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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笔聊斋全文阅读

作者:哆啦i梦     神笔聊斋txt下载     神笔聊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神医神婆

    苏阳坐在药店里面,手中端着茶碗,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半天的时间已经喝掉了三壶茶了。

    开业已经十天了,这十天苏阳只卖出去了几份“四君子汤”,就是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喝了能够补脾胃气虚,可以说是养生汤,获得了百来文钱,这些钱,用来糊口可以,而像苏阳这种租店面,雇人,天天有肉,那实在难以维持。

    “小苏啊。”

    房东李老爷手中把玩着两个铁球,再度到苏阳这里做客。

    李老爷年近五十,家中儿子成才,女儿也嫁的不错,现在心无挂碍,就在这里收租度日,每天走街串巷,也无杂事,他和苏阳谈话较为愉快,近来已将苏阳引为忘年交,喜欢在这里坐坐,聊天,喝茶、

    卖出去的四君子汤,便有这房东的一份。

    “呦,李老爷来啦。”

    苏阳请他入座,孙离上前倒了一碗红茶。

    “这药店刚开张,生意不免冷清。”

    李老爷入座之后,见左右并无病人,说道:“这行业有穷有富,你只看到富医招摇过市,出诊便要银子,却不知这富医都是从穷医开始,一开始走街串巷,偶尔卖出几济,聊以糊口,这般十年二十年,兴许才能成为富医,本城的神医张大夫,未发家之前,那是饭都吃不上,前往太守那里的时候,身边一点药都没有,是用对了方子,治好了太守,才从穷医变成富医的……其他你看另外的药铺,都是传承深远,特别是宋家,那可是百年老店!”

    百年老店,这店铺有着历史,也有着自己的文化,能够传承不倒,在于他家传承的医术精湛,也在于他家药品精良。

    “你这店里,若是不施妙手,只卖药品,恐怕难以支撑吧。”

    李老爷看孙离走进后院,杀鸡拔毛,凑近苏阳说道:“就算是我不收你们房租,你们赚的钱也架不住这样吃啊。”

    这对小夫妻,天天吃肉,鸡子,鱼,大肉,海鲜,小生活过的比城中的达官贵人都滋润。

    “这卖药就是能发家啊。”

    苏阳老神自在,说道:“话说宋朝微宗政和年间,在山东清河县有一药商,唤作西门达,他便是卖药起家,在清河县开了一家大大的药铺,住着一个七进的房子,就靠着卖药材,那就整天呼奴使婢,骡马成群。我这生活才刚开始。”

    对于卖药的前景,苏阳很看好。

    “小苏啊。”

    李老爷简直是痛心疾首,说道:“常在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我看你也薄有银两,只是如此在这店铺中虚耗时日,只出不进,终究不是个长久的事情,柳宗元曾经说过,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你岂能不警戒?!”

    “……”

    苏阳愣了一下,说道:“这不是韩愈说的吗?”

    “甭管谁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李老爷说道:“小苏啊,若不是看你这媳妇勤恳踏实,像你这样心慵意懒,坐吃山空的人我是懒得扶持的,你在这里好好准备一下,今天我抹开老脸,给你请来了一个病人,你可要仔细了,别让我没了面子。”

    李老爷是认定苏阳和孙离是小两口,并且非常欣赏孙离的勤恳。

    “那可多谢了。”

    苏阳连忙道谢,关于和孙离的关系,和他辩解多次了,现在懒得辩解了。

    两个人在这边喝边聊,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一个年约六旬,发须皆白,着一身蓝袍的老者拄拐来此,看到李老爷之后两个人彼此招呼,李老爷称这个人是张哥,要苏阳称他一声老伯。

    “老弟啊。”

    张老伯坐在长凳上,将拐杖放在一边,郁郁之情溢于言表,伸手拍着自己的双腿,说道:“我这一双腿不用治了,张大夫都束手无策……马神婆也说了,说我前世将人的腿打断,现在阎王惩罚我,让我从今往后,这双腿就不好用,不能用……”

    张大夫就是本城最有名的神医,曾经给太守治病,现在一手包揽本地中药,在沂水杏林的头一号人物。

    马神婆的名声,苏阳这两天也时常听闻,她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是本地城隍庙的庙官,时常传达神谕,无有不应。

    这两个人各有说辞,让这张老伯也觉得腿已经无救,脸都白了几分。

    “张大夫……唉。”

    李老爷叹了口气,说道:“恐怕你家里的钱都填出去了吧。”

    像他们这种人家,请一次张大夫就是割一次肉,便是李老爷年前卧病在床,请其他大夫都无效,迫不得已请了张大夫,一济方药,让李老爷家里都吃了几个月的萝卜。

    而到马神婆那里请神谕,多要捐钱,经过了这两个人的盘剥,能够将人宰的干干净净。

    张老伯只是叹口气。

    身体和金钱,终究是身体重要。

    “可我怎么觉得你有救。”

    苏阳打量着张老伯,伸手拿住了张老伯的脉,感知了一阵儿脉搏之后,问道:“你这双腿是不是经常麻木,走上一两百步之后,就双腿酸疼的走不动路,必须要蹲下歇息一阵,然后就能继续走了?”

