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窝骗子
苏阳自朱星团的姑母家中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朱星团固然是留苏阳住宿,但一点黑夜,岂能难住曾经的城隍爷?故此天色虽黑,苏阳仍然顶着夜风走了。
点开了肾神,无论喝多少酒不过都是洗洗肠胃罢了,抖抖衣衫,苏阳向着家中走去。
陈阳,陈宣,白莲教,五色如意,传国玉玺,江山原本应该姓朱而不应该姓陈……
杂乱的信息在苏阳脑海中交织,但隐隐约约,苏阳有感觉,一定有一条神秘的线在里面勾连,若是弄明白了这一条线,陈阳为何在这里,他有什么目的,他现在于什么地方,可能都会明晰起来。
“芊芊姑娘真的可惜了。”
“明明芊芊姑娘是因为金秀才死的,官府却将金秀才给放了,像这种狼心狗肺之人,留着有何益处?”
“要我说来,金秀才就应该为芊芊姑娘偿命!”
“官府处理这事情,自然有官府的规矩,又不是金秀才杀了芊芊姑娘,芊芊姑娘属于自杀,官府要从哪些方面来治金秀才的罪?”
“芊芊姑娘怕难以瞑目了。”
回来的路上,苏阳碰到了一些从秦淮河狎游而回来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口中所谈,就是白日芊芊自戳眼睛自杀一事,从这些读书人的口中得知,似乎官府并没有处置金秀才。
“若非先皇在世时候,宠信六贼,坏了朝纲,变了律令,像金秀才这种混账就应该革除功名,剁去双手,如此才显律法无私。”
“可恨六贼!”
一行读书人谈着此事,结伴而过,结束了他们的雅游。
苏阳回头看着读书人去的方向,没想到负心薄幸,赌去芊芊姑娘的赎身之资,让芊芊姑娘自杀的金秀才在律法上居然无事。
苏阳静默一下,继续向着回家的方向而去。
芊芊姑娘一事,于情于理,金秀才都应该给芊芊一个交代,但是阳间律法疏松,居然没有治金秀才的法案,让这种人能给自在逍遥。
……不过他应该没有几天逍遥日子了,苏阳记得孙离看他命数不佳,想来不就之后必有报应,苏阳也不必插手里面。
在回到桂花胡同之前,苏阳是这么打算的,但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
桂花胡同口,苏阳看到了金秀才和一个穿短布衣的人一并往外走来,这穿短衣的人脸上有疤,长的健壮,人高马大,待两人提着灯笼和苏阳碰面之后,金秀才忽然止住了脚步。
“苏先生。”
金秀才对苏阳行礼,态度谦卑,看着苏阳问道:“先生今日可曾赴我酒宴?”
你还有脸说酒宴?
苏阳看着金秀才心中来气,手上发痒,只是旁边还有一人,苏阳摸不准他是好是坏,不想在无关人面前彰显能耐,于是淡淡道:“不曾。”
“先生,我可是诚心邀约,你怎么能轻易就爽约呢?今日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也罢,先生你爽了我一个约,可一定不能第二次爽约了,今夜我们一起玩一把。”
金秀才抓着苏阳衣袖,对苏阳和旁边的人两相介绍。
如此苏阳才知道这个被金秀才称呼张哥的人,就是左近大名鼎鼎的无赖张,为人蛮横霸道,在左右多有恶名。
“适才你说大喜的日子?”
苏阳讶然,若他没有记错,芊芊姑娘今日上午已经仙去,金秀才如何来的大喜?
“死老婆也是大喜事。”
无赖张在一旁说道,看苏阳书生打扮,奉承说道:“久闻先生为人豪爽,出钱阔绰,一直想要结交,始终没有合适时机,今日我们半道相逢,也算有缘,先生可要跟着我们一并回去,让我们喝茶倒水,尽尽心意,今后我们邻居互相帮助,互相照料……”
对这种邀约,苏阳置之不理。
“先生,走吧,今日有空,我也给你看看钱是如何轻易赚的。”
金秀才抓着苏阳衣袖不放开,非要让苏阳和他一起。
……孙离只说你命薄,可没有说你头铁。
苏阳本就想要收拾一下金秀才,看到金秀才如此欣然的送,自然从命,要跟着张无赖,金秀才一并前往他们家中,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赌场让金秀才流连忘返,甚至将钱财赌的一分不剩。
“如此就好。”
金秀才不由松了口气,回过脸对着张无赖一笑,苏阳从张无赖的要眼眸看到了这一幕。
……介绍人过去,是不是给你发钱啊。
苏阳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既然决定要去,苏阳就跟在了张无赖和金秀才两人背后,一直往前走,等到一大门前面,这边敲门有一定频率,等到大门敲过之后,里面才开始有人出来开门,等到大门敞开之后,张无赖带着苏阳走了进去。
一院落,三间上房,就在上房里面人声鼎沸,苏阳走进来的时候,里面赌博气氛正高,一个个高声呼喊。
……里面声音这么大,怎么听到外面敲门频率?
苏阳心中有些疑惑。
“这是自家开的小赌坊,公平公正,先生若是有意,可以上去玩。”
张无赖对苏阳说道,伸手指着金秀才,说道:“你看,他在这里已经赢了不少。”
苏阳看向赌桌,又看向桌上的赌徒们,这些人看苏阳的目光明显不同……似乎他们早知道苏阳,并且看苏阳就是个肥羊。
“今夜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不如我们先用饭,等吃过饭了,我们再下场赌博。”
苏阳说道:“你们谁愿意跑一趟,去买些熟肉烧酒,回来之后,我们共同喝一杯。”
此话一说,桌子上正在赌博的人中站出来了十多个,争着要去买肉买酒,待到看到这一幕,苏阳就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凡赌博的人,一般都定在椅子上面了,就算喝酒吃肉,也不愿意轻易挪动,生怕坏了自己运道,但是这些人毫不在意运道,一个个都争着起身,这明显不是赌徒。
应该是骗子,将人骗过来,然后通过赌博来掏人钱财的,看金秀才的模样已经深陷其中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法原谅
“鄙人不擅长赌博。”
苏阳端着酒杯,不愿意往前靠,在房间里面,苏阳左右自然围着一群人,同在喝酒吃肉,却不断的对苏阳说着“玩玩而已”“小赌怡情”“输赢还不一定呢”这种话。
苏阳听着这种话,只是呵呵笑着。
“苏先生,我们可都听说了,我们金陵城的大善人给您许多银两,还给您买了潘亮的房子……”
张无赖对苏阳说道:“你不知道,潘亮可是我兄弟,平日里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他可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有事情都靠他撑着,他临走之前交代了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坑您。”
张无赖的话让在场许多闲汉都在应声。
苏阳暗暗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潘亮临走之前说自己租在他的房中,能保无碍了。
现在张无赖对自己下手,可能是知道自己买下房子,或者是从金秀才的口中套出关于自己有钱的消息,让他们动了心思。
钱财的诱惑力太大了。
“我实在不太擅长……”
苏阳说道:“不过既然来到这里,我也就跟你们玩几把……”苏阳从怀里面掏出来二十两银子,说道:“事先声明,我就这么点银子在身上输了就当交学费学习了,再多就没有了。”
一看苏阳入套,几个人在一起打了眼色,拉着苏阳就坐到了赌桌上面。
只要开了头,他们就不怕苏阳不入套,当下一群人围在一起,张无赖让一个人拿骰子,先玩最简单的比大小,然后一步步将苏阳往里面套。
这种套路,苏阳早就心中有数,拿着钱胡乱的押几把,赢多输少,一会儿的功夫在眼前就摆了五十多两,苏阳捏着银子一个个估量,确定银子的真假。
“先生你尽管放心,我们这里的银子都是真的。”
张无赖肯定说道:“这些都是昨日金秀才输给我们的这可是芊芊姑娘的体己家私,绝无半点虚假。”
苏阳看向金秀才,这会儿金秀才已经“捞过来”不少银子,笑的合不拢嘴,看到苏阳目光,说道:“芊芊姑娘和我是书画知己,可叹她不等我,否则我三两日捞过来本,必然能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
金秀才说起此事,语气遗憾。
“你既然已经将芊芊姑娘的家私输光了,今日你是拿什么来翻盘呢?”
苏阳看着金秀才问道,此时此刻,外面忽然卷起狂风,吹的门窗吱吱作响,房间里面的蜡烛左右摇晃。
正在房间里面赌博的众人视若寻常,给房间里面的蜡烛打上灯罩,稳住烛火,任由门窗晃动作响。
金秀才向外面看一眼,见并无异状,说道:“今日我拿的,是早些时候街坊邻居给的礼钱,只要我翻本了,一定还给街坊,我是读书人,知道这种道理。”
“……”
苏阳无言以对,怪不得今日先问自己去了没有,原来是关心礼钱。
“金秀才,你也是读书人,不知听过请君入瓮这种词没有?”
苏阳忍不住提点一句,让他至少从受骗中醒悟过来,说道:“你既然是读书人,那论语中……”
“苏先生!”
张无赖打断苏阳的话,说道:“我们都是一群粗人,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道理,今日大家是过来玩的,就应该开开心心说些当下话题,你扯这子曰诗云,实在败兴。”
“对啊苏先生,我们来押下一把。”
几个人架在一起说话,拿着银钱就往押了上去,金秀才自觉手气正旺,拿钱押了一笔大的,在场的众人仅有苏阳一个人不为所动,静静的坐在那里。
“苏先生,就等你了。”
张无赖看着苏阳说道。
“唉……”
苏阳看着金秀才,说道:“读书就是为了明智,诚然世道上有许多弯弯道道,能人巧技是书中所没有,但你当真一点都没有觉察在骗局之中,可真是白瞎了读书明智这四个字了。”
这一次苏阳将话说的足够直白。
“苏先生!”
张无赖不满,重重喝道:“什么骗局,烦请苏先生说的清楚一些,我们这是朋友们互相玩耍取乐,苏先生在我们这里也赢了不少钱,不知道我们什么地方骗了苏先生,又或者我们骗人是将自己的钱送出去不成?”
话说的有理有据,金秀才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我们出来玩就是开心嘛,应该讨论放下,苏先生,你该押钱了。”
金秀才不是个傻子,他已经觉察出了这里面的不对,但今日的他并非大头,真正的冤大头是苏阳,只要看准这一点,他和张无赖一起联合,就能赚苏阳的钱,也能让他顺利翻盘。
“对啊苏先生,当下你的问题是准备如何押钱。”
张无赖也说道。
“唉……”
苏阳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一直说的都是当下问题……你们真没有发现,我们的绿蜡烛燃烧的火焰已经变成绿色的了吗?”
苏阳的话平平淡淡,但是让房间里面的众人都转头看向了蜡烛,只见在灯罩里面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转绿,就在灯罩里面,火苗轻轻摇曳。
“这是怎么了?”
金秀才看着蜡烛,颤抖问道。
“不知道你听过呜呜呜呜呜没有?”
苏阳看着金秀才,含笑问道。
“什么是呜呜呜呜呜?”
金秀才颤声问道,他实在有一种不详预感,甚至隐隐约约感觉某种神秘的东西已经到了他的身侧,纵然此时他不能看到,但是他心中猜测,待到能看到的时候,那一定是一个让他熟悉的模样。
一念至此,就让他脊椎上面升起一股寒气,让他头皮发麻。
一旁的张无赖也轻轻挪动身体,就算是他也感觉到了,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轻轻的晃来晃去,他甚至能感受到道道冷风在他身后拂过。
“呜呜呜呜呜……”
女声的哭泣在房间里面忽然响起,在金秀才的耳边传来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金郎……”
苏阳叹了口气,起身拿回自己的银子,迈步往房间外面走去。
金秀才眼睁睁看着苏阳起身,离开,想要请求对方带着自己,却感觉身体重若千钧,嘴唇不能张合,眼睁睁的看着苏阳迈步出门,将门关上。
房间里面悄然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一身嫁衣如火,只是两只眼睛是血窟窿,正在往外淌着血水:“金郎,妾身真是看错你了……”
芊芊哭泣说道。
ps:呜呜呜呜呜就是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定在周一出院,应该周二就能恢复正常更新,随后补上这段时间的欠更。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陈阳踪迹
房间里面并没有救命这种声音传来,苏阳在外面听到的,都是“咯吱”“咯吱”骨头揉碎的声响。
苏阳一片淡然,任由芊芊的魂灵将这些人给带走,只身在外,不看房间里面凄惨情形,待到里面咯吱咯吱的声音逐渐安静,一道红影从房间里面飘了出来,正是穿着嫁衣的芊芊。
苏阳看向芊芊,穿嫁衣,披云肩,金钗玉饰,端是一个秀丽新娘,只是双眼一片空洞血框,在月夜下“看”着苏阳。
“芊芊姑娘。”
苏阳温声说道:“仇怨得消,姑娘也能安息了。”
像金秀才这种负心薄幸之事,阳间没有惩处,阴间岂无报应,似芊芊这般手撕渣男,倒是免了阴司一桩公案,这是金秀才和张无赖这些人欠了芊芊情债钱债,用命偿还了。
芊芊若是到了阴间,转世投胎是很快的事情
“公子倒是不怕我这种异物。”
芊芊声音悲切,说道:“芊芊也想进入阴间,只是回忆往昔,幼年因乱而被卖到秦淮,自幼习练歌舞,在秦淮长大,自以为识得诡谲之事,才能一直坚守,不被梳拢,没想到坚守到了最后,有眼无珠,万事皆空……不知到了阴曹地府,饮了孟婆汤,今生之后,又是什么光景……”
苏阳默默一叹。
茫茫前生,谁人是我,滔滔来世,我又是谁,修仙求道,乞求长生不死,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
人死之后进去阴间,等到孟婆汤一喝,前尘往事,一片虚无,对于人来说,也算是真正死了。
因此,在真正要进入阴间的时候,芊芊感觉有太多遗憾,当真是万境归空,最后一片空无。
“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芊芊姑娘只是早些醒了罢了。”
苏阳看着芊芊说道:“芊芊姑娘来生应该会有富贵荣华,早日去吧。”
苏阳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劝了,因此随便的扯两句,像芊芊这种秉性的姑娘,阴司自然也有安排造化。
芊芊摇摇头,说道:“富贵荣华,芊芊又并非没有见过,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芊芊也曾有幸一睹天颜,荣华富贵才是真正的过眼云烟,芊芊毕生所求,不过一知心人罢了。”
说起这些,芊芊声音哀伤。
“……你见过太子?”
苏阳郑重的看着芊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怎么能见到陈阳?
芊芊闻言浅笑,只是面孔上的两个血窟窿让她平添几分恐怖,只听芊芊说道:“说来也是我死了之后,才忆起的事情,在一个月前,我忽忽入梦,在似梦非梦之时,跟着秦淮的几位名家到了一处府上,那里高门阔户金碧辉煌,瓶插牡丹,鼎有花香,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茫茫间看到了一男子,二十上下,眉眼冷俊,身穿黄衣,龙行虎步,左右有太监,宫女,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旁边人喝:这是太子,快快行礼!我们不知真假,也跟着老实行礼。”
“随后听太监所说,说是齐贼入京,太子殿下劫后归来,暂居金陵,在我们秦淮里面选几个身段面貌姣好的,教之以礼,在太子身边以做陪侍,当时芊芊心已许人,故意装作手脚粗苯,太子看不上芊芊,便让芊芊回来了,回来时候感觉腾云驾雾,待到醒来之时,恍恍惚惚已忘了大半,过了几天也就放下了,直至芊芊临死之时,前尘往事一幕幕均在眼前,自幼年至命尽,而这恍恍惚惚的一切也全都记起,当时随我过去的柳三姐,赵大家,自那之后,并不曾回来,料想此时凿然无疑。”
芊芊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月余之前的事情,叹道:“就算是当今太子,也要因为齐王入京而跑到金陵,更是九死一生,可见富贵不牢……”
苏阳在一旁静静聆听芊芊感概,心潮翻涌……陈阳啊陈阳,没想到你还是个风流人物啊。
苏阳正愁不知从哪方面开始调查陈阳,芊芊就告诉了苏阳这样的一个消息。
“芊芊姑娘,敢问太子殿下府邸应该如何走?”
