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逢场作戏
“陛下，自古以来，魔法学院都是基斯里夫重要的组成部分，魔法学院的院长更是由每位沙皇亲自授权的。”
班达加皇宫中，罗德恭敬的站在大殿前，向帕维尔阐述自己的请求。
“不用再说了，就让卡洛琳来担任吧，反正我这边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她和丹尼斯关系也不错，相信卡洛琳可以管理好魔法学院。”
坐在王座上的帕维尔一脸悠闲，不过罗德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帕维尔骨子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他可以反对，但是看在丹尼斯的面子上，又不愿意反对。
“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帕维尔伸长脖子问到，小小的动作已然暴露出他的焦躁。
“我的国王，我打算离开基斯里夫，回到北境，另外，您已经登基成为基斯里夫沙皇，我也是时候卸任北境之王了。一个王国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王，这总会让人有非议。”
罗德如此平静的说着。但是，在年轻的国王心里，却早已掀起万丈波澜。帕维尔思索这个问题很久了，而今，不用他自己动口，罗德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这是怎样的胸襟，可以做到这样？帕维尔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心胸实在狭隘。他差点就要向罗德道歉了，最后还是吞了回去。不行，自己是国王，国王就应该有国王的样子！他对自己说到。
“你可以继续担任北境之王，北境需要你，北境的人民信任你，是你，保住了北境，这无可厚非。”
帕维尔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在罗德面前说尽好话。
但是罗德也知道国王心里那点小算盘，自己是如此了解他……
“我想，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基斯里夫需要稳定，一个王国出现两个王，总是不对的。我将回到北境，黑锤堡，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那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了。”
罗德开玩笑着说到。
“好吧，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了，你向丹尼斯说过这件事吗？”
怕维尔正襟危坐，摆出一脸诚心的样子。
“还没有，我随后会跟她说的，相信她也会理解。”
罗德说完，帕维尔心里又笑了，什么事都先与他这个国王商议，这表明眼前这个老丈人把他这个女婿摆得很正。国王、岳父、女儿，三者之间的关系他是处理得如此恰当，让帕维尔感到无比舒适，这种舒适，连其他大臣和贵族都无法满足他。
“还有一点，国王陛下。”
“你请说。”
帕维尔的态度明显比起初时好上太多。他望着罗德，心里满是欣喜。仿佛只要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自己必然会答应。
“我虽然主动卸任北境之王，但是，你必须将北境视为基斯里夫的领土，当有外敌入侵，或者发生天灾时，我希望你可以第一时间提供支援。卡特琳娜在位时，北境多灾多难，然而，没有一次，北境人民等到基斯里夫的援军和援助。他们靠自己熬过来了，我希望你和卡特琳娜不同。”
“当然不同！卡特琳娜就是一个血腥残暴的怪物！我绝不是那种人！”
帕维尔差点就要站起来了。在首相福格斯的眼神示意下，这才稳定了情绪。
“总之，你可以放心。我向你保证，北境和都城一样，都是基斯里夫的国土，作为国王，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子民。”
帕维尔双手靠在扶手上，信誓旦旦的保证到。
……
“哼，真是一出好戏啊，卸任北境之王，这个时候，称不称王对于罗德来说，还有区别吗？即便他卸任北境之王，北境之民依旧认他为王。军团依旧听命于他……”
从皇宫中出来，大臣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谁都看出来了，这不过是一场戏剧而已，只有帕维尔当真了……
“要我说，将卡洛琳安排在魔法学院当校长，这才是有实权的位置。”
“帕维尔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他或许自己都没察觉吧，就算有，碍于王后的情面，他又能说什么呢？罗德的请求是如此合理，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帕维尔没有反对的理由。”
马车内，克劳伦斯伯爵小心低语到。
“软弱有时候并不是一种缺点，它可以保命；相反的，太过刚硬，在某些情形下，却是缺点。试想一下吧，若是帕维尔如他母亲一样刚硬，你觉得坐上王位的人，还会是他吗？”
库里奇伯爵笑到。对于这场戏，他们可谓看得再清楚不过了，而接下来，要巴结谁，其实早已明了……
……
皇宫深处。
“真的要走吗？父亲……”
静谧的房间内，丹尼斯依偎在自己父亲怀里。她有一万个不舍，但是又不能左右父亲的决定。就像当初父亲不能左右她的决定一样。父女同心，连性格却也是一样……
“嗯，基斯里夫需要稳定，古老的东方，流传着一句谚语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什么意思？”
丹尼斯抬起头，一脸好奇的问着。
“意思是说带兵打仗，征服容易，征服后要守住领地，保证稳定，却不容易。”
罗德安抚着女儿，笑着回答到。
“眼下的情形正是这样。要稳定基斯里夫，并不容易。内战带来的大量伤亡，土地荒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粮食减产，许多平民还在挨饿，这些都是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内战是结束了，但是整个基斯里夫却千疮百孔。平民得不到温饱，依旧有暴乱的可能。现在，整个基斯里夫的粮食进口几乎都从厄仑格拉德港口进出，说白了，那里就是基斯里夫的命脉，保证了厄仑格拉德的稳定，就是保证了基斯里夫的稳定。”
“还有，南方各地在经历了卡特琳娜一系列的压榨之后，也自身无力了，不能要求他们太多，这些领主也需要一些喘息恢复的时间。总之，整个王国其实还是十分虚弱。我们只能一起将它维护，稳定好。我希望你成为女孩，但是你却想成为王后……既然做了决定，就只能去承担。这或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罗德叹息到。
丹尼斯沉默不语，父亲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但是正如父亲所说的，今天的路，也是她自己选择的……
“我要离开了，下周就走。有件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我知道，卡洛琳的事……”
“不，不是她的事。是关于情报网。”
罗德说完，丹尼斯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不解。
“从卡特琳娜被杀那天开始，我就让弗兰带人去收管那些游散在基斯里夫境内的秘密警察，他们群龙无首，正需要一个首领。我将他们重新聚集了起来。现在，这支队伍正式交到了你的手里。相比于鼎盛时期，人数少了许多，但是，你若是想在皇宫中站稳脚跟，就需要它。这件事帕维尔也不知情，你可以放心领导他们。”
罗德的话让女儿丹尼斯大吃一惊，看起来父亲离开基斯里夫的想法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是经过多方准备和筹划的。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不要将秘密警察当做一杆枪，它只是你的眼线，当初卡特琳娜犯下的错，我们绝不能再犯。不要让这支队伍成为散布恐慌的源头，民众和贵族们以为它不见了，那么，就让他们一直这样认为下去。秘密警察，这是秘密。”
说完，罗德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丹尼斯从惊讶中渐渐缓过神来。她以为自己可以，殊不知，在成为王后的路上，依旧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
第262章 启程
基斯里夫大公、北境守护者……
离城这天，数万民众涌上街头，送别罗德，不是凯旋式，规模却胜过凯旋式。帕维尔适时的封罗德为大公爵，保住了他在民众中的形象和威望。但是，谁才是民众心中的王国守护者，却早已明了。
同时被封赏的，还有在基斯里夫战役中表现优异的北境士兵们，从领主到骑士，再到最普通的士兵，帕维尔一一封赏，算是对勇士的尊重。
“看吧，他才是得胜者，像征服者一般，得胜而归。但是，他到底征服了什么？难道是征服了基斯里夫吗？”
沙皇大道旁的豪宅阳台上，贵族们窃窃私语着。朝代的更迭如此之快，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是冰雪女王卡特琳娜的天下，如今，却是大变样了。当初追随女王的人，在王国内担任重要职务的人，如今都已不见。班达加皇宫依旧在，只是，里面的面孔却都是全新的了。伟大的三神神选者罗德?劳恩就像征服者一般，轰轰烈烈而来，又轰轰烈烈的走。似乎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有欢呼，就有追随者。
……
漫长的沙皇大道贯通基斯里夫城南北，像一把尖刀将整座城市一劈为二，正中央便是班达加皇宫。宽阔的沙皇大道两侧此刻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喧闹不已。而罗德却想起两个月前在这里发生的大战。那场战役，是生者与死者之间的战斗，数不尽的亡灵聚集在这条大道上，它们嘶吼着扑向疲惫不堪的北境联军。士兵们在挣扎，在抵抗。火炮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溅起的血肉飞到两三层楼高……从来没有哪一场战斗像那天那样疯狂，那样血腥。
想着想着，罗德脸上骤然无光。因为，将来，会有一场更残酷，更血腥的战争等着自己，等着所有人。
“罗德！”
从岔路口驶来了一队骑兵。那是弗拉基米尔和他的儿子鲍里斯。
老将军身穿银白色的铠甲，身披红色披风，阳光下，神采奕奕。无法想象的是，两个月前，父子两还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浑身脏污。
“弗拉基米尔，老朋友。”
罗德让战马停步，望着这对特意来送行的父子。
“伟大的英雄，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应该在都城里多待一阵子。”
弗拉基米尔说到。
“北境更需要我。厄仑格拉德更需要我。我在那里比在这里作用大。基斯里夫有国王，有你们。”
罗德话里有话，弗拉基米尔显然是听出来了。他心里几分忧郁，几分惆怅。弗拉基米尔知道自己这位国王是一个怎样的人，帕维尔并不具备一个王者应有的品质和能力。但是，就像罗德所说的，若有一群人全力辅佐，却也不是不能将基斯里夫维护好。但是，罗德，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弗拉基米尔不禁问自己。答案或许只有罗德自己知道。
“下一次我们再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弗拉基米尔笑着回到。
“会在见面的。”
罗德笑着说到。
“白熊领主，我可以和你一起北上吗？听说北境在重建长城，我想去看看。”
弗拉基米尔之子鲍里斯?博卡突然插话进来。但很快被他父亲打断了——
“胡闹。你的职责是守卫都城，而不是随心所欲去旅行。”
“父亲……这不是旅行，北境是整个基斯里夫最危险的地方，那里是抵御混沌和各种异兽的最前线，只有在北境战斗过的人，才能真正的称为基斯里夫战士。我想，我迟早要有那么一天……”
鲍里斯自信满满的说到。却迎来了父亲最严厉的训斥——
“那里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这座城市，沙皇，还有王后，才是你应该保护的。北境有北境的战士守护，试炼的地方有的是！”
弗拉基米尔严厉的训斥到。
“我的老朋友，让他去一趟北境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鲍里斯还需要历练。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亲自带着他。当然，这前提是你同意。”
罗德笑着说到。
“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是决定将鲍里斯留在身边。他还需要学习，在没有足够的积淀之前，他不能去北境。”
弗拉基米尔礼貌客气的回答着。罗德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倒是年轻的鲍里斯站在一旁，目光由期待变得失落。他还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攀登巨魔雪山、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见到猛犸战象、冰霜巨龙……而这些愿望看上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了。
……
班达加皇宫，沙皇帕维尔的房间。
雨水顺着石壁从皇宫的屋顶滑下，白熊领主、诸神之子罗德走了。基斯里夫城、皇宫再次回到了往日的清冷与寂静。帕维尔精神疲惫的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丹尼斯走过来，轻柔的给自己丈夫摁着肩膀。
“你父亲走了，这座城市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