    作为一个修道者,本就比寻常大夫要敏锐的多,就像是寻常大夫仅仅望闻问切,而苏阳在把脉之时,内息运转,近乎是直视肺腑。

    “对啊。”

    张老伯看着苏阳,如同看了一缕阳光。

    “你这病可以治啊。”

    苏阳捏着张老伯的脉,再三确认自己的诊断,也确认这张老伯并无其他毛病,说道:“这就是寒邪入侵,风寒湿邪阻络,致使气滞血瘀,血气难通,使得腰腿疼麻。”

    苏阳把脉之时,觉察这血液到了腰部似有阻碍,知道这病症就在腰部,只要将腰部的病症除去,应该便能药到病除。

    让张老伯趴在桌上,苏阳伸手按着张老伯的腰,对着腰关节不轻不重的推拿几下,帮助张老伯疏通经络,而后更将针刺入到了环跳、承扶、殷门、委中、阳陵泉这五个穴道,以泻风邪。

    “感觉如何?”

    苏阳拔针之后,让张老伯自己伸腿踢脚。

    李老爷就在一边看着,见这张老伯腿脚有力,一时竟似回到壮年一般。

    “这就好了?”

    李老爷难以相信,眼前这小苏真是神医?

    “暂时好了。”

    苏阳喊了孙离上来,依照药方,给张老伯开了麻桂温经汤,补肾壮筋汤,又开了两副膏药,分别贴在了张老伯的后腰,以及脚底的涌泉穴上。

    “膏药明天再来换一副,这麻桂温经汤,补肾壮筋汤回家便熬上喝了,今后只要保护好腰,应该不会反复。”

    苏阳将药交给了张老伯。

    “这这这这……”

    张老伯嘴唇颤抖,伸手接过了苏阳开的汤药,眉头紧皱:“这……便算是张大夫拿不准病,这马神婆总不会说错……这马神婆可不会说错……”

    之前听到张大夫和马神婆说腿无法治好,张老伯只是难以接受。

    此时被苏阳推拿针灸,膏药贴上,再开了几幅汤药,让他难以相信。

    马神婆能错?

    “马神婆怎么就不会错?”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这治病就如此简单,拿准病症,对症下药,让他挺有成就感的。

    “马神婆可不会错!”

    李老爷连忙说道:“我们可不能议论她。”

    言语中带着惶恐,李老爷左顾右看,生怕这话被旁人听到,传到了马神婆的耳朵里。

    “马神婆很厉害?”

    苏阳附耳过去,小声问道。

    他倒挺好奇这马神婆有什么灵异,居然能够让李老爷这种沂水县的中等家庭,如此惧怕。

    李老爷左右看看,小声的告诉了苏阳一些事情。

    沂水县城曾经有一大户人家,是此地的首富,人称贾员外,这贾员外来往进出都有奴仆扛轿,丫鬟撑伞,日子过的甚是红火,而他到了城隍庙中,马神婆说他前世作孽多端,不应该享有这么大的福分,让他将家产捐给城隍庙,以赎天谴,贾员外勃然大怒,让奴仆将马神婆打了一顿,当时马神婆就说了神明发怒,烈火焚身当水死,没过两天,贾家失火,一场大火将宅邸烧的干干净净,打了马神婆的奴仆们为了躲避火焰,跳入到池塘里面,活活憋死,也应了烈火焚身当水死这句话。

    贾员外当时正在县令那里,躲过了一劫却也卧病在床,现在全仗一个侥幸逃脱的妾室照顾,只是这妾室和贾员外毕竟要有吃穿用度,也是出于无奈,这妾室倚门卖花,贾员外也以这夜合之资度日。

    沂水县城的首富落得如此下场,大多的百姓自然相信有神谴,便算是一些人不认为这是神谴,认为是马神婆术法所为,却也不敢宣之于口。

    “哦……”

    苏阳这才知道马神婆的能耐。

    “马神婆说了不少话,全都应验了。”

    李老爷小声说道:“这都是有鬼神昭鉴,而像我们说的一些话,马神婆可能都会知道,她说是神告诉她的。”

    这神也太闲了吧。

    苏阳心中暗道,觉得这马神婆不像个正人。

    “说的太多了,别议论了!”

