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追猎
荒原上寒风依旧，发出轰隆声响，好似远古巨兽的咆哮。西多夫没有理会，他精神抖擞，一马当先。仿佛胜利就在眼前，的确就在眼前，一支八千人的机械化军团，对一个只有区区数百人的诺斯卡城镇，完全就是屠杀。
可是，天黑前，当他们抵达这座斥候口中的诺斯卡小镇时，却发现，这里依旧成为了一座空城。人去楼空，只剩下空荡荡的木屋和杂乱不堪的街道。或者称不上街道，只是一些可以供人和牲畜通行的狭窄土路。
“所有牲口和人都被转移了！”
炮兵司令图拉斯说到。
“该死的！那两个斥候呢？把他们带来！”
从兴奋变懊恼，仅仅是一瞬间的事，西多夫只觉得自己被耍了，他焦躁不安。
不多时，两名帝国骑手被摁着带到了统帅面前。
“你们说看到了一座活着的城镇，而现在？我看到了一座死城，一座毫无价值的空城。告诉我，欺骗将军，是怎样的下场？”
总指挥，三军统帅西多夫·莱特多夫大声斥责到。
两名斥候被吓得瑟瑟发抖，依旧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两天前，这里还有几百号人……”
“那现在人呢？他们都插上翅膀飞了吗？”
西多夫咆哮到。
负责侦查的骑手百口难辩。事实上，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两天前，他们的的确确看到了一座人来人往的小镇。难道是野蛮人提前得到情报，转移走了？但是数百人，甚至是上千人的城镇，绝不可能在两天内转移得如此彻底。他们有老人，有小孩，会拖慢他们的速度的。
“大人，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会追上他们的，如果这是转移，野蛮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骑手大呼着。
“不，没机会了。你们两个，被革职了！”
西多夫冷冷的回应着。
随即，转身对身边的骑士队长说到——
“带上你的人，继续搜索，把这帮野蛮人……”
炮火和尖叫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兴奋，“这帮蛮子，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西多夫立即拔剑冲了出去。
城镇外，是野蛮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起来数量足足有数千人之多。只是很分散，西多夫也不知道野蛮人具体的数量，只知道越多越好。一个帝国士兵和一个诺斯卡蛮族士兵单挑，绝对打不过。但是一百个帝国士兵和一百个诺斯卡蛮族步兵对战，帝**队绝对是碾压。这就是纪律、秩序的力量。
眼下，城镇中的帝**队多达八千人。而城外的蛮族军队最多也不过几千人。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其实实力悬殊巨大。
训练有素的炮兵部队不断调整着射击角度，将炮弹倾泻出去。越打，西多夫越兴奋。他要带着野蛮人俘虏回去，成为他凯旋的骄傲。
“开火！”
他兴奋得几乎就要接过图拉斯的指挥权了。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波敌人不好对付。他们过于分散了，冰原狼战车，骑射手，轮番上阵，朝这座没有城墙的小镇倾泻箭雨。由于太过分散，导致炮兵部队不好瞄准，相反的，八千人的帝国部队却挤在狭窄的城镇内，步兵出击，根本追不上诺斯卡人的战车和骑射部队，骑兵出击？数量太少，而且，四面八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追。
恼人的战斗持续了数个钟头，直到深夜才渐渐停歇。
图拉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白天的战斗效率太低，浪费了大量的弹药，却没有实际杀伤多少敌人。城镇外，零零散散的躺着野蛮人的尸体。真论起伤亡，恐怕第五军团方面还要多一些……
“殿下，我怀疑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袭击，或许，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夜里，图拉斯犹豫了许久，还是向西多夫建言。目的只有一个，劝说这个傲娇的小领主先撤回锯齿湾，将情报弄清楚再出击。
但是西多夫并不苟同，他有着和他父亲一样骄傲的个性，却没有他父亲的精明和细心。同时，他也太年轻了一些。
“陷阱？你的意思，我们被野蛮人伏击了？”
西多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反问着。
图拉斯不再作答，一脸沉默。
“图拉斯，你是我父亲最信任的将领，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鼓励士兵奋勇作战，而不是在这里犹犹豫豫，疑神疑鬼。我们有十门加农炮、三门迫击炮，还有五门火箭炮。你看到了没？傍晚的战斗，死于帝国枪炮下的蛮族骑手不计其数，若不是天黑得早，他们的伤亡将远超我们。”
西多夫自信满满，自我安慰着。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天黑得早……”
“行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必须冲出去，追上这支蛮族部队。歼灭他们。然后顺势找出他们的老巢。”
“这……”
图拉斯还想劝说，却被西多夫打断了——
“这是命令。”
他只能妥协。
夜里，破败的城镇，破败的房屋，士兵们挤在一起，靠着火堆取暖。抬头，是陌生的天空，连星云都暗淡了下来。反倒是那颗诡异的邪月——莫斯里布，显得格外明亮。好像伸手就能摘到一般，微光照亮了大地，好似流动的绿水，在这片陌生的荒原上流动着。
渐渐的，战士们听到了那遥远而恐怖的嚎叫声。是的，那是狼嚎声。而且，不是一般的狼在嚎叫，是北地的冰原狼……
白天，已经有不少士兵见到了它们的模样。比普通狼大一倍，有的浑身毛发雪白，有的通体灰黑，还有的，呈现棕色或者褐色。一双眼睛透露着凶狠的红光。
它们是力量与敏捷的结合，奔跑起来丝毫不会逊色于战马，有着充沛的体能和耐力。
虽然没有近身肉搏过，但是可以想象，这东西如果冲入阵线，将会对战士们的心理防线造成多大的打击。而此刻，周遭却全是这样恐怖的狼嚎声，像魔鬼一般，包围了军团的营地……
第114章 市政会议
厄仑格拉德市政大厅，此刻聚集了超过两百名官员。市政大厅宽敞明白，阳光透过大型落地窗户洒进屋内，即便没有煤油灯，大厅内依旧明亮照人。这是罗德喜欢的风格，不喜欢太阴郁，于是，改建的时候，这座大厅便被有意的多加了许多窗户和侧门。
贵族们在这里议事，有时候不需要油灯，也能看清手中的公文。相比于首都基斯里夫城的严肃和拘谨，厄仑格拉德的市政办公场所显得更加开放而有活力。
遥想两个月前，自己还在都城给那帮贵族佬开会，一转眼，已经回到厄仑格拉德，面对另一群贵族，罗德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对比。基斯里夫城是压抑的，严肃的。它是这个王国的政治中心，讨论的，全是国家大事。而厄仑格拉德则相对轻松许多，它是这个王国的经济中心，拥有着全国最大的港口，也是基斯里夫南北交汇之地。如果说基斯里夫城类似于北京，那么，厄仑格拉德就类似于上海。两地相辅相成，缺了谁都不行。
在厄仑格拉德，贵族和官员们讨论的最多的事，不是那些政治上的阴谋算计，而是如何挣钱……的确，这座城市产生的经济效益有目共睹，当都城遭遇经济危机时，是厄仑格拉德输血，才保证了首都基斯里夫不至于遭到饥荒和流民潮。
大厅内，光线充足，坐在主位上，罗德惬意盎然。初夏时节，正是生产的时节，阳光刚好，温度刚好，室内只需要穿一件普通的粗麻衣，便不会感到寒冷。
这便是基斯里夫的夏季，温度不会太高，相当于帝国最南方冬季的温度。即便是这样，基斯里夫人也很满足了，诸神给了他们短暂生产的时间。到了冬季，户外便是一片白雪皑皑，温度低到农作物根本无法存活，所以，基斯里夫人必须利用短暂的夏季去耕作，去生产。
一般来说，春季十分短暂，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夏季，也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秋季每年都不同，有时入冬早，有时入冬晚，但是无论如何，这片土地的冬季都要持续半年以上……最冷的时节，家里备煤和炭不够的平民和农户，常常会冻死在家中。内战结束后，煤炭价格日趋稳定，这种现象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会议在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中开始，罗德坐在主位上，听取了各部门的工作汇报，也就是上一阶段的工作总结，还有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
卫生系统方面，医院已经基本覆盖整座城市，人们的观念也正在慢慢转变。有病就去医院看，不要一天到晚求神，慈悲女神显灵极少，要是一不小心祷告被“慈父”听到了就麻烦了。
罗德不希望自己的城市还像帝国那样，全靠那些简陋的理发店支撑卫生健康，在帝国，应该说几年前的基斯里夫也是一样，理发师兼外科手术的情况十分普遍，医术也是旁门左道，形形色色的都有，遇到无法医治的病，就来个放血治疗，结果只能是加快病人的死亡速度……
现在，这种情况在基斯里夫还有，但是，在厄仑格拉德，已经基本上消失不见了。理发师就是理发师，想当医师，必须进医学院进修，持证才能上岗。
强制性的措施虽然一开始引起一部分的民怨，但是渐渐的，大家也接受了。因为医院大多为公立医院，收费标准被强制降至最低。
公共厕所的全面铺开也让整座城市的味道好闻了起来，只是，下水道的建设需要从长计议，鼠人是将来的一大隐患。为了保证城市的干净卫生，下水道是必须的。
但是如何防范鼠人从地下进攻城市，这也是一大难题。只是目前基斯里夫境内还未出现大规模鼠人活动的迹象，所以，这项工程暂时被放在了一边。
还有就是工业部、市场部、司法部、林业部、农业部门的汇报。大多数都中规中矩，稳步发展。其中，最让罗德感到欣慰的是农业部，从农业部长伊戈尔的汇报中来看，厄仑格拉德城外的土地已经基本上实现了轮耕制，关键的是那五十辆农用收割机的使用，让农耕效率提高了好几倍。
厄仑格拉德的平民们可能早已习惯，但若是外来人口，经过郊外的麦田，便可以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秋收的麦田上，一台台犹如帝国坦克般的大型机器轮番出动，轰鸣声响彻原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战争机器来临。
当然，在罗德看来，这也的确是一场战争——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争。如何在末日混沌大军降临之前积累最强的实力，成为今后数年内，数十年内的目标。
农耕的发展使得大量农耕人口节省出来，让不少劳动力流入市场、码头、矿场，进一步饱和了这些产业的劳动力。
失业率？不存在的。在这个荒蛮世界里，人口是稀缺资源，打仗要死人，瘟疫要死人，饥荒要死人……到处都需要活人来填充劳动力缺口。许多矿山和林区处于长年缺工状态。野兽人和绿皮时常出没，地方领主也不可能出动正规军驻守郊外的矿区和林场，所以，死人是常有的事。
而且，收割机也只是在厄仑格拉德周围普及，在基斯里夫广大的农村地区，根本没有这玩意……而这个时代，人口大部分都在农村……城市只聚集了大概十分之一的人口。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了。厄仑格拉德的发展带动了周围乡镇的发展，使得整个基斯里夫北方沿海地区，越来越呈现一幅欣欣向荣姿态。
冗长枯燥的会议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结束的时候，连罗德都不禁哈气连连。自从将后方管理交给阿尔维斯以后，自己就很少涉及管理上的事务。于是乎，当小侏儒南下不在，自己要亲手管理的时候，还不免有些生疏和不习惯。
“蒙德拉尔，你留下，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聊聊。”
会议结束后，众人离场。罗德特意将巫师蒙德拉尔留了下来。一个大胆而有些奇怪的想法一直在脑海里徘徊，现在，罗德要和这位生命系法师好好探讨一番。
“大领主。”
蒙德拉尔有些懵圈，他礼貌的问候着。罗德却挥了挥手，示意他随意，现在，大厅里没有其他人，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拘泥于身份地位。
“最近生活怎么样？这里的生活条件和气候还适应吧？”
罗德关切问到。
“还可以，大领主。”蒙德拉尔还是有些客气，“就是气候比帝国寒冷了一些。各种作物不容易成熟，生长周期漫长许多。”
“嗯，这是自然，我们没办法改变气候，这里的小麦可以一年一熟就不错了。”
“那么，你最近的研究怎么样了？”
罗德想了想，继续问到。
“也还行，进展得比较缓慢。基斯里夫的自然条件不好，但是寒冷造就了不少奇特的东西，值得研究和推敲。”
法师回到。
“可以大胆去尝试，你试过不同品种之间的融合培育吗？”
罗德“好奇”问到。
“试过……但是效果不佳……”
“可以接着尝试，比如不同小麦品种进行混交，培育出产量更大的品种……”