闭着眼睛，帕维尔意味深长的感叹着。他已然从罗德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母亲卡特琳娜的影子，似乎自己又被压在某人脚下，成为影子一般的存在。只是，罗德和卡特琳娜终究不同，帕维尔一次次怀疑自己这位岳父，又一次次否定自己，若不是罗德，也没有自己的今天。当他看着丹尼斯时，更加懊恼自己的小肚鸡肠。而现在，他再次念叨到，只是，说者已无意，而听者，却又听进去了……
“冬天快来了，安静是正常的，等过了冬天，自然又会忙碌起来。父亲离开这座城市，但是他向我保证，到了厄仑格拉德，他会全力保证基斯里夫城的物资和粮食供给，保证我们度过这个冬天。”
丹尼斯温柔的说着。帕维尔不由得握住了女神的纤纤细手，丹尼斯对于他来说，就是女神……
“我真是幸运，有你，和你父亲，他不像那些肮脏的贵族佬，还有那些不敢说真话的废臣。我在这个位置上，感觉每天见到的，都是虚伪的面容。”
帕维尔抱怨到。那是真的抱怨，丹尼斯听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和帕维尔认识这么多年，她对这个男人的脾气和性格早已了如指掌。
“你是国王，国王便是如此……”
她说到。
“对了，你嘉奖了在战争中做出贡献的北境士兵和将军，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有一些人，你似乎忘记给予奖赏了。”
丹尼斯走到帕维尔面前，蹲下来，笑着问到。
“还有谁？弗拉基米尔父子、雪鹰老兵、那些追随我的骑士、北境军队……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漏掉了？不要告诉我是黑玫瑰骑士团，那些帝国佬不属于基斯里夫，而且我也很讨厌他们，鬼知道他们帮助罗德的原因是什么，我就不相信仅仅是为了在基斯里夫重建摩尔教。”
“当然不是黑玫瑰骑士团，他们属于帝国，不属于基斯里夫。我们最多赠予礼物表示感谢，封赏肯定不是你来做。”
“那还有谁？”
“来自北方的那帮矮人。”丹尼斯提醒到，“他们可是为了这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这场战争原本不关他们什么事。但是，他们还是来了。如果说北境为了生存，为了推翻血腥女王而战，那么，矮人们的战斗则更加无私了。就冲着这点，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奖励他们什么？从而表示感谢。”
丹尼斯站起来，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位丈夫。
帕维尔恍然大悟，他的确漏掉了这些人——这些矮人。
“噢，你不说我的确忘了。”
帕维尔大呼起来，随即又陷入沉思——
“但是国库很紧张，嘉奖完北方军的战士和我的骑士们，已经无力再拿出更多。或许明年的情况会好些……不知道，总之，卡特琳娜为了战争，已经掏空了国库……”
“我觉得你可以效仿黑锤堡的做法。”
丹尼斯说到，她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葡萄酒，倒满两个玻璃酒杯。
“矮人们重视荣誉，喜欢被人吹捧，虽然现实，但是不像人类那么现实……资金不够的话就给他们建个纪念碑什么的，再然后，可以在基斯里夫城内划出一个专门的区域，供矮人们居住和使用。以矮人的战争英雄命名。这样，可以极大的满足矮人们的荣耀心。每个矮人都可以吹嘘自己，是基斯里夫的解放者之一。就让他们在酒馆里吹牛喝酒吧，至少比真金白银来得便宜。”
丹尼斯说着，将酒杯递给了帕维尔。国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尽管帕维尔也想自己想出什么点子，但是无奈自己的思维似乎总是慢一个节拍。他笑了笑，继续听丹尼斯聊下去。
第1章 海因里希之乱
冰冷的雨水淅淅沥沥的敲打在车棚上，落在田野里，除了国王大道，乡村小路皆是一片泥泞与坑洼。
阴霾的天空下，进城的队伍被拉得老长，好似一条蜿蜒前行的青蛇，在平坦的大地上前行。队伍最前方，是领主贝尔托。斑白的头发已经爬上了他的两鬓，剑痕与刀伤布满脸颊，岁月无情的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只是，对于老骑士来说，这便是他荣耀的象征。
许多年了，自从上一次莫古尔入侵到现在，这个国家都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火。而今，他们终于又迎来了一场考验。强大的死灵法师海因里希从南面对骑士王国发起进攻，数以万计的死尸被从地下召唤出来，在海因里希的带领下席卷了巴托尼亚南境。数座城镇和村庄沦陷，死去的人被重新复活，成为亡灵军团的一员，继续北上。
公爵卡尔卡松集结并率领自己领地内的军队前去迎击这股黑暗势力，却被死灵法师海因里希徒手撕碎。至此，这股黑暗势力才引起了巴托尼亚全境的注意，国王查尔斯紧急召开军事会议。作为王国的一方领主，贝尔托在一周前得到了信件。
时节进入冬季，巴托尼亚的冬天不像帝国那几个北方行省，更不像北国基斯里夫，在这里，即便是隆冬时节，雪花也并不常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冬雨。
塔林纳姆已经许久没有再来到这里了，哥隆尼，巴托尼亚王国的首都。
几个小时后，恢弘的城墙便屹立在两人面前。
领主贝尔托做出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队伍放缓了脚步，最后排成一条直线。跟着平民和商队一起进入城市。雨水拍打在人们身上，可以看到，大多数人脸上那疲惫而低落的情绪。
贝尔托驱马向前，他不想因为周围人的低落情绪而影响自己，尽管世界如此黑暗，但是作为领主，他必须展现出积极阳光的一面。
贝尔托记得三年前，莫古尔入侵，那时候全国的领主和骑士们几乎都来到了哥隆尼。那场面，宛如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而现在，威胁同样在，只是，来响应国王号召的骑士和领主们却有些稀少。或者姗姗来迟。
是死灵法师、亡灵军团的威胁不够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贝尔托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只要是国王有令，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到。
……
“啊，贝尔托，好久没看到你了，三年了？三年了吧，上一次我见到你，还是在莫古尔入侵结束之后？”
国王大殿中，国王查尔斯热烈的接见了这位南方来的领主。应该说贝尔托的爵位并不高，领地也不是什么富饶之地，但是查尔斯却以最热烈的姿态迎接了他，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或者说胜过老友，更像父子……因为贝尔托曾经救过国王的命，在黑水河战役里。查尔斯永远不会忘记，在绝境中，是谁手握长枪银剑，冲入乱军中，保护国王。
“是的，国王陛下。”
贝尔托说完，低头行礼。
“好了，别这么麻烦了，来，过来，让我看看你。”国王摁着贝尔托的双肩，“你又瘦了！”他说到。
贝尔托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随即将话题转入正轨——
“我听说了，海因里希……”
国王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所以我召集你们来。虽然这个死灵法师目前还没有污染到这里来，但是，它的危险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当年的莫古尔入侵。”
“我的国王，我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也听到了一些，似乎其他领主还没到？”
贝尔托接话到。
查尔斯摇了摇头，和贝尔托一样，疲惫爬上他的额头，他像一头年迈的狮子回到王座上坐下——
“他们都来了，只是还在路上。当然，你说对了一半，他们的确慢了。没有意识到这次死灵军团的威胁性，三年，仅仅三年的和平时光就让某些人安于现状了。唉……”
国王的叹息颇有几分悲凉的意味，但是贝尔托看出来了，让老国王真正感到疲惫和力不从心的，不是他的号召力，而是他的年龄……是的，他已经老了，而王子似乎还没成熟……外界繁杂的声音他已经听到了，却无力改变什么。舆论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鼓舞民心，也可以蛊惑人心。
“先不说其他人了，他们都会来，今天不来，明天也会来，明天不来，最后一周后就会聚齐。”
“你身后这位是塔林纳姆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查尔斯的目光透过贝尔托，落在了老领主身后的年轻人身上。塔林纳姆被这番礼遇震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国王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有些受宠若惊的塔林纳姆连忙行礼，“是的，陛下。我是塔林纳姆。”他回答到。
“勇敢的侍从，我见过的最忠诚，最勇敢的侍从。”
国王赞扬到。受到如此称赞的塔林纳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和你还有点像……”
国王看了一会儿，笑着对贝尔托说到。
……
三天后，会议如约而至。虽然稍稍来迟了一些，但是正如国王查尔斯所说，它总会来的。只是稍稍迟到了一些。
偌大的国王大殿依旧没有装饰，只有一条长长的密细地毯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国王宝座脚下，几乎整个王国的公爵都来了。在这群骄傲而实力强大的公爵们面前，贝尔托只能站在外围，论阶级，他只是伯爵，在他上面，还有侯爵，而后才是这些大公爵们……但是，地位的悬殊并没有让这些大公爵对这位老骑士报以轻蔑的目光，相反的，所有人都知道贝尔托在黑水河战役和永恒森林保卫战中的功绩，也知道国王对他的欣赏和器重，所以，十三公爵投来的，更多是尊重的目光。
而无论是尊重的，或是不屑的，蔑视的，贝尔托都无所谓，他执行的，是国王的命令，响应的，是国王的号召。履行的，是自己的义务和责任，除此之外，无关紧要。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当最后一个南境侯爵走进大殿后，国王查尔斯坐在王座上，高声说到。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人群纷纷将目光转到老国王身上。他们看到的，查尔斯尽管两鬓白发，皱纹密布，但是依旧充满了王者之气。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如此有分量。
“它们来了，布雷加纳斯在一夜间被夷为平地，尸体被复活，重新站起来，加入了死灵法师的军队。海因里希，黑暗的死灵法师，他每攻占一个地方，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这些死去的人在当天或者第二天就会重新站起来，成为亡灵军团的一员。”
国王凝视着大殿中的大理石地板，说到——
“你们都听说了卡尔卡松公爵落败的消息，是的，他率领领地内的骑士和士兵抵挡海因里希的侵略，然而，一天之内，上千名士兵再遭屠戮，卡尔卡松本人和他的骑士们也被杀死，钉在了布雷加纳斯郊外的木桩上。”
“这是公然的挑衅！”
巴斯托捏公爵愤怒的低吼到。
“所以，我召集你们来，就是为了商讨对策，一起迎击这个黑暗的死灵巫师。巴托尼亚建国至今，从来没有哪一刻在安逸中度过，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有。勇敢的骑士随时准备战斗，保护他的子民。这是我们的职责，这是我们的荣耀！”
国王查尔斯用洪亮的声音说到，他像一头雄狮，尽管年迈迟暮，却依旧骄傲而不屈。阳光透过七彩的水晶窗洒进来，照耀着王座，也照耀着年迈的国王。
“我听说海因里希不是一个普通的死灵法师，他行踪不定，神出鬼没，死灵军团的行军路线诡异，他们不需要补给，不需要食物和水，可以长时间的急行军，出现在巴托尼亚境内任何地方。如果我们集中兵力，未必可以抓到他，还有可能因此失去更多的地方。没有骑士和领主的保护，农民们毫无自卫的能力。”
坦科雷德公爵随即提出了质疑，相比于其他几位领主，这位年轻的领主奎纳利斯显得更加冷静而理智。没有人教诲他这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坦科雷德和他的父辈们不同，遇到事情时更加沉着冷静，有时，是常人无法忍受的冷静。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更多的援军，来驻守整个边境，一旦有敌情，就迅速出击？”
贝尔托插话到。没有人因为他是个小领主而轻视他，相反的，几位大公爵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如果我们有的话。”
坦科雷德回答。
“问题是没有。”
巴斯托捏公爵直截了当的阐明了事实。
“木精灵呢？他们不会出兵吗？”
大殿中响起了纷杂的质疑声。
“不要告诉我，精灵不会出兵。野兽人大举入侵埃索罗伦的时候，我们的骑士远征森林，支援过他们，现在，巴托尼亚有难，不要告诉我，木精灵不会帮忙？他们要袖手旁观吗？”
质疑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坦科雷德站起来，大声说——
“我向他们请求过支援，但是正如你们说的，精灵们拒绝了。”
呼……
坦科雷德话音刚落，唏嘘声传遍整座大殿，领主们纷纷谴责自己这位森林邻居的冷漠和无情。
“为什么？”
直到贝尔托站出来，大声提问。
“现在是冬季，是木精灵最虚弱的时候……”
坦科雷德回答到。他的领地与木精灵的家园埃索罗伦森林接壤，对于木精灵的习性，坦科雷德公爵可谓知根知底。
“虚弱？这就是他们避战的理由吗？那么，我们虚弱的时候，我们也可以闭门不出，是吗？”
巴斯托捏公爵大吼到。
“虚弱只是其中之一，事实上，木精灵一直到现在，还没能从上次莫古尔入侵的伤痛中恢复过来，森林仍然存在污染，几年来未曾彻底消除。”
“总之，指望那些精灵是不可能了。”