    张老伯连忙劝住,生怕马神婆降罪。

    “不说了不说了。”

    李老爷连忙打住,拉着张老伯说道:“你现在没钱,这药钱我就先给你垫上,你若吃了管用,一定要多介绍人过来。”

    “一定一定。”

    张老伯连忙称是。

第三十二章 神魂出窍

    观心脏为赤龙,观肝脏为青龙,观肺部为白龙,观肾部为黑龙,观脾脏为土龙,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脾属土,五脏为五行,五脏为五龙,苏阳躺在床上,运转了五龙蛰法,此时此刻,神元气足,正是可以尝试神魂出窍之时。

    这一套神魂出窍,唤作御五龙法,当年陈抟老祖在武当山修行,为五条龙开释道经,讲解阴阳至理,五条龙为了报答陈抟老祖将龙的服气蛰法奚以传授,而后更是在太华山找到洞天福地,顷刻间将陈抟老祖从武当山带到了太华山,待到陈抟老祖回过神来,五条龙夭矫而逝,之后陈抟老祖细思神龙变化之妙,才创造了这套妙法。

    苏阳双眼睁开,五龙蛰法全然应用,红光紫气隐现眼眸,而后非常自然的,苏阳神魂跳出了躯体,周围的视界即刻变得有些不同。

    回过身来,苏阳能够看到自己的躯体盘膝在床上打坐,,一呼一吸仍旧是按照五龙蛰法,但此时此刻,就像是冬眠的蛇。

    “平常人神魂出窍之后,血气就会衰败,如果魂魄长时间不回体内,身体也会死去,我倒是和他们不一样。”

    苏阳知道,这都是五龙蛰法之妙,便算是神魂出窍,长时间不回来,躯体不坏不死,便如冬眠一般,而依照五龙蛰法,躯体仍旧在汇聚真气,待到神魂回归之时,更有补益。

    心念一动,五龙之气在周身运转,苏阳双脚离地腾空,直接便穿破了房顶,漂浮在半空中。

    神魂无形无影,更是不被常人看到,也能够不被凡间物质影响,穿墙过顶,只是等闲。

    “出入无形,往来不测。”

    苏阳脸上都是笑意,双手张开,借着迎面而来的风便在半空之中漂浮,片刻之后,运用御五龙法,神魂在宅院上空上下飘飞。

    御五龙法不仅是神魂出窍秘术,更是无上妙法,神魂应用,以五脏五行之气,能得神龙变化之妙,离地腾空,曲折变化,顷刻间神游千里,更有五龙五行气,护持左右,攻防一体。

    不过这种状态,确实容易动邪念,想要潜入别人家中,偷听一些闺房秘话,或者潜入女子香闺,大饱眼福……

    在这种邪念丛生的时候,苏阳便立刻止住,进而回归到了躯体之中。

    这会儿五龙蛰法产生的真气立刻蕴养神魂,让苏阳这神魂的消耗几等于无。

    神魂出窍这一关,终于破了。

    苏阳自察身体,体内的真气潺潺,在十二正经,诸多窍穴之中流动,同时这一呼一吸,自然有天地元气进入体中,两相和合,蕴养神魂,使得神魂越发茁壮。

    遍查周身,全身上下并无不妥,如此苏阳才放下心来。

    “吱呀……”

    外面的门打开了。

    苏阳睁开眼睛,明白现在是卯时了。

    孙离每天在这个时候便起床忙家务。

    苏阳站起身来,靠在窗边,看孙离今日粗布麻衣,起床之后便到了水井旁打水,而后去伙房将水烧上,再拿起扫帚扫地,洒水,浇花,去前堂打扫。

    “掌柜的,你醒了。”

    待到孙离回到后院的时候,看到苏阳站在院中,连忙将洗漱的送了过来,然后去苏阳的房中打扫,叠被整床。

    当大爷的日子真不错。

    苏阳一晃一晃的走到前堂,同人堂开始了新一天的开张。

    “掌柜的,饭来了。”

    孙离将饭菜送到苏阳面前,说话带着有一点雀跃。

    “今天你挺开心啊。”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感觉今天孙离和平常有所不同。

    “掌柜的……”

    孙离坐在苏阳身前,伸手捋着自己辫子,带着期盼说道:“掌柜的,今天是城隍庙会,沂水这边的百姓们都往城隍庙那里去,那边还搭了一个戏台,请的是有名的戏班……所以我想支些工钱,请暇一日。”

    请假逛庙会啊!