苏阳看着芊芊问道。
芊芊“看向”苏阳,说道:“公子知道这些并无益处,我在太子府邸时间虽短,却也听到许多〔龙气〕〔王权〕的话,我听说折损许多人手,这王权争斗是一个天大漩涡,纵然世间应该太子承位,但这等漩涡,还是少掺和为好。”
芊芊当苏阳是想要到太子跟前投机的,因此劝道。
这姑娘倒还知道这般道理,也无怪乎不贪恋荣华富贵,只想要一个知心人相伴一生。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苏某一身能耐,却无处施展,已经郁郁许久,若能在太子身前一展平生之志,苏某虽死无憾。”
苏阳看着芊芊说道。
既然芊芊将苏阳当做这般人物,苏阳也就顺理成章认了下来。
芊芊看着苏阳,仍然犹豫迟疑,不知此事究竟该不该说,倘若苏阳贸然上门,只怕被太子所忌,所害。
“芊芊姑娘。”
苏阳对芊芊再度说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在世间行走一遭,就应当留下名声,让世人知道我,即便是将来转世投胎,读起某一故事,不定就是前世所做,如此才不枉此生。”
苏阳看芊芊神情,说道:“若在下有了名声能耐,必然将姑娘事迹写在金陵志上面,让人传唱,如此也不负姑娘清名。”
人活一遭,终究要留下些什么,芊芊适才便是感觉死后万事皆空,在人间走一遭什么都不曾留下,此时听到苏阳的话,要将她名字写在金陵志中,更要将她的事情传唱下去,不由便让芊芊开怀意动。
“倘若真能留下一点名声,也不算辜负此生。”
芊芊对苏阳行了一礼,说道:“太子便在城南瑞王府上,公子可以徐徐图之,千万不要贸然上前,若当真能给芊芊留下一点清名,芊芊在九泉之下也无憾了。”
话毕,芊芊开怀而笑,径往阴曹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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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怪异碑文
金陵城人烟凝聚,井邑繁华,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多在金陵城中置办产业,昔日曾是皇城,今日也是胜地,可谓虎符龙节王侯镇,朱户红楼将相家,似这等城池,苏阳直至此时都尚未走完,这城南瑞王府在什么地方,瑞王是哪一个,苏阳听了之后一片茫然。
名字从未听过,府邸从未去过
但芊芊无疑给苏阳指明了方向。
料想陈阳的身边必有高手,例如施展“神魂天降”的“元道人”,随在陈阳身边的大内高手,甚至在金陵城中的暗中势力,贸然和外人打听,恐怕还没有问清楚门路,就会被陈阳留意到。
越是接近陈阳,越是应该小心探查,小心行事。
一时间心潮翻涌,苏阳抬头看看月亮,收拾心情,抬步离开了这个凶案现场。
张无赖家本就在桂花巷附近,苏阳离开这里,金陵城并未有宵禁,但时间已经到了寅时,即便是繁华都城也终归宁静,苏阳走在巷子里面,左右无人,蜡烛也灭,唯有天上一点冷月照亮回去路途。
近门一推,家中大门应声而开,苏阳先闻到了沁人的桂花香气,而后看到了正堂里面一点明灯,孙离坐在灯下欣喜的笑容。
“怎么回来这么晚?”
孙离迎了上来,上下打量苏阳,问道。
“看了一场好戏。”
苏阳看到孙离,不觉就面有微笑,说道:“官府没有制裁金秀才,今天夜里芊芊将他杀了。”苏阳将遇到芊芊一事说给孙离。
孙离听到之后并未有太大意外,感叹一句:“新死之鬼,能有这般能耐,也是五阴炽盛。”
确实。
新死之鬼,一般只有一遮二迷三吓,能够动手伤人者,已经是成了气候,芊芊能做到此事,必然是心念所执,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积身,五火炽燃,七苦由此而生,明月的母亲因此而有病苦,芊芊因此爱而成恨,死后一念之执,手刃了负心人。
“几人能放下?”
苏阳叹道,一开始来到这世界,苏阳只想要一心一意以求仙道,仙缘凑巧,得到了玄真教的法门,而后不知不觉在这世间也多了几分牵绊,不过他的这些牵绊都能够在仙路上互相扶持,算情侣算道侣。
修仙之人,非是不能动情,只是一开始修行之时,倘若不能忍受孤寂,培养坚固道心,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唯有道心种下,苦苦修持,让道心抽根发芽,如此道心纯一,那么出入进退自然无有挂碍,儒家的从心所欲不逾矩也是这种道理。
“你知道瑞王府吗?”
苏阳揽着孙离,问道。
孙离脸上微烫,听到苏阳询问后摇摇头,低声说道:“金陵城中各种王爷多了,不知道瑞王爷是哪一个……”
苏阳暗叹口气。
“兴许我父亲知道。”
孙离又轻声说道。
苏阳明白,像孙离父亲这种神医,自然是达官贵人们的座上宾,在他那里,必然有许多金陵城中权贵的消息,只是此时此刻,这老丈人并不在此处。
还是应该靠自己啊。
和孙离说了两句贴心话,眼看天色就要亮,苏阳让孙离回房间休息,自己径直回到房中打坐,修持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将肾脏之神中的元气引导出来,培育其他神藏。
心窍之神主掌血液运行,肺窍之神主掌元气运作,而肾脏之神最大作用也在于“藏”,将平日没有利用的元气收藏起来,此时一经引导,散入周身百窍,修行起来比起以往更快几分。
不过真气略略的搬运了几个循环,便已经到了卯时,苏阳听得孙离推门,在院中开始准备今天早上的早餐。
“砰砰砰,砰砰砰……”
“咚咚咚咚咚……”
“开门,快点开门。”
正在苏阳微微闭眼,侧耳倾听各种选手发挥的时候,便听到了外面一阵阵锤门的声音,伴随着锤门声音,外面传开喊门的就更是急促,孙离听到这种锤门声音,自然避入后院,丝毫不理会,苏阳则披衣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院内,到了前面将门打开,只见外面立着五个官差,个个魁梧刚正,看到苏阳开门之后,个个极为不满,拉着苏阳先严肃盘问。
所问问题,不过是姓甚名谁,籍贯在哪,有点类似盘问身份证,也有一个不好,就要将苏阳就地拿起来的意思。
苏阳看出五个官差的意思,给官差塞钱,再说些这房子是买潘亮的,潘亮是边通判的人云云,多少带点官场门道,成功稳住了这五个官差。
“我们来这里检查也是照例进行。”
带头官差已经收了好处,语气已经缓和起来,看着苏阳说道:“近来金陵城中有白莲教妖人作乱,多半要挑已经成孕的妇人下手,用腹中婴童作为妖法依凭,已经在金陵城做下多起案子,手法极其凶残,便在昨夜,就对一处民间小赌坊下手,整个赌坊二十来人,无一人生还。”
“嘶……”
苏阳吸一口凉气,似是被官差吓到。
芊芊做下的事,被官方认定是白莲教的做的了,在这方面,苏阳自然不能为白莲教辩解。
关于白莲教,聊斋之中许多篇目都和白莲教有关,篇目所写,白莲教中确实有术法能力,不过听捕头所说,白莲教的妖人夺走妇人腹中婴孩以作邪术,未免太过残忍。
“这白莲教中妖人可曾有下落?”
苏阳问道。
捕头听后摇头,叹道:“这些妖人藏匿委实隐匿,直至今日都不曾找到他们躲在何处,否则像这种妖人,我定杀不饶。”
若我碰到这种妖人,也是定杀不饶。
苏阳心中暗道,只可惜金陵城的城隍是朝廷的人,苏阳不能轻易表露身份,否则进入到城隍庙中一查,相信许多是非都能够一目了然,妖邪中人该在何处,做下那些恶孽,金陵城中有哪些什么势力,个个能有多大能耐……
“好了,你们这边无事我就安心了。”
捕头起身,说道:“今后若是碰到妖人,或知消息,应当速速将此事承报给我们,知道吗?”
苏阳自然称是,询问了捕头名字,方才知道这是金陵城有名的罗捕头。
“捕头,我们在院中挖出来了一块怪石,您快过来看看吧。”
院子外面有人呼喊,一听怪石,罗捕头便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去,原本在苏阳家中的几个差役也紧随其后。
他们所在院中挖出怪石,自然是张无赖家的院子,现在这年代,银钱存放多是挖坑埋在地里,做上记号,仅有自己知道,等到临死之时传给后人,有些人恶症来的太快,甚至来不及说便一命呜呼,钱财埋在地下,便是后代子孙受穷也不知道,唯有翻修屋宅,才有可能挖出银子。
这些差役在张无赖家中原本四处挖掘,便是想要寻些油水,不想挖出一个怪石,让他们连忙来呼喊捕头。
苏阳跟在差役后面,权当是来看热闹,左右和苏阳一样的闲人还有不少,众人随在差役后面来到张无赖家中,就在宅邸外面一个个伸着脖子往里面瞧。
“捕头,小的挖掘到这里的时候,眼睛一恍惚,似是看到了一座金山,连连开采,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在挖着这个石头,不过这石头上面好像有字。”
一差役对罗捕头汇报道。
罗捕头点点头,着命左右借来绳子,在院落中搭建支架,又找石匠木匠在架子上安了几个滑轮组,这才用绳子锁着下面怪石,众人用力,将怪石一点点吊了出来。
此石头有一人来高,要两人合抱,形状怪异,像一个即将盛开的莲花,而在石头上面更有几句箴言。
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
苏阳在门外仅能看到两句,挪动脚步,才看清楚了后面两句:城中开金莲,天地换朱颜。
昨夜苏阳在此,当真不知道地下埋着这样一块石头,若非是这些差役想要搜刮油水,掘地三尺,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找得到,在看到这一块石碑上面谶语,苏阳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刘翰昏昏沉沉对苏阳说的话。
“天下不应该姓陈,而应该姓朱。”
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
倘若朱元璋扫平天下,定都之地便是金陵,是当年谁在金陵做了什么,导致了朱元璋争夺天下失败,让这个陈蕊上位?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大乾的历史,从头到尾并没有朱元璋,刘伯温,常遇春,徐达,李善长这些人物。
玄武湖的出现,便是传说有方士声称金陵有天子气,秦始皇不喜,挖开了方山,使得淮水灌入金陵,冲散了金陵城的天子气,又有哪一个人做了什么坏风水的事?
苏阳想到刘翰。
“该死!”
罗捕头看到了石碑,愤恨叫道:“这死去的人才是白莲教的孽障,快,快去通知大人……”
白莲教的孽障?
苏阳皱皱眉头,张无赖是白莲教的人?
第二百章 范丹门下
自古以来,一些事情发生之前必然会有兆头,此为物兆。
黄巾之乱前,陈留济阳,长垣,济阴东郡,冤句等等地方草木大异,均做人状,操持兵弩,又有牛马龙蛇鸟兽之形,白黑各如其色,羽毛头目足翅皆备,非是相似,而是特别像,而后就有了黄巾之乱。
山东栖霞,莱阳两县县令做梦,梦到人头滚滚,醒来之后尚有人头从房梁上面掉落,而那一年,齐王麾下的张元一到了栖霞莱阳铲除逆贼,将两县人杀的白骨撑天,成就了他个人的战功赫赫。
又有说齐王入京之时,王尚书家中青菜钻入地中,随后王尚书家中人全被杀,随后青菜又从地中冒头,青菜翠绿,满地鲜血。
物先有异而人后知。
但物异特性被人发觉,也被人所用。
陈胜吴广起义之时,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做大楚兴陈胜王。
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以证天命所归。
倘若历史没有转弯,元末之时,更有“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种话,这种事情,若是有了苗头就应当及时制止,若是放任必有奇祸,从罗捕头的反应来看,金陵城的官家知道这种事情,更知道了在后面的是白莲教。
再往后的事情非是苏阳能围观知道的,跟着一起凑热闹的百姓,苏阳悄然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家院内。
“外面怎么了?”
颜如玉看苏阳回来,问道。
“白莲教在金陵城中作乱,官府可能要排查一下。”
苏阳看着颜如玉,孙离说道:“这两天左近街道上恐有混乱,你们两人就在家中就好,刚好将显微镜做出来……如玉,我们在扬州购买的《严馆笔记》你给我拿出来,可能要物归原主了。”
昨夜除了张无赖一事,还有明月一事,苏阳自觉明月身份神秘,疑似和被抄家的严尚书有至亲关系,而严尚书生前和刘翰是为至交,苏阳和刘翰萍水相逢,刘翰若非喝醉,不会对苏阳吐露心声,倘若能巧借明月之口,说不定另有收获。
看到白莲教留下的谶言,苏阳感觉这个“改换阴阳成大乾,一封龙气三百年”,或许就是陈阳,陈宣,白莲教纠结在金陵城的主要原因,弄明白了这一点,就明白了陈阳的目的,就能够在金陵城的局势中自如了。
颜如玉含笑走入房中,不一会儿便将《严馆笔记》拿了出来。
苏阳看着严馆笔记,再一次翻动,笔记中的内容早已经被他了然于心,此次翻动,看着笔记之中笔墨字迹,似是和兵部尚书的思想交汇,在这笔记里面,看到了一个秉承儒家思想,在这动荡的世间坚持自己的人,他知道世间的妖魔鬼怪,诡异伎俩,却仍旧一意而行……
大体上,仅凭笔记来看一个人自是不行的,笔记和日记都差不多,里面都有艺术加工,多不可信,不过颜如玉能够看到书中情绪寄托,在此笔记里面,书乡之中光芒百丈,绝非欺心之人能做。
合上书卷,苏阳看向孙离和颜如玉,孙离身穿青衣,扎一单辫,简单利落,而颜如玉穿杏花衫,白色裙,摇钗花饰,温婉美丽,对两人笑笑,苏阳说道:“我早去早回。”
孙离和颜如玉皆笑应声。
将严馆笔记揣入怀中,苏阳从家中走出,这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来了不少官兵将张无赖家团团围住,不少官差正在询问左右邻居,要找出张无赖相熟之人,苏阳见此一幕,轻轻避过,继续走在金陵城中。
金陵城一片繁华,轮蹄来往,这边有官差稽查白莲教一事,在大街上仍旧如同往常,来来往往,各种小商小贩,书生,乞丐,但凡有一点安稳的人家,妇人都是不露面的,在家中冶酒制浆,工织为常。
“公子,您行行好吧。”
一个老头子穿的破破烂烂,少了一条胳膊,面色干枯蜡黄,手中拿着一个破碗对苏阳喊道。
苏阳见状,心生怜悯,从怀里面拿出了一把铜钱,随便放在了老头的碗中。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必能做王侯。”
断了胳膊的乞丐对苏阳接连叫道。
苏阳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但是没走多远,便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女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怀中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孩,可怜兮兮的看着苏阳。
金陵城纵然繁华,总归有穷有富,富人家田连阡陌,穷人家并无插针之地,放在现代,即便是纽约也有很多流浪汉,苏阳上下打量这母女三人,手中拿出了一个银锭递给了妇人,说道:“给你孩子买一些败毒丸,消消胎毒吧。”
孩子出生之后会有胎毒,一般的药店都卖有配好的药,必然要吃上一些,攻下胎毒,如此才能让婴孩健康,若放在现代,就是说黄胆过高。
妇人接到银锭之后,拉着小女孩就跪了下来,一定要给苏阳磕几个头,而苏阳脚步不停,不等她们跪下就已经离开了她们的视线。
别过这乞丐母女之后,苏阳本应该径直前往明月家中,但却拐了方向,往玄武湖的方位走去,一直走到了玄武湖,看着玄武湖中湖光山色,人在湖边静静坐下,这般良久之后,一个一路随在苏阳背后的人走上前来。
“公子。”
这人称呼苏阳,苏阳随之转过身来,看着此人,见此人不过二十三四,短衣紧身,显露在外的肌肉结实,背后有一小布包,应该背负的是棍棒类的兵器,看到苏阳转身,面色羞惭,接连想要张嘴。
“有什么事?”