公爵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嘲讽。年迈的国王听出来了，这份不满，早已根植于心，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第2章 悲惨世界
恢弘的城市，整洁的街道和热情洋溢的民众？不，没有的。当罗德的人马返回北境时，这里一片冷清，和都城无异。人们在战争中变得贫穷，整个国家都在内战中变得贫乏不堪。疲惫与痛苦写在每个人脸上。唯有少数军火贩子、奴隶贩子还有做死人生意的奸商在战争中大发横财，大多数人，生活都已返贫。
不举办凯旋式，不举办庆功宴，低调回城。甚至连总督阿尔维斯都不知道北境之王已经回来了，嗯……不再是北境之王了，而是基斯里夫大公爵。不过这无所谓了，不过是一个名号而已，谁都知道罗德?劳恩永远是北境的大领主，永远是北境的精神领袖。
罗德和塞尔塔骑着黑马，行走在前面，身后，是五十名北境骑士。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一行人身上，将罗德的斗篷染成了白色。塞尔塔的熊皮大衣同样也是白花花的一片，战马似乎因为承受不住背上人的重量，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喘息。
行人来来往往，只觉得这队人马不简单，至于具体身份，并无人知晓，没有人会将眼前这个身着朴素的男人和北境之王联系在一起，亲眼见过罗德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在脑海中只觉得白熊领主、北境之王、吸血鬼终结者罗德?劳恩，应该是一个非常魁梧强悍的男人，他的回归必然会有盛大的凯旋仪式……
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关注，罗德才看到了真实的一面。就如阿尔维斯来信中写到——北境就像一块干瘪的海绵，内战将它最后一滴水分挤干。骨瘦如柴的孩童到处流浪，别说上学，温饱都是难题。乞丐用能找到的一切破布废料裹身，以度过这严酷寒冬。罗德知道，这里的乞丐是真的乞丐，绝非那种月收入过万的职业乞丐……
队伍走过狭长的街道，在厄仑格拉德市政大厅前停了下来。
……
“罗德！不敢相信，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市政大厅中，当阿尔维斯匆忙赶来时，罗德已经站在大厅落地窗前等候多时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屋内，为墙壁增添了几许暗红色的条纹，好似鲜血……想当年，厄仑格拉德的统治者们便是在这里被屠戮的，血色曾经染红这座大厅的地板，又被擦干，然后，再次被染红。阳光下的罗德只觉得心情沉重，内战以北方军的胜利而告终，然而，整个王国支离破碎。一如这座城市，看上去繁荣，但是对比十年前的厄仑格拉德，已是不能比的。
“呵呵，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罗德转身，开着玩笑着回答到。
“我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我又不是神……我只知道半个月前你从基斯里夫启程，返回北境但是没想到你就这样回来了……当然，你如果不想让我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再说，我也不敢知道。”
阿尔维斯绕着口舌走过来，他并没有瘸脚，但是腿短如手，走路时给人以一种瘸脚的错觉。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知道的？”
“多着……”
阿尔维斯踮着脚尖，露出一脸坏笑。
“好了，不跟你闲扯了。厄仑格拉德的情况我已经都看到了，看起来你这个总督不称职啊。”
罗德调侃到，他知道这不是阿尔维斯的责任，换做是别人，只怕会比眼前的情况更糟。
“治理城市比管理城堡要难得多，而战争时期稳定城市比平时更是难上百倍，如果我会领兵，我宁可去前线。”
阿尔维斯说着，径直走到书桌前，说着，就要去拿酒水。
“你该戒酒了。”
罗德打断了他。
这次是认真的。
“好吧，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暂时不喝。”
阿尔维斯笑到，随即放下酒瓶，走了回来。
“大到显赫贵族，小到流民难民，每当有处理不了的事，都堆到我这里，你没看我这两年老了许多吗？”
说完，阿尔维斯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头发都掉了一半，这样下去，连妓女都不喜欢了。”
“不，有钱就行。”
罗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也对，不过我，没钱。”
阿尔维斯眨着眼睛回到。
“我知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想振兴北境，振兴厄仑格拉德港。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继续停留在罗德身上，“但是，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比当初复杂得多。”
罗德回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年，黑锤堡大发展时，阿尔维斯管理的不过是一座城堡，人口最多不过三万人。而今，他管理的，是厄仑格拉德。城市和城堡是两码事，单单人口上面，厄仑格拉德就是黑锤堡的好几倍，更别说它是基斯里夫北方最重要的贸易港，新旧势力盘根错杂，城市规模一大，各种问题也接踵而至，卫生、拥挤、治安、贫富差距等等一系列问题都比黑锤堡严峻得多。加上内战的这两年里，作为后方总管的阿尔维斯还必须为军队筹集军饷和粮草……罗德猜测他的酒瘾就是这段时间内养成的。
如今的北境，已经不是昔日在地图上指指划划就能建设好的。
“好了，我累了，需要休息一阵子先。”
罗德做了一个手势，连日来的旅途劳累写在脸上。
“我这就让人将房间打扫干净，你会喜欢的。厄仑格拉德的旅馆绝对比基斯里夫城的要好。”阿尔维斯眯起双眼笑着说到，他打了一个响指，仆人便小跑着来到身边，“把市政厅顶楼的房间整理下，两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一间没有灰尘的房间。”阿尔维斯吩咐到。
“对了，既然回来了，我想，有个人你是不是该去见见？”
阿尔维斯前脚已经走开，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对罗德说到。
“我知道，该见的时候我会见的，也请你不要将我回来这件事告诉除你之外的任何人。”
罗德的表情陡然严肃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在黑锤堡时让矮人工程师们造的收割机还真好用，节省了不少人力畜力，我一直在让技师们继续改良，现在，厄仑格拉德郊外，五分之一的土地已经被这些大家伙承包了。”
阿尔维斯自信昂扬，这算是回来到现在罗德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也是阿尔维斯真正露出笑意的时刻。
“继续保持，机械化是必然的，我们输给帝国太多，不仅是资金，技术，还有人们的思想和观念。”
罗德说到。
第3章 相聚
多年未见，当罗德来到莱安娜工作的地方——莎拉克修道院前时，不由得有几分紧张与忐忑。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有些情感就是这样不公平，所爱之人并不一定爱你，付出与被付出永远不成正比。世界充满矛盾与不完美，这便是真实的世界。
罗德忐忑，不应该去面对她吗？但是迟早又要面对。莱安娜跟着自己一路走来，从黑锤堡的修道院院长，到现在的厄仑格拉德医学院院长，莎拉克祭司长，她的职位十分重要，掌管着整个厄仑格拉德的卫生和医疗，又兼顾莎拉克女神的信仰传播，她不仅是院长，还是民众心中的白衣女神……所有无药可治，无路可去的病人患者最后的希望便是她。同时，她的位置是实权职位，若是发生**，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可以说，莱安娜和阿尔维斯两个人共同撑起了这个大后方。
正是因为身份特殊，罗德才要更加小心的处理与她之间的关系。这是不可以随性而为的感情。若是让女人投入却得不到回报，后果十分严重，加上卡洛琳的关系，罗德知道，自己只能和莱安娜保持距离。
天色渐灰，当女祭司踩着轻柔的步伐从修道院内走出时，罗德叫住了她。
“罗德！”
莱安娜被眼前一幕惊讶到了，她欣喜若狂的叫出了心里人的名字。这声音，饱含惊喜、渴望、又带着哀伤与无奈。她几乎小跑着奔向罗德，在距离男人只有几米的距离时忽然又停下脚步，慢慢走来。
罗德看出来了，那复杂的情绪宛若来回翻滚的波涛，在莱安娜心里搅动着，搅动着她那颗倔强、敏感的心。同样心里复杂的，还有罗德自己……
自己该去抱抱她？不，不行……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又不能表现得太冷酷，否则，显得太无情……纠结思虑之后，罗德伸出自己长满老茧的右手，握住了莱安娜细嫩的小手，这个动作是如此优雅，充满绅士的味道，既不冷漠，也不暧昧，刚刚好。是的，刚刚好……
“好久没见。”
他问候到。
莱安娜被罗德握住的手感到又热又糙，却恋恋不舍，不想从这个男人手里抽开。她抬起头正眼看这个高大的男人，他比记忆中又沧桑了一些，胡渣还没来得及剃干净，布满了嘴唇周围，他不算最英俊的那个，却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她看着他，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
“是啊，好久没见，没想到你会这样出现。”
莱安娜恋恋不舍的抽开了自己的小手，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并肩行走在修道院的花园内。好似当年他们一起走在冬泉河河畔那样。
“我想过了，没必要举行什么凯旋式，那是劳民伤财，内战让基斯里夫的民众饥贫不堪，再办这样的仪式着实是一种浪费。民众不会因为一个凯旋式而铭记你，真正铭记你的，只有你为他们切切实实做了什么。”
罗德平静的说着，莱安娜只是认真的听，她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并肩散步的时间并不多，她想珍惜这碎片的时光。
“我听说那天在班达加皇宫前，数不尽的亡灵冲击着北境联军的防线，而你，带着不到一百名骑士，冲进皇宫……卡特琳娜差点就杀了你。”
“差很多，我可是神选之人，她没那么容易杀我。再说，生死有命，诸神在上，他们若是想让你活，你便能活，他们若是想让你死，凡人再厉害，终究难逃一死。”
罗德笑着回答到。这算是罗德自己的人生感悟了，年轻时总以为自己很牛逼，其实人到中年回头一看，自己不过也是命运之神指间的一枚棋子罢了。
“好了，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说说你吧，这些年怎么样？”
话刚出口，罗德便后悔了，自己真是直男，不懂得如何和女性聊天。不用问，也知道莱安娜过得不好，工作压力巨大，又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肯定过得不好……
“一般般吧，每天都要救治不少病人，还有那些从前线运回来的伤者。我的双手不知道已经染过多少人的鲜血。”莱安娜自嘲着。他们走过一处回廊拐角，女祭司坐了下来。“不过我们都在履行自己的义务。”
“对了，卡洛琳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莱安娜忽然想到什么。
“没，我说服她留在基斯里夫，担任魔法学院的院长。丹尼斯嫁给了帕维尔，成为了基斯里夫的王后，但是这个王后并不好当。尽可能的安排一些人在她身边，也是为了保护她。当然，反过来，丹尼斯也在保护卡洛琳，她在魔法学院可以发挥的作用比回到北境大得多，时代不同了，卡洛琳不再是海德堡领主那么简单，丹尼斯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无忧的小女孩了。直到前不久，我才看清这个事实。”
罗德聊到。
“那么，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常住吗？不走了？”
莱安娜望着眼前的男人，认真的问着。这样问并没有一点问题，于公，很正常，北境之王到底是留在北境还是返回都城，常人都应该会关心。于私，朋友之间这样问也没问题。
罗德只能望着她的眼睛，半天才回到——
“暂时在这里，将来，或许还会回去。”
莱安娜笑了笑，只是眼里那失望的情绪却无法掩饰。
……
厄仑格拉德海港，多年前，当马克西米安还是一个年轻人时，他曾经来到过这里。那时候，厄仑格拉德还是未经战乱，港口是密密麻麻的船只，码头边无数的桅杆像千万把利剑，直插云空。热闹的人流一波又一波的涌上岸，在环港大街上流淌。而今，当他再次来到这座城市时，已然是另外一副景象。
原本洁白的城墙被数次战火熏得焦黑，港口依旧停泊着不少船只，只是，少了那些海外商船的身影，记忆里高等精灵的商船如今已不见了踪影。还有那些来自远东的商船，同样寥寥无几。
街道上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只是，完全没有了当年的热闹与繁华，还有，人们脸上，显然多了几分疲惫与贫苦。他看到远处的工厂里在冒着浓烟，显然，在新领导者的带领下，基斯里夫正在兴建属于自己的重工业。眼前的景象和马克西米安想象的差别并不大，甚至说还要好一些。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的首都在遭受两次大规模战乱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至少，厄仑格拉德看上去还是保留着原来的框架。它就像一头倔强的北方狼，浑身伤痕累累，却继续坚持在自己的领地上，发出属于自己的铿锵之魂。
“大人，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您。”
船头，马克西米安的贴身侍卫、奥斯特公牛卫队的队长沃尔米尔皱着眉头说到。作为马克西米安的护卫队队长，他和大领主、选帝侯马克西米安可谓是亲密无间，虽说地位上差距甚大，但是私底下毫无隔阂。