    “去吧。”

    苏阳直接准假,从怀里面掏出了一点碎银子,说道:“想买什么只管买。”

    孙离伸手接过了钱,笑的两只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对了,今天要唱什么戏?”

    苏阳边吃早餐,边问道,如果有些前世熟悉的戏曲,不妨去听听,反正也没什么生意。

    “白蛇传。”

    孙离笑道。

    “……是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那个?”

    苏阳记得红楼梦里面,解释白蛇传是这个。

    “是白蛇妖和青鱼怪两个人为祸许宣,最终被法海永镇雷峰塔的故事!”

    孙离笑嘻嘻的说道:“这段戏很好听,听说这个戏班的白蛇,真的就用一条大白蛇呢,和其它戏班的不一样。”

    白娘子传奇!

    苏阳来了兴趣,问道:“他是怎么唱的?是不是这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这种调?”

    “不是。”

    孙离摇摇头,诧异的看着苏阳……白蛇传还有其他版本的唱法?

    “不是也没关系,我也去看戏。”

    苏阳快速扒拉几口饭,将饭碗递给了孙离,看着孙离到后院洗刷,连忙修整一下,将八卦袋贴身放好,再倒出一把碎钱另外存放,拿起门锁,将后院的各个房间全部锁上,等到孙离收拾好,两个人一并来到前堂,就要关门赶庙会。

    “掌柜的且住。”

    一人匆匆而来,连忙喊住苏阳关门。

    苏阳转过脸来,看此人年约三旬,身体健壮,脸有沧桑,身上穿的倒挺华美的,应该是个商贾。

    “你也没病啊。”

    苏阳看他神气,找不到一丝病气,伸手继续关门,说道:“要出诊的话,你便去永济堂,长春堂,百草堂,元康店,青囊堂,正泽堂,里面坐诊大夫,出诊大夫一筐罗……”

    打定主意要去庙会,苏阳就不招待了。

    “掌柜的且住。”

    商贾连忙拦住苏阳,平了两口气,说道:“我来这买一副通经散。”

    “哦?”

    苏阳停住了手,打量着商贾。

    通经散有另一称呼,叫做堕胎药。

    “多久了?”

    苏阳问道,这药开不对容易要命。

    “两个月了。”

    商贾老实交代。

    两个月应该不会要命,苏阳推开门,让孙离进去抓药,这通经散如何搭配,孙离自是晓得,打开百眼柜,在里面将大黄,红花,附子之类的药抓出,称量。

    “干嘛不生啊。”

    苏阳看商贾,说道:“看你也不像是养不起孩子的……莫不是这药下的不是你孩子?”

    苏阳怀疑他在害人。

    “是我孩子。”

    商贾面有得色说道:“只不过吃药的不是我媳妇。”

    像这等韵事,商贾并不避讳,说出来还挺得意,就像是在跟苏阳炫耀一样。

    “……滚!”

    苏阳面色一冷,止住孙离,不让她继续包药,伸手指着商贾的鼻子,怒骂道:“像你这种玩意,根本不配用老子的药,赶紧滚,老子不要你那脏钱!”

    跟谁炫耀呢?

    拉着孙离出来,苏阳果断的将门锁上。

    有种做出这事,有种你把孩子给养了啊,你这不欺负老实人嘛!

    “嘿,你这郎中不识好歹……”

    商贾一手抓着苏阳的衣领,另一只手就准备打来。

    “来来来。”

    苏阳将脸伸上去,指着自己的脸皮,说道:“往这打,打完之后咱们俩去见官老爷,想你这种人,至少杖九十。”

    这话一说,让商贾丝毫不敢动弹,他所做的事情确实不能见官,而九十棍打下去,基本上是要命的,并且见官之后,足以让他妻孥难顾,事业成灰。

    “砰!”

    苏阳一拳砸在商贾的鼻子上,直将他打的鼻血横流,眼泪都窜了出来。

    你不敢打,我倒是敢打。

    “别打了。”

    孙离将苏阳拉开,说道:“犯不着跟将死的人一般见识,我们还是快去看戏吧。”

    一边说,孙离一边拉着苏阳,两个人舍下商贾,直接便离开了这里。

    “他没暗疾啊,你怎么能说他快死了呢?”

    苏阳被孙离牵着,一头雾水,这莫非是他医术修行不够?