苏阳看此人,原本以为是哪一方势力追踪,此时看来,大约是钱财露白,才引得此人过来的。
“我……公子,适才你施舍金钱的人,他们是一伙的,在金陵城这边以乞讨为生,聚成一团。”
这人连续张嘴之后,说道。
“我知道。”
苏阳点点头,含笑说道:“他们都是拜范丹的人。”
“范丹?”
此话一说,反倒是眼前人愣住了。
“呵呵。”
苏阳轻笑。
天下的乞丐都是拜范丹老祖的,苏阳在转轮王殿曾阅读不少秘事,其中便有范丹老祖的事情,传说在春秋时期,孔圣人和弟子在鲁国讲学,天上降了四十九天大雨,孔圣的粮食用完,四处租借,只是左近多是穷人,借不来粮食,反倒是一个要饭的乞丐有粮,孔圣亲自上门求粮,乞丐拿出了一个鹅毛翎桶轻易的倒满了孔圣人的布袋。
待到孔圣人来还粮食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装不满鹅毛翎桶,而后范丹对孔圣人说:“你欠我的,这辈子都难以还清,不妨让你的徒子徒孙为你偿还。”孔圣应了。
孔圣的徒子徒孙便是天下儒门,而范丹的徒子徒孙就是天下乞丐,乞丐找儒生讨要粮食钱财,并不需要偿还,而是儒生们欠乞丐的。
这一点苏阳感觉很合理,毕竟士大夫作为统治阶层,应该为所有乞丐负责。
时至如今,乞丐这一门有善要,有恶要,善要是以“年老”“年幼”“疾病”“残废”“抱婴孩”“为丈夫”等等等等,利用人的同情心,是为善要,而恶要则是跟在人后面口吐芬芳,大吵大闹,在人门口载歌载舞,让人不得已花钱消灾,此为恶要。
苏阳遇到的都是善要,并且看人处境,确实是乞丐,帮衬一把,顺手而为。
“我想找您借点钱……”
此人终于很生啃的说出了跟随苏阳的目的,说道:“等我手头宽裕了,我一定加倍还给你。”
听口音并非是金陵人。
苏阳看着此人,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早田。”
此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看着苏阳说道:“我来到金陵是寻找家兄,待到我找到兄长,必然还公子钱财。”
早田……
中国确实有早这个姓氏,听起来也不奇怪。
苏阳看着早田,看他筋骨结实,手上有力,四下协调,明显就是一个练家子,笑道:“花钱帮你确实不难,不过金陵城人烟凑集,有千万之数,你准备去什么地方找你哥哥?若我给你钱财,你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不给我钱,我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了。”
些许钱财不算什么,苏阳自觉眼前人不错,试其品质,准备用上一段时间。
“瑞王府!”
早田看着苏阳肯定说道:“我哥哥在瑞王府……”此话说完,早田眉头皱在一起,神色黯然。
瑞王府……
苏阳眉头微挑,看着早田神色黯然的样子,问道:“看样子,你应该拿不准啊。”说话用了舌识,更用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不知不觉牵动了早田心神。
早田看着苏阳,情不自禁就说出了心里话,道:“我哥哥给我书信,说八月十五必能回家,倘若八月十五没有回来,就当他死了,更是嘱咐我,倘若他没有回家,绝对不能找他,这一辈子都不能踏足金陵……”
第二百零一章 明月飞刀
瑞王府,一辈子不能踏足金陵。
听了早田如此说,苏阳心中猜测,大约是早田的哥哥触碰到了瑞王府的某种秘密,才会对早田留下这种话语,而瑞王府是陈阳所苟身之地,早田的哥哥既然留下了八月十五不能回家就当死了,并且一辈子不能踏足金陵的话,必然是凶多吉少。
苏阳在琢磨的时候,早田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苏阳,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何会将心中秘密脱口而出,说给了苏阳。
“你来到金陵城中,应该不是直接投往瑞王府吧。”
苏阳看向早田,再度问道。
早田看着苏阳,不知为何对苏阳很是信任,张口就又说出了他一秘密,说道:“我来之时,家师给我写了举荐信,让我交给在金陵城司任通判的刘光刘通判处暂以投身,只是我来之时,刘通判早已病逝数年,现在司职的是边通判,他看了书信,问我可曾有什么,我说武艺在身,便被他赶了出来。”
苏阳摇头而笑,通判问他可曾有什么,自然是索贿,早田这一个穷光蛋回答一个武艺在身,话不是头,通判怎会继续搭理他。
“你哥哥的事情,非是你一句两句就能查问清楚的,一个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
苏阳看着早田,说道:“不妨如此,你帮我做一些事情,瑞王府的事,你可以顺便查问,如此有吃有喝,也能有一容身之地,如何?”
早田审度苏阳,他也不知为何,对苏阳总是很有信任,便是掏心的话都说给苏阳了,此时又听苏阳邀约,又切合自身之事,让他犹豫一下,问道:“敢问公子要我做什么事?若是行为不法,就难以从命。”
“小事,小事。”
苏阳笑道:“我自然不会有什么违法的事情,要你做的并非是坏事,还会是一件好事……你知道这些拜范丹的人住在何处吗?”
金陵城此时究竟,苏阳尚看不清楚,但斗争形势越是困难,就越是要发动群众,福尔摩斯还有一些流浪汉作为眼线,苏阳仅凭自己一双眼,又怎么能看清楚全局?
苏阳也需要眼线。
早田带着苏阳,两个人向着城北走去,金陵城中自然有富贵人家,但是仍有穷苦百姓,越是往城北方向走着,道路就越是窄小,两边逐渐成为黄泥土墙,等到苏阳来到了几个破烂的砖瓦房处,便看到了这里满身灰土,黑黝黝的乞丐们,尽在这一处地方,就聚集了三四十人,有身残体弱的,也有身强体壮的,此时他们拿着讨来的饭菜,正在分发。
“这几个瓦房是张老头家的,老头为人心善,让他们在此容身,前不久老头儿子回来,想要收回房屋,他们在这里闹了一场,死活不搬。”
早田说道。
苏阳点点头,向着乞丐们走去,这些乞丐们看到苏阳身上衣衫整洁来到这里,不由个个放下碗筷,神色戒备。
“谁是你们领头的?”
苏阳说道:“我来找你们做生意。”
听到苏阳所说做生意,场中的乞丐们对视一眼,他们作为乞丐,可是难有什么本钱,不可能和人合作来做生意,若离开了这个房子,那就上无片瓦容身,下无插针之地,这样的人怎会和他来做生意?
苏阳看着在场的诸位乞丐,在他目光看来,这些乞丐们多多少少都带着病,只是病症不显,尚能活着,倘若病症显时,他们自然无法去看大夫,那就只能在这等死。
“诸位不必戒备。”
苏阳看着这些乞丐,温和说道:“是我有一些营生正短缺人手,你们若是有意,今后管你们一日三餐均能吃饱,月月都能换新衣裳……”
一听苏阳所说的正是他们最重要的温饱问题,在乞丐之中有一老者就站起身来,问苏阳道:“敢问是什么营生?若是让我们送命的生意,我们可不做。”
他们这些乞丐虽然贱命一条,却也不想随便扔了。
苏阳看到有人站起来了,笑道:“自然是正当生意。”
锦瑟广发宏愿,要收容天下所有无家之鬼,在苏阳看来,这些乞丐们在阳间,也就是无家之鬼,苏阳虽然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却有给他们点开钱路的能耐,如此在阳间收容这些乞丐,让他们能够安家立户,也算是替锦瑟分担了一部分。
站起来的乞丐叫做梁胜,自言曾经读过两年书,家中和人打官司破产,现在沦落成为乞丐多年,此时上前,请教苏阳的金点子。
“穿针引线器?”
“染发一梳黑?”
听到苏阳说这两个名字,梁胜听了一片茫然。
苏阳呵呵而笑,让梁胜走上前来,给他说了这两样东西的妙用。
金陵城中百业兴盛,能够在城中安家落户,越过越富的,皆是家中有营生,各种营生门道已经将近饱和,苏阳若在他们的生意上面另做门道,不过是扶起一批乞丐,又多出一批乞丐,因此便要这些乞丐们由新扩展。
古代人家,家家户户皆有针线,女子在家中少不了要做针线活,这穿针引线是极为拿捏心态之事,有时候人老眼昏花,穿针之事足以让人心浮气躁,心火上涌,故此这辅助穿针引线的小商品在金陵城中,必能大受欢迎。
至于染发之事,在古时就有,苏阳不过是仗着医学精通,改善了其中一二秘方,如此增强染发效果,必然也能在金陵城中广受欢迎。
能有暴利的生意门道苏阳自然也有,但给了这些乞丐反遭其祸,让这些乞丐先拿着小商品在街头兜售,顾着吃穿,顺便由他们来做眼线,让苏阳知道金陵城中消息就是,倘若穿针引线的点子被旁人学去,苏阳自然能够革新其他的小商品,何况大乾王朝的市场这么大,金陵不远就是扬州,往下去还有苏州,杭州,仅这些做开,赚的钱就足够多了。
当下苏阳给了早田几块银锭,让他到金陵城中去买材料,苏阳则用神笔勾勒几样工具,然后手把手的传授这些乞丐,让他们明白如何制作,如何组装。
早田人品不错,拿到银钱并未一走了之,老老实实的将东西买了回来,苏阳见状,很信任的便将这里的生意交给了早田和梁胜两人管理,定下规矩,赚取的钱财大部分要用来扶植同伴,赡养那些年迈没有劳动力的,抚养那些年幼没办法自食其力的。
至于分红,苏阳意思的要了一部分。
“做这个生意,少不了说学逗唱,平日里你们多看看,多学学,如此在街头才能将生意做出去,平时街头碰到什么人,什么事也都留心些。”
苏阳对他们又一番教导,此时只是商会初步架构,尚未填充,里面各人如何,需要苏阳慢慢评判,人才也要慢慢培养,现在的他们只是粗苯的乞丐,苏阳自然不会将自己的事情交给这些庸人,只有将他们磨砺的成了人才,苏阳才能让他们做些其他事情。
否则的话,命令由天才发出,由蠢材执行,乃能不败?
当下这商会里面有早田,他自然也会打听瑞王府的事情,这查听之事,就先由他去做,苏阳还是要找到明月,让她来做试探,从刘翰口中多敲出一些消息,试着明白金陵城的核心机密。
因为早田,乞丐们的事情一耽误,苏阳来到明月门前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站在门前,便听到里面簌簌有风,呼呼有声,偶尔还有娇喝之声,想来是明月正在练武,苏阳便在门外先等着,如此不过片刻,忽听房内嗖的一声,苏阳在门外看到一股流光呈七色,映射的旁边柳树霞光不断,枝枝叶叶皆如璎珞,而后嗖的一声,一刀飞出,将院外的一棵椿树整个树冠一刀削下,而后霞光不定,向着远方飞去。
“御五龙法。”
苏阳见此,便知明月失手,伸手一抓,正在半空中飞行的飞刀一顿,就此嗡嗡而响,盘旋不定。
明月自院内轻盈飞出,伸手将飞刀抓在手中,翩然从半空落下,霞光转瞬而消,但苏阳却看到此刀被她收入腰间。
“你……”
明月看到苏阳,冰山面孔阴晴不定。
“明月姑娘,昨夜你说想要《严馆笔记》,今日我恰好有空,将它送来了。”
苏阳自怀中掏出书籍,看着明月。
明月看了苏阳片刻,方才移步上前,到了苏阳身边双手将书接过,说道:“多谢先生了,先生请到里面用茶。”
苏阳轻轻点头,随着明月进入院门,心中忽然想到一事。
兵部尚书也就是司马,倘若明月是兵部尚书的女儿,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在聊斋之中并非无名之辈。
聊斋《侠女》一篇,写了一个冰山女子孝敬母亲,为父亲报仇之事,而事后和男主释疑之时,曾说她是浙江人,父亲官居司马,被奸人所害,而那个冰山女子是将手中飞刀用到能秒杀狐妖的地步,不过这侠女所说的侠是以身行侠,肉身布施,为那个短命公子生了个孩子……
“呵呵。”
苏阳忽然笑了。
这世界当真处处惊喜。
第二百零二章 聊斋侠女
房舍明净清幽,明月让苏阳坐在桌前,为苏阳倒了一杯桂花茶。
端着茶杯轻轻晃动,苏阳看着茶水澄黄,嗅到里面幽幽花香,尝了一口,味道甘甜,直沁心肺。
对于明月会武技,飞刀,苏阳本不意外,毕竟这是朱星团的师妹,不过此人疑似聊斋侠女篇目的主角,让苏阳多几分上心。
明月手中拿着严馆笔记,靠窗坐下,翻开之后,看着里面字迹,情难自禁,忽然便冰山解冻,眼泪滚滚流下。
苏阳端着茶水,看向明月。
哭分为三种,有声有泪是为哭,有声无泪是为嚎,有泪无声是为泣,苏阳看明月只是落泪,并不出声,心中暗道,这应该算是泣。
过了一会儿,明月方才收拾心情,眼眶微红,纵然回归冰山本色,也始终有几分娇弱,对苏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
声音依旧冰冷,只是之前的冰冷如同三九寒冬,切雪断冰,现在的寒冷却自然有一股幽幽之情。
“若我所料不差,姑娘才应当是严尚书的女儿吧。”
苏阳看着明月,问道。
明月看着苏阳,再看桌上书籍,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官兵杀来,我依仗本事,勉强带着母亲,杀出重围,在金陵城本隐姓埋名,艰难度日,庆幸师兄来此,方才能在此容身,苦练技艺。”
似明月这个名字,若非朱星团在侧点破,断然不会被苏阳所知,苏阳也不会因为明月这个名字,联想到严尚书那里。
“十六楼中的明月……”
“那是我家中管家之女,自幼和我一起长大,幼年我拜入师门修持,爹妈便将她收在膝下,梳头收拾,家中有些不知情的仆人,反倒认她为小姐,并不识我。”
明月轻蹙眉头,幽幽说道:“家中被抄,倒是她代我受过。”
怪不得当日刘翰问起管家之时,十六楼中的明月会忽然哭出声来,原来那死去的管家才是她的亲父。
明月自朱星团口中知道苏阳,也知道了青云山中事情,之前苏阳还施手救了她的母亲,让现在的她能够安吃安睡,身体也逐渐调理过来,故此对苏阳有感激之情,也自觉能够相信,两人既然聊起话来,明月的一些底子就被苏阳掏了出来。
当今世道,富贵人家的孩子经常夭折,而在他们看来,穷苦人家的孩子反而会享长寿,有这等观念,便有一些佛道尼姑动了心思,他们传言若是做了神佛的弟子,神佛自然会保佑,也会让富贵人家的孩子福寿绵长。
如同红楼梦里面,马神婆到了贾府,对贾母谎称佛家经典中所说,富贵人家的孩子出身之后,暗中就有许多促狭鬼跟着,拧他一下,掐他一下,吃饭时候打他碗筷,走路时候绊他步子,所以大户人家的孩子长不大,倘若是供奉了佛和菩萨,佛和菩萨自然会保佑他。
如此一诓,便让贾母为贾宝玉每日舍去五斤灯油钱,更给贾宝玉一些额外开销,遇到僧道进行施舍。
在这等大环境下,严尚书明白世间许多鬼狐道理,但涉及女儿,又因对方确是奇人,便将女儿托付出去,让她自幼学道学武,强健身体。
果然是你,聊斋侠女。
此时苏阳已经确信无疑,眼前明月,便是聊斋篇目中的侠女,因为在青云山中普贤寺内,朱星团顺手牵羊裹带的一包金银珠宝,让明月能够脱离穷苦窘境,也断了和顾生的缘分,以至于明月的际遇和篇目之中大有不同。
也是苏阳当时伸手救度,否则朱星团死在普贤寺,严明月怕仍旧要租在顾生家中,为钱粮忧虑。
不知不觉,已经在聊斋世界引起了这蝴蝶效应,让苏阳不由失笑。
“我看严馆笔记,严尚书为官秉正,落得如此下场,是齐王听信谗言,误杀好人,可是有什么人在其中作梗?”