“问吧。你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马克西米安转头说到。
“大人，你作为帝国的选帝侯，奥斯特领的实际领袖，没必要为了和基斯里夫这样一个边缘小国而亲自跑一趟吧？我的意思是——完全可以让外交使者来一趟，而没有必要您亲自来。”
沃尔米尔实话实说的问着。
“哈哈哈……”面对手下的疑问，马克西米安先是大笑了一番，而后盯着自己的侍卫队长，认真的说到——
“谁告诉你基斯里夫是小国了？它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是没错，但是领地和人口可不少，基斯里夫所有的领土加起来将近帝国的三分之一。人口甚至比奥斯特领还要多。你认为这是一个小国吗？”
“至于边缘，同样算不上。边缘只能用在地域上，论起政治和军事，它可一点也不边缘。若不是基斯里夫，当年的混沌大入侵，受灾的便是我们。基斯里夫可以说就是帝国的边疆防线。大多数帝国贵族都瞧不起它，但是要知道，如果没有基斯里夫，帝国人民更加生活在惶恐不安中。那些贵族，也不会过着安逸享受的生活。必须时时刻刻担忧来自外部的威胁。可以说，几百年来，基斯里夫都在用自己的力量，替帝国，甚至整个旧世界抵挡来自北方的威胁。就冲着这点，我们也必须尊重自己这位邻居。”
马克西米安说完，整理整理自己的衣着，便从船头走了下去。岸边，厄仑格拉德的市政官员们已经在码头上等候多时了……
第4章 暗夜
迎接马克西米安的队伍并不算宏大，却也不失排场。四五十号人在码头上站成一排，其中大多数是厄仑格拉德的各部门官员，而后是骑士，最后才是官员、骑士们的侍从。基斯里夫的旗帜在海风中迎风飘扬，宣示着这块领地的归属权。
马克西米安没有让仆人搀扶，径直跳下船板，来到队伍前。
“欢迎你的到来，大领主。”
尽管已经是基斯里夫人的精神领袖，又头顶各种头衔，但是在外交上，罗德依旧尽可能的表现出谦虚和低调。
马克西米安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被基斯里夫人捧为神明的罗德，会是一副王者姿态。而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硬汉而已。
当然，熟知基斯里夫内战过程的马克西米安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普通的中年硬汉。他的实力超过了冰雪女王，超过了绝大部分帝国的选帝侯，若是他生在帝国，恐怕便有机会竞争皇帝的宝座。对于这样一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马克西米安自然不敢懈怠。
他走过来，友好的伸出右手，与罗德握手。这算是基斯里夫内战以后迎来的第一位重量级访客。奥斯特领与基斯里夫接壤，过去边境问题是悬在两者之间许久未曾解决的难题。各种贸易纷争更是时有发生，而现在，作为奥斯特领的实际掌权者亲自来到基斯里夫，很可能双方化解矛盾，增进友谊的最佳时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基斯里夫北境之王——罗德领主。”
“北境之王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基斯里夫的沙皇是帕维尔皇帝。”
罗德微笑着回到。
“抱歉，是我的消息有误，看起来这段时间里基斯里夫可谓风起云涌，时局变化得真快……”
马克西米安立即改口，当然，他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故意试探而已。
罗德笑了笑，随即带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走向休息区。
“旅途劳累，我安排了房间，今天你和你的部下先在城里休息吧，那些事情等明天再聊，既然来了，不也差这么一天两天的，不是吗？”
罗德边走边给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介绍起厄仑格拉德还有北境。当然，也不算太远。从奥斯特领的贝克港起航，顺风的话三天就可以抵达厄仑格拉德港。海上航行不需要经过森林和群山，只要不遇到风暴，基本上速度是陆上的好几倍。按照马克西米安一行人的精神面貌来看，罗德猜测他们在海上颠簸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天。
……
夜里，厄仑格拉德早早的就进入了梦想，宁静和安详伴着这座海港城市，不像帝国首都阿尔道夫，入夜后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在这里，人们夜晚的娱乐并不多，酒馆的生意不如十年前那般火爆，更多的，是疲惫的旅人和临时歇脚的商人们。
马克西米安带着儿子奥斯瓦尔德爬上天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厄仑格拉德，由于这座城市建在一片平原之上，没有起起伏伏的丘陵遮挡，五层楼高的豪华旅馆顶楼，便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它就在厄仑格拉德市政大厅的旁边，比起市政厅，这座旅馆甚至还高了一层。它是专门接待官方来宾的地方。
“看到了吗？我的儿子。”
夜空下，马克西米安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脑袋问到。
年幼的孩童只是踮起脚尖望着栏杆外的夜色，一脸茫然。
“嗯……看到了……我看到安静的城市和街道，远处有船，还有……港口、码头……父亲。”
男孩停停顿顿的回答着。
马克西米安只是微笑，他将儿子扛上肩头——
“你看到的这些，都是大多数人看到的，然而，作为领袖，作为继承人，你不应该只看到这些，应该透过这些现象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你看到了一座安静的城市，的确，它很安静，安静到你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奥斯瓦尔德好奇的问到。
“证明这座城市没有太多的夜间娱乐，什么人需要夜间娱乐？”
马克西米安循循渐进的发问，他要让自己儿子懂得如何自我思考。
只是，从奥斯瓦尔德迷惑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个男孩似乎还没到那个思考事物本质的年龄。
“商人、贵族、有钱人……这些人需要夜间娱乐。平民在白天的工作中早已累得没有了力气，夜里无心出来消费享受，也花不起这个钱。只有那些富商、贵族才有夜间娱乐的行为。这座城市缺少这些，证明有资产的人并不多。它的商业遭到重创，急需发展，傍晚的时候我们经过几个街区，妓院门口冷冷清清，这意味着经济整体不好。它继续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马克西米安继续说到——
“还有，你刚才说到的，那些船。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然而，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商船大多来自哪里？”
老领主的问题再次难住了自己的儿子。奥斯瓦尔德更加困惑了，他感到在父亲面前丢尽了面子。可是，那是父亲，又有什么关系？在父亲面前丢脸总比日后在别人面前丢脸。
“我……没注意……”
男孩支支吾吾的回到。
“那些商船有的旗帜还挂在上面，有的虽然已经卸下旗帜，但是从外形上来看，还是可以分辨出它们来自哪里。它们大多来自贝克港，还有临近的诺德领，极少的船只来自巴托尼亚，至于阿拉比或者更远的商船，就更见不到了。这证明，厄仑格拉德的主要贸易伙伴还是帝国，而且，除了我们，就是诺德领。”
马克西米安分析到。
“知道我们这次来厄仑格拉德的目的吗？”
他继续问到。
“谈合作，谈贸易协定！”
这回，儿子奥斯瓦尔德脱口而出的回答到。
“对。”马克西米安笑到，“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底牌，那么，从这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出，这些信息看似无关紧要，对谈判来说，却是有帮助的。至少，它可以让你心中有数。”
“我的儿子，带你出来见识外面的世界，不是让你来玩的，而是让你多看，多听，多学习。将来，你将继承我的位置，我的名号，和我的军队。你必须尽快成长起来。”
马克西米安看着自己儿子，意味深长的说到。
“真希望卡尔能和我一起来……”
奥斯瓦尔德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自己的好伙伴。
“卡尔弗兰兹？哼，你说那个废物？”
马克西米安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对于自己儿子这个好伙伴，他怎会不知。现任皇帝路易伯德是他最好的兄弟，两家的子女自然也玩得很好，小时候，奥斯瓦尔德便和路易伯德的儿子卡尔弗兰兹玩在一块，同样亲如兄弟。马克西米安对卡尔倾注的爱不会比对自己儿子少，然而，在阿尔道夫奢华的皇宫中长大的卡尔弗兰兹，可谓秉承了帝国贵族们一贯的“优雅品质”，在女人上面没少下功夫，只有十三岁的他，便经常与少女们鬼混，不务正业……连他的父亲路易伯德都管不了。
“他……他不是废物……他只是还没长大……”
奥斯瓦尔德吞吞吐吐的说到，他想替自己的好伙伴辩解，但是看到大发雷霆的父亲，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5章 试探
“大人……”
“嗯？”
哥隆尼城外，帐篷里的贝尔托优雅的品着红酒，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毕竟，年龄大了，身体不像年轻的小伙子那么充满活力，就像一把硬骨头，在艰难而黑暗的岁月里撑到了现在。一次次的冒险和战争历练了他，同时也摧残了他的身体。贝尔托感到时光不饶人，他的青春岁月已然逝去好久好久，再也找不回当年那种无尽活力了。当年，无论再大的战役和冒险，只要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如今，一场战斗下来，没恢复个三五天，根本缓不过来。
“我一直对你和夫人的过往经历很感兴趣。但是每次，您都谈到一半就停了。”
军帐内，塔林纳姆小心翼翼的问着。为了不引起老领主的怀疑，他说话必须小心又小心。
“我知道，我不该问，这不属于我关心的范畴。我只是好奇，作为领主，这么多年来，您想过别的女孩吗？”
塔林纳姆侧过身去，小声问着。
起初，他看到贝尔托那张英俊的脸上充满愤怒，但是不一会儿，这种愤怒便在轻柔的气氛中烟消云散了。贝尔托笑了，轻松的笑了。他笑着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小侍从。他是唯一一个敢问自己这种问题的人。不过，他们早已不单单是领主和侍从的关系，他们早已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尽管在外人面前，塔林纳姆只是个侍从。
“呵呵，你很大胆。问我这样的问题。换做是以前，我会命人将你绑起来抽打。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份苛责了。说实话，想过。”
贝尔托的回答让塔林纳姆大吃一惊。巴托尼亚骑士以荣耀为使命，湖之女神的教条里明确规定丈夫和妻子必须坚守婚姻，对爱情忠贞不渝。贝尔托作为骑士中的代表人物，他应该更坚守这份忠诚才对。有一刻，塔林纳姆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贝尔托口中说出。
但是很快，老领主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想过，每天，我的庄园内都有漂亮女孩走过，我在外面流浪冒险时，也遇到不少青春少女，她们面容姣好，充满活力。我是男人，有正常的需求，怎么会不想。但是，我不能想。身为一个有家庭的男人，一个领主，我不能想。我必须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就算没有孩子，我也必须对安娜负责。她从十几岁一直跟我到现在，将最美好的青春都放在我这里。我怎么能因为一时冲动去外面逍遥快活？责任，会让你忍住许多**和念想。每当那些邪念来临时，我便清醒的告诉自己，自己的身份。我必须做一名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领主。”
贝尔托苦笑着说到。
“但是，我看您和夫人的情感生活并没有那么美满？抱歉，我实话实说，许多人都看出来了。夫人对您，可是充满了埋怨和指责。有时候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塔林纳姆小声追问着。
他内心在犹豫，在纠结。贝尔托对自己很好，他的妻子出了问题，这种事本该第一时间向自己的领主汇报。但是，贝尔托太过忠诚于他的骑士道精神。别人处理这种事时会折中处理，但是他……或许就会很极端了。为了不让自己这位清苦领主心碎，塔林纳姆死死的守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他无法想象一旦贝尔托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唉，生活就是这样。就像茶水。第一杯总是最浓的，充满芳香，令人心醉。当你饮完杯中茶，再加水泡第二杯时，味道就淡了一些。第三次加水，味道就更淡了。几十年一直泡着这壶茶。早已成为白开水。然而，你能说是茶叶不好吗？不是的，变的不是茶叶本身，而是时间。但是不管怎样，这就是规律，这就是规则。既然你年轻时选择了自己的爱人，就要一直坚守下去。还是刚才那句话，这是责任。”
贝尔托不再言笑，他的表情认真了一些。可是塔林纳姆还是不想就此岔开话题。
“可是别的领主都有自己的情人……地下情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塔林纳姆追问着。他旁敲侧击，试图找出贝尔托对这种事最大的容忍度。以便决定自己是否要将真相告诉他。毕竟，这可能会击碎他的心，毁了他几十年来所珍视，所坚守的东西。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总之，我无法做到像别人那样，放纵自己，如此堕落而肮脏。我的身体在渴望，然而，我的思想告诫我，想都别想。”