    孙离只是在笑,不再说这件事情。

    看着苏阳和孙离两个人消失之后,商贾捂着鼻子,鼻血和眼泪一起淌下,觉得今天来这同人堂买药,真的是倒霉,又觉自己嘴快,将这等隐秘事宣之于口,而当下,只能自认倒霉。

    从李家胡同到城隍庙会,也是一段不近的路程,不过在路途中人来人往,摊贩不少,这行程倒也不枯燥。

    古代真的是没什么娱乐活动,庙会听戏对平常百姓来说便是最大的娱乐,这一开庙会,便是几十里外的百姓都往这边赶,来凑这个热闹,待到苏阳和孙离来到庙会前戏场的时候,苏阳觉得就像是赶上了春运,人潮涌来,摩肩擦踵。

    苏阳到一旁客栈,询问是否有居高看戏的空屋,但这边的房子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订出去了。

    “呦,李老爷。”

    苏阳正失望的时候,看到了客栈三楼临窗位置,正是房东李老爷老两口,连忙打招呼,询问李老爷房间里面有没位置。

    “就我这老两口,你们也来吧,人多热闹。”

    李老爷在上面招呼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阳喊上孙离,两个人便往客栈里面走去,临进门之时,苏阳又往后随意看了一眼,突然心生警兆,适才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人,有蛇瞳。

第三十三章 神婆说媒

    苏阳进了客栈房间,和李老爷拱手寒暄,彼此打过招呼,便和孙离落座,一并看向了戏台。

    这客栈房间是一个看戏的好地方,视线好,左右宽敞,和下面挤挤抗抗,人头攒动大不相同。

    大戏已经开始,下面的人多数都抬头看向戏台,苏阳放眼过去,看到了一片后脑勺,适才从他身边经过的蛇瞳之人,再也找不到。

    途径王家庄的时候,苏阳帮助王大虎救了儿子,当时的黄氏女躯体被蛇所占,眼眸如同蛇瞳,待到蛇妖被苏阳所灭,黄氏女的眼眸便恢复原状,而适才看到的那双眸子,和黄氏女的眼眸太像。

    “唉,许宣入套了。”

    李老爷看着台上的戏,张口品评。

    这《白蛇传》他们都已经看了很多次,但每个戏班的表演,唱调都有所不同,不过这同舟避雨,借伞还伞都高度相似,只是这版的白蛇传刚唱,便表述了白素贞是夫君逝世,孀居在家,表演之时也多显以貌相迷惑许宣,让两人之间少了真爱。

    看到许宣对白素贞产生感情,李老爷就声称是入套了。

    成亲的银两是库银,这银两还未花出去,许宣就摊上了案子,被官拿发配。

    “这个戏班是哪里的?”

    苏阳感觉这戏唱的真不错,字正腔圆,便是苏阳没怎么听过戏,也能够被代入故事中。

    “河南那边来的,在我们这唱了好久了。”

    李老爷说道:“他们那个戏班主姓洪,在一次寿宴上我们同桌,那家伙,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戏班能在这吃得开,多数还在这班主的嘴上。”

    “做生意嘛,要的就是宣传。”

    苏阳笑道:“三分做,七分说。”

    “什么三分做,七分说。”

    李老爷不同意这个观点,说道:“要做生意,就应该七分做,三分说,没有本事,就算是把野鸡吹成凤凰,又能怎么样?除了骗自己,还能骗到谁?”

    苏阳摇头失笑,说道:“野鸡何必吹成凤凰,野鸡不就挺美的吗?”

    两个人小声谈论几句,继续看着戏台,一会儿的功夫,白素贞已经现了真身,碗口大的白蟒蛇在台上蜿蜒流动,时不时的发出怪声,不过扮演差役的人仍旧稳健,手中拿着长刀和白蛇对戏,不多时就败北逃走。

    “这戏班也不知花了多少钱在这蛇上面。”

    苏阳感叹说道。

    “他们戏班子里面有一个人,专门养蛇,平时那人也上台唱戏,不过就是多给点工钱。”

    李老爷倒是挺了解这戏班的。

    白蛇传的这一场戏不过一个时辰便唱完了,故事到了后期,白素贞真身被识破,许宣各种想跑,白素贞便一直缠着许宣,更威胁若是许宣不从,就让这满城之人赔上性命,最终是法海给了法宝,让许宣将白素贞和小青两人镇压在雷峰塔下,许宣也看破了红尘,拜法海禅师为师,出家当了和尚。

    戏文演完,班主来前,说下一场要唱的是包龙图断乌盆案。

    如此报了之后,下面的人也开始散去,距离下一场戏开演,有一个时辰的空档,让戏班子的人修整,并且这会儿也是用饭时间了。

    苏阳做东,在这房中点了烧鸭熟食,和李老爷两口一并用过,才和孙离一并离开,到下面来逛庙会。

    庙会各类小商小贩不少,有卖吃的,也有卖各类农具,更有不少奇异花朵摆放在外。

    孙离并不在花朵这边停步,而是直接走向了卖各类农具的地方,拿在手中仔细打量,时不时的比划几下。

    “我们又不事农耕,你看这些做什么?”