罗德笑着说到。
第115章 大屠杀
风哭得像痛苦的孩童，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迷雾般的风雪不断肆虐，一点都没有减缓和停歇的迹象。
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前行着，然而，随着风雪越来越大，原先野人们的脚印也越发难找，大雪掩盖了他们的脚印。侦察兵往复侦查，但是回来的却越来越少。
他们在大雪中迷路了吗？西多夫问着自己。
没有人会回答他，也没有人可以回答他。整支帝**团都来自南方，没有人有在北方大陆作战过的经验。
他们只是隐约听到迷雾般的风雪中传来了狼嚎声，似乎比昨夜的更加恐怖，更加犀利。这不由得让西多夫想起了出发前在帝国首都阿尔道夫时，那个基斯里夫领主罗德说的话——北地的气候将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恶劣。真正击败军团的，不是野蛮人的大军，而是那严酷的气候！
西多夫现在想起来，不由得有几分后悔，士兵们疲惫不堪，进退两难。蛮族军队的去向不明，撤退也不容易，若是风雪不停，他们的行进速度将会大大降低。同时，还有迷失方向的危险。若是风雪肆虐长达一周以上，补给就会告急。在这种地方，食物的补给极难，因为没有人懂得如何在诺斯卡这片大陆上狩猎。
呜……
寒风中低沉而雄浑的号角声将西多夫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有些恍惚，这不是帝**团的号角，那么，它是？……诺斯卡蛮族军队的？
紧接着，第二声号角穿透迷雾，穿透风雪而来。伴随着号角声落下的，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声。
“冰原狼！是冰原狼！”
士兵们的叫喊声中带着恐惧，因为他们听到的，是比昨天夜里多得多的嚎叫声。那声音似乎有股魔力，穿透风雪，穿透人心，将恐惧散播。
“准备战斗！”
炮兵司令图拉斯当即下令。
炮兵们推着沉重的火炮，准备进入战斗。但是寒风肆虐，雪花纷飞，形成雪幕，遮蔽了军团炮兵的视线。哪怕手持望远镜，也无法看穿敌人在哪。
他们只知道，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看！那是什么？！”
紧接着，前排的士兵们传来了惊恐的叫声。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西多夫看到了令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画面——那一头头堪比巨型高塔的猛犸战象！
迷雾般的风雪中，猛犸战象嘶鸣着，声音穿透风雪，令帝国将士们心里不断颤抖着。
紧接着，士兵们渐渐看清了，在巨塔般的猛犸战象下，是密密麻麻的诺斯卡蛮族战士。掠夺者步兵在这些战争巨兽下犹如蝼蚁。
一时间，西多夫甚至慌了神，他从未见过如此怪物，更不知道如何对付他们。只是在阿尔道夫大图书馆里看过这些北方巨兽的零星资料。
“所有火炮，瞄准猛犸巨象！”
不等西多夫下令，炮兵总司令官图拉斯已经擅自下令。生死危机的关头，再等西多夫下令，根本来不及。
“开火！”
“开火！炸死这些畜生！”
图拉斯大声下令。即便身经百战，但是面对如此巨兽，面对如此危急场景，图拉斯也不由得精神高度紧张。
片刻后，加农炮、火箭炮、迫击炮齐鸣。白茫茫的天地之间，红光闪烁，那是帝国火炮齐开炮的火光。
炮弹疾驰而过，呼啸着砸进诺斯卡部落大军中，在猛犸战象周围溅起冲天的雪尘。一些站在猛犸战象脚下的掠夺者步兵被倾泻而下的炮弹砸中，身体当场四分五裂……
然而，这并未阻挡巨兽和部落大军前进的步伐。
吼吼……
很快，怒吼声连成一片，成千上万的掠夺者战士在隆冬号角的刺激下，疯狂的涌向帝国联军阵地。
西多夫站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他仿佛听到了死亡的号角，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成群成群的掠夺者骑兵首先冲了上来，犹如被伏击，艾维领的火枪手们几乎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在长矛步兵结成防御方阵之前，一大批掠夺者骑兵便呼啸而至，轻而易举的碾压了大片帝国火枪手。士兵的惨叫声、战马嘶鸣声响成一片。
西多夫在队伍前方，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没有任何命令下达。他只是盯着眼前那离炮兵阵线越来越近的猛犸战象群……是的，战象群……至少有三头巨型猛犸战象朝着帝国炮兵阵地狂奔而来。
“自由射击！”
图拉斯紧绷的神经趋于崩溃，同样崩溃的，还有帝国前线士兵。尽管长矛手和剑盾步兵跟了上来，但是面对狂奔而来的巨兽，帝国士兵的心理已经不战自溃了。这些只有在传说里才看到的巨兽，此刻真真实实的出现在眼前，大地因巨兽践踏而颤抖，寒风刮起狂风，奏响了帝国联军的挽歌。
“杀光！不留活口！”
诺斯卡大军统帅埃吉尔-斯蒂尔比约恩大吼到。
掠夺者步兵，掠夺者骑兵、冰巨魔、猛犸战象犹如洪流一般，扑向瑟瑟发抖的帝国远征军军团。
“坚守阵地！”
图拉斯大声呐喊着，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在猛犸战象冲到面前的时候，帝国炮兵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们再也受不了如此恐怖的画面，纷纷丢下手中的火炮逃亡。
然而，四面包围下，根本无路可逃……
被踩死，杀死的帝国炮兵不计其数。
火枪手和弩箭兵团早已没有阵型可言，在蛮族大军的冲击下分崩离析，各自为战。箭矢和子弹乱飞，耳边，充斥着帝国士兵们惊恐的叫喊声，和掠夺者疯狂的嘶吼声。
“保护领主！”
骑兵统帅斯提尔大声怒吼着，为数不多的帝国骑士开始朝他们的统帅和领主聚集。
西多夫身边，帝国守卫奋死抵抗，禁卫队长一剑刺瞎掠夺者战士的眼睛，鲜血从掠夺者的眼窝里涌出，踩着敌人的胸膛，禁卫队长抽出短剑。另一个掠夺者步兵手持斧头，狂叫着冲了上来。卫队长单膝下跪，紧握战盾，在敌人扑上来的一瞬间，猛击掠夺者下盘，将狂怒的掠夺者战士直接掀飞了出去。在对方来不及起身的时候，象牙宝剑猛的刺下，干净利落，一剑刺穿了掠夺者的喉咙。
但是除了少数帝国精锐可以和诺斯卡蛮族战士一战，大部分帝国联军步兵在如此恐怖的环境下，早已溃不成军。
荒原上，成片成片的帝国士兵惨叫着倒下，帝国人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寸草不生的北方大地……
第116章 黑暗中的窥视
班达加皇宫王座大厅一片珠光宝气，贵族们穿着裘皮制成的衣服和亮丽的织锦披风，奇异而夸张的服饰让他们看起来颇为欢喜。
当然，这的确是值得庆贺的岁月。沙皇与贵族的斗争终于以贵族联盟的胜利而告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只是，丹尼斯无暇与他们共欢。她穿着天鹅绒衬衣，淡紫色的锦袍，头戴王后宝冠，穿过一大群骑士、贵族和名流富商，来到王后宝座前，平静而优雅的坐了下来，听取各贵族官员的工作汇报——
南方各地聚集的雇佣军基本上被遣散，黑铁山脚下的大型铁矿场已经初具规模，一支野兽人部队在一周前突袭了边陲堡的车队，当地领主已经派出巡逻队去追杀，等等，等等……
丹尼斯面带微笑的听完了他们的汇报，心里却无暇去记下，去思考。自从鲍里斯走后，她便一直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她强忍着上涌的情绪，参加了听证会，一直到傍晚才离开。
……
会议结束后，丹尼斯便立马离开了会场，在班达加皇宫梅林高塔的最深处，王后关上门，将自己彻底投入黑暗。
她拉上窗帘，悲伤的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涌出。鲍里斯……我的恋人……我的爱人……你在哪里？她在心底呼唤着，甚至开始后悔这两年所做的一切，如果，当初自己再小心一些，或许就不会出事？再或者，自己不要嫁给帕维尔，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了。再或者，干脆不要遇到他，也不会让自己那么难受。
可是，一切还是发生了，不可挽回。自己在皇宫深处备受思念的折磨。连父亲都不来安慰她……为什么？难道这个世界抛弃了她？丹尼斯痛苦的想着，想着想着，泪水不由得更加汹涌。为什么人类要有这么复杂的情感？没得到的想要得到，得到的又不满足，不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倍感痛惜。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吗？
丹尼斯思索着，追问着，可是没人回答她。梅林楼里漆黑幽暗的环境将她渺小的身影融入其中。好似，她是黑暗的一员。
咚咚……咚咚……
忽然间，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谁？谁在那里？”
丹尼斯逼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黑色的眼睛紧盯着黑暗的走廊。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同时，丹尼斯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片刻之后，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
“是你？”
丹尼斯的眼神里略过一丝惊讶。
“怎么？没想到？好久不见了，丹尼斯王后。”
罗伊轻步走来，在丹尼斯面前停了下来。用一双漂亮的眼眸盯着眼前这位冰霜美人。
“是好久不见……我没想到你还在基斯里夫。”
丹尼斯轻声回到，言语中带着一丝鄙夷。她知道罗伊的身份，知道她这具漂亮的皮囊下其实是一个吸血鬼。
之所以没有叫卫兵，没有动手，只是因为罗伊当初为了扳倒冰雪女王卡特琳娜，曾经和自己联手过。但是卡特琳娜已死，按照约定，作为吸血鬼，不应该再出现在基斯里夫。更不该出现在皇宫深处。她之所以可以出现在这里，而避开所有卫兵，证明她熟悉这里的一切。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一直都在……很抱歉，没有告诉你。”
罗伊说着，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的确很美，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贵族气质，连微笑都从来只露出六颗洁白的牙齿。但是丹尼斯知道，在这优雅的气质下，隐藏着血腥的内心。
“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只是来看看我？还是来问候问候？”
丹尼斯盯着她，问到。
“是的，你说对了，一半。我来这里，来看看你，也是为了帮助你。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盟友，不是吗？”
罗伊的脸色依旧挂着暧昧的笑。只是，那笑容让丹尼斯感到十分不自在，她和眼前这个吸血鬼并没有那么熟。充其量，不过是当初为了利益达成的临时同盟罢了。
“如果只是为了看看我，那么，我感谢你的关心。看完，你也应该按照约定，离开这里了。”
丹尼斯平静说到。言语中带着一丝冰冷。
“我不是说了，不仅仅是为了看看你，还是为了帮你。”
但是罗伊依旧不走，她用那双妖艳的眼睛盯着丹尼斯看，好像可以洞穿她的内心一样。
丹尼斯被她看得不自在。
“帮我？帮我什么？我现在是王后了，你能帮上什么呢？”
丹尼斯冷冷的问到。
“鲍里斯·博卡，你还在想着那个男人，对吧？”
罗伊走到丹尼斯面前，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丹尼斯有些惊讶，但是表情上却没有半分的流露，可以让自己放下伪装，释放真性情的，只有父亲和鲍里斯。而眼前这个吸血鬼，什么也不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最多就是比陌生人好一些而已。
“呵呵，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丹尼斯冷笑了一下，“的确，我还爱着他。这是我自己的事，谢谢你的关心。”
“你自己的事？未必见得吧？”
“什么意思？”
“对于普通人来说，情爱的确是她们自己的事，但是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你可是王后，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可不行。”
“这也不关你的事。”
丹尼斯回到。
“我刚才说了，我是来帮你的。而且，只有我，有办法帮到你。”
罗伊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诈却友好的微笑。
“没人可以帮我，连诸神都帮不了我。”
丹尼斯拒绝到。
“我可以。”
罗伊依旧充满自信。
“呵呵，那你倒是说说，你要怎么帮我？”
丹尼斯冷笑着。
“你我之间就没必要兜圈子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深爱着那个男人，忘不掉，而且今后很可能都在痛苦的情感中度过。而唯一可以让凡人忘却世间情感的办法，就是不再成为一个凡人，而是像我一样，成为一个——吸血鬼。”