贝尔托坦言到——
“整个世界都灰暗不堪，污浊不已，而我依旧在坚守。如果人人都像他们那样，那么，这个世界早已混乱不堪。为了满足自己的**，什么事都干，那么，这个世界距离毁灭也不远了。文明的世界之所以文明，乃是因为它有秩序。秩序使得所有人按照规则来生活，才不至于陷入混乱。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内心都住着混沌。控制住它，压制住它，你便可以正常生活，控制不住它，被混沌所腐蚀，所吞噬，你就成为了**的奴隶。”
贝尔托坐在凳子上，侃侃而谈。
塔林纳姆只能苦笑着附和，贝尔托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就像一个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理想人，在他的世界里，骑士就是骑士，作为一名骑士，就应该遵守一切道德，以纯净的思想约束自己。作为一名丈夫，就应该对自己的家庭负责，摒弃内心的一切杂念。他是做到了，然而，外界却未必是这样……一个将自己一生都献给人民，献给理想的人，一个最具有骑士精神的人，到最后，竟然还是无法成为一名圣杯骑士。这不由得让塔林纳姆的内心产生几分感慨，那个湖之女神到底是眼瞎吗？如果贝尔托无法成为圣杯骑士，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符合女神的标准？想到这里，塔林纳姆不禁有几分埋怨，他在心里吐槽着，只是没人知道。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海因里希这场祸乱，我相信它不会比当年的莫古尔入侵来得弱。黑暗即将笼罩大地，你我必须养精蓄锐，恶战还在不远处等着我们。”
看到自己的侍从有些心神不宁，贝尔托不由得将手搭在塔林纳姆肩上，安慰着。
第6章 合作（上）
第二天的会见在厄仑格拉德市政大厅举行，马克西米安简单吃完早餐便来到了只有一墙之隔的市政大厅。这里，罗德和厄仑格拉德的几位重要官员早已在大厅内等候了。
青灰色的石墙，洁白的大理石地板，普通玻璃制成的窗户，乍一看，这里的一切是如此朴素。联想到帝国境内蔓延的奢华之风，马克西米安不由得为厄仑格拉德市政官们的低调朴素所折服。
作为奥斯特领的选帝侯，马克西米安行走过许多地方，帝国、巴托尼亚、提利尔等等，这些地方，或大或小，或是商业重镇，或是边疆小城，但是无一例外，政府官邸都比民宅和普通设施豪华得多。
然而，厄仑格拉德却是一个意外，就如它现在的主人——罗德?劳恩，后者竟然穿着一件普通的皮衣便出现在了正式的场合。这到底是好是坏呢？在马克西米安眼里，这是很难能可贵的，胜利者在成功之后不是急于享受，而是与民众共苦，试问整个帝国境内，几个选帝侯或者领主可以做到？
想到这里，马克西米安不由得对眼前的男人又多了几分尊重。基斯里夫是贫困的，然而，它的统治者却未必贫困，至少，它的精神并不贫乏，无需用各种奢华的物质去填满。
“马克西米安阁下，昨日休息得怎么样？”
看到身为选帝侯的马克西米安缓缓走来，罗德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首先问候了起来，以尽地主之谊。
“很好，房间很干净，侍女很漂亮，也很礼貌，还有，旅馆很安静，我非常喜欢。要知道，在我的城堡里，每天天还没亮，就能听到各种兵器的打击声，狗吠声、马的嘶鸣声……噢，抱歉，我扯远了。”
“没事，我不介意，马克西米安阁下，事实上，在来到厄仑格拉德之前，我的大半生也都是在城堡里度过，黑锤堡。嗯，一座北方边境上的小城堡，那里同样充斥着刀剑与铁甲的声音，每天清晨都有士兵在楼下的校场上操练，骑士喂饱了自己的战马，便骑着它们外出训练。城堡里有铁匠铺，每天，你都可以闻到那种钢铁与火焰的味道，嗯，那才是属于我们男人应该待的地方。”
罗德微笑着说到。
说完，马克西米安立即开怀大笑起来，只是那不到十五岁的男孩奥斯瓦尔德站在身后，一脸的嫌弃。
“城市很热闹，很繁华，但是，缺少了那种味道。就连铁匠坊锻造出来的东西，我都觉得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冰冷与死亡，是基斯里夫的主旋律，我在北境待了那么多年，还是习惯那里。”
罗德说完，表情骤然严肃了起来。随即，又看了看面前的马克西米安，笑容再次绽放。
后者同样点头表示赞许。
“可以理解，事实上，我这一生中同样在战乱中度过。年轻的时候，我的父亲教我骑马和剑术，我的叔叔教会我射箭，然后，在我十四那年，便随着他们出征，到森林中剿灭野兽人。你知道的，奥斯特和基斯里夫一样，境内危机四伏。那些终日笼罩在迷雾下的森林对于平民来说，就是地狱，就是梦魇。作为这片土地的领主，我们必须清除它们，清楚森林中的一切威胁，好让农夫们敢于砍伐和开垦。”
“我记得第一次迎战野兽人的时候我就差点被一头野兽人杀死了，那时候，它的斧头距离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只有那把斧头砍下来，我必将当场殒命。好在关键时刻我的父亲骑马冲了过来，他的长矛刺穿了那头野兽，半截还留在胸腔里，而后，父亲用长剑割开了那头野兽的喉咙。”
“我活了下来，战后，我的母亲因此和父亲大吵一架，但是这也没能阻止父亲继续带我去前线。”
马克西米安坐下来，像打开了话闸子一般，与这位同样战地出身的基斯里夫领主闲聊了起来。
“一次次，我与死神擦肩而过，但是这也好，它让我慢慢的忘记了恐惧。我不再对出征这件事感到恐惧，相反的，带领士兵杀敌，变成了家常便饭。”
“罗德阁下，你的经历我大概了解过一些，可算是传奇了。我听说在北方荒原，你以一比五的悬殊兵力，击溃了来犯的诺斯卡联军。在整个解放基斯里夫的战争中，更是多次以少胜多。甚至你还爬上过巨魔山之巅，迎击过巨魔王……整个基斯里夫，没有人拥有比你更丰富的经历。”
马克西米安笑着说到。这不是拍马屁，作为帝国的选帝侯，马克西米安也无需对基斯里夫人拍马屁，他说的不过是事实，一点夸张成分都没有。当然，罗德知道，外界对此的了解还是不够，这几年间，论最危险的敌人，并不是冰雪女王卡特琳娜，而是格里姆格?铁皮。那个黑兽人差点杀死自己，去巨魔山脉也是被逼无奈的最后一步。绿皮大军已经远去了，只是，什么时候会回来，就无人知晓了。人类是一个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种族，几杯酒，几个女人，就可以让他们忘记危险与仇恨，沉迷于及时享乐。
“乱世造英雄，很多时候，人都是被逼的，被环境时事所逼迫做一些事。若不是生在这乱世中，我还真想就一辈子待在黑锤堡养老哩。”
罗德自我调侃着。马克西米安同样再次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这你一言我一语全部聊的是和正题无关的事，倒是让周围的人一脸尴尬……说好的军事同盟，贸易协定呢？到现在一条都没提及……只有作为谈判高手的阿尔维斯看出其中的门道。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开始就谈合作，谈正事，往往容易陷入僵局。而适当的拉近关系后，在不经意间吐露真实的目的，有时反倒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闲聊和拉近关系就像润滑剂，可以消除双方彼此之间的许多隔阂。当然，某些原则上的东西是无论用何种方式也无法妥协的。
阿尔维斯只是站在幕后，时不时吩咐仆人给两人续酒。
倒是马克西米安年幼的儿子奥斯瓦尔德实在不耐烦了，他站在父亲身后东张西望，厌烦的情绪写在脸上……
“贸易协定的事先暂且放在一边吧，朋友，有件事，我想它比贸易更加重要……”
终于，话题慢慢步入了正轨。罗德笑着拒绝了贸易谈判的事，转而将话题步入军事合作上。
“比贸易更重要的事？让我来猜猜，恐怕除了军事合作，没有什么比贸易协定更加重要的了。”
马克西米安笑着回到。
“的确，是军事上的事。”
罗德的表情认真了起来——
“我们在重建北方长城。”
第7章 合作（下）
话音刚落，马克西米安便知道接下来要谈什么了。他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只是不多。没想到罗德只谈边疆长城的事，对于急需恢复的经济和贸易却放在一旁，这着实让马克西米安倍感惊讶。只是，他没有逃避，而是认真听这位基斯里夫统帅将事情说完。
“朋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虽然你我未曾并肩作战过，但是我相信，将来我们要面对的困难和灾难，你我必将共同去面对。两百年前，可怕的混沌大军从北方入侵基斯里夫。长城作为第一道防线，挡住了混沌的先锋军，也让信使有时间将噩耗传到都城，传到帝国。而今，历经百余年，北方这道磐石防线已然被荒废。我并不是谴责历代沙皇无能，只是和平的岁月让他们忘却了曾经的战火与伤痛。而现在，新的威胁即将到来。在它全面到来之前，我希望可以重建长城，并且，我也会派出北境最强大的战士守卫这道城墙。”
罗德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继续说到——
“只是，重建长城所需的人力物力巨大，基斯里夫刚刚从内战中缓过来，你也看到了，作为经济重镇的厄仑格拉德尚且如此萧条，更何况经历了亡灵之战的都城。我们需要你的援助，马克西米安领主。”
话说完，马克西米安脸色沉重了起来。他沉思片刻，并没有马上作答。
倒是罗德，趁着间隙，继续说到——
“基斯里夫与帝国虽然是两个独立的政权，但是你我都知道，作为旧大陆的一份子，我们都无法在混沌大入侵的年代独自撑起半边天。我们需要彼此的力量。百年前，伟大的虔诚者马格努斯将军曾率领旧世界联军迎战混沌入侵。我们从未单独作战过。基斯里夫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北境作为抵挡黑暗势力的最前线，它更需要各方势力的支持。”
“那是自然。”
马克西米安开口了。只是语气更加沉重了。
“帝国需要基斯里夫，基斯里夫同样需要帝国。若是阁下可以调集力量，帮助基斯里夫重建长城，我将十分感激你。基斯里夫人民，整个旧世界的子民都会看在眼里，并感激你。”
罗德继续劝说到。
马克西米安在心里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世界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只是，如此，帝国其他选帝侯又会怎么看？奥斯特领帮助基斯里夫重修长城，难道他们就坐着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表面上支持，心里可能会咒骂马克西米安多管闲事……
只是，被推上台面的马克西米安也似乎进退两难。
“我们必须联合在一起，无论是将来有可能到来的混沌大入侵，还是隔海相望的诺斯卡，它们都是我们潜在的敌人。将来若是有一天，奥斯特领遭到入侵，我罗德保证第一个站出来，率军支援。”
罗德信誓旦旦的说到。这让马克西米安更加下不了台了。
当然，罗德作为基斯里夫最强大的战士，而诺斯卡作为帝国北方最主要的敌人，若是可以取得他的帮助，对付诺斯卡部落的入侵，那么，对于奥斯特领来说，无疑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口头上的承诺永远没有真金白银来得可靠。
“这是一件大事情，我需要和我的臣属们商量后才能给你答案。当然，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我是支持长城重建的。”
马克西米安抬头认真的说到。当然，这不过是一句拖延之词，有说等于没说。作为选帝侯，马克西米安拥有实权，但是权力并不是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奥斯特领和基斯里夫一样，境内有大大小小许多城堡，每座城堡都有领主，要征集部队和资金，都要从这些小领主身上掏。马克西米安此言没错，罗德无话可说。
“长城，伟大的长城不仅是基斯里夫的命运息息相关，也和帝国，甚至和整个旧大陆息息相关。相信我，我对重建长城一事是非常重视的，也是非常支持的。但是，这不是一件小事，正如基斯里夫无法独立承担长城修建之费用一样。它需要整个旧世界人民的支持。”
马克西米安开脱到。职位越高，考虑的事便越多，有时候，也就越难施展手脚。马克西米安知道，今天，若他只是一个基斯里夫的小领主，不用罗德多说，他自己也会支援长城的建设。但是，今天，他是帝国的选帝侯之一，任何一个决策，背后都有无数的利害关系。
“好了，让我们来谈谈贸易协定的事吧，我想，是时候恢复昔日奥斯特与基斯里夫的贸易繁荣景象了。”
马克西米安接着说到。这是重头戏，但是，正当所有人聚精会神，准备记录这场重要会谈的内容时，罗德却直接回避了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抱歉，阁下，贸易协定、关税这种事隶属于基斯里夫沙皇所管，厄仑格拉德虽然远离都城，但是毕竟是基斯里夫的一部分。而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当地领主而已。”
罗德笑着回答到。
面对突如其来的回答，马克西米安的脸顿时僵住了。他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是在他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中，直接将这种最坏的情况忽略掉了。谁都知道基斯里夫急需恢复经济和生产，而厄仑格拉德又是重中之重。罗德作为基斯里夫解放者，人民的精神领袖，不找他谈，找谁谈？
“怕维尔……嗯，我会找他的……”
……
“马克西米安去找了罗德？！他可知道我才是基斯里夫的沙皇！罗德不过是……不过是……总之，他要谈，必须找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班达加皇宫中，年轻的新王怕维尔怒火中烧，他一身的怨气，却无处释放。只能对着前来告密的大臣嘶吼。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回荡着国王无处发泄的怨气。罗德！那个他又爱又恨的人。神选者、北境之王、吸血鬼终结者……一系列头衔响当当的挂在他头上，不是北境之王，胜似任何王。然而，这王位又确确实实是罗德拱手让出来的……是罗德第一个称自己为国王。怕维尔的内心在激烈挣扎着，好似天使与恶魔在争战。
“但是罗德拒绝了他，他们只是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所有有关于政治与商贸的事，他们一件都没谈，罗德拒绝与马克西米安谈论这些事……”