    苏阳将孙离拉开。

    “可以采药啊……”

    孙离看着摆放的农具,恋恋不舍。

    两个人在这庙会上边走边看,孙离只要是看到农具类的东西,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多看几眼,而对于奇花异草,书画纸砚这种东西,则视而不见,非常淡漠的路过。

    苏阳倒是在庙会上买了两个砚台,几根毛笔,几本在书摊上淘到的医经,以及几本道经。

    “咦?”

    在一个杂货摊上,苏阳看到了一个木娃娃,形象和王家庄黄氏女拿给苏阳的几乎一样。

    眼眸看到,苏阳也没有立即往前,不动声色的看着杂货,一个个拿在手中把玩,而后慢慢往那木娃娃上面靠去,想要不着痕迹的将木娃娃拿在手中审视。

    “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不待苏阳靠近,便有一只干瘪的手将娃娃拿起,声音干哑,问那摊主。

    苏阳斜眼过去,见是一老妪,身矮貌丑,满脸皱纹,身形伛偻干瘪,双眼外凸,白多黑少,一身黑衣,一手拄着拐杖,年龄看上去有六七十岁,倒是头发丝丝如墨,不见一点花白。

    “神婆。”

    摊主看到此人,诚惶诚恐,说道:“这娃娃是一个道士在我家化缘,不小心丢下的,我看这娃娃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想把它卖了,换点钱花……”

    这个老妪,便是城中最有名的神婆,姓马,也是这城隍庙的庙官,让整个沂水县城的百姓都敬畏有加。

    马神婆捏着木娃娃,眼睛死死的看了一会儿,才抬眼看着摊主,问道:“你想卖多少钱?”

    “不敢收钱不敢收钱……”

    摊主连连摆手,说道:“神婆您喜欢的话,便将这玩意拿去吧。”

    有不少人收了马神婆的钱,之后就多多少少经历了一些倒霉事,怪异事,故此这马神婆的钱很少有人沾染了。

    马神婆一手拿着木娃娃,嘴角泛笑,说道:“我这是为你化了劫难,这东西落在你的手上,迟早要被妖邪找上门,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你将它给我,是你的福分。”

    “是是是。”

    摊主哪里敢反驳一句?只能连连称是。

    马神婆一手拄拐,一手拿着娃娃,脸上有着难抑的笑意,转身就要走,眼眸却不由在苏阳,孙离两人身上看过。

    “走吧。”

    苏阳歪头说一句,和孙离便欲离开。

    “且住。”

    马神婆拐杖一伸,拦在了苏阳和孙离两人身前,阴骘的眼眸在孙离身上打量,脸上的笑意倒是越来越浓,命令道:“你们两个,跟我到城隍殿中。”

    苏阳看了一眼孙离,见她眸中也是疑惑,虽不满这神婆态度,但仍旧平和问道:“是有什么事?”

    “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马神婆眼睛是直勾勾的看着孙离。

    苏阳又看孙离,莫非是孙离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被这神婆看出来了,心下虽疑,却征询孙离意见,说道:“如果是喜事,我们不妨一去?”

    孙离点头同意。

    马神婆当即带头,便往城隍殿中走去,她矮小伛偻,脚步却走得飞快,迈过台阶,走过正门,马神婆直接屏退上香的民众,关上了城隍殿的大门,让这诺大的城隍殿中仅有马神婆,苏阳,孙离三人。

    城隍殿中,正中供奉的是城隍,左右是文武判官,殿内东西两侧供奉的是凶神恶煞的鬼差,此时正值城隍庙会,殿内香火极浓,此时殿门紧闭,里面青烟缭绕,让这殿内都阴郁了几分。

    “不知神婆所说,是什么喜事?”

    苏阳主动问道。

    “嘿嘿,这是一桩让你致富发家,让这小女飞上枝头的大好机会!”