“大胆！”
丹尼斯怒吼到。手中已然浮现出薄薄的寒冰。
“好姐妹，听我说完，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便可以不再受一切世俗情感的羁绊。同时，你可以保持理智，永保青春，没人可以看出异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同时，你还可以获得无尽的力量，可以轻松统治你的王国。”
“住口！”
“卫兵！”
丹尼斯大叫到，声音在漆黑的高塔内回荡着。
“好吧，你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
声音落下的时候，罗伊冷笑了一下，随即急速后撤，迅速遁入黑暗中，速度之快以至于连丹尼斯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一般。
楼下，传来了皇家禁军匆忙的脚步声……
第117章 黑暗契约
“什么？！皇宫中出现吸血鬼？而且就在你的房间？”
昏暗的大厅内，首席骑士，禁卫军队长维吉尔惊问着。
作为罗德手下最忠诚的骑士，维吉尔可谓是丹尼斯在皇宫中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曾经是没落骑士，跟随罗德从黑锤堡一路走来，忠诚无二，甚至在罗德北上引开绿皮失踪之时，有机会取代其位置，都没有背叛。这样的人，丹尼斯再不信任，这宫殿之内，也就没人可以信任了。
“是的。还记得吗？罗伊，以前和我秘密联手，推翻卡特琳娜的那个。”
“记得。”维吉尔皱起了眉头，“他来皇宫做什么？”
“她来找我，要我成为她们的一员。”
“什么？！她想把你转化为吸血鬼？”
维吉尔惊呼到。
“是的。我没有答应。”
“你当然不能答应，王后殿下！”
维吉尔怒气冲冲的说着，同时，也为自己的失职而懊悔。身为皇宫禁军统帅，竟然让吸血鬼混入其中而不知，自己有愧于这个职位，更有愧于多年来罗德领主对自己的信任。
“我会找到她，并将她带到你的面前，听你发落。”
维吉尔信誓旦旦的保证到。
“算了，你找不到她的，如果可以，你的手下早就发现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再说，她出现一次，第二次出现便会更加小心了。她伪装得很好，平时你们根本察觉不出。同时，她的速度很快，连我都有些跟不上，更别说你们。”
丹尼斯叹了口气。
“我会加强守卫巡逻。要我彻查皇宫吗？”
维吉尔心有不甘，王后的叹息在他看来，是对自己能力的不肯定。
“不用了，这皇宫不是我一个人的，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还有沙皇的一部分。应该说他原本就是帕维尔的。只不过之前我太强势，压着他而已。现在情况更复杂了，我和他已经撕破脸皮，再也回不到过去。这样复杂的环境下，还是不要整出什么大动作比较好。”
丹尼斯叹息着，继续说到——
“而且，有个可怕的事实，我们必须认清。出现一个罗伊，代表着基斯里夫城内，不单单只有一个吸血鬼。你要知道莱尼亚家族的传统，以漂亮女性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她们可能是贵族妇女，可能是交际花，还可能是女王……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基斯里夫城内到底混进了多少这个家族的人。冒然行动，只会给自己树立新的敌人。”
“现在，基斯里夫政局动荡，贵族们虽然取得了胜利，没有兵变。但是帕维尔那边绝不会这样罢休。他会有其他想法和动作。而他的那个恶心叔父萨姆伊尔，同样在暗处窥视着，等待时机。你我不知道，吸血鬼是否与这些势力有染。我父亲说的对，打下一个王国容易，守住它，却很难。”
丹尼斯压低了声音，言语中尽是疲惫。
“那我派人去调查清楚先。”
维吉尔正要走，被丹尼斯再次叫住了。
“这种事你不擅长，你的职务是皇宫禁军队长，负责守卫这座皇宫的安全，你只需要加强守卫戒备就可以。至于调查基斯里夫城内吸血鬼家族人手的事，我会交代给别人做。皇家禁军才多少人，哪怕抽调一半去做这件事，都远远不够。”
丹尼斯说完，维吉尔这才沉默下来。
……
帕维尔坐在镶嵌着红宝石的王座上，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子，目光一半是**，一半是苍凉。
“这么说，这段时间基斯里夫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沙皇低声问到。
“知道了，谁会不知道呢？连寻常平民都知道了。”
罗伊的话像一把匕首，深深刺痛着帕维尔敏感而脆弱的心。他最在意的便是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王侯贵族的，平民百姓的，而过去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无疑对他的名誉是极大的打击。一直以来，他都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废物，而到头来，却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基斯里夫每个人都知道了，沙皇滥用权力，被迫和贵族们签订协议。基斯里夫历史上最懦弱的沙皇？他们会这样评价自己吗？帕维尔在心里问着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是基斯里夫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国王。”
帕维尔自嘲到，他的目光暗淡下来，君王的骄傲荡然无存。王座上仿佛是一个受伤的小孩，而不是沙皇，基斯里夫统治者。
“别灰心，沙皇陛下，你还有机会。”
罗伊说着，上前一步，用那双漂亮的眼眸望着帕维尔。
“不，没有机会了。罗德是基斯里夫真正的统治者，我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傀儡。不，连傀儡都不算，一个被万民嘲笑的废物。”
没了骄傲，帕维尔失魂落魄。他低着头，望着王座底座，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映射出他那张蹉跎的脸庞。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妻子和别人有染，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失败者……
“不，我尊贵的沙皇，你还有机会。当年，在卡特琳娜的威逼下，我们也曾经一度绝望，但是最后，我们还是站起来了，不是吗？机会总是有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
罗伊又走近了一些，几乎是脸贴着帕维尔的脸。帕维尔低头，一直盯着她胸前那团起伏不定。
“什么机会？不……没了……我只是一个废物……”
帕维尔情绪低落的回到。
“听着，我尊贵的沙皇陛下，还有机会，只要你我再次联手，这个王国依旧可以再次听命于你。”
罗伊捧起帕维尔的脸，说着。
“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击败你所有的敌人，重新夺回这属于你的王位，真真切切的王位。”
罗伊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到——
“那就是成为我们的一员，你将可以得到无尽的力量。我的人会支持你。除尽你的敌人，除尽我们的敌人。就像当初我们对付卡特琳娜那样。”
“成为吸血鬼？”
帕维尔因为震惊，整个人不由得向后倒去。
“是的。”
罗伊斩钉截铁的回答到。
“不要害怕，这个过程不会很痛，你只要知道，事成之后，你将获得强大的力量。你的容颜将永驻青春，你的生命将得到无限延长，同时，你将不再受限于凡人的任何脆弱情感。”
罗伊说着，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帕维尔心里忐忑不安，一方面，他渴望翻盘，渴望获得力量。另一方，成为吸血鬼这件事却令他恐惧。他见过自己母亲发疯的样子，简直和魔鬼无异，那么，为了翻盘，为了获得力量，自己要成为像卡特琳娜一样的怪物吗？
“怎么？你怕死？”
罗伊轻声问着，言语中带着嘲讽，令帕维尔不由得心痛起来。
“好吧，看来我看错人了。你不值得，妻子被人夺去，王国被人夺去，你竟然还贪生怕死。像你这样活着，我宁可去死。”
罗伊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帕维尔叫住了……的确，自己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被夺走了，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想到罗德那傲慢的姿态，想到丹尼斯那不屑冰冷的目光，帕维尔心如刀割，他要复仇！是的，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的了。他必须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权力、地位、名誉，还有女人。他要让丹尼斯跪倒在自己脚下认错，要全基斯里夫承认他的伟大。是的，这才是活着的意义，否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帮帮我……”
罗伊身后，帕维尔低声恳求着。
“当然，我会帮你的。”
罗伊转身，像捧起自己孩子一般，捧着帕维尔的脸庞。
“代价是什么？你要什么？”
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帕维尔追问着。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不会无偿帮助你。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那么，他早就想好所有筹码。
第118章 狭路相逢（上）
一阵清凉舒爽的风吹过索提松树林，树叶互相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远处的田野里飘来了麦子的清香，祥和安静降临这片土地。
贝尔托拉着缰绳，和已经是王国骑士的塔林纳姆行走在林间小路上，这是他们熟悉的家园，森林里的每条小径他都如此熟悉，因为，他是这块土地的主人，而塔林纳姆也已经帮他打理这块领地数年。
他们是侍从与领主的关系，同时，也是亲密无间的战友。近年来关于塔林纳姆是贝尔托私生子的消息不断传来，可是光明磊落的贝尔托从不做解释。懂你的人，不用解释，不懂你的人，解释了也没用。这是贝尔托一向坚持的信条。
马驹越过丘陵，跨过潺潺的小溪，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没有受到污染的空气是如此清新，贝尔托深吸了一口林间的空气，这才是生活的气息，生命的气息。相比于几个月前在艾索洛伦森林，这里简直好太多。
过去几个月里，他们都在不停的赶路，与亡灵大军作战，被吸血鬼污染过的土地是如此恶臭，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腐腥味，腐烂的尸体被死灵法师唤醒，拖着残值断臂行走在田野里，那样的画面是如此令人作呕。被污染过的土地可能几十年都无法被治愈。贝尔托很庆幸自己的领地还没有被污染，尽管吸血鬼和绿皮的威胁从未消停过。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贝尔托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甚至快离开自己的领地范围了。
塔林纳姆在身后，悠闲的跟着，有一刻，贝尔托看着他，倍感欣慰。八年前，当塔林纳姆还是一个穷小伙的时候，自己选中了他。那时候，他是那么青涩，稚嫩。而今，他的身上，脸上遍布刀痕和伤疤，那是历经岁月洗礼之后的痕迹，是荣耀的见证。
相比于巴托尼亚的新晋骑士，贝尔托觉得塔林纳姆才更加配得上是一名真正的骑士，他探险过，为王国牺牲流血过，拯救过巴托尼亚的军团，甚至得到过湖之女神的祝福。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而这些年巴托尼亚境内刚刚成年，晋升为骑士的年轻人，除了长着一张白嫩英俊的脸蛋和世袭身份外，其他的一无是处。有时候，贝尔托甚至为这个王国的未来而感到担忧。但是，他不是国王，没办法做太多，只能在时代的洪流里随波逐流。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座破旧的高塔前，那是一座建于几十年前的防御哨塔。塔身已经破败不堪，底座长满杂草，塔身上甚至可以辨认出石弹撞击的痕迹。贝尔托知道，那是兽人投石器留下的痕迹。绿皮、野兽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巴托尼亚境内肆虐一番，战争的伤痛至今无法磨灭。贝尔托记得那些长着绿色皮肤的野兽模样，他们不知疲倦，只有战斗可以让他们兴奋。而且，数量源源不断，贝尔托甚至怀疑这些野兽不是正常繁衍，而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边境亲王领一直被认为是人类世界的边疆，但是贝尔托一直想知道，在那以南，又是什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来了两人的注意，贝尔托胯下的精灵战马不安的嘶鸣着，贝尔托正想离开，不远处却出现了一队骑兵的身影。不是一般的骑兵……