大臣伍德菲尔一五一十的介绍到。怕维尔脸色这才好了点。这到底是好是坏？有时候怕维尔自己都弄不清。一次次的误会，最后只能证明罗德的初心，毫无争权之心。年轻的国王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他刚才的怒火似乎再次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作为领主，毫无夺权之心，而作为国王，不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别人的尊重，却一次次怀疑将自己推上王位的人，怕维尔只觉得自己连在这位大臣前都无地自容……
“好了，你下去吧，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怕维尔挥了挥手，轻声说到。
第8章 永冬之寒
艾莉瑞雅在寒风中喘气着，她用头巾缠成一个圈，将自己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但是仍然无法阻止北地的寒风涌入鼻腔。那种冰冷刺骨的空气让她的口鼻和喉咙感到极度的难受，疼痛，好似刀割一般，在她体内来回撕扯。
诺斯卡……北方大陆就是这样的吗？艾莉瑞雅不禁扪心反问自己。冬天，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以前在埃索罗伦森林，也有冬天。但是，森林里最冷的季节和眼下这块大陆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这里，几乎一年四季都是冬天，风雪就像森林中的迷雾那般频繁，每三五天就要出现一次。
艾莉瑞雅简直无法想象人类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又或者，如传说中的那样——诺斯卡人不是人类？他们是被混沌污染的怪物？艾莉瑞雅不得而知，她带着这支小队远行数周，依旧没有看到一个人类的村庄。这块大陆常年与风雪相伴，只有野兽的低吼时时回荡在天边。令人在漆黑的深夜感到阵阵的不安。
起初，她们从南面海岸登陆，那里，有恢弘壮阔的海岸线和令人惊叹的壮观海景。气候也还算勉强可以接受。然而，随着深入内陆，气候的寒冷开始令他们感到乏力，畏惧不前。走了几周后，这片大陆依旧不见尽头。它似乎无穷无尽，北方……混沌恶魔最开始入侵的地方，似乎遥遥无边。北方的北方是否还有土地？艾莉瑞雅自己都不知道。这次旅行，应该说这次冒险行动，已经是她人生经历中走得最远的一次。在长达百年的狩猎生涯中，她最远只到过基斯里夫，原本她以为那是寒冰之城，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直到这次来到了诺斯卡……
一股寒气从口罩与头巾的缝隙里侵入鼻腔，令艾莉瑞雅感到极度的疼痛。病了？这就是人类口中疾病的滋味吗？没有刀剑的创伤，却依旧感到撕裂皮肉的疼痛。有一瞬间，她回忆起家园的温暖，回忆起森林中的木堡。然而，短暂的温暖回忆再次被自己浇灭。艾莉瑞雅告诉自己，若不能找到混沌的源头，和平的日子不会长久，森林迟早被一点点的污染，直到毁灭。每一次莫古尔入侵，森林都要遭受一次毁灭性的灾难和污染，有些污染百年后还未能消除。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唯有找出混沌的源头，才能终止这一切。
“夫人，您是不是病了？”
一名卫兵的关心打断了艾莉瑞雅的沉思。她抬头望去，那是卫兵队长——瓦里克。一路上，这名皮肤黝黑的士兵队长都在对她嘘寒问暖，关心不止。然而，艾莉瑞雅早已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切。男人，人类中的男性，大多都是好色的。卫兵队长是出于对帝国的效忠才跟着自己没错，但是艾莉瑞雅也注意到这名卫兵每次送来关心时，目光都停留在那些他不该看的地方……
艾莉瑞雅去过帝国最繁华的港口城市——玛利恩堡。那里的糜烂与**让她深知人类的邪恶。若不是秩序的力量仍在统治，帝国早已沦为混沌污染的温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夫人！”
艾莉瑞雅不满的质问到。
“是的，是的……女士……”
卫兵瓦里克点头称不是。
“艾莉瑞雅女士，请问，您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卫兵继续关心着，尽管精灵用皮甲、棉布、细腻绒衬衣、内衣等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是苗条优雅的身材依旧无法掩饰。曾经，那些想偷偷揩油的男人都被她割下了手指。
“并没有，我身体很好。你最好回到你的位置上，帮我看守营地。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艾莉瑞雅狠狠的瞪着卫兵队长，告诫他离自己远一点，要关心也轮不到他。
“是的，女士……”
卫兵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问到——
“但是，我们的存粮恐怕不足以支撑我们继续前行了，女士……”
“那就去狩猎，星空下每天都有野兽在低吼，不要告诉我，你们连几头野兽都对付不了。”
艾莉瑞雅冷冷的抛下轻蔑的话语。食物从来都不是木精灵要考虑的难题，他们有着无以伦比的狩猎技巧，只要有生物出没的地方，他们都能找到食物。但是，这是诺斯卡……大地几乎寸草不生，而且，野兽也不是南方那种体型只比人类大一些的普通动物。披毛犀、剑齿虎、猛犸象……每一种野兽都需要几十号人一起努力狩猎才能捕获……而那些高大的猛犸象，有时甚至需要一个部落的人全体出动，冒着极大的风险才能捕杀。艾莉瑞雅不知道，她只是听说，却未曾见到。而她自己，也不是不愿意去狩猎，而是她的身体……的确不行了。寒冷夺走了她的健康，正如卫兵队长看出来的那样，女精灵很虚弱，在帝国南方的森林里，她是单挑牛头巨人的迷踪客，但是，在北方荒原，她不会比一个普通人类军官强大到哪里去。
若不是皇帝路易伯德有令，这些士兵根本不会愿意跟着这样一个疯狂的精灵北上诺斯卡，这是野蛮人的领地……
然而，即便女精灵如此虚弱，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杀死她，或者背叛她的想法。因为，协助女精灵北上是皇帝的直接命令……他们不是雇佣军……是皇帝手下的直属卫兵。那把银色号角就是权威的象征，路易伯德皇帝将号角递给女精灵，是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选择……如果有选择的话……
“女士……”卫兵瓦里克吞吞吐吐，“兽群无处可觅，它们似乎就在不远处，但是又难以捉摸。每次我们要接近它们，它们就忽然消失不见，等我们放弃追踪时，它们又出现了。我真怀疑那不是普通的兽群……”
听罢，艾莉瑞雅摇了摇手，示意卫兵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她真的累了，寒冷、虚弱如影随形，她抬起纤细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似冰块一般寒冷。
是不是该回去了？准备再充分一些再来？
艾莉瑞雅在心里反问着自己。
第9章 **之城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离我们的房子远一点！”
“我会放狗咬死你们！”
基斯里夫城街区，当强征队的人赶到现场时，这里已经聚集起了不少平民，那些即将被夺去房子的平民聚集在一起，对着强征队的人大喊大叫。有的人对着卫兵破口大骂，有的平民则放声诅咒。自从帕维尔宣布重建基斯里夫城以来，类似的事件不断发生。
国王的命令初衷是为了人民好，为了重建城市，让民众有更好的居住条件。然而，大大小小的事务不可能由国王亲自去办，只能交给大臣和各个公爵、贵族们去办。当命令层层传达，总有人会钻政策的空子，给自己谋利。昔日借着帕维尔起义而上位的贵族们在沙皇登基后并未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于是，便在各个地方给自己谋利，以挣回那些年支持帕维尔造成的“损失”。
利用沙皇颁布的命令强拆平民的住宅，便是其中之一。
“冷静，我最后和你们说一遍，征集你们的住宅，建设大剧院，是沙皇帕维尔的命令。补偿款已经送到你们每个人手里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满足吗？难道你们想违抗国王的命令吗？”
带兵前来讨要房子的法尔斯男爵对着民众大声宣读，呐喊着。然而，民众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男爵这三言两语的狡辩之词而好多少，相反的，威胁之下，那些即将失去自己唯一财产的平民们情绪更加激动了。
“补偿金？去你***的！那点钱还不够我们买半个月的面包！半个月之后我们该怎么办？露宿街头吗？”
愤怒的民众大声怒斥着强征队，怒斥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法尔斯男爵。
“好了，我听够你们无休止的抗议了。这是国王的命令，有什么不满和要求去找帕维尔陛下。现在，请你们让开，这栋房子被收购了。”
无视民众的激动情绪，法尔斯面不改色，平淡无奇的要求这些难民让开。是的，他们该被称作难民，除了一间房子，便身无分文了。
“你们休想动我的房子！”
“国王要将我们赶出家门，流浪街头吗？”
“噢，不……这天气会冻死人的！”
民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有人推搡着前来征收房子的卫兵。
然而，法尔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让他们滚。”
这一句话让场面彻底失控了，愤怒的民众拿起石块、棍棒、所有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全部砸在了卫兵身上。那些男爵手下的卫兵并没有像国王身边的禁卫军那般全副武装，他们大多只是身穿皮甲和简易头盔，几名卫兵被暴怒的平民围攻，当场血流如注。
“赶走他们！该死的，赶走他们！”
法尔斯坐在马车上，大声唾骂着。卫兵们开始执行主人的命令。
忽然间，一个情绪激动的男人从一旁冲上来，直扑男爵的马车。卫兵慌乱中拔出长剑，这一剑，刚好刺向了男人的胸口。刹那间，剑尖从男人的胸口刺进，硬生生刺进了胸腔，伴随着惨叫声响起，民众的情绪也彻底失控。
那些愤怒的平民，开始朝卫兵往死里打。越来越多的平民加入了，几乎就要将男爵的马车包围……“撤！保护我……”法尔斯只能匆忙命令卫兵撤退。
……
“他们袭击了法尔斯，将他打伤。这是对王权的蔑视！”
班达加皇宫，平民袭击法尔斯的事传到了国王帕维尔的耳中。大臣们议论纷纷，福格斯更是要求新皇帕维尔严惩那些闹事的民众。面对混乱的局面，帕维尔只觉得头昏脑涨。他甚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很好的一件事，到了这些贵族手里，怎么就全然变了味。他气愤，自己欲在平民中建立威信，然而，到头来却被这些贵族搞砸。但是帕维尔也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对他们开刀，否则，整个基斯里夫的贵族们联合起来，他的王位也会不保。
两难之下，只能将一腔怒火暂且压制住。
“陛下，您必须将闹事的暴民抓起来，在冰雪广场鞭刑示众。否则，这样的事今后还会上演！”
福格斯继续说到，说是谏言，却好似逼迫。让帕维尔难以下台。
“陛下，请你马上做决定吧！必须给这些暴民一个教训！还法尔斯男爵一个公道。”
“陛下……”
“够了！”
各种烦乱的声音同时在大殿中响起，帕维尔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力拍了拍王座的扶手，发出清脆亢长的响声。
“你们是国王还是我是国王？！”
帕维尔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给个交代……哼，我要怎么给交代？将那些无家可归的平民抓起来鞭刑是吗？你们想看到更多的平民起来暴乱吗？这些年，基斯里夫还缺暴乱吗？”
帕维尔愤怒的斥责声是如此歇斯底里，令在场所有人不敢吭声。他们知道这位新王的“仁慈”。然而，管理一个王国，不能只靠仁慈和善良……
“修建大剧院的预算中包括了给予拆迁民众的安置费，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到了民众手中，甚至不够买半个月的面包和口粮？”
帕维尔的怒火灼烧着基斯里夫的大小官员们。他们纷纷低着头，不敢直视国王。
……
沙皇的寝宫，当帕维尔一脸愠色的回到房间，跟王后丹尼斯讲述了今天大殿中发生的事情时，丹尼斯的神情是如此镇定。她早已知晓，或者说早已猜到一二了。帕维尔的性格，和当下基斯里夫的现状，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是没有看到他们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披着人皮的野兽，吃人不吐骨头。我要彻查这件事！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
怒气未消的帕维尔坐在床头，一脸的愤恨。
以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冷静平常的王后。
“不，你查不清楚的。若真要彻查，基斯里夫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问题。你难道要将所有的官员都关入地牢吗？”
站在帕维尔身后，丹尼斯冷冷的说到。这一番话不由得让年轻的国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的心像是一把尖刀刺中，无比疼痛。现实这般黑暗与残酷，他想好好整治这个国家，但是无奈每个人都像自私贪婪的恶魔，恨不得扒光他人，填满自己。
“我的丈夫，基斯里夫的新王，你必须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时，我就见过了许多这样黑暗的事。曾经的基斯里夫魔法学院，充斥着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那帮姐妹们，若真要认真说起来，她们每个人都曾经为冰雪女王做过事。难道，我也要和她们算旧账吗？”