    马神婆先将木娃娃放在殿内一角,拄着拐杖哒哒上前,仰脸对着苏阳说道。

    “烦请说的详细些。”

    苏阳说道。

    “你们看这城隍庙中,是否缺了一位城隍夫人呢?”

    马神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今天,老身是一个保媒人。”

    苏阳眯起眼睛,打量了马神婆,又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城隍塑像。

    “城隍爷位居神职,高高在上,近来意欲寻一妻子,只要是美貌过人,黄花闺女便好,我近来也观察香客,从未见过有姑娘这般颜色的,你这貌相,也能攀的上城隍的高枝……”

    马神婆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两团红线,将其中一团红线绑缚到了城隍的脚上,说道:“今天你回去之后,便置办嫁衣,将这团丝线绑在脚上,待到子时,自然是有城隍的人前来迎亲。”

    “这恐怕是不成了。”

    苏阳直接拒绝,说道:“她嫁过人了。”

    孙离跟苏阳见面的时候,可就说过,她的丈夫死了。

    “小子焉敢骗老身?”

    马神婆将这一团红线扔到苏阳身上,怪声说道:“这姑娘玉洁冰清,是瞒不过老身的眼睛,回去之后,你便置办嫁衣,将这红线绑在她的脚上,今夜子时,我们城隍爷便去迎亲。”

    “呼……”

    苏阳深呼吸一下,第二次忍了这神婆无礼,看向孙离,询问她的意见。

    孙离对苏阳微微摇头。

    好!

    苏阳张口念诗,说道:“奉劝世人休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心正自然邪不扰,身端怎有恶来欺?这白蛇传是给城隍唱的,那这戏文之中所说的诗句他倒是听不明白,因为她长得漂亮,便想要强取回家,丝毫不顾这人间礼法,天庭条律啊。”

    手中将丝线揉成一团,扔在一边,苏阳左手上前,瞬间就锁住了马神婆的咽喉,右手对着马神婆的两个门牙一掰,将这两颗牙齿直接掰下。

    会不会说话?

    有没有礼貌?

第三十四章 我无死籍

    两颗牙齿,掰的神婆口中淌血,脸皱的像是一团菊花。

    “你敢骂城隍?”

    马神婆口中含糊不清,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这门牙被掰断的疼痛,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骂他又怎么了?”

    苏阳将马神婆扔在地上,说道:“能以色相强娶民女,这命令若是城隍所下,那便是城隍昏庸荒诞,这命令若不是城隍所下,那就是他识人不明,让他的庙官肆意妄为。无论哪一种,都该被骂!”

    此言一出,整个城隍殿内阴风呼啸,青烟在殿内盘旋不定,吹的纱纸抖动作响。

    孙离见此,左顾右盼,看着周围。

    “你……你……”

    马神婆盯着苏阳,咬牙切齿一阵之后,说道:“你就不怕城隍爷降罪给你?”

    “哈哈哈哈……”

    苏阳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说道:“聪明正直为神,有错误及时纠正,这是聪明,发现错误并不护短,这是正直,有这两者,才能称作是本地的城隍,若没有这两点,不过是山林野鬼,我大好男儿,岂惧这山林野鬼?”

    比口舌能耐,苏阳真不怂她,只要自己抓住一个立足点,就能怼回去。

    现在苏阳要辨的,就是想要强娶孙离的城隍究竟配不配有这个位置。

    若是城隍发现错误,不护短,惩处马神婆,那他能算是神,也配得上城隍的职位,但若是他不更正,继续这样下去,那和野鬼没什么差别,苏阳不仅不怕,还敢打。

    “你敢说城隍是山林野鬼?”

    马神婆沙哑声音叫道。

    “你若是断章取义,我也懒得跟你辩驳。”

    苏阳倒是淡然,从地上抓起红线,也和马神婆之前一样,直接扔到了她的身上,说道:“掰你两颗牙齿,是惩你乱说媒,配**,你若再继续这样,接下来就不是两颗牙齿了。”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里面的牙便包含了媒婆,而配**的媒婆更是该杀,只是当下还不是时候。

    马神婆的脸一直都疼的扭曲。

    疼痛在现代的时候被分为十二级,例如阑尾的疼痛被认为是十一级,分娩的疼痛被认为是十二级,但是除了这种疼痛之外,有一个被认为是天下第一痛的,是三叉神经痛。

    三叉神经是面部最粗大的神经,管理着整个面部的感觉信息,这神经三叉分别是眼,上唇,下唇。

    苏阳掰扯牙齿,就是这三叉神经的扳机点,刻意暴力的掰断了马神婆的两颗牙齿,也让这断裂处压住了神经,此时疼的可谓是全脸麻木,一时连话都说不出了。

    走到一旁角落,苏阳将木娃娃拿出来,责问马神婆:“你买这东西,为什么不给钱?”