“是血骑士！”
塔林纳姆大喊。
“四个，五个……不，是一队！”
渐行渐近的身影让塔林纳姆越发紧张，尽管知道敌我力量悬殊，但是出于骑士之道，不能临阵畏敌，塔林纳姆和领主贝尔托都没有逃走。而是直面这支扑来的血骑士部队。
“愿湖之女神眷顾你，塔林。”
贝尔托转身微笑到，冷静与理智写满了他那张沧桑的老脸。他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逃不仅不符合骑士道，而且，他们未必逃得掉……
“愿湖之女神眷顾我们！”
塔林纳姆反驳到，说着便拔出了随身的佩剑。
“呵，算了，湖之女神从未眷顾过我，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成为圣杯骑士了，但是你可以。”
贝尔托笑了笑，接过了塔林纳姆递来的骑士长枪。
迎面而来的是十二名血堡骑士，他们的铠甲仿佛被鲜血浸泡一般，呈现恐怖的暗红色。一张张英俊帅气的脸庞隐藏在华丽的铠甲下方，塔林纳姆知道，这些骑士绝非普通人类，他们全部是吸血鬼。能够成为血骑士，这些吸血鬼绝对是同类中的强者。以人类的体格，完全不是吸血鬼的对手，哪怕是巴托尼亚王国骑士，也只能勉强做到一队对抗一个。连圣杯骑士都不敢小视他们。而现在，贝尔托和自己，两人却要面对一整队的血骑士。可悲可叹，自己和贝尔托领主征战四方，历险无数，最后竟然要倒在一群偶遇的血骑士剑下。
“那么，你们这是要去哪？”
骑在战马上，贝尔托高声喊到。即便敌我力量悬殊，老领主脸上却没有一丝畏惧。银白色的骑士铠甲在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很快，对面，十二名血骑士中间，走出了一名领头的骑士。那是一个身材比其他吸血鬼要高大的骑士。他火红色的铠甲极其奢华，肩甲呈现漩涡状，末端雕刻着两头雄鹰的脑袋。胸甲上则绘有红龙徽记，栩栩如生的浮雕上暗流涌动，仿佛那是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同样的，血骑士统领手持长枪，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贝尔托领主走来。
“借道而已，老骑士。你可以走开，看在你们人少的份上，我不屠杀弱者。”
血骑士统帅全副铠甲，傲慢的说到。他们距离不远不近，声音必须用吼，才能听得清楚。
“真正的弱者在于心，而不在于身体。”
贝尔托冷冷的回应着——
“以湖之女神的名义，远离我的土地。否则，长枪之下，众生平等。”
听完，血骑士统帅冷笑了一番，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转身对手下点头示意，只见十二名血骑士整齐的退下，他们手里握着长矛利剑，却没有做出一副冲锋作战的姿态。
正当塔林纳姆感到不解的时候，血骑士统帅却自己握紧了长枪。
“来吧，骑士，我们一对一。我很欣赏你的勇士。今天，如果你赢了我，我就让我的部队绕开你的领地。但是，如果你输了，我会挑开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脏，作为胜利品，挂在我的大殿里。”
血骑士说着，胯下的战马已经发出战兽般的低吼声。那是一头由白骨和腐肉构成的死亡战马，重甲覆盖了皮肤，使之看上去不至于太过恐怖。
惨淡的阳光下，老领主贝尔托盖上了自己的头盔面甲，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战斗，那么，再来一次，也不妨。
战马嘶鸣，两名骑士朝着对方发起了凶猛的冲锋……
第119章 狭路相逢（下）
高塔前，废墟般的土地上，战马狂奔，马蹄溅起飞泥，这是骑士一对一的冲锋对决，不似战场，却比战场更加惊心动魄。塔林纳姆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贝尔托领主的武力，但是同时，他更清楚血龙骑士的威力。他们是吸血鬼中的强者，普通吸血鬼在速度、力量、体能上便足以碾压人类，更何况血龙骑士……
他知道这次贝尔托是凶多吉少了。而若是贝尔托领主战败，自己也将命不久矣。这群吸血鬼一定会将自己扒皮，把血吸干……
塔林纳姆只能祈祷湖之女神，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发生。
只见飞扬的尘土中，两名骑士惨烈的互冲而过。疾驰而过的一瞬间，只听到一阵金属碰撞的闷响传来，血龙骑士首领被突如其来的长枪穿刺挑下战马，骷髅战马为主人的倒下而嘶鸣着，发出恐怖的叫声。
贝尔托驭马转身，一身正气。若是血龙骑士可以看到那张包裹在铁盔里的脸，他一定可以看到一张骄傲的脸庞，一张苍老，却永不言败的脸庞。但是贝尔托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装出来的。刚才那一击，自己完全靠着运气将对方打落马下。但是，强大的反冲力也差点将自己震下马背，他的手臂微微发麻，一丝疼痛从指间传来。但是，在坠地的血龙骑士面前，贝尔托依旧保持着满满的活力与自信，只有自己强大了，对方才会弱势。若是让对方看到你的胆怯，这场战斗也就完了。
他原本可以冲过去，碾压血骑士。但是骑士荣耀告诉他，必须等对手起身，再给他一个荣耀的死法。很快，坠地的血龙骑士便起身了，而且，毫无意外的，他并没有受太大的伤，除了那件血红色的铠甲被磨损一点外，他的身体看上去毫无异样。
他站了起来，拔出了那把黑红色的长剑。贝尔托惊讶于这把武器是如此邪恶，以至于任何光芒都无法将它照耀，它仿佛来自地狱，吸收了所有世间的光辉。
“来吧，骑士。让我见识下巴托尼亚骑士曾经的勇敢。”
曾经的勇敢……这无疑是嘲讽的话。贝尔托咬了咬牙，夹紧战马，再次冲锋了起来。
大地在他眼前晃动着，血骑士的身影越来越近了。贝尔托握紧缰绳，端平长枪，他要给对手致命一击，用矛尖刺穿他的心脏！
但是这一次，幸运的天平不再倾向于人类骑士。在贝尔托冲向血龙骑士的一瞬间，只见那边黑红色的大剑在半空中抡出一道恐怖的弧线，煞那间，贝尔托面前一道红光闪过，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刻，战马被活生生劈断了脖颈！
而马背上的贝尔托更是毫无招架之力，直接从无头战马上猛摔了出去。好似一块陈年的锈铁在坚硬的地上翻滚，碰撞。跌跌撞撞飞出十几米后才停下来。
啊……啊……
贝尔托痛苦的呻吟着，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摔碎了，浑身多处擦伤，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最重要的是，那匹陪伴他多年的精灵战马银风竟然被残忍的斩首了！
而斩杀他的刽子手竟然还在那里嘲讽着。
“起来，骑士。我不会趁人之危。你给我一次起身的机会，我现在还给你。我可是很久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了。为荣耀而战吧，骑士。”
“你不配拥有荣耀！”
贝尔托吐了一口血沫，大声唾骂到。
他拔出长剑，大跨步冲了上去，身上的铁甲发出颤颤摩擦声。
血龙骑士站在原地，只是歪了歪脑袋，他双手握剑，在这名人类骑士冲上来的时候，将他挡了下来。两把重剑在半空中猛的碰撞挤压在一起。
贝尔托咬紧牙关，用力施压。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和这个吸血鬼拼力量那是不自量力。
在对手轻松格挡的时候，贝尔托偏转剑刃，剑尖佯攻血骑士下部，血骑士双手持剑，被动防守，一瞬间，贝尔托却翻转手腕，长剑即将下刺的时候忽然转向，剑柄末端狠狠砸向血骑士的脸颊。
血龙骑士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打得措手不及，丑陋的脸上被砸出了一块血迹斑斑的凹痕。粘稠的血水汨汨流出。
贝尔托趁势发起猛攻，重剑反转，从上而下，发起致命一击。这一击用尽全力，剑刃划过空气，发出呼呼巨响。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剖开吸血鬼脑壳的时候，血龙骑士扬起左手，用佩戴护腕的手臂挡住了这凶猛的一击。
剑刃打在钢铁护腕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以此同时，从剑身上传来的反作用力让贝尔托绝望。眼前的血龙骑士是如此强大，以往，他发起的致命一击，足以削开野兽的皮肉，切断骨头。哪怕士兵的盔甲，也不在话下。而今，这用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被对手如此轻易的挡了下来。
但是，他不能放弃。为了荣耀，为了自己的领地和领民。他必须战斗下去，无论对手有多么强大。震惊之余，贝尔托趁势向前猛倾，用护肩再次撞击血龙骑士。
有那么一瞬间，血龙骑士的确被压着打，他连连后退。不是因为力量和速度不足，而是这位人类骑士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他的进攻行云流水，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被当作武器使用，而双手重剑在他手中竟然如同单手剑一般灵活。
圣杯骑士？不，他不是！但是他的战斗技巧和勇气完全比得上巴托尼亚圣杯骑士。血龙骑士感到困惑，但是他无暇多想，眼下，他必须专注战斗。这样一个对手，令他感到兴奋。
“你很勇敢，骑士。但是可惜遇到了我……”
血龙骑士说到。
他猛然发起反击，在贝尔托的重剑刺下来的时候，一剑挡在了他的面前。他们再次角力，肌肉因为发力青筋暴跳。
但是这一次，血龙骑士没有给老骑士更多思考的时间，在贝尔托抽身之前，血龙骑士怒吼着一把推开了他。
贝尔托跌跌撞撞的向后倒去，在还没站稳之前，那团血红色的身影已经再次逼近。只见一道红光闪过，贝尔托的眼前再次一片漆黑，他便残忍的打飞了出去。头盔摔落一旁。
“起来！”
血骑士叫嚣着。
贝尔托眼前一片血红，他的眼睛被打肿了，眼角破裂，鲜血直流，嘴角也带着血渍，鼻梁骨似乎也遭到了重创。在吸血鬼无以伦比的强大力量面前，任何人类的努力，都是白搭。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战斗，战斗下去！
“为了湖之女神的荣耀！”
高喊着口号，贝尔托握剑杀出。
“你的神抛弃了你……”
血骑士轻蔑的嘲讽到。
他单手握起重剑，就像刚才这个人类骑士对付他时一样，但是，双手大剑在他手里似乎更轻，更灵活……
第120章 鲜血与荣耀
惨淡的阳光下，贝尔托用尽全力进攻，几十年来的探险生涯让他的剑术和技巧都达到了无以伦比的地步，一次次精巧的出击，回防，闪避，格挡，让血龙骑士不得不刮目相看。
骑士长剑在空中挥舞着，发出阵阵清脆的打击声。
“为了湖之女神！”
“不，你应该为了你自己。”
话音刚落，两把武器再次碰撞击打在一起，贝尔托气喘吁吁，大口喘气着，血水混合汗水从眼窝流进，让他几乎睁不开左眼。面前的世界一片血红，在这鲜血般的漩涡中，血骑士的脸孔扭曲着，仿佛一头饥饿嗜血的野兽。他的确……只是还保持着人形模样。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凡人。但是，你运气真不好，遇到了我。”
血龙骑士再次重复着嘲讽的话，他骄傲的战斗。当这个人类骑士已经气喘吁吁的时候，他却依旧没有丝毫的体能变化。一切都是那么稳，那么有力，迅速……
血光中，骑士之剑飞舞着，在空中划出一轮轮致命的弧线。贝尔托用尽全力，勉强躲闪。剑刃擦着他的胸甲划过，贴着他的额头掠过，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刺眼的伤痕。血水布满了他的脸庞。
塔林纳姆只能在一旁祈祷，他想上去帮贝尔托，但是他不能。这是决斗，直到一方倒下之前，任何人不得上前援助，否则，规则被破坏，血骑士首领身后那十二名血龙骑士便会立即冲上来，撕碎一切活物。
只听见一阵钢铁碰撞的闷响传来，血龙骑士发起短距离冲锋，在距离贝尔托足够近的时候，猛的出剑。贝尔托双手举剑，用尽全力抵挡，剑刃互相撞击的一霎那，一股强大的力量灌注下来，将贝尔托直接压在了地上，他几乎双膝跪地，双手挣扎着，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
“你不是我的对手！”
“承认吧，投降吧，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血龙骑士傲慢的嘲讽着。
但是，这无疑激发了骑士那永不言败的决心。
“绝不！”
血骑士惊讶的目光中，贝尔托再次起身，他用尽全力，往事如碎片在他脑海中掠过。是的，不再是为了湖之女神，而是为了他的领民，为了他的妻子，为了他的家人！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永远不能打败我！”
绝望中，贝尔托像一头雄狮般怒吼着。骑士长剑猛的出击，朝着敌人的脖颈劈砍而去。
血龙骑士一脸冷酷，迅速出剑，血骑士之剑在空中打了个半圈，随即将人类领主的长剑格挡了回去。
顺势，一个肘击，将贝尔托直接打飞了出去。