丹尼斯揉着帕维尔的肩膀，循循渐进的劝导着这位年轻的基斯里夫新王。他必须成长起来，如果他想真正稳定这个国家的话，如果他想将基斯里夫从战乱的贫困中拉起来的话。
第10章 惩治……
几天来，帕维尔都在思索着自己妻子的话。
丹尼斯的话就像一把钥匙，帮他打开了治理王国的大门。但是，这把钥匙繁琐而沉重，他有时把控不好。有时，甚至忘了怎么使用。但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总是去问丹尼斯。毕竟，自己才是一国之君。
“陛下……陛下……”
大臣伍德菲尔晃动着肥大的肚子从皇宫外赶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打断了帕维尔的思绪。国王从椅子上坐起来，正襟危坐的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嗯……相比于其他人，伍德菲尔可以算是自己的忠臣了。他是战后唯一一个没有邀功的基斯里夫贵族。
“又有什么事？”
帕维尔满脸倦意的问着，初春的阳光好似温柔的情人，洒在国王脸上，扫去那一脸苍白。
“大事情！大事情！陛下。”
伍德菲尔气喘吁吁的喊到。帕维尔连忙让守卫将门关上，他要单独和这位臣子聊聊。每次，重要的情报总是由他第一个汇报。如此急迫，肯定有大事发生。
“你先喘口气，慢慢说。说清楚。”
国王命令到。甚至亲自为这位臣子倒了一杯淡酒。
伍德菲尔坐下来，喘了好长一会儿才慢慢口齿清晰起来——
“城里发现了混沌信徒！而且，不止一个，是一群！”
混沌……当这个词进入脑海中时，帕维尔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了。尽管有生之年并未真正与混沌力量抗衡过，但是，所有的传记，历史，都将混沌恶魔，混沌军团描绘得无比恐怖。那是末日军团，是无边的黑暗。在这股恐怖势力面前，哪怕兽人和野兽人这样的生物，也不足一提。而混沌信徒出现在基斯里夫城，无疑是一件最可怕的事。这座城市，这个王国刚刚经历了绿皮入侵、吸血鬼战争，若是再有混沌势力渗透，那简直就是落井下石。危机中的危机。
难怪伍德菲尔如此紧张，帕维尔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坐到大臣面前，盯着他。要求他将所知道的情况全部告诉自己。
“色孽。那是色孽的腐蚀。平民在家中**，被割下的人皮贴得到处都是。淫逸声充斥着整个街区。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加入其中，陛下，你必须阻止他们！帕拉格已经变成一座恐怖鬼城，基斯里夫绝不能重蹈覆辙啊，陛下。”
伍德菲尔紧张的劝说到。当然，不仅他紧张，听到消息的帕维尔同样精神紧绷。只是，身为沙皇，帕维尔内心深处除了紧张，还有一点兴奋。混沌的污染就在眼皮底下，身为基斯里夫沙皇，正是铲除混沌势力，树立国王良好形象的好时机。法尔斯那帮贵族将自己在平民中的形象抹黑，而现在，正是重新树立威信的好机会。帕维尔这样想着，也是这样做的。皇宫禁军都听他的指挥。必要的时候，城防军也可以调来。
……
维吉尔得到命令时已经是半夜。当沙皇帕维尔亲自出现在军营时，维吉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了抓捕几个混沌信徒，沙皇竟然亲自出动了。
帕维尔穿着登基当天穿的黄金战甲，神采奕奕，仿佛即将面对一场世纪恶战一般。至于为什么要半夜行动，维吉尔猜测这是帕维尔故意的，为的是在混沌信徒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维吉尔只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混沌信徒到处都是，以前，他在黑锤堡时，城镇内也时混沌信徒。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作为领主的罗德都没有亲自出手，而是让手下的人去抓。基斯里夫城那么大，出现混沌信徒可以说并不奇怪，一百个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去信邪教。沙皇却如此大动干戈……不过作为骑士，他只能执行国王的命令。
雪花夹杂着雨水拍打着基斯里夫城贫民区的屋顶，那些破败的房子有的甚至连屋顶都没有，贫困的市民们用破布和木板架在横梁上，也遮挡这恶劣的天气。
帕维尔一身戎装，踩过贫民区的小巷时，却溅了一身污水。他下意识的抬起脚看自己的鞋子，却发现鞋底粘着一团黏糊糊的粪便，分不清是猪牛下的，还是人的粪便……国王只觉得一阵恶心。但是行动正在进行中，他断然没有停下的可能。
“快！加快脚步！”
接近混沌信徒的住处时，维吉尔拔出了长剑，雨水敲打着骑士的铠甲，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卫兵们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这间破败不堪的房屋。四周堆满了垃圾、食物残渣、菜园里是腐烂的蔬菜，一些鸡鸭正躲在屋檐下避雨雪。从破败的房子里，不断传出阵阵血腥味。
“所有人，待在原地！”
“这是国王的命令！”
维吉尔带着人首先冲了进去，房间内的一切犹如血窟。各种内脏挂在墙壁上、天花板上。血水涂满墙壁和地板，破旧的床褥上，是十几个赤身**的男女……
“天啊……这是怎样的地狱？”
见到此情景，维吉尔不由得惊叹了起来。而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帕维尔，更是躲在卫兵身后，捂着嘴巴，阵阵作呕。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国王的命令由抓捕瞬间变成了杀戮……卫兵们只是呆住片刻便开始执行国王的命令。长矛和利剑对准了那些正在床上**的平民。他们手无寸铁，惊叫着，但是无济于事。很快，士兵们的长矛刺了过来。将这间原本就血腥的房间染得更加血红。深夜里，人类的惨叫声和狼狗的嚎叫声混在一起，好似屠宰场在宰杀牲畜一般。
“烧了！”
屠戮结束后，帕维尔这才稍微感到些许心静。满屋的血肉和器官让他反胃，他不愿意多待在这里一刻。尤其是身上沾满了这些恶臭的血腥气息。还有脚底和裤脚那些恶心的粪便。帕维尔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他下达了命令。
很快，卫兵们收集了房屋周围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陛下，这里房屋太密集，火势如果控制不好，容易引起火灾。”
维吉尔冷静的建议着。这才提醒了帕维尔。国王只能临时命令士兵们又准备好的灭火的水桶。
……
火，惨叫，一整窝都被端了……
第二天，整个基斯里夫的平民区里，都在传着这件惊人的新闻。只是，国王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民众并没有为新王的这番举动而感动，没有称赞，没有感激，反倒，是更深的恐惧……
第11章 来自长城的消息
“大人，出事了。”
冰冷灰暗的办公室内，骑士西贝斯推门而入，带来了不详的消息——
“我的领主大人，北方出事了。长城坍塌，参与施工的上百名民工全部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西贝斯冰冷的汇报声回荡在办公室内，罗德只觉得心跳了一下。基斯里夫刚刚结束内战，百废待兴，这时候是整个国家最脆弱的时候，偏偏这样的时刻，发生了长城坍塌这样的事。
要知道，坍塌一段城墙并不是仅仅只有经济上的损失那么简单，上百条人命，这是对人民心理的极大打击。北境原本就十分寒冷而危险，现在，修建长城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更少人愿意去了，这些民工的家属善后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同时，如何消除人们心头的阴影，也是一件重要的事。还有，这个世界的平民们十分迷信，长城莫名其妙的倒塌，是否意味着某些神明不同意这项工程？这些都是长城倒塌带来的不利影响……
坐在石椅上，罗德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要坐下来静静听整个事件的经过。
“原因？城墙倒塌的原因？施工质量没保证吗？还是施工人员没按要求来？人为因素还是自然因素？”
罗德认真的询问了起来。
西贝斯眉头紧锁，显然，这些都不是答案，骑士停顿了一会儿，说到——
“都不是，可能是极端天气……也可能，是诸神之怒……抱歉，前线的民工们都在这样传……”
罗德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人言可畏，相比于经济上的损失，这种心理上的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
“把经过说清楚，天气原因？怎么回事？”
罗德追问到。苍白的日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洒在北境大领主的脸上，那是一张冷酷而坚定的中年人的脸庞。
“没有幸存者，大家只能从现场的情况来推断，目前，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寒潮，一股比风暴还要强大的寒潮袭击了长城中段，而且速度极快，导致正在施工的工人没有时间逃跑。城墙在强风的吹袭下瞬间坍塌，许多人的身体被冻结成冰，有的在落地时直接碎成了渣。”
西贝斯的描述让罗德不由得心头一紧，虽说推测是强寒潮来袭，但是根据罗德的自然常识还有中古地理知识，并没有如此强大的自然寒潮会有如此效果，北方的寒潮是可以冻结城墙，冻结血肉生物，但是那是在混沌废土那样的极寒之地，而不是基斯里夫。再者，就算是强寒潮，也没有瞬间摧毁城墙的能力，它最多吞没城墙，将它冻结，很少听到可以直接冲垮城墙的，至少基斯里夫的官方记载里没有。也难怪会有人将它视为诸神的愤怒。
“长城一带现在已经停止施工了，调查员正在调查事故的真正原因。”
西贝斯继续汇报着。
“这件事十分严重，不能让谣言在北境蔓延，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稳定民心。”
罗德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前往。事实上，长城不仅仅是为了将来抵御混沌大军时使用，还有另外一层目的，当初，格里姆格?铁皮带着兽人、地精大军北上，最终消失在巨魔国度，没有人知道它们去了哪里，但是罗德知道，兽人的威胁一直都在，这些绿皮肤的野兽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没有人知道。所以，兴建长城还有最近的使命，就是挡住绿皮的回潮。就算挡不住，拖住一段时间也好。让基斯里夫有时间聚集军团，也让消息有机会传到临近的帝国行省。
北上之路并不顺利，冬季刚刚结束，积雪化成水，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道路此刻变得更加泥泞，马蹄溅起泥水，将随行人员的靴子弄得脏兮兮。但是大家都已习惯，当初在黑锤堡，条件可没有比现在好多少，甚至连商道都时常有野兽人出没，现在的情况已经比当时好太多。
他们经过一座村庄，但是已经荒废，破败的房屋只剩下残垣断壁，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残酷与冷清。西贝斯和两名熊骑士推开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房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最起码的家具都没有，床头还坐着两具骨架，看上去是一个妇女和一个孩子，从孩子的遗骸来看，他（她）应该只有五六岁大，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但是最终还是无法熬过寒冬。
“把尸体埋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待一晚吧。”
西贝斯平淡的说着，这样的画面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作为从平民中成长起来的将领，他太知道普通民众的生活了。像这样，在基斯里夫的冬天里被冻死饿死的平民并不少见。
终于，一周后，罗德一行人抵达了长城脚下。这里，施工队和调查员已经在营地内等候多时了。大领主一到，所有人都出来迎接。
罗德只是挥了挥手让大家回到各自的帐篷里，随后骑上厚实的战马，与调查员一起奔赴那段倒塌的长城。
在这里，被冻过的大地一片惨白，似乎还未从那场灾难中恢复过来。倒塌的城墙像碎冰一般，散落一地。石头、木架、还有尸体，全部被冻结，而且，正如传闻中的那样，有些尸体，是碎粉状的……是怎样强大的冲击才会将人体瞬间击得粉碎？罗德只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可以肯定的是，它绝非寒潮……
“我们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现场，领主大人。”调查员认真的解释到，“真是一场诡异而可怕的灾难。此前我也不相信传闻，但是到了现场，我便不得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传闻永远只是传闻。”
罗德瞪了一眼这位冰岚堡来的调查员。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破解传闻。修建长城有利于基斯里夫的防御，诸神不会发怒于我们。就算是神明干的，那也一定是邪神。那是我们的敌人。”
罗德继续说到。声音严厉，调查队的人全体不敢吭声。他们听懂了大领主的意思，这时候，是安抚民众的时候，而不是扩大恐惧的时候。
寒冰冲击……基斯里夫内战已经结束，霜寒女巫重新回到了魔法学院，冰雪女王卡特琳娜已死，根本没有人有能力制造这样一场冰爆，瞬间击垮城墙。那么，若不是人为的，这又是什么呢？罗德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第12章 对策