苏阳问道。
《侠女》篇目之中,此女苟身金陵,便是为了替父报仇,只是因为母亲病症,一直不曾下手,真正去报仇的时候可谓轻而易举,轻易便将仇人手刃。
“就是当今的吏部尚书。”
明月说道。
吏部属于六部之一,负责官员们的考察,职权广大,但一个吏部尚书若是要扳倒一个兵部尚书,平常之时恐怕要大费手脚,但在齐王入京之时,三言两句,就会让齐王大下杀手。
“齐王入京,当先便要铲除乱国之贼,吏部尚书投诚齐王,将所有考察一律送给齐王,在其中便夹杂了家父名字,齐王不多辩驳,便将家父和乱过之贼并做一处,一并处置。”
言及此事,明月一手拳头紧握,指甲深入肉中,这轻轻的一道喻令,便让她家破人亡,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更是彻底毁了她的家庭,生活。
“唉……”
苏阳也感叹,他自觉兵部尚书应当是能予以辩驳,只是不知他为何没有丝毫辩解,任由自己被朝廷所杀。
现在陈宣来到金陵城中,吏部尚书随之来此,协助陈宣管理金陵,浙江,江西,湖广一代,更是意欲在金陵另成一六部,管理江南区域,镇压江南局势。
这些是苏阳在秦淮河听来的。
“倒是先生,听师兄说,先生曾经是青云山城隍,不知为何要辞去城隍之位?”
两人聊了许多,明月也问苏阳。
“静极思动。”
苏阳呵呵笑道:“当城隍也就那样,我想的是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的洒然自在,阴司当官,和阳世的蝇营狗苟也没多大差别,也没多大兴致。”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此句出自赤壁赋,苏阳无意一说,倒是冒了明月的名讳,无心之话不由多了几分邪意,这一点是苏阳看向明月之时才忽然醒悟。
不过明月仪态端庄,气质孤寒,并不因此而动,反而是轻轻点头,说道:“人生在世,确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吾生须臾,长江无穷,虽说物各有主,人却不由自主……”
明月幽寒的两句话,说的也都是赤壁赋中句子,只是赤壁赋中的物各有主让明月多感慨两句。
不由自主,好个不由自主。
苏阳想到了观世音菩萨所说的随处做主,立处皆真,所修所求,便是真心。
倘若明月能够报仇,脱离了仇恨藩篱,全了母亲之孝,由不由自主而变,将来在修行路上必然大有造就。
“姑娘也曾读书?”
苏阳问道,赤壁赋是千古名篇,若放在现代,必然人尽皆知,但在这识字率不高的时代,这等千古名篇有些书生都不知道,平时苏阳谈诗书,多是和颜如玉两人漫谈,讨论,此时忽然听到明月说赤壁赋中句子,让他有几分新鲜。
“学过一些,些许认识几个字。”
明月回应道:“赤壁赋一文读之唇齿余香,翻看之时便将它抄录下来,平日品读一二,先生见笑了。”
“嗯……姑娘所抄录的可是一个蓝封半旧本子?”
苏阳想起了当时在扬州一并买的诗集。
“呀!”
明月冰山忽化,面色发烧,问道:“这也在先生那里?”
对明月来说,这诗集属于私密之物,其中也有几首诗非是来自名家,而是来自才子佳人类的小说集中,此时听苏阳一说,让她反倒坐立不安。
才子佳人类的书籍,是她们大户人家的**。
“果然是姑娘之物?”
苏阳笑道:“明日我便给姑娘送来。”
关系拉近的差不多了,苏阳便准备说刘翰之事,严尚书管家的女儿代明月受过,嫁给傻子,以及刘翰之事一说,想来能借明月之口,从刘翰那里问明这条隐线。
“不必了。”
明月站起身来,说道:“先生回家一把火将它烧了便是,不必再送来了。”
话毕,明月自房内走出,径直到了外面。
嘿你个丫头,话题刚有些苗头,你反倒跑了。
苏阳不必往外去了,只见朱星团已经自外回来,在院中和明月知会,得知苏阳又来此,朱星团便连忙走了进来,看到苏阳坐在椅上,拱手一礼,谢道:“多谢先生施手,让我姑母情形大好。”
苏阳轻轻摆手,示意不算什么,再看朱星团一身粗衣,问道:“你在金陵城中有何营生?”
一听苏阳询问营生,朱星团面色微微尴尬,惭愧道:“师门不在此地,钱财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眼下一心留意敌人,平日里吃穿用度,在于借用,或在打抱不平……”
借用就是偷,打抱不平就是做打手。
金陵城对他来说也是异乡,又有明月和明月母亲在此,在花销上面不免有些大,朱星团要找寻常工作自然养活不起,不免让他碰碰法律的边,在金陵城中赚个安家的钱。
苏阳听到之后,反倒笑了,说道:“这并非长计,不妨你便随我干吧,我在金陵城中刚好有一门生意,正在用人之时,也正好需要有信得过人看护一二,在我看来,你正合适。”
第二百零三章 穷路富路
邀请朱星团过来一起干,这本就是两全之事。
苏阳有了朱星团的帮衬,在运作上面更为自如,朱星团有了苏阳的帮衬,再不必做这等冒险之事,因此朱星团听到苏阳如此说来,欣然同意。
“还钱之事就不必了。”
朱星团说道:“我盗的都是为富不仁之辈,他们家中钱多的生锈,米多的生虫,我拿来用用也没什么。”
随你吧。
江湖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准则,苏阳不可能一席话语,让人家心服口服,朱星团既然愿意跟着做生意,对苏阳来说都是一件省心的事了。
此人是一把好手,在青云山的时候不能收为己用,现在倒是能用一段时间。
又喝了两杯桂花茶,苏阳始终不见明月再出来,便将十六楼之事说给朱星团,由朱星团转告明月。
严尚书和刘翰曾为至交,管家女儿“明月”又配给了刘翰的傻孙子,明月若是能是时拜访,必有收获。
如此交代过后,苏阳便离开了此地,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前往秦淮河而去。
当初芊芊透露瑞王府之事,苏阳曾经应承芊芊,必然要给她一个清名,而若是要给她名声,苏阳琢磨着也就只有前往秦淮河,找着那里的人编排戏曲,再找说书先生口口相传,将芊芊此女的事情说出,如此才算完成芊芊心愿。
自明月家中离开,天色本就黑了,再度来到秦淮河的时候,秦淮河上浮光烂漫,左右画舫雕栏,莺莺燕燕,放眼望去,不少的书生仕子,富贵豪绅都在此地游逛。
苏阳也做寻常书生打扮,在下面租一花船,吩咐船家,将花船送往秦淮正中的梨园。
“花兄,不想今夜我们碰上了,不若结伴雅游?”
“甚好甚好。”
“昨夜你在十娘处做的诗文,才是妙文,春风一度,可谓风流啊。”
“哪里哪里,不过是做了一首集唐诗,实在不能有此等赞誉,王兄,请……”
一行书生租了一个花船,也在秦淮河上游荡,和苏阳并列而行。
“昨夜兄弟的插花为界竹为墙,遍是美人独取张,可谓妙句,哄得张大家喜不自胜,想来兄台昨夜也够快活。”
“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今夜人家已经和张大家再定鸳盟了。”
狎游说成雅游,这就是古代仕子吧。
时代不同,观念不同,风气使然,苏阳感受这异时空的秦淮河,左右没有颜如玉和孙离,在这种场合没了掣肘,感觉更加洒然自在。
女人在旁和男人在旁,是不一样的。
在花船里面谈笑之时,一书生从怀中掏出来了一个红色酒囊,对着众书生说道:“各位,今日我要给你们尝一点好东西,以此助兴,这可是我偷偷从我爹的酒坛里面弄出来的,平时我都尝不到。”
一群书生见此,自然有了兴趣。
这书生打开酒囊,苏阳和他相隔不远,便嗅到了醇厚酒气,并且这等酒气,让苏阳点开的肾神都蠢蠢欲动。
这可是滋补肾神的良药啊!
书生拿起酒囊,在船中取出酒杯倒上,分给在座书生,众位书生端起酒杯端详,而后一饮而尽,众人齐声称妙。
“这位兄台,你我都是秦淮雅游之人,我也给你一杯以作傍身。”
书生看到并船而行的苏阳,倒了一杯,向着苏阳递来,苏阳伸手接过酒杯,端详杯中之物,一片殷红却又纯澈透底,里面并无一点杂质,看着似葡萄酒,但嗅起来却又像黄酒,喝上一口,酒入腹腔,已经点开的肾神盈缩鼓动,自然而然将这杯中酒力全部纳入,而后苏阳便感觉腹腔暖洋洋一片,通达四肢百骸,让苏阳自觉强劲有力。
燕子,蛇,龟,黄酒……
已经开通舌识的苏阳,品尝到了酒中配方,但是其中有一些玄妙之气,通达四肢,苏阳一时难以测度这种力量。
“好酒。”
苏阳对着书生称赞道。
“本是好酒。”
书生接回酒杯,对苏阳说道:“我这酒是家父早年经商之时,路过河南,在南阳遇到了一个年老和尚,这和尚早年是儒生,后来做过道士,再后来成了和尚,精通三家教义,当时便要化我父亲入门,家父因为家中牵连,不肯弃家,和尚便说我父亲有一段富贵命,给我父亲这方子,让我父亲在富贵乡中不坏正体,以便将来和他修行……哈哈,此时是在我父亲十六七岁之时的事情,忽忽多年,现在家父已经七十有二,仍旧不曾见到年老和尚……哈哈哈……”
十六七岁,此时已经七十有二,距离今日已经将近一甲子,当年遇到的年老和尚恐怕早已经成为枯骨。
在座的众位书生听闻此言,皆是失笑,此事对他们算是一怪事谈资,而后纷纷称赞酒效之妙。
“此药方可做我家传家之宝。”
此书生笑道:“我父亲能在五十四岁让我娘成孕,靠的就是这药酒,昨夜我偷偷的将此秘法偷学,将来就算是弃了书本,也算是有了依仗。”
众位书生听言,纷纷恭喜,声称来日此生意开张,必然要上门购酒,一时间宾主尽欢,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苏阳打量着众位书生笑脸,忽然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笑声原本是随着众位书生而笑,而后便压过了诸位书生,如此诸位书生正笑之时忽然收声,看向苏阳,不知苏阳为何笑的如此。
“公子何姓?”
苏阳看着那位公子,笑问道。
“姓季。”
拿着酒囊的公子看着苏阳,回道。
“季书生,我来猜猜这酒的秘方。”
苏阳看着季公子,说道。
季公子一听苏阳要猜测,便看向苏阳,微微伸手,示意苏阳猜来。
“我尝此酒醇厚,想来是用了上好的黄酒,这等黄酒在金陵城并不稀奇,不必一一细提,若说这酒中之物,应该是乳燕,长蛇,乌龟……”
苏阳口齿清晰,一一列举,在场的众位秀才听闻此言,自然有了寻究解密的心,位于季公子听到苏阳猜测,面色已经开始不好。
“若要酿酒,需要三春时节北来紫燕,在梁下产卵之时小心守候,看着梁下燕子刚刚破壳,在燕子飞出觅食之时,将穴口用黄泥封闭,如此等待三天,取下燕巢,看到燕子头朝外者取一边,燕子头朝内者取一边,而后用粗壮毒蛇,拔去毒牙,将头朝外者喂入其中,取大乌龟,将头朝内者喂入其中,取黄酒一坛,将龟蛇皆放入其中,四下紧闭,埋在人流汹涌的十字路口,如此七七四十九日方才能取回,可对?”
苏阳一字一句,将季书生的秘法全部拆解。
季书生闻听此言,简直如同将秘法再行复述,不由面色煞白,浑身发颤。
苏阳摇头而笑,他能够将此步骤全部说出,非是舌识感觉,而是因为此等药酒,苏阳知道,就在玄真观获得的《阴阳秘典》之中便有记载,服用此酒,确实是强身健体,舒筋活血,养元固本的上好药酒,但是其中有一秘咒,在埋在十字街头之时必须念咒,如此调用地气,方有神效。
“你这个人……你这全是坏了我家财路。”
季公子指着苏阳,颤手说道。
“何为财路?”
苏阳看着季公子,问道:“是不辞辛苦的勤路?是起早贪黑的苦路?是防盗防火的谨路?还是全家齐心和路?或者是公平买卖的忠厚路?存心存德的善心路?”
季公子听苏阳如此说,存心争辩,却也一时无言。
“我在你身上不曾看到富路,倒是看到了穷路。”
苏阳说道:“贪花恋酒瓶,不惜钱财手头松,想要攀高结友朋,不识人心邪正,季公子,你在这穷路上已经越走越远喽。”
此话苏阳说来,旨在提点,适才季公子卖弄药酒,炫耀药方之时,左右书生,有几个已经起了不良心思,此时苏阳将药方戳破,又隐去了重要关隘,无形中已经为季公子免去了一场劫难,也算是酬谢适才季公子为苏阳端酒的情谊。
季公子听苏阳如此句句戳在心里,声声锤在心中,回想过往面红耳赤,对着苏阳恭敬行礼,说道:“多谢先生提点,回想起以往心思浮动,每天在家中只想要憋出一两诗句以做邪游长脸,大违读书本意,实在惭愧。”
苏阳呵呵而笑。
“什么邪游,这是雅游。”
季公子旁边有一书生扶着季公子,说道:“他来到秦淮河,不和我们一样,都是出来雅游的,你可莫要被他三言两语所骗。”
季公子抬头,看着苏阳也坐在花船上面,方才醒悟,眼前苏阳泛舟秦淮,也是来雅游的。
“呵呵……”
苏阳笑笑,说道:“我来此地是为接人,芊芊姑娘贞其身心,可惜难觅佳侣,共跨秦楼,看上了无足道的碌碌蠢材,辜负了芊芊姑娘一片苦心,明珠美玉投于暗室,万种恩情化为血水,可悲可叹,便是阎罗王也为之动容,今日我来接芊芊姑娘生魂而去,阴曹地府自有造化。”
众书生忽然听苏阳说出如此之言,皆震惊而注目,但见眼前烟霞烂漫,水花潋滟,船中之人早已消匿无踪,唯有他们在船中茫然四顾,不知遇到了哪路仙神。
第二百零四章 金陵劫难
芊芊姑娘之事已经不必操心。
苏阳自秦淮河闪身而回,此时正要回到家中,他给那些书生所说之事有真有假,芊芊是打动了苏阳这前任阎罗,待到她进入阴曹地府也自然另有造化,只是这些不必苏阳去接,而是芊芊早已经去了阴曹地府。
但给芊芊事情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之后,今后在秦淮河上必然有关于芊芊的传说,再过不久,相信秦淮的梨园也会将此事编排成戏,苏阳答应给芊芊留下名声之事,也算成了。
走出了秦淮河,游人便少了许多,苏阳徐步而行,风清月朗,夜凉人定,远远能听到的就是从秦淮河传来的丝竹之声,如此走在路上,倒觉幽静。
正行走时,迎面过来一队马车,苏阳处于下风口,远远闻到了腥味,只见马车晃晃荡荡,听着里面水声啪啪作响,料想是载活鱼车,往路边稍微走点,给马车让了条路。
如此一让,足够马车行走,人车走来应该是毫不侵犯,但眼前水车到了苏阳跟前的时候却慢了下来,当先的人五短身材,看上起极为伶俐,对苏阳呼喊道:“公子,要买鱼吗?我这里的鱼可全都是鲜活的,各种都有。”
“……”
苏阳顿住脚步,看向驱车之人。
这驱车的眼见苏阳一听,连忙也跟着停下,如此一个车队都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人有三五个,穿的都紧身利落,就是经年做搬鱼卖鱼的活路,浑身上下都有鱼腥味。
“都是些什么鱼?”