老领主的胸甲被砸出了一个凹坑，他无力的喘息着，血液仿佛凝固般，那颗年迈的心脏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投降。以骑士的荣耀为名，我将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血龙骑士一步步逼近。他的剑上沾满了老领主的鲜血，顺着剑刃，流向剑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休想！”
一瘸一拐，贝尔托再次站了起来，他几乎站都站不稳了，血水将头发凝固，变成一条条血痂。浑身伤痕累累，但是，他依旧是一名骑士。永不言败的巴托尼亚骑士。
一瞬间，血龙骑士眼里闪烁的不再是嘲讽和鄙夷，而是敬重。这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人类骑士。似乎，被时代所遗弃的巴托尼亚骑士精神再次被找了回来，被这个连圣杯都算不上的人类骑士找了回来。
踩着凌乱的步伐，贝尔托用尽最后一口气冲锋。当然，他的步伐，他的速度，在旁人看来根本算不上冲锋。
血红的视线中，贝尔托一剑刺出，但是他的动作在血龙骑士眼里却犹如在放慢动作。下一刻，血骑士一个侧身躲闪，同时用钢铁般的手臂肘击老骑士的背部。
只听得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贝尔托再也承受不住这凶猛的外力打击，沉重的膝盖跪了下去。
咬着牙，他试图再次起身，但是血龙骑士不再给他机会。只见他握紧那把黑红相间的重剑，一剑刺向老领主的小腿，几乎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残忍的刺杀让贝尔托再也无法起身。
“结束了。你输了。”
血龙骑士平静的说到。他走到贝尔托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拔出血剑，搁在了老领主的脖子上。
“可惜了。”
就在剑刃即将割开贝尔托喉咙的时候，一阵战马嘶鸣声从远处传来。塔林纳姆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他必须救出贝尔托，不惜一切代价。吸血鬼是魔鬼，他们根本没有荣耀可言！
血龙骑士摆正姿势迎敌，不料这名普通的王国骑士在冲向他的一瞬间，剑刃竟然绽放出耀眼的金光。
这一刻，血龙骑士眯起双眼，不由得大退一步。
下一秒，塔林纳姆翻身下马，吃力的欲将贝尔托背上马背。可是，十二名血骑士已经从四周围了上来。
塔林纳姆站得笔直，他必须战斗，和贝尔托一样，战斗至死。哪怕没有一丝希望，也要光荣的死去。这才是巴托尼亚骑士。
然而，就在塔林纳姆以为今天是自己的末日时，血骑士首领竟然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全部退下。
“年轻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来自何方。但是，今天，你们让我看到了真正的骑士。你和你领主的勇气值得称颂。以骑士荣耀为名，你们可以走了。”
血龙骑士首领低沉的说着。
塔林纳姆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原本已经准备战死在这里了。但是，忽然间的反转让他措手不及。
马背上的贝尔托已经奄奄一息，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战斗至死还是挽救自己的领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绪。众人注视下，塔林纳姆扶着伤痕累累的贝尔托，离开了这片林地。他必须尽快赶回城堡，让医师治疗贝尔托领主，或许还有一丝希望。是的，此时此刻，救回贝尔托，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第121章 继承人
“谁！谁在那里？！”
黑暗中一道人影闪过，冰霜女巫卡洛琳不由得尖叫起来。但是没有任何回应，浴室内空无一人，只有冰泉涌动着，冷雾弥漫在房间内。
她赶紧叫来侍女。
侍女们走进来的时候，卡洛琳已经自己穿好衣服，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石板上没有任何脚印，墙壁上除了冰雾，也没有其他爪印。
难道是幻觉？
或许吧……
但是，如果那不是幻觉呢？近些天来，她总是梦到那个奇怪而恐怖的场景。梦里，她被困在一座漆黑无比的地下牢笼中，四周，皆是白骨怪物，有些是面目狰狞的食尸鬼，有些是爬满蛆虫的僵尸。还有的，是死去的亲人，包括她的父亲，都变成了僵尸的模样，向她走来。
梦里，卡洛琳失声大叫，却总在最危急的时刻醒来。醒来后，她感到身上的法力消退了一半还多，需要一整天的休息才能恢复过来。
那声音来自何处？这该死的梦魇又为何总是缠绕着自己？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一切的一切，必须有个解释。
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后，卡洛琳拿起了她的寒冰法杖，一点点的来到了魔法学院下层。是的，那梦魇般的声音便来自这里。
为了解除这困扰自己的梦魇，她必须下去探查一番。
几名霜寒女巫跟着她走了下去。
这里，是魔法学院的禁区。只有校长和王后丹尼斯可以进来。此刻，女巫们跟在院长卡洛琳的身后，慢慢走进了黑暗之中。
她们来到了最底层——幽暗密室。这里，是整座魔法学院最隐秘，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密室里，藏着一本**。整个基斯里夫，没有几个人知道那本书。只有卡洛琳和罗德，还有丹尼斯，沙皇帕维尔知道。
那个声音便来自这里。卡洛琳来到门口，显然，密室被下了封印。她记得这个封印，丈夫罗德曾经告诉过她，封印是王后丹尼斯下的，解开封印的办法是丹尼斯、帕维尔、罗德三人同时在场。用手中戒指合力打开机关。而现在，显然没有这个可能。他们都不在，卡洛琳知道，自己若是要求他们这样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自己的丈夫罗德。
可是，她必须解开这谜团。这一直困扰她的梦魇之兽。
那道暗门之后，仿佛是无尽的诱惑，又仿佛是救赎之路。看着机关，卡洛琳沉思许久，忽然，她手中的法杖绽放出了耀眼的蓝光。
“你们都退下。”
校长的命令是如此清楚，女巫们不敢不从，只能后退开来，看着这怪异的一幕。
很快，那道坚固的石门被寒冰之力侵蚀，直到整座大门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冰块。随后，冰霜**师卡洛琳挥动法杖，一棍子敲碎了整块寒冰。
无数的碎冰散落一地，踏着粉碎的冰石，卡洛琳缓缓走进了密室。
那熟悉的魅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书架最里层，卡洛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梦中折磨她的东西……她想彻底摧毁它。但是，古书散发的奇怪力量却让她停住了。好似一股神秘之力拖着她，逼她走近一些，看着那本简陋的研究笔记，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充斥着卡洛琳。
……
“让开！让开！”
巴托尼亚南境，灰树城堡，王国骑士塔林纳姆抱着领主贝尔托飞速奔跑着。侍从们为他打开大门，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领主贝尔托浑身是血，一只脚看上去已经被砍断，挂在大腿上，血水染红了他的铠甲。而那头精灵战马却没有一起归来。
“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安娜惊呼着。
“别问了！快去叫医师！”
塔林纳姆心急如焚的吼到。他感觉自己的音量大了，本想向安娜道歉，但是现在十万火急，没空做那么多礼仪了。
很快，两名城堡医师便匆匆赶了过来。包扎，喂药……一系列常规操作。塔林纳姆只能退下，在一旁看着自己心爱的领主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他几乎就快不行了，战马背着他们回来时，塔林纳姆可以感觉到贝尔托的呼吸在衰落。他从来都没有那么脆弱过。
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他……
塔林纳姆自责着。但是自责不能改变贝尔托被血龙骑士击杀的事实。
终于，数个小时的抢救过后，贝尔托苏醒了。他一脸疲惫，睁开双眼后，贝尔托一个喊起了塔林纳姆的名字。就像呼唤自己的儿子一般。塔林纳姆赶紧迎了上去。
“塔林……”
“我在，我在这里。”
握住老领主冰冷的手，塔林纳姆急切的回应着。
“感谢湖之女神，我还活着。”
“塔林，有件事我现在就要托付给你，答应我，答应我……”
贝尔托用微弱的声音说到。
“只要你活下去，我什么都答应。”
“不……我感觉得到，这次，是我生命的尽头。”贝尔托咽了一口气，“但是，这座城堡，这片土地还没到尽头。你必须守护它……”
一瞬间，塔林纳姆已经猜到了领主接下来想说的话。只是，他不想听，因为这片土地这里的人民是贝尔托最后的挂念，若是没了这挂念，贝尔托便没有那么强的生存意志了。
塔林纳姆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很想让他闭嘴，可是不能，贝尔托仍然是领主。骑士们围在周围，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一幕。
“安娜，安娜怎么没来？”
贝尔托忽然问到。
“她先回房休息了，你已经昏迷六个小时了，安娜夫人身体受不住。先回房间休息了。”
塔林纳姆解释到。
“哦……哦……”
贝尔托咳了一口血。塔林纳姆想上前关心，却被制止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湖之女神在上，我必须将最重要的事托付给你。塔林……”
塔林纳姆心跳得飞快，他已经知道贝尔托要说什么了。
“塔林纳姆，我死后，你就是灰树堡的主人。你将继承我的一切权力和财产。答应我，塔林……答应我……保护好这里的人民，保护好我的家人……”
贝尔托断断续续的说到。塔林纳姆几乎哽咽了，他早就猜到了这最后的结局，只是，当它真的到来时，塔林纳姆的内心仍然无法彻底接受。八年了，跟随贝尔托整整八年了。这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岁月。是贝尔托领主塑造了他，历练了他。领主之位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若是这个位置可以换来贝尔托的生命，塔林纳姆会毫无犹豫的拱手相让。可是，无论任何代价，都无法挽回贝尔托了。他的生命在流逝，就像慢慢流干的小溪和池塘。
尤其是最后一句——保护好我的家人。这让塔林纳姆更加难受。他很想告诉贝尔托，他心心念念的妻子安娜早就有了地下情人，她的心早就不在他的身上了。可是，看到贝尔托如此难受痛苦的样子，塔林纳姆不忍心将真相再告诉他，再伤他一次。就让他安静的走完最后一程吧，至少，让他相信人间有真爱……塔林纳姆心想着，他握紧贝尔托的手，眼里含着泪水。
而在场的骑士们更是一脸严肃。他们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按道理来说，塔林纳姆并没有权力继承老领主的领地和财富。但是，贝尔托膝下无子，又有遗言指定接班人，这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要他们效忠塔林纳姆，还要湖神仙女的肯定。
只是仔细想想，湖之女神似乎早已给出答案。几个月前，那绽放金光的骑士，那战场上受到祝福的勇士，谁也不能否定，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小伙子，其实早已是湖之女神的青睐之人……
第122章 “交易”
阴暗的办公室内，帝国使者正一脸嫌弃的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在他面前，是基斯里夫北境大领主——罗德·劳恩。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以证明他的身份，同时，他的办公室也是如此简单，甚至连一块地毯都没有。
罗德所坐的办公椅甚至只是一张普通的石椅，没有黄金和宝石的装饰，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愈发清冷。在他身后，是一张巨大的基斯里夫地图。办公桌上堆满公文，唯一的装饰品是一尊公熊雕像，作为压文书的重物使用。
使者环顾四周，发现赫赫有名的基斯里夫大领主身旁竟然连一个侍从都没有……有传闻罗德领主曾经有过几任侍从，但是都死于非命，而且活不了太久，于是，这位北方大领主在最后一个侍从失踪后便决定不再配备侍从。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眼前这位领主的形象的确让使者不敢恭维。以至于刚进来的时候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所有人都告诉他，面前这位普通的男人便是基斯里夫传奇领主罗德。这样，他才不得不相信了。
“西多夫失踪……不足为怪……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们。”