“帕维尔根本不知道民众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他出生在皇宫，生活在皇宫，三十年来都在这座全城最华丽的宫殿内度过，平民的生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根本不懂平民！”
沙皇帕维尔带着部队焚毁了色孽信徒的巢穴，引发民众恐慌的事传到王后丹尼斯的耳中，丹尼斯不由得为自己丈夫的冲动之举而恼怒。帕维尔心地善良，渴望建功立业，这点是让丹尼斯很欣赏的地方，但是，要成事，光靠心地善良和正义感可不行。必须结合实际情况来考虑。
丹尼斯小时候在北方荒僻的黑锤堡生活，北方小城的清苦，百姓的贫困，丹尼斯都看在眼里，后来又以女巫学徒的身份被押到基斯里夫生活。对于这个王国的真实情况比帕维尔了解得多。
丹尼斯知道，那些平民为什么会去信仰混沌诸神。因为他们对秩序生活失去了希望，当你连最起码的食物和保暖都无法保证时，你根本看不到所谓的希望，那些希望，信心都是属于贵族和富裕骑士的。对于有些走投无路的平民来说，活一天算一天，不如信混沌邪神来得痛快，至少，它们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得到无尽的满足……
“的确……国王还是太……”
维吉尔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助手，你对他的忠诚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我相信你。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将你视为外人。”
丹尼斯转过头去，盯着维吉尔说到。
只是，维吉尔笑了笑，没有吭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这位沙皇还是太幼稚了，对吗？”
丹尼斯说出了维吉尔不敢说也不想说的话。
维吉尔只能笑着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是幼稚了些……”
丹尼斯叹息到。一个人的成熟与否与年龄无关，一只从小就在外面独自捕食的苍鹰和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鹰无法同日而语。金丝编成的笼中锦衣玉食，然而，没有经历风霜，苍鹰无法成长。笼中的世界如此简单，而笼外的世界，却处处充满危险。丹尼斯知道，帕维尔心地不坏，只是，他还是嫩了点……
“现在怎么办？强拆事件加上国王火烧民宅的事，已经让民众对王权产生了怀疑。”
维吉尔问着，可以看出，对于新王，骑士不是很满意，而更多的是不放心。
“必须转移民众的视线，转移注意力。”
丹尼斯沉思着回答到。
“拿什么转移呢？”
维吉尔追问着。
“娱乐活动。”丹尼斯接着说到，“娱乐可以消除人们的疲惫感，更重要的是，可以让人民的注意力转移，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都有着相同相似的效果。”
“再或者就是大型阅兵式，同样可以暂时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丹尼斯补充说着。
“但是战争已经结束，这时候举办大型阅兵式似乎不太合理。”
维吉尔说到。
“的确，所以我们需要的是大型娱乐活动。”
丹尼斯说着，一个计划已然在脑海中成型。
“体育比赛，由国王发起，基斯里夫全民的竞技体育比赛，有丰厚的奖金，骑士以上者都可以参与其中。这样，可以在短时间内引起轰动。从而让民众转移视线。”
丹尼斯若有所思的说着，她的目光闪烁，清澈而幽静。
“听上去挺不错的，我都想参加了。”
维吉尔从不吝惜自己的称赞，当然，这并不是溜须拍马，正如丹尼斯自己所说的——她未从将他视为外人，所以，维吉尔也不必奉承这位王后。对于维吉尔来说，丹尼斯只是领主的女儿，他服务于她，保护她，是因为她是罗德的女儿。而不是因为她是王后……
“但是，恕我直言，这样的比赛活动虽然可以短时间转移民众的视线，但是**不根除，总有一天，类似欺压平民，引起民怨的事还会发生。”
维吉尔直言到。
“那是当然。”丹尼斯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会尽力找到解决的办法，并且劝说帕维尔按照我们的方法来。”
说完，丹尼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维吉尔从未见过她这么叹气，疲惫就像阴影般，爬上了王后那张青春姣好的脸蛋。
……
基斯里夫北方，长城脚下——
罗德将手放在冰冷的石头上，感受着这股温度，已经一个多星期，大地依旧未从寒流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寒流，我与基斯里夫最强大的霜寒女巫决斗过，现在，我所感受到的，便是那种刺骨的冰冷。”
风雪中，罗德起身，对着身边众人说着。所有人都十分认真的听着他们的领主讲话。
“但是卡特琳娜已死，不可能有比她更强大的霜寒女巫到过这里。”
诺斯卡卫队队长塞尔塔接话到。
“是不可能有第二个卡特琳娜……”
罗德皱起了眉头。
“等等，我似乎在一本古书中见过类似的描述。”
众人沉思之际，调查员瓦西里耶夫突然大叫了起来。
“快说！”
急躁的塞尔塔催促到。
“《混沌纪元》里记录过，百年前的混沌大入侵时出现过类似的场景，寒冰之潮，不是普通的寒冰之潮，那是巨龙的吐息。”
瓦西里耶夫用颤抖的声音说到——
“可怕的阴影在空中翱翔，怒吼声宛如惊雷，响彻云霄。吐息遮天蔽日，淹没了半只军团……”
“简单来说就是冰霜巨龙？”
塞尔塔不耐烦的打断了调查员的话。
瓦西里耶夫点了点头。
“你见过？”
罗德转头问起了自己这位副手。
“不，没见过。”塞尔塔老实承认，“不过我听说过，在诺斯卡最高的山脉里，栖息着这样的怪物。”
“只有少数几个部落有能力驯服冰霜巨龙，但是，那也是百年前的事了。”
塞尔塔补充到。作为在海岸线栖居的部落，塞尔塔没有见过巨龙也算正常。毕竟，所有强大生物都是数量稀少的，它们位于食物链顶端，通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加剧了罗德内心的忧虑。
“如果真是冰霜巨龙，它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做什么？这很不正常！”
罗德皱起眉头，严肃的说到。
第13章 冠军（上）
基斯里夫，久违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寒气，观众席上座无虚席，所有人都在热切注视着台下的比赛。
自从沙皇帕维尔宣布举办大型竞技运动以来，民众的情绪越发高涨，大街小巷，无不议论着这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竞技活动。包括骑马、射箭、比武等等一系列运动，无不刺激着平民们早已麻木的神经。
丹尼斯和她的仆人们姗姗来迟，这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事实上，对于王后丹尼斯来说，她并不是很喜欢这项运动，劝说帕维尔举办活动，更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安抚民众。当然，作为王后，她也有必要参与其中，至少露露脸。
淡淡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久违的温暖让丹尼斯想起了那些遥远的岁月。那年，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黑锤堡的校场上，也是这般暖阳点点。自从被关到魔法学院以后，她便很少有机会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有的，只有寒冷，无尽的寒冷。
铛……
兵器的击打声将王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台下，是两名身材魁梧的角斗士。确切的说，是两名骑士。
身材胖大的骑士看上去更具优势，他是大贵族福格斯的长子——扎图利维特，从小接受严格的训练，骑马、剑术、徒手格斗样样精通，除了参与政务和格斗，其他事几乎都未曾参与，全部交给自己的仆人去完成。
阳光下，扎图利维特双手都握着武器，一边是斧子，一边是重剑。几乎不用防守，不间断的进攻，让对手疲于招架。和他过招的，同样也是一名贵族骑士，只是名字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如暴雨般的进攻很快让扎图里维特的对手败下阵来，若不是那结实的铠甲，恐怕和他过招的这名骑士早已是躺在地上的一堆肉酱了。
但是，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比赛的宗旨是娱乐和运动，并不是杀人和伤人。所有格斗比赛全部是点到为止，将对手打倒在地即为胜利。胜利者不仅可以获得全场观众如雷般的掌声、呐喊声，还能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丹尼斯知道，类似的格斗在民间的地下竞技场也时有发生，只是，在那些黑市里的竞技，才不管那么多规则，大多都是要见血的。而在这里，骑士精神还是必须被保留的。
“下一个！”
竞技场上，扎图利维特的吼声回荡在观众席上。这已经是倒在他刀剑下的第五个选手了。但是，作为竞技场常胜之王的他，依旧没有感到一丝疲惫。
观众在为他欢呼，全场的明星，男人们崇拜的对象，女人们幻想的目标。
很快，第六个挑战者上场了。那是一名来自野战军团的老骑士。从选手身上那副铠甲就可以看出，老骑士身经百战，身上的铠甲坑坑洼洼，到处是被钝器砸过的痕迹。可以确定，那不是人类的武器，应该是野兽人或者是绿皮的。
挑战者的登场引起了军团中人的欢呼，尽管平民中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位骑士。但是，这并不妨碍士兵们对自己战友的崇拜和欢呼。
扎图利维特定神一看，只觉得这名对手比前几位强大许多。但是，他并不畏惧。竞技场冠军的称号不是徒有虚名，他已经站在这座竞技场里五年了，五年来，没有一个挑战者可以将他从这座竞技场上打下去。
“吼，吼，吼……”
“开打吧！”
“别磨蹭！”
观众们的情绪已经被点燃，所有人都在热情的欢呼着。
“打趴他！快！”
有些平民更是粗鲁的大喊着。
只见老骑士不慌不忙，摘下头盔点头示意。随后从容不迫的从地上捡起一堆沙子，放在手中磨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与深沉。
“老者，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上了竞技场，就是平等的。只靠刀剑说话，没有同情与怜悯。”
扎图利维特严肃说到。
“战场上同样没有。”
老骑士回答到，随即戴上了自己的头盔。厚重的全身铠甲将他包裹起来，只留下一条眼缝观察着对手。
相比于骑士的装备，扎图利维特的装备显得有些轻装上阵了。同样是板甲，但是扎图利维特是双持，而老骑士是一手持重盾，一手持剑。
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双方开始了角斗。
扎图利维特先发制人，快步上前，踢起一堆沙尘，企图蒙蔽对手视线，同时，两把武器左右开弓，猛砸对手钢盔。
老骑士经验丰富，但是依旧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得连连后退，身为一名王国骑士，他从未想过对手会用这样的招数。被打得狼狈后退之后，他稳住了脚步，开始反击。在扎图利维特用斧子猛砸过来的时候，用大盾格挡，随后浑身发力，用盾牌猛击了这位骄傲的年轻人。
扎图利维特被打得有些发昏，他后退着，老骑士却接连发起进攻，骑士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击中扎图利维特的盔甲，发出阵阵清脆的金属打击声。
随着一记当头重击，竞技场冠军扎图利维特被打倒在地，老骑士眼中没有怜悯，他挥剑再次出击，试图彻底打趴对手。但是，最后一击却失手了，长剑砍在地上，却没有命中对手。扎图利维特在骑士长剑落下的前一秒翻身躲开了，并趁势猛的起身，将老骑士扑倒在地。两人在竞技场沙地上翻滚着，直到扎图利维特用自己胖大的身躯将老骑士压在身下，如岩石般的拳头猛的砸下，一拳接着一拳，砸在老骑士的头盔上。
老骑士拥有一身本领，无奈年龄已大，力量上根本不是年轻的扎图利维特的对手。
“去死吧，老骨头！”
“你以为你在军营里多待几年就能打败我？”
扎图利维特骑在老骑士身上叫嚣着，胖大的身躯始终压着年老的贵族骑士。
老骑士被打得无力招架，他双手护着脑袋，但没过几秒钟，还是被扎图利维特的暴力捶打打得无力反手。直到竞技场主持人出手干预，扎图利维特才停手，他摘下护甲手套，里面已经被磨出些许鲜血。而挑战者，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扎图利维特，扎图利维特！”
民众的欢呼声几乎再次将竞技场淹没。所有人都在为竞技场冠军的加冕而欢呼。
他已经打了六场，再打一场，今天的比赛就结束了。接下来，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在争夺二三名。观众们期待的，只有冠军。连国王帕维尔都知道，这场比赛结束后，今天的赛事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扎图利维特要休息一周，应该说这一周里，都没有什么好看头的比赛了。
偌大的竞技场内回荡着观众们的欢呼声，他们在等待着新的挑战者，应该说是新的被揍者。无论是谁，都只是来表演被挨揍的。扎图利维特是如此强悍，他那强大的力量几乎可以单挑一头公牛。
直到第七个挑战者出场，全场的注意力才再次转移。
那是一位年轻的挑战者，诸神在上，他实在太年轻了……只有十八，十九岁？总之，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岁。嘴边的毛发甚至都还没开始长。而且，看上去他并不强壮，虽然在同龄人中算是强壮的，但是相比于竞技场冠军，他的身材可谓渺小。
这同样是一名军中人士。大多数平民不认识他，但是，和老骑士一样，军营中的人却对他报以最热烈的欢呼。
“鲍里斯！”
士兵们高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