苏阳随便问道。
“什么鱼都有。”
那个身材五短的人个头不过在苏阳胸前,仰头踮脚,小声说道:“公子,我们这鱼都是给达官贵人们送的,个个精品,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在中间卖出一些,赚点小钱,补贴一下自己家用罢了,你若是要,我们都给你便宜,多多少少,自己落点钱就是……”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不过听到这是送给达官贵人们的鱼,难得遇到,苏阳便应了声,打算在里面挑上几尾。
个头矮小的人让苏阳跟着,到了车前,掀开盖子,借着火光,苏阳往下面一看,里面的鱼果然个个肥美,并且分桶装着,各有种类。
“这个是……”
“河豚,公子,这个鱼我们刚好够数,平日也就秦淮河唱戏的叶生会在这里买两尾,招待贵客,今日他已经预定了,数量刚好够,我们不能卖您。”
小矮子对苏阳说道。
“我出高价。”
苏阳实在想要尝尝河豚的滋味,像陈宣,宁愿冒着中毒的危险都想要吃河豚,苏阳倒是要用舌识来品味一下,传说中的河豚鱼究竟有多鲜美。
这么一说,就让几个人面有难色,终究还是个头矮的人说话了,对苏阳说道:“公子,这并非是高价低价的问题,实在是叶生要,我们必须要给他送去。”
“嘿,他一个唱戏的戏子,说给他就给他?”
难得看到几条鲜美的河豚,苏阳真想带回去,此时听他们忌惮一个戏子,顿生不满。
戏子在下九流的末位好吗?
“不是势力的问题。”
个头矮小的人面有难色,小声的说道:“叶生他爹死的时候是水葬,我们金陵城很多人照应着呢……”
水葬?
苏阳咂咂嘴,惹不起惹不起……
这时代有一个说法,那就是祖宗水葬,后代旱路发财,一个唱戏的旱路发财,那接下来的不言而喻,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的达官贵人呢。
“公子,这个刀鱼非常不错,您回去只要清水一煮,味道就鲜美过人。”
矮个人给苏阳推荐。
刀鱼形若鲤鱼,最大不过一斤,鳞片很薄,出水就死,肉质极为鲜嫩,在金陵城中也极受达官贵人们的喜欢。
略略往上面看了一眼,苏阳掏钱,买了三条刀鱼,要这个矮个子拿出一个盆子盛放,如此银钱两清,苏阳便往家走去。
卖了苏阳刀鱼的一行人也继续往前,往达官贵人家中运送。
就在这人都走完之后,云中出现两道身影,穿青衣长靴,戴高帽子,手中拿着牌子,看到下面适才苏阳买鱼之事,只是一叹。
“就算官清如水,也不免吏滑如油,人世间就是有许多的关隘,层层克扣,在这里面赚点私钱。”
这两人均是金陵城夜游神,对适才的景象叹道,他们作为夜游神,本就是监察人间夜里发生的事情,像是游魂野鬼,以及夜间的斗殴杀戮,甚至发生的一些奸盗之案记录在册,就像是才所见,就在他们的记录范围之内。
但是两人都没有拿出纸笔,收录归册。
“别说是阳间有这些事情,人心鬼蜮,阴间何曾少?”
另一个夜游神说道:“地缺百六,金陵灾厄在即,诺大金陵城中,千万之人,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何况又有人在其中,意欲借灾行事……”
“所以我们懒得记录这些人间琐事……”
“太子也好,世子也罢,白莲教也无所谓,神道已经难以干涉了。”
“便是修仙之人,现在也只顾全己身,对于人间洪流漠然相对,犹记得九天玄女娘娘所说,仙道之人,应当有将世间一切抗在肩膀上的决心器量,当今之世,又有哪一个人有这等器量。”
“随他去,随他去。”
“吃酒去,吃酒去。”
两个夜游神说着话,离开此地。
什么样的灾劫?
苏阳手中端着鱼,从暗处走了出来,蓦然听到了有千万人都会受灾,更不知道灾劫过后金陵城会有多少人,让苏阳心神触动。
他修仙道,虽然求自在逍遥,却并非不理会人间一切,在他的道德观念中,遇到不平之事,力所能及,就想要管一管,力不能及,也想尽一分自己的力量,此时忽然听到灾劫波及整个金陵城,苏阳自信自己是劫外之人,但听这波及千万之数,让苏阳心中难静。
或许五谷树忽然衰落,当真是一个征兆?
苏阳想到了在栖霞寺内的五谷树,那一日忽然衰落,而主持止口不言,其中究竟如何,苏阳并不清楚。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苏阳自我宽释,连神仙都不曾插手,像他这种小杂鱼又能在里面做多少事情呢?此事已经有了征兆,城隍之神,甚至陈宣都已经心中有数,这样的大乱局,苏阳自觉并没有力量能够解开,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干掉陈阳,卷钱结婚,何况人死之后,魂魄进入阴曹地府,仍然是另一种存在方式……
收拾心情,苏阳继续往家中走去。
待到回家,已经是深夜,孙离也颜如玉两人正在打磨显微镜,苏阳只是提出了显微镜的理论,两个人摸索着已经将显微镜制作的像模像样,两个镜片干净透彻,看到苏阳回来,孙离接过了苏阳买的刀鱼,颜如玉将两个镜片递到了苏阳的手中。
苏阳拿着镜片,放在眼前,对着孙离和颜如玉一照,在两女看来,苏阳单眼极大,极为滑稽,而苏阳看来两女也是面貌滑稽,三人皆一阵哄笑。
“这样清澈的镜片,显微镜应该是能做出来吧。”
颜如玉看着苏阳问道。
苏阳抬头,看着颜如玉的面容,素色上衣,白色长裙,头戴摇钗,眉眼楚楚,看到这面容,适才的烦心之事当真是全然抛在脑后,手中拿着镜片,苏阳琢磨一下,说道:“还缺一个东西。”
两个凸镜一对,苏阳说道:“若要做一个显微镜,应该还有一个光源,如此照射镜片,就算是凡夫俗子也能看到下面情形,这样才算完善……我挂在青云山城隍庙的阴阳镜最是能做这个光源,可惜没有带来。”
那个阴阳镜并不起眼,就是白天吸收光芒,夜里大方光亮,苏阳只当它是太阳能手电,但若是镶嵌到显微镜上,可谓绝妙。
“阴阳镜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孙离听到阴阳镜后,说道:“这东西我在金陵城中也曾见过,若是留心搜寻,应当能够找出来。”
苏阳看向孙离,伸手轻轻捏捏孙离鼻子,笑道:“岳父大人既然还没有回来,我们就还有时间,这一次,我先给岳父大人一个见面礼,如此岳父一开心,我们的婚事就成了。”
“这一次?”
孙离看着苏阳,眉头一挑,你有几个岳父?
“呵呵呵呵……”
苏阳尴尬笑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说。”话毕,起身就回到了房间里面。
孙离在后面瞥视苏阳背影,她倒当真知道苏阳有另一个红颜知己,是一个女鬼,当初在沂水药铺的时候,苏阳送人礼物以定终生,还知道苏阳有一朋友,高贵明艳,实力深不可测,当初她战敖天之时,便是那人暗中相助,方才使得她一击刺瞎敖天双眼,随后以剑破其内丹,斩其性命,将它打的神魂飞散。
“淬……”
孙离暗淬一口,又看一旁的颜如玉,看她笑语嫣然伫立在侧,伸手缕缕头发,径回房中。
第二百零五章 水鬼水鬼
一场秋雨一场寒。
苏阳立在窗边向外眺望,天上阴沉,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冷雨,伴随着冷雨冷风,习习凉气冲入房中,让苏阳神骨俱清。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几日苏阳都不曾出门,每天就在家中修炼,读书,闲暇时候和颜如玉对弈一局,或者帮着孙离做些家务,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中,苏阳扣算时间,今日终究是要出门了。
苏阳在金陵城北收拢了一群乞丐,在此之前,苏阳传授给他们一个染发药方,还有一个穿针引线器这种小物件,神笔给他们画了工具,让他们在自食其力,生意方面也有朱星团,早田这两个人照应,近来生意已经起步,穿针引线器价格低廉,已经有风靡金陵之势,至于染发的一梳黑,现在也勉强卖着,效应如何有待反馈。
凭着这些钱,那些乞丐们脱去了烂衣服,租赁了房屋,购买了米面,生活一下子安定了下来,但一下雨百业凋零,苏阳算着时间,自觉今日必须要往城北一趟,瞧瞧他们此时生活如何。
苏阳穿着一黑色交领秋装,袖头领口自有花纹,脚下穿着一厚底黑靴,手中撑着一油纸伞,和孙离,颜如玉两女道了声别,便往城北走去。
两女伫立门口,待到苏阳身影在小巷里面消失,方才闭了门户。
多日的落雨,地上已经满是泥泞,一脚踩踏上去,脚下的烂泥自然让人心生厌弃,而苏阳则是真气臌胀,在涌泉穴含而不发,如此伸腿抬脚落下轻盈,这些烂泥倒是不曾对苏阳造成阻碍。
撑伞在雨中走着,一点点雨落在伞上,而后滴滴答答滑落在地,苏阳手中撑伞,自觉这雨似是洒落在神魂上一样,让心神宁静。。
往日的苏阳,即便是在红尘世界,终究心神不染,悠然自得,但自来了金陵城之后,兴许是因为陈阳在侧,不由自主便牵动着苏阳心神,搜寻信息,冷静分析.各种事情盘根错节,也让苏阳难以回归往日逍遥自在,但是苏阳明白,弄死陈阳之后,就当真无有挂碍了。
真正让苏阳惦记的仇人,仅有陈阳。
因为穿针引线器的售卖,苏阳麾下的那些乞丐们在金陵城中推销走动,已经让苏阳摸清楚了瑞王府所在,只是这王府里面有多少人,什么人是高手,里面的警戒如何,苏阳都不清楚,也没有贸然去触霉头。
不知不觉便到城北,苏阳在外便看到这边热热闹闹,有马车往来,待到走到近前,乞丐们看到了苏阳,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对苏阳问好。
“掌柜的。”
这一窝乞丐的领头人是梁胜,此时看到苏阳,慌张了的迎了出来,待到苏阳问近况的时候,便说道:“近来我们生意大好,就算是天下雨了,依旧有许多大商人到这里来定制穿针引线器。”
苏阳听了暗暗点头,这些商人来订货,自然是看到了穿针引线器中的利润,当下乞丐们的销售不过金陵一处,而金陵前后左右那么多的城市,全部都是未开发的市场,大乾王朝这么大,这一个小小的穿针引线器虽不起眼,带来的利润也足够大。
之前苏阳还担心他们的衣食,此时看来是多余了。
左右张望,苏阳看到这边的人更多了,不等苏阳询问,梁胜便说道:“我们做这个赚钱之后,城中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都过来跟着学,除了那些【恶要】的,现在城中乞丐很多都有意来这里,甚至一些穷苦人家,也想要跟着我们做这个,只是现在材料受限,人手有数,一时半会儿不能将他们全部接纳。”
苏阳轻轻点头,所为【恶要】,也属于乞丐之一,这种乞丐近乎无赖,人有喜事的时候,他们聚成一堆在人面前唱丧歌,人有白事时候,他们在人跟前吹喜乐,或者若不给钱,就在门前破口大骂,贯口一套一套,遇到这种人,平常人都会给钱了之,谁也不想被这种狗皮膏药缠上。
这种乞丐属实好吃懒做,无赖惯了,也做不得苦活。
“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你们也是从那一步走出来的,对人家也要多多帮衬,改日我聘几个书生,晚上再教你们识字,在做生意上,也不会被人诓骗。”
苏阳说道。
这时候的文字凭约容易造假,若是写凭约的人在里面多上两笔,少上两笔,那么告到官府都是吃亏的,何况平常人谁愿意斗气见官,见官的哪一个不是倾家荡产……
梁胜闻言,自无异议,让他们这些乞丐识字,对他们来说真是天翻地覆的大好事,半生流离,没想到遇到苏阳这种慈悲心肠的人,让他们这些得了好处的乞丐都记在心里。
“早田呢?”
苏阳左右张望,询问道。
“昨天出门之后,他就没有回来过。”
梁胜说道,左右张望,询问身边的人梁胜去什么地方,并没有人知道。
莫不是又去查看瑞王府了?
苏阳心念一动,现在的瑞王府对苏阳来说,仅仅知道位置,外形,里面构造如何,有多少人,陈阳居住在什么地方,苏阳是一概不知的,而早田却因为兄长之事,一直对瑞王府有念想,时时去查看,此时大约也会在那里。
不过三番五次往那里查看,陈阳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
或许应该提点他一下,让他谨慎一点。
正思索的时候,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苏阳迈步走到了外面,外面几个人推着一辆板车,在板车上面躺着的正是浑身上下都被泡发白的早田,苏阳上面把脉,早田脉搏尚有,身体还行,只是受寒过度,今后不免要休息一段时日。
……正想要提点你一下呢,你已经出事了。
“快,把他带回去。”
苏阳着命几个乞丐,将早田给搬运回了里间,房间里面升了一笼火,如此让浑身发抖的早田好受一点,同时挥笔写方,着命人去抓药,再运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一点心火温养一下早田血脉,使得早田身上发白青紫逐渐褪去,心肺一通,忽然便嚎啕大哭。
“哥哥……啊啊啊啊……”
早田哭的撕心裂肺,眼泪往外涌出,一只手的指甲早已经深入骨中,另一只手则在锤着床板,显然是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恨意难平,万分悲痛。
眼看周围的人都关切的看着他,早田哭声说道:“我的哥哥,早死了啊,浑身骨头被打断,装在麻袋里面混着石头,就沉在了河里……就沉在那里啊……”
苏阳看着早田,只能轻轻拍他肩膀两下,安抚一下他的心情。
早田来到金陵城,就是为了寻找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曾经给他书信,说是若不回去,就当他死了,并且一辈子都不能踏入金陵城,但因为牵念哥哥安危,早田仍然是来到了金陵城,想要前往瑞王府,寻找他哥哥的下落,而此时此刻,显然是得知了噩耗。
轻轻拍打,也终于让早田的心情平复了下来,看着左右这么多人,早田示意让这些人都先离开,他知道苏阳是有能耐之人,也信得过,故此愿意将此事说给苏阳,让苏阳给他出个主意。
原来昨天早田确实又去瑞王府左右查看,就在瑞王府外的茶楼喝茶之时,和茶楼里面的店小二打听瑞王府的消息,没有问几句话,就感觉头晕目眩,而后才知道这瑞王府左右的茶楼,店铺,多是瑞王府中的产业,而对他这种居心不良,打听消息的人,他们丝毫不留情,药晕了早田之后,就将早田绑上,混上石块,麻袋一裹,直接扔到了城外河中。
也是在河中,早田遇到了在河中做水鬼的哥哥早进。
早进护住了他的魂魄,让他魂魄没有离体,给他解开了绳索,打开了袋子,带着他的身体一路漂流到了这边附近,让在河边的人看到了早田,如此将他带回来。
“我哥哥生前是在王爷身边做侍卫的……”
早田对苏阳说起往事,说道:“正因为我哥哥在王爷身边做侍卫,因此瑞王府之中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待到我哥哥想要离开王府的时候,王爷就对我哥哥下了杀手,将他沉尸河里,魂灵也不能入阴曹地府,只能在那里做一个水鬼,等着有人来替,才有超脱之时啊……”
原本早田应该做他哥哥的替身,让他哥哥进入轮回,但是早田的哥哥又怎会要弟弟来替,故此毅然救了弟弟,现在仍然在水中沉游,只等溺水之人。
“你的哥哥生前是在王爷身边做侍卫的?”