坐在石凳上，罗德满不在意的说着。他看了看使者，对方的眼神中除了自大外，还有一丝焦虑。罗德知道这位来自帝国艾维领的使者自大的原因，在这里，他看不到帝国权力机构那样的富丽堂皇。焦虑的情绪则源自他此趟远行的任务。说服基斯里夫人，尤其是自己，帮忙他们寻找那位在北方失踪的继承人。也就是艾维领选帝候马吕斯的独子——西多夫。
“是的，大领主。您的确有先见之明，可是，那时候谁又会想到未来会遇到的情况呢。请您海涵，马吕斯领主并不是有意针对您，盲目自信让我们迷失了方向，最终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使者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那么，你们现在的想法是什么？让我帮忙寻找那个失踪的少将军西多夫，是吗？”
罗德直言不讳到。
使者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无奈的点了点头，准备了一肚子好听的话，却没想到在这里没有一点用武之地，面前这位基斯里夫领主直来直去，不喜欢兜圈子，嚼舌根的话更是不想多说，让他很是无奈。这不符合礼仪……但是，或许那是帝国的礼仪……不是这里……就像马吕斯一贯认为的——基斯里夫北境和蛮子差不多……可悲的是，到最后，他们却要恳求蛮子的帮忙。
“大概是这样的，大领主阁下。”
使者刚回答完，便继续说到——
“帝国与基斯里夫向来是战略同盟，诺斯卡野蛮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大领主您也曾经亲自出马，协助帝国，击溃诺斯卡掠夺者舰队。希望这次，您也能慷慨的伸出援手。”
“慷慨？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马吕斯怎么不自己组织人手？或者干脆他自己北上，救出他的儿子。”
布兰迪奥托轻蔑的打断了使者的话。
“这位大人，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你也是帝国的一份子。为何对我们领主如此出言不逊？此次前来基斯里夫，是希望与大领主罗德阁下达成一致，但对于帝国元首以及领主，请您不要擅自妄论。”
使者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布兰迪奥托，相比于其他人，他更加痛恨布兰迪奥托，一个帝国人，看样子还是帝国贵族，竟然向着基斯里夫……
“我并没有贬低讽刺马吕斯领主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马吕斯不自己组织军队北上，救出他的宝贝儿子？”
布兰迪奥托抓着问题不放，这让帝国使者很是尴尬。他憋了半天，终于不得不说出实情——一个有损帝国颜面的实情——
“诺斯卡半岛蛮荒之地，帝**队并不熟悉，也不适合在那里作战。我们没有熟悉北方战地战术的士兵，亦没有熟悉当地情况的斥候。”
“我早就说过，这场北伐就是一场闹剧。你们在消耗自己宝贵的有生力量，在自掘坟墓。”
罗德讽刺的说到。使者哑口无言，只能任凭眼前这帮人在这里对着先进伟大的帝国说三道四。说到底，此次前来，他的任务胜过了脸面。
“罗德领主，您是基斯里夫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传奇领主，您击败了诺斯卡部落的大规模入侵，赶走了绿皮，还统一了基斯里夫，杀死了吸血鬼女王。这一系列的功绩足以证明您是一位有能力有魄力的领主……”
使者话还没说完，便被罗德挥手打断了，这样虚伪的话听太多，耳朵都快长茧了，罗德实在不想再听他废话下去。
“告诉我理由，凭什么我要帮你们救出那个西多夫？”
罗德的话让使者停住了，他盯着眼前这位基斯里夫领主，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他的确像个蛮子，不谈礼仪，不给台阶，直来直去……使者在心里想着，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将底牌交出。
“因为您是仁慈的，善良的，您不会只是作为旁观者的，对吧？还有，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若是您愿意协助我们找到失踪的西多夫将军，马吕斯领主将协助你们兴建北境长城，并且和基斯里夫达成多项贸易协定。”
使者口干舌燥的说着。
“说得具体点。”
罗德逼问到。对于这帮帝国人，罗德可谓知根知底，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常有的事，过河拆桥、达成目的后翻脸不认账也是经常。必须让他们把条件说得清清楚楚。还要签订协议，才可以稍微相信。
“这是马吕斯领主列出的新增贸易类目，还有对基斯里夫新增开放的城镇。对于长城的建设，我们将提供最优秀的工程师和每年三万金王冠的资金支持……”
看来疯王这回是下了血本……罗德在心里嘀咕着，目光快速扫过清单，这笔买卖要不要做，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第123章 救援之路（上）
“每年三万金王冠，若是长城施工长达二十年，那么，艾维领马吕斯领主必须支付六十万金王冠来践行他的承诺。还有那数不清的贸易协定，这次，疯王可谓下大血本。”
“那么，你觉得我们是赚了是吗？”
“我没有这样说，只是，这实在不符合帝国的传统。”
清冷的高塔上，罗德和熊骑士队长西贝斯你一言我一语的探讨着。
对于这次交易，西贝斯认为是值得的，哪怕组织一整个军团北上，只要能够救出那个小崽子，也是值得的。但是罗德却有自己的忧虑……
“事实上，帝国的传统可一点都没有变。马吕斯不疯，他精明着。那个使者说的帝国方面无法执行这次援救，因为不熟悉诺斯卡半岛的情况。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问题，他没有说。那就是那个西多夫是失踪了，不是被挟持了。若是被挟持，诺斯卡人必然提出赎金，但是没有。原因只有两点，西多夫在战斗中被误杀了，我们再也找不到活人了。第二，那就是野蛮人根本没有想留下活口，他们这次是报复，报复上一次玛丽恩堡之围时的惨败。我猜，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若是为了钱，他们不会大开杀戒，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放出来。一整支军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风雪中，答案其实已然明了。团结起来的诺斯卡人还是很可怕的。”
罗德冷静的分析着。
“这么说来，我们要找到活着的西多夫，几乎不可能了？”
西贝斯有些失落。
“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也不是毫无机会。若是确定西多夫已经死亡，疯王何必花重金来请我们？就是还有一丝希望，他才会不死心。毕竟，那个西多夫是他唯一的子嗣。”
罗德饮了一口烈酒，继续说到——
“我猜测，西多夫还活着。刚才说的，若是为了赎金，诺斯卡人会保他不死，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若是为了复仇屠杀了整支军团，包括西多夫本人，那么，野蛮人势必将西多夫的尸体插起来送回帝国，以示主权。这两样都没有，只有一种可能——西多夫逃走了。帝**团虽然不擅长北地作战，但是军团中还是有一些精锐骑士的，危急时刻，这些骑士会保护他们的领主。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在北方遇到的那队瑞克禁卫吗？”
西贝斯点了点头。
“在艾丽瑞雅固执的带领下，他们被野蛮人逼到了绝境。然而，硬是靠着顽强的战斗力和坚固的盔甲，这些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西多夫带去的是一整支帝**团，像瑞克禁卫这样的精锐骑士不在少数。所以，保护这个小崽子出逃，也不是没有可能。”
“冰原狼会追杀他们。”
西贝斯补充到。
“骑士会反击。他们甚至可能会绕圈子，以甩掉追兵。人数越少，越是容易隐匿行踪。”
罗德喝着酒，继续说到——
“这次行动，我们也要低调，带的人越少，越不容易引起诺斯卡人的注意。为了这个生死未卜的孩子出动北境大军，得不偿失。若是出动一整支军团北上，势必会引起蛮族警觉，到时候在北地恶战一场，还救不到西多夫，那真是失败的交易。”
“所以，我们又要以身涉嫌了……”
西多夫抱怨着。
“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罗德笑着回到。脸上却满是饱经沧桑的皱纹。
“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您——大领主。”
西贝斯说着，眼神里是鲜有的温情。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若是诸神要我死，我早就死一万次了。以往，我们遇到的困境比这艰难百倍，不是吗？”
西贝斯本想说要不这次任务他带队就好了，但是罗德不给自己这位熊骑士队长任何申辩的机会，他咽下酒水，继续说到——
“这次，你还是和我一起，带上你的熊。或许会有用。明天，我会写信给独龙城的索加德领主，希望他能够提供帮助。只要一队游侠就够了。最主要的，我们需要眼睛。帝**团之所以战败，不是因为他们的兵力不够，武器不先进，而是因为盲目自信。他们缺乏情报和眼线。事实上，我们也没有。而独龙城的游侠们长年在雪山游荡，对诺斯卡的地形了如指掌，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便等于有了眼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跟我说，矮人们已经帮助我们太多，该偿还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是吗？”
西贝斯撇了撇嘴，表示你是领主，你什么都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就算索加德不帮这个忙，我也会找当地的矮人游侠帮忙。实在不行就雇佣他们，帮我们探路，侦查情报。再不济，龙骨港还有我们的人，那里有部落猎人。”
“好吧，既然您已经决定了……”
西贝斯叹了口气。
“你今晚回去，帮我挑选二十名熊骑士，两天后，我们一起北上。”
罗德吩咐到。
“博古尔和塞尔塔？”
“我会通知他们。这种事博古尔最乐意了，塞尔塔原本就是诺斯卡掠夺者出身，让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那那个精灵？”
西贝斯接着问到。
“我会跟她说的。”
罗德想了想，现在，如何找到艾丽瑞雅都是一个难题……
……
两天后，“北伐”小队便出发了。初夏的细雨朦胧，淋湿战士们的衣甲。队伍人数稀少，只有五十余人，但皆是精锐，二十名北境熊骑士、十三名掠夺者猎手、十二名乌果尔骑兵、加上屠夫博古尔、木精灵迷踪客艾丽瑞雅、诺斯卡卫队队长塞尔塔，组成了北上的小队。
从厄仑格拉德出发，一路北上，经过黑锤堡，穿过黑森林，直至北出绝境长城，再到独龙城和当地矮人游侠部队汇合。但是无论怎么凑，这支队伍人数不超过百人，隐秘前行，这种事罗德以前干过不止一次了，而这次，也是一样……
第124章 救援之路（下）
厄孙神殿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远远的，便可以听到那低沉浑厚的声音传遍全城。当星光落下的时候，丹尼斯和大臣弗拉基米尔坐在办公室内，一脸忧郁的探讨着近些天来皇宫内外发生的变动。
“沙皇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这时好时坏，但是他的变化让我感到很不安。王后殿下，帕维尔从未哪一天有过这样的变化，他的改变虽说不是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却让我感到很不安。”
“他撤了你的职。”
丹尼斯平静问到。这些天来，她对鲍里斯的思念渐渐减轻了一些，或许时间真的冲淡情感。以前，她一天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而现在，虽然还会思念，却不是一整天，只是出现在某个时刻，比如回房间时看到的月下花园，又比如站在阳台上看到了满城夜色。
或许，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解药……丹尼斯想着，无论如何，自己的确缓过来一些了，可以暂时投入到一些政务中去。
“那是自然，没有哪个国王会容忍自己臣子的背叛，尽管我是为了基斯里夫着想……”
弗拉基米尔叹息着——
“但是，我注意到的改变，不是帕维尔撤销我的职位这件事。而是他近期行事风格的改变。王后殿下，有些事你不愿提及，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沙皇帕维尔最近的确没有再碰女人了。宫中的消息您自然比我更清楚……”
“戒掉美色这是好事。”
“但是太过反常了。一个人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某些习惯，何况这些习惯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并不是说它不好，只是，太过反常的举动往往背后都有原因。我倒希望沙皇陛下是清醒过来了。”
