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那几台设备个顶个都是能在航空领域发挥大作用的好东西，庄建业怎么可能放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不要？
所以一听邀请他们参观腾飞厂，马军就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庄建业，真要是捅到部委，批评什么的不会有，但却可能惹来一身骚，很不值当。
可要是不答应吧，人家的理由是交流生产和技术，拒绝的话一个看不起兄弟厂，破坏团结的名声就得扣在他的头上，这可是影响仕途的评语，马军的小身板儿还背不起。
于是马军愁，无奈，抓头发，只能把工作组的人都找过来，商量该怎么办。
黄峰一听，还以为是什么，竟然是担心庄建业把他们吃进去的东西再给要回去，当即哈哈一笑：“就这事儿呀，马科长你真的想多了，我跟庄建业早就认识，他这人很聪明，不会看不清形势的。
不说别的，他的无人机还得指着我们成功厂帮他制造零部件儿，他年底就要交货，不捧着我们，难道他想赔偿外商巨额违约金？
就算退一万步说，我们双方没谈拢，不指望我们了，可他又能把我们成功厂怎么样？难道我们还能指望他们什么？所以该怎么去，就怎么去，咱们不怕他。”
此话一出，马军等人彼此看了看，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一种叫做底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