苏阳声调微高。
“对。”
早田看着苏阳,回道。
“带我去见见你哥哥的魂灵。”
苏阳看着早田,说道:“我们能给你哥哥报仇。”
这不就是一个了解王府势力,王府中人的大好人选吗?只要弄明白了陈阳在瑞王府中的底细,苏阳就能够主动出击,将陈阳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第二百零六章 乞丐脏口
一正门,一大殿,一寝殿,一后花园,四角更有四个大院,分别叫做茉莉,桂香,芙蓉,百合,除了这些主要构造之外,更有许多厢房小院,如此构成了整个瑞王府。
苏阳手中拿笔,将整个瑞王府画了一个草图。
早田的哥哥叫做早进,生前给瑞王府的王爷做侍卫,在他说来,原本王爷一直都居住在寝殿里面,直至某天家中来了客人,王爷将寝殿让了出来,全部家眷都缩到了芙蓉园中,每天早晚都要像客人请安,家中的侍卫多守在芙蓉园,另外一小部分侍卫和另外的人组成新的卫队,府内府外护卫安全,巡逻路线时间三日一换,家中暗号一日一变……
一条条在水鬼早进说出来之后,苏阳当真感觉瑞王府如同铁桶一般,想要混入里面,找到陈阳实在困难。
但也正是这样的一个王府,苏阳自觉里面一定有关于陈阳最核心的秘密……弄到这些,苏阳就彻底清楚陈阳要做什么,也能祸害宝库,借势削弱陈阳势力,瞅准时机彻底了结这一桩恩怨。
“瑞王府的客人,他就不出门吗?”
苏阳问道。
“出门啊。”
早进说道:“经常去秦淮河,只不过会乔装布衣,仅仅带上三两人,一般不惹事,酉时左右出门,子时之前必定回去,绝不在外面过夜。”
“哦……”
苏阳哦了一声,这家伙不仅将有名的小姐往家里带,还出来打野食。带上三两个人,很自信啊,只不过你不惹事,事情就不会惹你?
了解到了陈阳的信息,苏阳在脑海里面已经开始安排他了。
直接去厮杀不太现实,苏阳在金陵城中最强的战斗力是孙离,但在金陵城这卧虎藏龙之地,苏阳不会让孙离处于风口,何况对方实力莫测,孙离若是有个不测,苏阳连个哭的地方都没了。
所以要徐徐图之。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然后将我们的朋友搞的多多的,将我们的敌人搞的少少的,这样就能成事。
在早进口中,苏阳弄清楚了他全部知道的消息之后,便让早进和早田道别。
人鬼终究是殊途,早进在这里做水鬼,等着拉人解脱,在苏阳这里大可不必,手拿令牌一招,便将阴曹地府的门路打开,让他直往转轮王殿。
早田看着早进的身影进入阴曹地府,一时不知该哭该笑,他哥哥终于是在冰冷的水域中解脱了,但是也将和他阴阳相隔,难有再见之日,生死轮转,这一别就是永诀。
伸手拍着早田肩膀,苏阳看着早田,说道:“想不想为你哥哥报仇?”
早田看向苏阳,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
“我有一个点子。”
苏阳郑重说道:“不过很危险。”
早田双眼凝视着苏阳,从他的眼神里面,苏阳知道他无所畏惧,也知道他想要为哥哥报仇的决心。
“呵呵。”
苏阳笑了,无论事成与否,先安排陈阳一波,让他亮亮相,看看能不能弄出一些东西。
往后的几天都在落雨,苏阳也没有待在家里,多半的时间都是和城北的乞丐们在一起,指导这些乞丐们搭建房屋,又挑选了一个书生,姓张,字介受,让他来给这里的乞丐们识字。
这个张介受是个性情纯善的人,因为家贫才接受这般工作,一开始嫌弃这里的乞丐们愚钝,跟着教学几天之后,在苏阳的言行引导下,不觉放下了一些读书人的傲气,对于这里的乞丐都多了几分谦逊,对于乞丐们的请教更是毫无愠色,将书中知识毫不吝啬的说给这些乞丐。
张介受对乞丐们不吝啬智慧,乞丐们有了钱财好处,也对张介受毫不吝啬,在这些乞丐们的帮衬下,除了商会支取的工钱,张介受家中生活也逐渐富裕了。
在商会里面,苏阳借用乞丐们的力量,仔细叮嘱,由他们来摆地摊盯梢,一点一点将瑞王府围着,小心留意瑞王府中的人员来往,出入物资,也静静的等待着陈阳从瑞王府中出来。
小雨放晴,又过了一天,地面上的泥泞已经干涸,金陵城恢复了往日繁盛,早田就从摆地摊的乞丐中得知了从瑞王府中走出五个人,皆平常衣衫,不拿折扇,不带玉佩,从正门走出,雇佣了一辆马车,往秦淮河去了。
苏阳搓搓手,和朱星团两人结伴而行,这一次要往秦淮河,指不定会和陈阳碰面,故此苏阳也稍稍做了一些伪装,沿路到了秦淮之时,见秦淮仍旧是烟霞烂漫,纵然天已经转寒,但个个画舫花楼里面皆烧炭火,红彤彤一片,苏阳和朱星团两个人进入秦淮河的时候,都能感觉四面八方一片暖意。
“客人,我们去什么地方?”
船公手中拿桨,迎着苏阳和朱星团两人下来。
“今夜秦淮可有什么稀奇的?”
苏阳随意的询问船公。
“若说稀奇,那就是秦淮梨园,这几日落雨,梨园那里新排了一出戏,是根据芊芊姑娘生平所排,芊芊姑娘在梨园待过,唱戏的也都是她的姐妹,对芊芊姑娘知之甚详,还有我们的叶生来演金秀才,达官贵人们都往那里去了。”
船公说道:“公子你现在若过去,应该还能抢一末位。”
已经排出来了?
苏阳暗暗思量,这排一部戏的时间可是要很久,其中唱腔唱调也都需要打磨,在这短时间内排一出戏,恐怕质量不会太高。
“公子,你就往那里去吧。”
船公对苏阳说道:“前几日我们秦淮河上可是出了神仙,听过神仙出手,将芊芊姑娘的魂魄引入阴司,说是像芊芊姑娘这样的人,能够做花仙呢。”
这就又是艺术加工了,苏阳最开始给芊芊故事蒙上传奇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要给她魂灵做花仙。
“那便去吧。”
苏阳笑着应道。
戏粗糙一点不算什么,只要这个戏一直唱着,就自然会有不同的唱法,对于故事的发展会不断的延伸改变,也会打磨润色,只要戏曲唱着,就必然能够成为经典。
眼线方面有早田主持掌管,早田自然不会放过瑞王府的人,此时知道了那些人进入花楼,也在看向秦淮梨园,便给苏阳发信。
苏阳乘坐着船,来到了梨园外面时候,这里已经连个末位都没有了。
芊芊可谓是秦淮河现在最大的热点,仅仅因为芊芊,秦淮河便有不少传说故事,此时这个热点要编成戏曲,声势自然浩大,金陵城的许多达官贵人们都来听这一出戏,苏阳难列席位,便可见一斑。
“走,我们到花楼里面坐坐。”
苏阳自然不会和陈阳一家的酒楼,眼下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再往前面凑,就会有暴露的风险。
选择了一个和陈阳相差不远的酒楼,苏阳买了一个临窗座位,在这座位上面,斜斜的能够看到梨园台上的情况,也能够侧面看到陈阳所在的酒楼,此时大戏未开,人无一定,许多人走走晃晃,各种谈话的声音不绝于耳。
朱星团在金陵城时间稍早苏阳,这些官面的势力他并不了解,此时到了这里更是止口一言不发。
“唉?那个人不是一忍和尚吗?”
苏阳在往下张望的时候,忽然在人群里面发现了一忍和尚的踪迹,此时一忍和尚须发皆有,而苏阳看来,按照正常的头发生长,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一头黑发。
自从一忍和尚刺了钱胖子之后,他已经成为金陵城通缉的要犯,但此时此刻,这个一忍和尚出现在秦淮河,看他来回张目,应该是为了给人站岗。
也是陈阳吗?
苏阳心中暗暗道喜,既然有一忍和尚这个典型,苏阳不必等到戏剧唱完,大家散场的时候再做行动了,一摆手,将安排陈阳的东西先安排上。
酒楼里面,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到了陈阳等人面前,询问名字,伸手乞讨。
正在酒楼里面坐着,静静等待好戏开锣的陈阳一听要名字,那里会给这些乞丐们钱?脸上一板,让身边人直接将乞丐们扔到楼下去了。
但就是这一仍,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
“呜呜呜呜呜呜……”
“啊啊啊啊……”
一行乞丐穿的破破烂烂,手中拿着花圈挽联,哭哭啼啼,还吹着唢呐,将陈阳所在的酒楼围着了。
金童提灯前引路,玉女护送上西方。
这挽联往陈阳所在的酒楼往那里一挂,一群乞丐直接就在酒楼门口哭喊起来,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这些人,正是乞丐里面的脏口,专门做这种撒泼无赖的事情,此时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陈阳表演一套。
第二百零七章 进瑞王府
陈阳坐在包厢里面,面色难堪至及。
他从未想过,堂堂一个太子,居然会遇到如此荒谬之事,先是乞丐闯入门中找他要钱,现在更是生生给他摆弄了一个灵堂。
陈阳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齐王进京,他从京城逃窜出来,险死还生,现在苟身金陵,过寻常日子,别有良图,非等闲之辈可知,但即便是遭遇过这么多的大事,也没有像今日来的这么委屈,这么恶心。
他堂堂一个太子,看着天气晴朗,来到秦淮,听听戏曲,娱以身心,忽然就被乞丐给围了……怪不得先祖说没有乞丐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孙儿孙儿已归天,爷爷念及泪涟涟,再想见到孙儿面,除非要到梦里边,阴曹地府冰如雪,阎罗小鬼多刁难,孙儿孙儿你莫怕,爷爷护你过七关,一关来到望乡关,孙儿回头望家园……”
有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这个人直接当了陈阳的爷爷,在外面不住痛哭,边哭边唱,可谓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唯有陈阳在里面越是听,脸色越是涨红。
他一个太子,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啪!”
陈阳一拍桌子,对身边人吩咐道:“杨良,你去将他们都给杀了!”
在陈阳身边有四大侍卫,都是当世顶尖好手,个个身有异能,可谓上山能大虎,入海能擒龙,他们四个任何一个对上这些乞丐,都能够轻而易举将这些乞丐给杀了。
“公子。”
被吩咐的杨良穿一身短紧衣服,看起来干净利落,双手抱拳,劝道:“这是秦淮,周围也有高手潜伏,我们若贸然出手,固然替您解一时之气,但事后必然后患无穷。”
主辱臣死,陈阳受辱,他们这些手下也都脸色难堪,但是不能贸然行动。
“店老板呢?”
陈阳怒道,秦淮河哪一家花楼没有背景,能让这些乞丐跑到这里瞎胡闹?外面的人是怎么看的?
杨良侧耳倾听,在房中便听到外面许多声音,回道:“店老板已经知会了秦淮的官差,正让官差往这边来。”
官差?
陈阳一听官差,说道:“不能让官差来!”
倘若官差一来,外面那些乞丐都是小事,到他这里可就是大事了,现在这年头,告状不是个小事,官老爷判案看身份,像他这种没身份的人,那是不拘原告被告,都要拉到衙门,能牵扯多少人牵扯多少人,然后细细审理,在这里面能捞多少油水就捞多少油水,倘若他被官差拿了,那就当真是天大笑话了。
“晦气!”
陈阳叫了一声,嘱咐身边的人,说道:“让一忍把钱给乞丐,让乞丐拿钱回去,我们回头再来解决这些乞丐。”
杨良领命,正要传音之时,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群人叫着一忍正是栖霞寺跑下来的和尚,官府正在通缉,众人合力,已经围住了一忍,不让他跑。
“……”
陈阳在里面听到这些动静,气的起身就将桌子掀了,上面碗碗碟蝶哗啦啦洒了一地,此时此刻,陈阳都怀疑了,莫非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这才遇到这么多倒霉的事儿?
还是说气运被人吸走,现在就是要走背运?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小公子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他心地善良,为人和气,光明正大,谦虚谨慎,在成绩面前不骄不躁,在困难面前顽强拼搏,公子的一生也是勤劳的一生,是幸福的一生……”
外面的乞丐们开始念辞灵稿了,陈阳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弄来的文章,反正他听起来就是头皮发麻。
“天地青黄,庙宇洪荒,寒来暑往,昼夜茫茫,他结束了自己光辉的一生……”
“够了!”
陈阳拉开大门,放生喝道。
门外跪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乞丐,或坐或跪,个个悲伤,便是厢房两边也贴着数道挽联,正上面还有“慈颜犹存”“虽死犹生”这样的横幅,左右两面摆着成串的纸钱,这个二楼的灵堂当真是整全活了。
“回灵了,回灵了……”
乞丐们看到陈阳出门,一个个欣喜叫道。
陈阳面色青紫。
苏阳也早在人群之中,此时看到这人开门来喝,纵然这个人有易容,但苏阳仍旧一下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陈阳,这个自己刚刚穿越,对方就想要过来夺舍的人,并且夺舍失败之后,便将自己当做棋子,伪以身份,苏阳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若非路旁念咒,让青衣鬼有报答之心,若非春燕点破迷局,用仙水还本面貌,苏阳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都给我滚!”
陈阳从怀里面甩出来了一把黄金,对着下面的乞丐们骂道。
这些脏口乞丐能找到陈阳,里面固然有苏阳的手脚,但这些乞丐的最终目的就是求财,看到这些洒落在地的碎黄金,一个个开始弯腰捡了起来,等待捡完之后,全部归结到了领头人的手中,领头人手中拿着碎钱,掂量斤两,上下打量陈阳。
“公子万古长青。”
乞丐头子看着陈阳说道。
万古长青,陈阳听了面色一青,这也算是给人告丧用的。
“不过公子……我们可不是这一点钱就能打发的乞丐。”
乞丐头子看着陈阳,笑道:“您至少要给我们一个安家费用,否则我们就不走了。”
他们得到的消息,在这个人身上至少能弄出来千两黄金,并且眼前之人还不敢见官,属实是一个大肥羊。
“你们做梦!”