“他会清醒过来？别指望了。”
丹尼斯冷冷的嘲讽着。
“是啊，你我都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觉醒的。既然不是醒悟和悔过，那只有复仇了。只有复仇的决心可以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王后殿下，您可要小心了。”
弗拉基米尔继续说到——
“帕维尔的情绪变得稳定了，这种稳定是他三十几年来从未表现过的。太过稳重了……面无表情……无论大臣向他汇报什么，他都面无表情……优秀的国王，统治者皆如此。但是你我都知道，他并不是……”
“我也发觉了……”
丹尼斯皱了皱眉。
“一切都变了，自从父亲提剑进入皇宫那天开始，帕维尔便变了一个人。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他变得陌生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帕维尔。”
丹尼斯说着，脑海中思绪飞快的运转着。她在寻找，寻找这变化背后的原因。这个王国看似平静，背地里隐藏着太多秘密，哪怕父亲打下整个王国之后，还是有很多黑暗势力潜伏了下来。猛然间，她想起了黑暗高塔里那个吸血鬼——罗伊。
……
黑锤堡以北，世界一片灰暗，空气中漂浮着松木和苔藓的味道，寒风在山间穿梭，越过山头，发出犹如巨兽般的咆哮声。
骑手们在碎石间行走，远山群峦起伏，突兀的山头矗立，犹如张牙舞爪的魔鬼。
“那些山，看起来很近，其实我们用一周的时间也抵达不了。”
博古尔扛着重斧调侃到。
几天后，队伍抵达了长城脚下。一些矮人屠夫加入了进来，还有一些游荡的乌果尔骑兵自愿加入当向导。于是乎，原来只有五十人的队伍一下子又增加到了八十几人。罗德预计届时抵达独龙城，人数将会突破百人。不过最多也就百人，再多，就很容易暴露自己。
“大领主，你要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长城脚下，白熊要塞的司令官连忙出城迎接。
“临时决定。来不及告诉你。”
罗德笑着回到。
事实上，罗德是故意不告诉他们。这是自己一贯的作风，突击检查，才能看到事情的真相。好在看起来这项世纪工程并没有被耽搁，被敷衍。城墙看上去结实无比，冰霜女巫的加入让城墙越来越高，城墙底部由巨石砌成，越往上，含冰量越多，到了最高处，就几乎是一半是寒冰，一半是石头。当然，这座城墙也只能在这里存在，到了南方的帝国，气温并不足以维持寒冰不化，所以，能够将城墙垒到这么高，也是因为这里的地利因素。
“好好珍惜这最后一顿热食吧，出了长城，我们便要和无尽的风雪严寒相伴。有时生火都生不起来，你只能啃硬面包充饥，吃雪止渴。到最后，整个胃里都是冰渣。哈哈哈哈……”
矮人说完，顾自大笑了起来。
惹得众人一脸鄙夷。
“他说的没错，高山上，冰原里，火就是生命之源。在那里，别向慈悲女神祈祷，她听不到你们的祈祷，你们脆弱的祈祷反倒很可能被邪神听到。所以，可以靠自己的就靠自己，别乱祷告。”
罗德插起一块牛排，微笑着说到——
“腌肉、面包、奶酪，这些食物你们现在最好别吃太多，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我们很可能都要靠吃这些度过。在诺斯卡荒原捕猎？这种事最好想都别想，野人们通常一整个部落集体出动，才能成功狩猎。我们这点人，又不熟悉环境，捕到猎物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
“没错！你们领主说的一点都没错！当年，我和他深入北方，出生入死，遇到的情况都是如此。比这恶劣的还多得是。罗德，说起来，我们还的确一次次面临险境啊……”
博古尔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说到。
“我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我们爬到巨魔群山山巅，为了将绿皮引到巨魔王的巢穴。那次，真的是弹尽粮绝了。洞穴就在彼端，但是最后百米的距离，能够跨过去的，只有寥寥几人。我是其中之一！”
博古尔咬着火腿肉，兴奋的说着。最后一句说得尤为兴奋。当然，他说得也的确没错。巨魔王、铁皮混战那一次算是这几年里最危险的一次。自己和博古尔都差点死在那个洞穴里。好在铁皮最后嗜血，专注砍杀巨魔王……
铁皮……说起这头野兽，罗德忽然想起来，不知道它现在在什么地方，说起来上一次和这头野**手还是七年前的事了……
第125章 训练
鲍里斯穿着硬皮甲，内里穿着厚厚的羊毛衫，在初夏的校场上挥汗如雨。
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连拿剑资格都没有的新兵蛋子，然而，现在，他已然成为黑鸦堡里最优秀的新兵。是的，没有之一。他打败了所有向他挑战的新兵，连老兵都不敢惹他。司令官沃里克破格提拔，让他提前四个月握剑，成为长城守卫的一员。
他向前逼近，尤兰科不断后退，最后被逼到角落里，举起长剑仓皇格挡。鲍里斯举剑进攻他的下盘，尤兰科双手握剑防守，却将自己的上部暴露出来，鲍里斯不失时机的翻转手腕，长剑自下而上扫去，将尤兰科打趴在地。
头盔被打凹，尤兰科耳朵漫出鲜血，被抬走时一脸懵。
紧接着，三名新兵一起上，围攻鲍里斯。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无数次了，鲍里斯站在原地，一脸冷漠。心想，别说三个，十个一起上自己也能轻松应付。
第一个新兵抡起斧头便朝鲍里斯砍去。鲍里斯侧身一躲，收起长剑，伸出脚，轻而易举的将这名胖大的新兵蛋子搁到在地。另外两名新兵持剑冲来。鲍里斯先是躲过其中一人的劈砍，而后身体猛地弯腰，朝前顶开这名新兵，将消瘦的新兵掀翻在地。旁边的同伴一剑刺来，鲍里斯单手持剑，拨开了这次进攻，然后用戴手腕的手肘猛击他的腹部，新兵被撞得生疼，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倒在地上。鲍里斯紧接着跟上，砍中他的肩膀。新兵惨叫着，鲍里斯还想进攻，却被二楼走廊上的司令官沃里克叫住了——
“够了。”
司令官的声音宛如利剑，刺破长空，令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停下了手头工作，转头看向他。
鲍里斯只能停手，将剑插在地上，单手拄着。他拨了拨凌乱的头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结霜的晨气吹在脸上，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这样的温度反倒让刚刚运动完的他感到很舒服。
“那是剑，不是老人的拐杖。”司令官沃里克尖锐的喊到，“你可是脚痛？鲍里斯大人？”
大人……他恨透了这个外号，自从上一次在训练场大显身手，并告知全营的人自己是鲍里斯·博卡以后，司令官便给他取了这个称号。听上去好似尊称，其实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是嘲讽。因为这里的人都没有尊称，无论之前是贵族、骑士或者平民，到了这里，全部都是长城守卫，这里，只有游骑兵、守夜人、长城守卫三种称呼。其他一切的尊称都是不存在的。司令官左一声大人，又一声大人，似乎是在警告着鲍里斯，让他牢记昔日里自己的傲慢和嚣张。
“我只是在休息。”
鲍里斯撇过脸去，瞪着司令官沃里克，狠狠的回答着。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
沃里克缓缓走下楼。
“我打败了他们，现在我需要休息。”
鲍里斯反驳着。
“战争到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告诉你的敌人，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够了再来打？”
“我打过的仗比你们都多得多。”
“可你现在是一个长城新兵，你认为凭你一个人可以撑起一片天吗？鲍里斯大人？”司令官沃里克狠狠盯着他，像一头头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如果你认为自己经验丰富，很能打，我很乐意让全营的弟兄陪你练手，你能同时打过二十个，三十个，还是一百个？如果不能，就给我闭嘴，小崽子。我曾经在罗德领主手下的服役，也曾经打败过你父亲麾下那个不可一世的雪鹰军团。还记得那场雪原之战么？兽群奔腾，雪鹰军团的战线像纸糊一般，顷刻间分崩离析。”
沃里克的嘲笑让鲍里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同时他又无可奈何，从司令官口中所说的皆是事实。基斯里夫内战中，雪鹰军团曾替冰雪女王效忠，在雪原战役中被罗德召唤出来的兽群碾压……而自己无论武艺再高超，势必无法同时对战全营的战士……一人一剑，就算有三头六臂都扛不住……鲍里斯知道，罗德可以……可惜自己不是他，没有带闪电的战斧，没有几乎刀枪不入的身躯。
他只能臣服……
“怎么？我说错了吗？鲍里斯·博卡，如果你下次再敢这样顶撞我，我会将你赶出这座要塞，让你像野人一般在荒野中流浪，被群狼啃食，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因为你将成为一名逃兵，毫无荣誉可言。”
沃里克冷酷的说到。尖锐的目光盯着鲍里斯，那是不可置疑的威严。
“今天到此为止！”
司令官大声喊到。
所有人立即拿着武器回兵器库，他们要休息了，上交武器之后就是一天中难得的休息时间——聚餐喝酒的时光。
鲍里斯跟着大伙一起走进了兵器库，他走在最后面，孤零零一人。他一直是这样，自从被流放到这里，鲍里斯还没有交过一个要好的朋友。在这里，他交不到朋友。
他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曾经，自己身居高位，是贵族，是有名望的贵族。而今，自己却要和一群流浪汉、乞丐为伍。这些人以前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而今，却要和他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鲍里斯想想都觉得恶心。他们低俗、粗鲁，每日的言谈不是吹牛便是私下探讨女人。这些都让鲍里斯觉得反感。
他将那把铁剑挂在墙上，坐在壁炉边烤火，以暖暖身子。渐渐的昏昏欲睡。浅梦里，他再次梦到了丹尼斯，在皇宫的花园里向他招手，她一如从前般美丽，熟悉……正当他想唤她的名字时，一阵粗鲁的唾骂声却将他从美梦中吵醒。
笨牛、铁棍、戴利，还有刚刚在校场上被他打得耳朵流血的尤兰科，正一脸怒意的围在他周围。
“手下败将们想干什么？寻仇来了？”
鲍里斯一脸冷漠，不忘嘲讽的说着。
“对，来教训你这个小杂种来了。”
领头的戴利愤恨的吼到。
几个人从四周围了上来。
“不怕我再把你们打得毁容？”
鲍里斯轻蔑的说到。
“那我们就先把你毁容！”
耳边还在流血的尤兰科怒吼起来，随即扑了上去，和鲍里斯扭打在一起。
“大家一起上！他没有武器，不用怕！”
满脸麻子的戴利大喊。
几个人一起朝鲍里斯压了上去。他们手脚并用，钳制住鲍里斯的胳膊和脑袋，尤兰科先是一拳打在鲍里斯的腹部上，随后不解气又是乱拳砸在鲍里斯脸上。
鲍里斯想反抗，无奈手脚被一群人死死捆住。
“叫你嚣张！”
“得罪我们，去死吧！”
戴利大喊到。
笨牛双手环抱着，就要将鲍里斯往壁炉里推，尤兰科更是愤恨，抓着鲍里斯的头发，硬是往火堆里拽。几个人用尽全力，推挤着鲍里斯。木炭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苗差点就烧到鲍里斯的头发了。
鲍里斯像鳗鱼一样扭动着身体，抓着机会，后脚猛的朝其中一个男孩的胯下踢去。铁棍被踢中要害，痛苦大叫着。利用这稍微松开的间隙，鲍里斯挣脱开来，一拳砸向戴利的脸，血水立即从鼻孔里飙了出来。鲍里斯大吼着，反手又是一拳，将笨牛打趴在桌上。
木桌椅被踢得咚咚作响。正当几人打得不可开交时，游骑兵队长汉斯闯了进来。
“住手！你们这些蛆虫！”
说着，便一手摁住还想揍人的尤兰科。
“又是你！”
汉斯走到鲍里斯面前，一脸怒意。一个月前，就是这个刺头将老兵刀疤打得半残，现在，刚刚晋升为新兵，又闹事。
“他们先动的手！”
鲍里斯还想反驳，却被守卫再次绑了起来。
“你们几个统统要被关起来。该死的，鲍里斯，别人都安分守己，就你，从头到尾破事一堆！你到底想干什么？！”
游骑兵队长大吼着，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胯下的铁棍，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26章 导师到来
午餐过后，鲍里斯从食堂走出来，黑鸦堡的校场内一片冷寂，没有人在这里打斗训练。雪花自头顶缓缓落下，这是初夏的雪，轻柔而舒缓。若是到了冬季，狂风将伴随大雪，将黑鸦堡淹没……届时，守夜人将轮流上长城，其他人则不得不躲进屋内避寒取暖。整个营地内，白雪几乎是一年四季都存在的。
鲍里斯走到校场，抬头望向长城。它就在面前，好似白色巨龙，横跨于基斯里夫北境。阳光下的城墙闪着晶莹的蓝光，那是冰石混合的上城墙段。从营地抬头往上看，几乎一眼看不到城墙顶。只听到无尽的风声，那是从北地吹来的寒流，一年四季不曾停歇。
若是阴沉天，乌云飘来，将城墙淹没，长城便宛如阴影巨人，令你一眼看不到全貌。即便来到这里已经数月，但是每当鲍里斯见到如此景象时，仍然不由得发出赞叹。是怎样的混沌军团，让北境大领主罗德提前数十年构造这些绝壁防线。要知道，若是这道城墙完全建起来，北方各种邪恶生物将不可能再从陆地上进入基斯里夫。即便是帝国，也需要搬出无数的重炮，才能勉强砸开一道口子。