陈阳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这些乞丐们的进一步勒索,眼下被这些乞丐们扰乱了心思,陈阳没有心情欣赏戏曲,也不想在秦淮河继续呆着,至于戏曲中的那个引芊芊入地府的阴神,就等到今后再行求证了。
“公子……你可要三思。”
乞丐头子往前面拦着陈阳,阴恻恻的笑道。
“哼……”
伸手一推,陈阳便将乞丐头子推到一边,扯过被拦住的一忍,四大侍卫走在身边,抬步便要从这楼上走下去。
“陈阳?”
乞丐头子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他得到的消息,只要喊一声陈阳,眼前的人就会乖乖拿钱,至于陈阳是谁,他们这些乞丐可不知道。
但就是这一声,对陈阳来说果然是石破天惊,转过脸来看着那脏兮兮的乞丐,心中一时纷乱如麻……一个乞丐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一群乞丐来到这里,挽联纸钱准备齐全,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这是一个圈套?
自己怎么暴露的?
做脏口的乞丐可是惯会察言观色,一看到陈阳面色如此,心中就有了数,张口便喝:“陈阳,你还不给我拿钱来!”
陈阳此时只道自己身份暴露,又听眼前乞丐大吼,仓促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这叫陈阳的一声喝,却将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秦淮河这边有不少的读书人,他们可都是了解当今朝局的人,更是知道陈阳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陈阳?
花楼老板带着官差也刚好来此,听到了陈阳的名字,一群官差连忙将这里人都给围住,他们并不能分辨出谁是陈阳,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陈阳,仅仅只是将陈阳围住,另外有官差连忙去通知官府,通知也在秦淮河中的陈宣。
“成了。”
苏阳见状,自觉事情基本已经成了。
今天抓到陈阳,纯粹是先恶心对方一下,不然何必给他写个追悼词,顺便将对方给暴露出来,眼下官差已经来了,陈宣也在秦淮河上,接下来就是双方斗法的时间了,而到了这个时候,苏阳没打算在这里枯等捡漏,毕竟在这里捡漏杀掉陈阳的概率太小太小。
确定这边已经是一场乱局,苏阳要趁机前往瑞王府,将陈阳的底细给摸一遍,那么随后无论陈阳获胜也好,失败也好,苏阳能进能退,也能卷走陈阳军费。
拍拍朱星团的肩膀,苏阳让他在这里看戏,将后续的事情如何全部看着,等到时候转告于他,苏阳则潇洒回身,径直前往瑞王府而去。
瑞王府前。
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了大队人马正在调动,有些本事高超的人飞檐走壁,前往秦淮方向,仔细留意一下穿着,苏阳看窜出来的人穿着平常,多和平常百姓一样,自觉周身也不用变装,迈步就往瑞王府门口走去。
“站住!”
一人在树上看到苏阳,喝道:“兵听将令草随风?”
这应该是就是暗语吧。
苏阳听到这暗语一愣,他自然是不知道瑞王府今天的暗语是什么,不过也在瞬息之间,苏阳脚踏巽位,身影飘忽来到了此人后面,伸手一拍,便让他晕了过去,天亮之前是醒不过来了。
如此,苏阳才继续往瑞王府后门走去。
整个后门紧闭,也没有一个放哨的人,苏阳看了犹豫,琢磨着是直接飞过去,还是画门穿进去,飞过去简单,画门则能保证无声无息……
“谁在外面?”
后门忽然有人叫道。
“兵听将令草随风。”
苏阳抢先说道。
这一说后,门后的人静默一下,说道:“原来是自己人。”伸手就将门打开了。
第二百零八章 苏阳劝学
苏阳迈步走入瑞王府内。
纵然是第一次来,但是苏阳对于瑞王府内的一切早已经了然于心,故此进门之后,熟门熟路,略略看了一眼,瞥视了一下看门之人,平静的走入到了瑞王府中。
瑞王府中有茉莉,桂香,芙蓉,百合四个大院,分别占着院落四角,而在院落正中是为寝殿,那里是原本瑞王府的王爷居住的地方,陈阳来后,这里就由陈阳来住,而瑞王府的王爷则搬到了芙蓉园中。
眼下苏阳所走的路,是瑞王府的西门,在这里也有一路,是平日里下人来往的地方,左边是茉莉园,右边是桂香园,在这左右两边的院落中,居住的都是陈阳带来的人,而陈阳居住之地在这条小路的尽头,绿荫之后,那里是原本王爷的寝殿,现在苏阳的寝宫。
瑞王府的深夜和秦淮那边很像,四处都是灯火,照的一片亮堂。
在府中花香阵阵,苏阳仅仅走入院落之中,便看四处绿植,无一不奇,眼下已经是深秋,鲜艳怒放者不在少数,四下也盈盈翠翠一片,当真可谓是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
左边是茉莉园中的空地小花园,苏阳见花园之中,树下有架,里面卧着孔雀,青鸾,白鹤,锦鸡,白鹇……这些漂亮的鸟类,而另一边是桂香园的长廊,在长廊下面挂着鸟笼,里面有鹦鹉,画眉,金丝雀,珍珠鸟,黄鹂……等等珍贵的笼养鸟。
随着苏阳进来,这里面的鸟叫几声,悦耳清脆。
接连渡步,路到尽头,迎面有一小桥,走到桥上,再看桥下水流,在里面也有金色,朱色,白彻如银,透彻若水晶,斑驳若玳瑁,青翠如碧,游动起来赏心悦目。
站在桥上,苏阳忽然有些感慨,这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下,珍奇的东西恐怕是常人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
过了小桥,便已经见到崇楼巍峨,待到转过弯来,更见高楼层起,琳宫合抱,门前灯火通明,将这一块照射的如同白昼,苏阳看来这雕梁画栋已经十分奢华,又见这里的墙壁楼栏应该都是重新粉刷,便是窗纸也是新帖,不过外面吵吵嚷嚷,出去了不少人,此时寝宫外面也是防守松懈,几乎没有废什么功夫,苏阳就进入到了寝宫之中。
说是寝宫,里面可并非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里面池塘假山,数楼合抱,左右有古木遮荫,走入其中便觉气象森严,而苏阳进入其中之后,径直就往原本的王爷房间而去。
也是因为秦淮河那边的陈阳出事,这边的防守稀松,苏阳到了这里面,径直走入房中,居然无人注意察觉。
此时陈阳居住的寝宫之中,茶房,书阁,琴房,卧室各种皆有,似是卧房,正中有一大床,上面轻纱薄帐,房中烧有香炉,四面挂壁画,插绿植,琉璃明镜,摆放一些玛瑙制作的鸟兽,珍贵木雕,纯金人像等等,若说值得注意的,便是床边挂着的一张护符,当真有镇妖驱邪作用,也能护佑睡在床上的人不被噩梦所扰,怨鬼所侵。
而后苏阳走入到了书房之中。
借着烛火,苏阳看到了这边四面皆书,自先秦至此的史书,有名的笔记,各位名家的诗书,以及墙壁上面挂着名家字画,看起来古色生香。
及至此时,苏阳略微后悔,这种地方就应该将颜如玉带来,凭借颜如玉的书乡本性,能够轻而易举的知道这里面就有什么书,在书中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而当下苏阳只能先翻翻书桌上的书籍,而后凭借书籍摆放,猜测哪一些是陈阳日常所看,多多搜寻线索。
“牒文?”
在书架里面,苏阳抽出了一叠黄纸,对这些黄纸苏阳自然熟悉,做过城隍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写给城隍用的牒文,写过之后,盖上官印,便能够将文中所有呈报城隍。
“官册。”
苏阳打开官册,里面记录的是金陵大小官员,从整个金陵城到金陵城下辖个州县,全部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足千人,其中有些是用朱笔勾画,有些是用黑点标明,从这个官册里面所看,朱笔勾画的是陈阳在金陵城这段时间争取的官员,黑点标记的是陈宣一脉的官员,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官员被标记为白莲信徒,陈阳给他画了叉,想来是日后要剪除的。
“路引?”
苏阳拿过路引,看这路引格式,应当也是写了之后,由城隍签章,通达冥界的。
“里面怎么有灯火,可是太子哥哥在?”
外面有细碎脚步声,同时有娇俏女声,苏阳听了之后一愣,不知外面的女子是何人,称呼陈阳哥哥,莫非是大乾的公主?
可是公主不都在北京吗?
听外面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很平常,苏阳本想直接溜走,但一直没有太大收获,此时听到外面女声,心念微动。
“吱吖……”
书房的门推开,引得书桌上的蜡烛一阵摇曳。
苏阳拿着书本,抬头看去,但见由外而来是一女子,不过十五六岁,身穿鹅黄,头簇珠翠,长得也挺美丽,看到里面的“陈阳”,不由喜笑颜开,掂着裙子,细步走上前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外面的人都找急了,说你在秦淮河遭遇了不测。”
这丫头到了苏阳身边,自行坐下,眼睛一弯,说道:“我就说太子哥哥吉人天相,不可能会出事的,父王,大哥却慌的不成样子,带着人就往秦淮河去。”
父王……
那么这应该是瑞王府的小郡主香儿吧。
关于瑞王府的一切,苏阳从早进那里知道的很清楚,包括瑞王的三子两女,长女已经出嫁,唯小女待字家中,听早进说,瑞王有将小女送给客人的意思,而小郡主也经常往寝宫那里跑。
瑞王是外姓王爷,复姓上官,和皇室是可以通婚的。
“累你们费心了。”
苏阳用舌识,变幻陈阳声音说道:“今夜孤尚有事,便让他们去秦淮了。”
实话说这个借口有点牵强,太子不去,他的这些贴身侍卫敢去秦淮?
但是香儿却点点头,双眼明亮的看着苏阳,说道:“我知道,太子哥哥要请那个将芊芊带入阴曹的鬼神。”
将芊芊带入阴曹的鬼神?那不就是我吗?
芊芊复仇之后,能够跳开城隍庙,径直前往阴曹地府,自然是有苏阳暗手,而这件事能够被人所知,则是因为日前苏阳在秦淮河留下传说,意欲让芊芊之事广为传播……这样的事怎么就引起陈阳关注了?
苏阳脸色和睦,看着香儿笑道:“呦,孤的事倒是瞒不过你了,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香儿看苏阳脸色和睦,并没有丝毫发怒的意味,对她的态度和以往更显亲切,不由心花怒放,在苏阳面前有意卖弄道:“我跟着元道长,可是什么都知道呢,只是平常我不说……像是我师兄月余之前进入阴曹,便是去寻找挚友,要翻查生死簿,将那个窃哥哥大印的奸贼抓出来,又像太子哥哥现在也追查落在白莲教拿着的五色如意下落……还有齐王一直想要哥哥回去,是要哥哥主持大祭……”
呦呦呦呦呦……
苏阳看着这个丫头,没想到这丫头知道陈阳的事情还真不少。
有人跑到阴曹地府翻生死簿来找自己下落了。
陈阳在搜寻白莲教的五色如意。
齐王之所以一直不登基,一直在寻找陈阳下落,要陈阳回去继位,是因为要陈阳主持一场祭祀。
苏阳看着香儿含笑,说道:“那你说说,孤为何要去找那个将芊芊魂灵带入阴曹的阴神?”
“哼。”
香儿骄哼一声,说道:“还不是师兄一去不回,杳无音讯,城隍把门,我师傅没有文进不了阴曹地府,这才想要阴神写一路引,去找师兄,去翻生死簿,找那个窃印恶贼的下落!”
我写一封路引,让你们去查我的底细。
苏阳忍不住咧开嘴角,陈阳也真是很有想象力了。
香儿看到苏阳笑了,只当是“陈阳”对她的认同,也不由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
“你再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苏阳看着香儿,继续问道。
香儿看苏阳今日如此和睦,平日的娇气便又显出几分,哼了一声,说道:“我还知道太子哥哥是个大坏人,你和那个姓柳的,姓赵的,姓张的,姓孙的在后花园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
苏阳一时无言以对,他听芊芊说过柳三娘,赵大家,料想这姓柳的姓赵的应该是这两人,至于姓张的,姓孙的,应该也是在这里的侍妾?
香儿拉着苏阳的手放在怀中,双眼盈盈的看着苏阳,娇声说道:“太子哥哥,你当真不知道香儿的心意?”
“这……”
苏阳看着香儿,他清楚,只要自己一开口,当即就能抱着香儿移步别室,无所不至,两人浑然忘我,不知天地为何物,但是平白无故,坏了人家的清白,苏阳做不出这种事。
眼睛到处乱瞟,忽然看到了角落里面有《资治通鉴》一书,便问香儿,道:“香儿,你看过资治通签吗?”
香儿闻言,茫然的摇摇头,不过太子哥哥称呼她为香儿,无疑是让她感觉两人更进一步。
“香儿,今后你会是六宫之主,不可不学啊。”
苏阳看着香儿,郑重说道。
六宫之主?
香儿一下子被苏阳的这个词给砸的晕晕旋旋,再看着“陈阳”,身子骨几乎软成了水,颤声说道:“香儿,闺中,女工,道家修持,我,我……”
“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往事耳。”
苏阳从香儿怀中抽手,将书架里面厚厚的一摞《资治通鉴》抱了下来,放在了书桌前面,对香儿说道:“你的事情多,岂能和孤相比?孤常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
香儿看着“陈阳”,茫然的点点头,勉强起身,小小的身子扛着一摞书籍,推门而去。
“香儿。”
苏阳又叫了一声,说道:“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人提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香儿连连点头,热泪盈眶。
第二百零九章 淑德一生
在香儿离开之后苏阳便将书房中的一切恢复原样,除了那厚厚的一摞《资治通签》不见了,其他的倒和原本并无差异,如此离开了书房,也没有在瑞王府中过多转悠,略略一看,自觉和早进所说并无差异,顺手拿了一点点王府中的瓜果,搜罗了一麻袋,如此才离开了瑞王府。
临近秦淮河一代,已经有官兵戒严,苏阳远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绕道而去,到了一处水井旁静静等待,直至天色将明,等到了回来的朱星团。
“我已经连夜将那些脏口乞丐安排走了。”
朱星团回来之后,对苏阳说道:“他们往南去了,现在金陵几方势力纠葛一起,应该没什么余力去追他们。”
苏阳听了点头,感觉放下心来,这些乞丐们若是落在了陈宣,陈阳的手中,不免会说出指使,顺藤摸瓜,少不了祸及己身,因此在一开始,苏阳就给这些脏口乞丐准备了后路,弄走了脏口乞丐们,也能够让金陵城现有的乞丐都归心在商会这边。
至若后续各方势力调查,苏阳自有应对。
“他们两方交战如何?”
苏阳问朱星团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朱星团闻言,立刻将当时情况说出。
陈宣看到陈阳之后,当场怒不可遏,着命手下,说留陈阳一口气就行,至于身边之人必然全歼,如此双方一番激斗,打的秦淮河花楼坍塌,花船翻沉,而后另有人加入战场,双方均有死伤,陈阳趁乱逃了,在朱星团回来的时候,朝廷已经封锁了金陵城,如此确保陈阳不能逃到外面,而后要详细搜查。
“太子身边的四个高手,一个被活捉,另一个战死当场。”
朱星团说道。
好!