鲍里斯知道罗德的预判不会错，北境大领主用自己的行动一次次告诉世人，他的判断总有先见之明。那么，他一直心心念念，担忧不已的混沌大军，又是什么样的呢？鲍里斯充满了好奇。
笨牛、尤兰科走过场边，朝鲍里斯投来敌意的眼光。但是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地痞流氓不配与自己为伍，他们若是想再来找麻烦，自己可以奉陪到底。虽然前不久才刚刚被关进黑牢半个月。禁闭、关进地牢这种事鲍里斯没有少经历。他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墙外是什么？很好奇，对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鲍里斯转过头去——导师叶斯科维奇正站在那里，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
他没有佩戴纹章，也没有披上那件华丽的厄孙大祭司披风，有的只是一身朴素的装束。毛衣大衣外加熊皮披风，里面穿着粗麻衬衣，若不是摘下斗篷，没人认得出眼前这个消瘦的老人就是基斯里夫厄孙大祭司。
“老师？你怎么来了？”
鲍里斯惊讶的问到。他的眼神闪烁着兴奋，不可思议的情绪。他丝毫没有想到自己的导师会出现在这里。鲍里斯原本以为自己被遗忘了，被遗忘在世界尽头，没有人会关心他，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哪。可是，却未曾想到，自己的导师还能找到他。
“你出事那天我就一直在打探关注你。”叶斯科维奇说着，走了过来，拍了拍鲍里斯的肩膀，“我们进去说。”
说着，叶斯科维奇将鲍里斯带到房间里。简易的休息室内没有其他人，光线也不是很足。叶斯科维奇摘下外套，把手放在木炭盆前取着暖。
“老师……我……”
鲍里斯刚想解释，却被叶斯科维奇一把制止了——
“我都知道了。这都已经是过去事了，别再心心念念放在心上，自从你被流放至此，以前的那个鲍里斯就死了。你必须重新审视自己，重新活出另一个你。”
导师的话让鲍里斯猛然感到有些震惊，他没有一点责备自己的意思，反倒是劝诫。
“丹尼斯……她……我……还是忘不了她……”
鲍里斯痛苦了起来，这个女人，是他心里唯一的痛。
“忘不了也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有，你会怎么做？还会再重复一遍，对吗？”
叶斯科维奇盯着自己的学生问到。
鲍里斯在挣扎，从来没有人这样问他……这似乎才是真正的灵魂审问。当所有人都在指责这种事的时候，老师却没有那样，而是直击心灵深处的拷问。不得不说，自己对丹尼斯的爱是真诚的，浑厚的。
“是的，我还会那样做。”
沉思片刻后，鲍里斯抬起头，坚定的回答。
“没错。你在听从你内心的声音，我们许多人都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然而，只有迈出这一步，你才能算真正活出自己。哪怕今后伤痕累累，但是你曾经勇敢过。问心无愧，不留遗憾。对吧？”
一瞬间，鲍里斯只觉得老师的话直击心灵。是的，长久以来，他都在自己过去的种种决定而悔恨。然而，今天，老师短短几句，却点拨开了心云。是的，若是还有机会，自己还会选择丹尼斯……只有失败过后，才会真正成长。只有努力过后，才会无悔。即便被现实伤得体无完肤。
“丹尼斯已经是过去了。孩子，你现在必须重新上路。这是你的必经之路，从一个男孩成长成为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
叶斯科维奇意味深长的说到。他将椅子拉开一些，从怀里取出两瓶陈酒，一瓶递给自己心爱的学生，一瓶握在自己手里。
“来吧，喝一杯。”
接过酒，鲍里斯痛饮了一口。似乎是在对过去的告别。那些留恋，正在慢慢破灭。
“我在这里会做短暂的停留，随后会北上，和大领主汇合。”
叶斯科维奇喝完说到。
“老师，您要北上？大领主？罗德他已经北上，离开基斯里夫了？”
鲍里斯惊讶的问到。不得不说，自从被流放到这里，鲍里斯便几乎与外界隔绝了，来自王国的重要消息很多都传不到这里。他们能听到的，只有边境线上的小道消息，还有就是从黑锤堡或者厄仑格拉德传来的军事命令。
“是的。这是一项秘密任务，我不方便透露太多。我也是近期才收到消息。”
“说说你吧，孩子，我听说了，你在这里过得不好。经常被这些同伴欺辱。”
“不是他们欺辱我，我欺辱他们还差不多。”
鲍里斯血气方刚的回到，眉宇间依旧闪烁着一丝不屑与高傲。
“你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比他们高贵？他们太粗鲁，太低俗？”
“难道不是吗？”
鲍里斯一脸闷闷不乐。
“孩子，你要知道，无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有着怎样的地位。自从你被流放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你和他们所有人一样，都是长城的守卫而已。”
“你觉得他们粗鲁，低俗，不过是因为你和他们的成长环境不同而已。”
叶斯科维奇捻着自己发白的胡须，说到。
“那个铁棍，你以为他生来就是那般爱吹嘘拍马？我告诉你真相吧，他生长在厄仑格拉德一个贫困家庭，父亲早年在边疆战斗中死去，留下母亲和他两个弟弟。他母亲无力抚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便只能送走一个最小的弟弟。最后，没有工作，走投无路的母亲只能去妓院接客。靠着这点微薄的收入来养活他和弟弟。为了帮母亲摆脱这种困境，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铁棍不得不在很小的时候就在码头、仓库、酒馆做工，看别人脸色行事，渐渐养成了一种习惯。他是因为得罪了酒馆老板，被诬陷强奸才被流放至此的。”
“还有前不久被你打伤的那个笨牛。你以为一个憨厚老实的人为什么会被流放到这里？”
叶斯科维奇饮了一口烈酒，继续说到——
“他的情况更惨，家中父母双亡，只留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两年前，为了让他妹妹不在冬天里饿死，他偷了几块面包。被抓住时餐馆老板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剁掉他的双手，扔到街上去乞讨。那么，被扣上盗贼之名，流放到边境。为了妹妹，笨牛只能选择后者。到长城服役，至少还有微薄的薪水，他可以省下来将这点钱寄回去给妹妹，让她不至于饿死，冻死。”
“鲍里斯，你生在贵族家庭，你不明白这些人的苦难，当你深入了解之后，你会发现自己比他们幸运得多。”
叶斯科维奇说完，鲍里斯呆住了。显然，老师的这番话震惊了他。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看起来地痞味十足的同伴，竟然有如此黑暗的过往。而他们平时，都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容易的。你不尊重他人，不过是因为你未曾真正了解过他们而已。这些人今后都是与你一同并肩作战的人，他们穿着一样的战衣，拿着相同的武器，你的盾牌保护他们的身体，他们的长矛替你杀死强敌。没有同伴，我们能做什么呢？”
坐在鲍里斯面前，叶斯科维奇循循善诱的说着。
第127章 猎人与猎物
罗德又做到了那个奇怪而恐怖的梦。
梦里，他独自一人站在沙皇大道上，周围都是逃命的人……有平民，有士兵，甚至，还有骑士……基斯里夫城在毁灭，不是被焚毁，而是被冰层覆盖……
罗德站在结霜的大道上，周围一个副手都没有，头顶传来阵阵巨龙的咆哮声，寒流从巨龙口中吐出，顷刻间淹没了皇宫，淹没了魔法学院，淹没了象征着光明和火焰的达哈神殿……
比焚毁更加恐怖，整座城市被冰层一层层的覆盖，那些被冻结在寒冰里的人，无助的挣扎着。他看到人们眼中的恐惧，同时被毁灭的，还有城中的吸血鬼和亡灵。寒冰格杀勿论，所有的一切生物，皆冻结在这末日般的寒潮下。而吹起这股寒流的，皆来自头顶的一头巨龙。
罗德可以看到它，宛如死神的使者，飞过城市上空，将死亡散步人间。远远的，罗德甚至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卡洛琳。
妻子已经变成一个半亡灵体，她站在魔法学院楼顶的平台上在施法，咒语下，成群成群的僵尸从地下爬了出来，在冰龙的吐息下，又一波接着一波的倒下。他们腐烂的躯体被吹得七零八落。罗德想大喊卡洛琳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喊，也喊不出声来。
最后，愤怒之下大吼出来时，梦已经被惊醒了。
矮人屠夫博古尔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西多夫了？”
罗德惊问到。
“不是，找到战场了。”
博古尔随手抓起桌上的酒瓶，痛饮着大声说到。
几个小时后，队伍来到了这片曾经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眼前的一幕令人发指，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密密麻麻的插着帝国士兵的尸体。一根根长矛将死去的帝国士兵插起，立在了地上。数量之多，甚至一眼望不到尽头。
由于北地的气候极其寒冷，所以大部分尸体都还没有腐烂，保持着生前最痛苦的死法。有的被摘下脑袋，半截身子插在长矛杆上。有的被砍断手脚，仅仅留一截身子和脑袋钉在木杆上。还有的，整张脸被剥皮，血肉粘在一起，样貌极其恐怖。罗德猜测，那是剥皮狼人干的事。
踩着雪泥，博古尔踢了踢脚下的尸体，那是一具被野兽掏空内脏的残尸。死去的士兵整个腹腔和胸腔被掏空，只剩下一具骨架，包裹着内脏的肋骨上还粘着碎肉，里面的内脏却全部被啃食干净了。
可以看出这是一名帝国火枪手，由于没有穿戴重甲，于是，他的身躯成为了冰原狼和各种野兽啃食的对象。
“这是屠杀，没有战俘。”
熊骑士队长西贝斯表情严肃凝重的说到。罗德则在想象这场战斗的残酷和血腥，那些帝国士兵，是如何在绝望中挣扎，最后死于野兽的尖牙利爪和野蛮人的屠刀之下。
“我真怀疑，这种情况下，那个兔崽子还能活？”
博古尔又踢翻了一具尸体，随后一屁股坐在尸体堆上。
“你就不怕这些尸体突然站起来抱紧你？”
罗德开着玩笑说到。
“这里没有死灵法师，他们站不起来。”博古尔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就算站起来，他们只会被我的斧头砍成两截，再死一次。”
说着，掏出酒壶，猛饮了一口。
“等等，你们听到了吗？”
忽然间，罗德仿佛听到了来自远方的怪异声响。
然而，在场的人，无论是独龙城的游侠，还是随行的猎人，都没有人听到。罗德翻身下马，将耳朵贴近冰冷的地面，声音越发明显。
“骑兵、野兽！”
“我们被发现了！”
罗德大喊。
“不可能！我们侦查的时候确保了周围的安全。”
矮人游侠们不相信，依旧顽固的辩解着。但是下一刻，当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漫天的尘土和雪雾时，大伙明白他们领主说的没错！
作为神选者，罗德拥有着比常人优秀数倍的听觉和嗅觉。
“撤！”
只见越来越近的诺斯卡掠夺者像潮水般扑来。
冰原狼战车呼啸而至，蛮族骑兵手握猎矛，像猎杀猎物一般朝地上的矮人和基斯里夫熊骑士投去。
西贝斯徒手握住敌人投来的长矛，下一秒，他的熊咆哮着朝掠夺着骑兵扑了上去，骑手来不及躲闪，连人带马被扑倒在地，挣扎中被西贝斯的灰熊咬断了一条胳膊。再一掌拍碎了他的脸。
博古尔则兴奋的战斗着，冰原狼战车呼啸而至，矮人屠夫迎面冲了上去。在即将迎面相撞的一瞬间，屠夫小小的身躯高高跃起，像一枚重磅炸弹般砸向战车。
刹那间，简易的诺斯卡冰原狼战车被这个疯狂的屠夫砸得四分五裂。战车上的掠夺者射手瞬间被劈碎了脑袋，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乱溅。
嗜血的冰原狼转身扑来，却被博古尔一个反手杀，扼住了脖颈，随后，屠夫抡起利斧，一斧子砍进了冰原狼的身躯。身躯庞大的冰原狼闷吼一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踩住冰原狼庞大的身躯，博古尔拔出了那把符文战斧。
另一个掠夺者猎手见状，愤怒的扑上来，却被博古尔一个飞斧，直接劈中脑门，溅血倒下……
另一头，罗德拔出一人高的龙牙巨剑，一剑一个，将近身的诺斯卡掠夺者挨个劈倒，没有任何掠夺者猎手的盾牌可以挡住罗德凶猛的劈砍。
巨剑在空中挥舞，将最后两个掠夺者猎手直接劈飞，离大领主最近的那名掠夺者猎手则悲惨的被龙牙巨剑一剑穿喉。整个人直勾勾的倒下。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部落先锋骑兵和战车部队已经变成一堆躺在雪地里的破铜烂铁。但是，更多的大部队已经扑来。大量掠夺者战士、剥皮狼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撤！快！”
罗德大吼。战吼声越来越多，罗德知道，这是一场包围伏击，不是简单的遭遇战。那些独龙城的矮人游侠，自以为自己能力出众，但是却被诺斯卡部落猎手跟踪了。显然，这些诺斯卡战士和当初那些鲁莽南下掠夺玛丽恩堡的部落战士决然不同。他们绝对有着一个优秀的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