苏阳为此叫好,陈阳毫无疑问是苏阳的敌人,而敌人的力量自然是越削弱越好,倘若只有陈阳一人,苏阳可以随时下手,随时收拾他,毕竟在苏阳看来,陈阳也多少本事。
事实上,若非苏阳想要亲手将陈阳送入绝境,昨天夜里就不是脏口乞丐前去恶心陈阳了,若因此更详细的布局,借助陈宣,必然能够让陈阳无法逃脱。
“辛苦了辛苦了。”
苏阳看着朱星团笑道,伸手将麻袋打开,将里面的门枣,蜜桔,橙子,苹果,以及王府中拿出来的荔枝,核桃,板栗取出一小半,让朱星团带回去,给他姑母尝尝,至于剩下的,苏阳自然是要将这些带回家了。
朱星团拿到这些水果干果,对苏阳道谢,而后两人方才道别,各回各家。
通过昨天晚上潜入瑞王府,苏阳弄清楚了很多事情。
陈阳早早派人前往阴曹地府,意欲通过生死簿来寻找自己踪迹,在这一点,苏阳早就自消死籍,故此毫不在意,而回头想想,倘若没有自消死籍,凭借死籍,陈阳随时能过像回收风筝一样,将苏阳抓在手中。
其后是金陵城隍并不帮陈阳,否则陈阳不会想要寻找传说中的“阴神”,为了一个路引,让他的人能够继续前往地府。
第三是齐王之所以一直不登基,并非是要博仁义之名,而是因为陈阳关乎一场大祭。
最后是落在白莲教手中的五色如意,不知这五色如意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陈阳一直在搜寻它的下落。
肩上扛着麻袋,苏阳一路走回家去,待到回家之时,孙离和颜如玉已经起床洗漱完毕,看到苏阳回来,两人笑脸相迎,孙离接过了苏阳手中麻袋,打开之后,自然看到了这些核桃板栗,门枣蜜桔。
“给你们捎回来的。”
苏阳笑道:“这些水果干果我们若没个门路,可当真买不到,你们快尝尝。”
孙离微笑应声,伸手拿出来了一个门枣,贝齿轻咬,咔的一声门枣便化入口中,自觉口中甘甜如蜜。
苏阳眼看孙离,今日孙离打扮简约,头发仅仅后扎一下,苏阳看她鬓发处略有微乱,伸手便帮她梳理一下,映着朝阳,苏阳看孙离面孔,不知是脸上发出的红晕,还是映射的阳光。
颜如玉看苏阳如此,在一旁轻轻剥开一个荔枝,细细品尝,而后说道:“世间有暖寒之异,花木有得气先后,平常荔枝成熟,不过是六月七月,也有一些在三月五月,而当下已过十月,仍然有这般味道荔枝,不知是生在何处,才会得气如此之晚。”
如同平常山上稍冷一些,山下气温较比山上高一些,山下的梨花尽谢,山上的梨花可能还是花苞,如此在古人说来,就是得气早晚,但除了得气早晚之外,还有品种差异,也会让瓜果成熟时期不一。
这就是早熟晚熟。
苏阳将这些道理说给颜如玉听,颜如玉轻轻点头。
回头关门闭户,苏阳随在孙离后面去了后院,用温水洗漱,如此清洗过后,三人便围坐在伙房桌前,孙离端出今日早饭,南瓜粥,小包子,还有一叠咸菜。
苏阳端起南瓜粥,南瓜已经全然融入粥里,喝起来香甜松软,至于小包子,面皮紧实,而里面的肉馅鲜美多汁,仅仅要了一口就惊艳住了苏阳。
“这馅是怎么调的?”
苏阳问道。
“人家送的。”
孙离看着苏阳,笑道:“金秀才死了,这边左近的人需要一个能写字的,而你苏相公是公认能写好字的,这几日你早出晚归,可有不少人来我们这里送礼,请你去写字了。”
“……”
苏阳无言。
当今世道,百姓们或许有些识字,但是能写字的少之又少,而日常生活中有少不了需要写字的时候,在乡下有乡贤,而在城中,也有依靠写字为生的人,不会写字,对百姓来说终究有很大的不便利。
这大乾王朝需要扫盲啊。
“就算是人家送的,也必然有阿离你的功劳。”
苏阳对孙离夸赞道。
孙离点点头,说道:“我确实扮了一些料。”
“呵呵。”
苏阳笑笑,看向颜如玉,说道:“反正闲着也无事,待会儿我去桂花巷门口摆个桌椅,若有需要写字的,我就帮他们写一写吧。”
书法是颜如玉传授苏阳的,在这方面颜如玉能说上话,颜如玉轻声应答,自然举手之事,能帮就帮。
如此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苏阳并不冷落她们两个任何一人,待到吃过饭后,苏阳起身洗手,又和她们叙了会儿话,方才让颜如玉去取笔墨纸砚,苏阳则搬了桌子,前往桂花巷口,将桌子摆放在茶摊老板的摊边。
“苏相公,您是出来卖字?”
茶摊老板看到苏阳如此,连忙问道。
“不卖字。”
苏阳笑道:“送字,今天只要是这左近的人需要毛笔写字,尽可过来找我,所有的字一律全免。”
茶摊老板一听苏阳如此说,连连称赞苏阳豪气,不等苏阳坐在这里等人,就在桂花巷里面吆喝了起来,没过一会儿,这里就围了一大群人。
“苏相公,你帮我把我们店铺的名字写一下吧。”
桂花巷中,一个同样在这里做生意的掌柜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幅牌匾,希望苏阳能够在像测字先生,茶摊老板那样,写出一个好招牌,原本的招牌他们都将就能用,并且多年都不曾变过,直至他们看到了茶摊老板和测字先生的招牌,才知道好字和坏字。
苏阳看看他原来的牌匾,在这上面照抄一份,虽然牌匾一样,但文字经过苏阳所写,神韵大有不同。
“谢谢,谢谢。”
掌柜的对苏阳连连道谢,带着牌面回去,如此桂花巷的人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的,当真出来是免费帮他们写字。
“相公,帮我写几幅喜字。”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手中拿着一叠红纸,说道:“我孙儿要成亲了,这是用来布置新房的。”
这是大喜事,苏阳也为之欣喜,挥笔写就,写上了数个喜字,连带着还写了几幅对联,都是照应喜事的,老婆婆要付钱的时候,苏阳却并不收钱,只说今日有空,在这里是为帮忙,分毫不收。
如此整个桂花巷这边便热闹了起来,苏阳帮着写了一些凭书,也写了一些招牌,还有一些家中要办喜事,要办丧事的,苏阳都帮着写了出来,如此在这一写一天,唯有中午的时候有一点小空闲,让苏阳吃了口饭。
天色不觉已晚,苏阳挥笔帮人写下今天的最后一幅字,写完之后,那人连连感谢,而后方走,苏阳抬头看了看天,这会儿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公子且慢。”
正当苏阳要收拾东西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喊着止住,苏阳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漂亮的女子,脸上画着盛装,脚在裙下慢步而来,似若飘飞。
“公子文笔高超,便帮妾身也写几个字可好?”
女子看着苏阳,请求说道。
苏阳打量此女子,点了点头,若只是写字那自然没什么。
“公子请为我写上淑德一生,如此四字就足够了。”
女子对苏阳说道。
淑德一生……
昨天为陈阳操办过丧事,苏阳知道这是挽联……
第二百一十章 江湖神棍
“淑德一生。”
苏阳挥笔而就,四个字写的遒劲有力,大气磅礴。
如此写过之后,苏阳将毛笔搁下,静静等待墨汁风干,在这时候也打量眼前女子,看她衣裳华美,却似殡葬所穿,面貌虽美,却无半点生气,双眼所执,仅仅在桌上的淑德一生四个字。
“怎么了?”
女子感觉苏阳一直盯着她看,忽抬眼神,问道。
“没事。”
苏阳轻轻摇头,伸手拿起“淑德一生”四个字,递给了眼前女子,女子见状,自袖头里面伸出手来,但见双手已成枯骨,接过了“淑德一生”之后,眼见苏阳看她的手,不由便往回一缩。
“我非人,实鬼也。”
女子叠过纸张,手回袖头,说道:“因看公子写字刚正严谨,特意前来要一幅字,以正名声,吓到公子,请勿见怪。”
苏阳看着女子,摇了摇头,叹道:“人生一梦,到死之时万境归空,世间善恶美丑,冤仇恩亲一切既无,纵然心念有执,也应到了阴曹地府,由冥王评判,如此才合乎一个空字,我看你死去已有数十年,再多的非议,也应该成为过往云烟,何必图这个【淑德一生】的虚名,而不往阴曹地府转世呢?”
此女子来这里要这四个字,苏阳猜测是临死之时受人非议,只是已经过了十年,谈论的一切都成为了云烟,女子仍旧为此而执,不去轮回转世,白白在人间耽搁着。
女子听后,凄然摇头,说道:“之前是不行,现在是我不愿,时至今日,我都未曾死的明白,累及孩子在阳间受过,若不能将这一切辩白,我如何能够撒手而去?”
辩白?
苏阳打量女子,说道:“你已经魂魄凝聚,能够行走阴阳,何不直接辨个明白,而虚耗十年,现在来我这里求一幅字?”
女子又是凄然摇头。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阳再度问道。
女子看了苏阳好一阵儿,眼见天色昏黑,四下再无光彩,而苏阳神意磊落,一片坦然,丝毫没有因为她是鬼而有惧怕,便将往昔之事说了出来。
此女子名为韦氏,是原本金陵城刘光刘通判未发家时候的妻子,后来刘通判想要攀高枝,就在家中将她杀了,将她埋在家中,诡言韦氏和人私通,一并跑了,而后刘通判所娶女子是为高氏,也是上任知府家的千金。
刘光在数年前已经病逝,现在家中仅有韦氏留下的孩子,高氏的孩子,家中由高氏管着。
隔腹之子,如同隔山。
高氏对于韦氏之子自然百般苛责,韦氏之子又因为韦氏污名,家中家外都抬不起头来,韦氏来到这里,请求一个【淑德一生】,便是想要做个证物,证实自己并非传言那般,也想要还自己,还孩子一个清白。
原来如此。
苏阳听了点头,看着韦氏,又奇道:“你怎么不直接现身,去和高氏理论?”
韦氏死后多年,阴气凝聚,现在已非寻常小鬼,倘若她要现身,高氏毕竟是妇人,看到有如此鬼物,本就惧怕,再将往昔娓娓道来,一切自然不成问题,高氏必然能够善待韦氏之子,何必舍近求远?
“不是不想,实在不能,我那丈夫在世之时,和一个道士在院中埋了一五色如意,端是厉害。”
韦氏摇头说道:“这么多年我被镇压,丝毫不能动手脚,也是昨夜金陵城暴雷连连,不知道动了哪里的地气,才让我有机会能出来显身……”
五色如意?
苏阳刚从瑞王府回来,在瑞王府中,声称这五色如意是落在了白莲教的手中,怎么刘通判也能弄来五色如意?并且这五色如意能有异力,镇的韦氏在棺木之中难以脱身,想来是个异宝。
和一个道士所埋,这又是哪里的道士?
不管是什么道士,也不管是不是陈阳所求的那一个五色如意,现在苏阳听到了,那就是:此物和我有缘!
“哈哈哈哈……”
苏阳仰面大笑,看着韦氏,做高人状,说道:“昔年死别生离,今日娘儿重聚,韦氏,你能有此厄运是你相公心念不正,而今日正是你灾劫圆满的时候,你在前面带路吧,我来还你清白,解你灾厄,让你能了无遗憾轮回转世,让你儿子从今往后坦荡做人。”
韦氏看着苏阳,不知为何苏阳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适才还是一个街边写字的书生,现在倒像是济物度人的道士,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走吧走吧,前面带路。”
苏阳有些迫不及待,对韦氏说道:“我的本事真假,到了你家便能知道,眼下既然你无从辩白,我便帮你来还清白。”
此话说在韦氏心坎上面,当下便带着苏阳,挑选僻静的巷子,往自己家中走去,而桂花巷口的桌子椅子,笔墨纸砚,苏阳都直接舍在那里,等着颜如玉或者孙离出来,将这些东西收拾回去,倘若被人搬走,那也随他去了。
“相公你在哪家修行?”
韦氏带着苏阳就快到门口,还是忍不住问苏阳道。
“自家修行,有减有增。”
苏阳哈哈笑道,增长学识,减损杂念。
眼见韦氏在这里停下,便知已经到了家中,当下看眼前门扉,白墙青瓦,大门半开,当下四下幽静,门口也无灯火,也无仆人,苏阳便在门口叩击,如此来让里面的人出来。
在门口轻轻叩击,声音却传入院内,过不多时,便有一十七八岁的男子从院内走出,开了门扉,见到外面仅有苏阳一人,又看苏阳穿的是书生打扮,看起来却又分外眼生。
这便是韦氏的孩子,刘邰。
当下天色已寒,此人却是一件单衣,寒风吹拂,让他整个人萧索几分,看到苏阳之后,一拱手,请教姓名。
“刘公子,你自幼官家出身,但却先丧母,再丧父,而今受制于继母,当真悲惨,今日是你时运转来之时,速速迎我进去。”
苏阳看着刘邰,当场喝道。
这一喝让刘邰心神剧动,不由自主便让出位置,让苏阳自外面走了进来,进入庭院之中,苏阳看地上是石头砌成,走来明净,庭院中有椿树一棵,枝干怪异,丫丫叉叉遮盖这边大半院落,台阶前,墙角下也有名花,只是墙有裂痕,门有破损,如此一幕全然可以用“先前也阔过”来形容。
苏阳又看椿树,这椿树影子遮掩房屋,是为贵相,而现在苏阳看起椿树,影子正好遮住一厢房,信手一指,问道:“那里是谁在住?”
“是我在住。”
刘邰在后面一拱手,看着苏阳小心说道:“先生,我的娘亲并没有逝世,适才你说岔了。”
之前苏阳说了他先丧母,再丧父,受制继母,刘邰只是一时被镇住,此时想来,这话说的荒谬。
“不差不差。”
苏阳摇头说道:“是你被人蒙蔽了。”说着,苏阳凝神打量刘邰,看他虽然衣衫褴褛,但神色端正,只是言行举止有些没有法度,缺乏自信,苏阳仅仅反驳一句,便让他呐呐不言,不知应该从何争辩。
想来这是让他继母厌恶,而他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言也不是,静默也不是,再加上生母污名,让他言谈没了自信主见。
苏阳摇头,打量庭院四周,自古以来的算命先生到了人家中,也是先以耳目观察,如此看此家中有何事,而后才会算卦,从这些事情之中推断未来之机,苏阳虽然不会算卦,但颜如玉研究的久了,苏阳也挺的多了,现在用来糊弄人也足够了。
此时站在庭院之中,苏阳侧耳听来,主卧之内有咳嗽声,声音是女的,旁边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哭闹,后院应该是有人煎药,再看前庭败落,如此心中便有了定计。
“先生,你说……”
刘邰看着苏阳,眼泪汪汪而下,泣声说道:“您说,我娘亲已经……”
苏阳伸手摸摸刘邰的头,十七八岁了,个头才到苏阳胸膛,瘦骨嶙峋,默叹一句,说道:“孩子,这院子之中无雷无妄,却也如牢笼,若不变动风水,恐怕你们一家今生也就如此了。”
刘邰呐呐道:“无雷无妄,变动风水?”
苏阳笑着点点头,迈步走在院落中,声音抬高,让在东边主卧的高氏能听到声音,说道:“凤凰落入笼中,想飞却不能行,唯有守其本分,爬高再也不能。”
“呸……”
主卧中的高氏听到此言,在卧房之中叫道:“我的,家宅,价值十万黄金,好好的,用不得你们这些骗子来装神弄鬼,滚,给我滚!”
病在口舌!
苏阳仅凭声音,就听出来了高氏病症所在,在外面哈哈笑道:“里面的主家,你且勿怒,听我将这谶语解来,此话来说,是凤凰被困难出头,时运来时不自由,谋定财来人撒手,疾病来时口舌愁……主家,这便是怀才不遇,搭伙不利,婚姻走失,疾病不宜。”
这些话一个个紧扣刘家情况,让主卧中的高氏听了之后再不做声,似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