    这木娃娃究竟有什么作用,苏阳挺好奇的。

    马神婆闭眼合目,口中嘟嘟囔囔似是在念咒语。

    作死!

    苏阳抬手,意欲将这木娃娃扔在马神婆的脸上,打断她这一连串的念咒,但这手举在半空之中,突然便觉一股大力将手牢牢锁住,回眼看时,只见这城隍庙中的武判官不知何时从泥坯里跳了出来,双手拿着苏阳手腕。

    与此同时,这殿内阴风阵阵,文判官,各个衙役也都在殿内显形,一时间这城隍殿内如同夜间开府,骤然的活了过来。

    “大胆凡人,在这城隍诞辰,庙会之时,胆敢对城隍不敬!”

    “居然敢在城隍庙中撒野!殴打庙官!”

    诸多衙役一并上前,拿着苏阳的手,钳着苏阳的腿,将苏阳整个人便在这大殿之中拿着。

    文判官在一旁翻录律令,生死薄,说道:“无知凡人,大言骂神,今天我便削了你的福禄,减了你的寿命!”

    “哦?”

    苏阳本欲直接挣开,此时看到生死薄,倒是暂且稳住,他倒是也想看看,像他这种身穿者在这世界应该算什么,生死薄上是否有名姓。

    “怎么会?”

    文判官喃喃说道:“这沂水县中百姓名录都在此中记载啊。”

    翻了一遍生死薄,居然并无眼前之人,让他非常奇怪,又翻看一下眼前之女,在这生死薄中也没有丝毫记载。

    “撒手!”

    文判官立刻叫道,一个可能是有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有异,他们这一县生死薄中没有记载的人,不是已经脱离死籍的仙人,便是记录在另外生死薄上的大能,无论哪一种,他们这些小杂鱼都惹不起。

    文判官的提醒终究慢了一步。

    苏阳默运五龙蛰法,真气汹涌而起,红光自眉心骤现,紫气絮绕全身,不待真气涌动,这眉心红光,周身紫气刚一现身,便已经让周围的阴差鬼卒怪叫离去,手中拿着苏阳手腕的判官只觉双手一痛,阴灵被冲,原本如同实体一般的他此时飘飘摇摇,站立不住。

    “上仙止怒,上仙止怒。”

    文判官连连拱手,说道:“凡夫俗子,没有法眼,不知上仙莅临此地,万乞原谅则个,今后我们城隍必然备上厚礼,登门赔罪。”

    絮绕在城隍殿中的青烟在此时也顿时飞散。

    城隍此时是直接缩起来了。

    “厚礼?”

    苏阳眉头一挑,问道:“多厚啊?”

    文判官看向了城隍塑像,回头赔罪说道:“尽我们所能所有。”

    惹到上仙,他们实在吃罪不起。

    “唉……”

    苏阳长叹一声,看着城隍大殿。

    刚想要和他们轰轰烈烈的斗上一场,试一试郑雄的判官笔法,自己的御五龙法,这些鬼卒判官居然认怂的这么快,让苏阳有一种长剑空利,群雄束手的寂寞感。

    “上仙,这庙官不识好歹,冒犯了您,便交给您处置了。”

    文判官再次说道,起身一跳,便回到了泥塑之中。

    寂寞啊。

    苏阳负手感叹,低头看向了适才念咒的马神婆,手中拿着木娃娃,问道:“这木娃娃是做什么的?”

    马神婆双眼盯着苏阳,嘶声说道:“你既然将这东西都拿到手了,又何必明知故问?这东西当然是收束生魂用了。”

    将魂魄收起之后,可以用来炼制法宝,用以迷惑,幻化,变小变大,追踪索敌等等妙用,而这木娃娃便是收束生魂的宝贝。

    “怎么用?”

    苏阳不耻下问,像这种玩意,在玄真玉册,秘法要诀中都不曾记载,是他那便宜师傅都不知道的。

    马神婆“不着痕迹”的继续往后退去,一边给苏阳说了咒语,说道:“这都是近来蛇妖迷惑生魂所做,我只是偶然知道的。”

    偶然知道的?

    “怎么个偶然法?”

    苏阳又问道。

    马神婆在往后退,终究是握住了门槛,脸上露出笑容,怪笑两声,说道:“不怎么偶然,我的丈夫便是个蛇妖,他将这些告诉我的……你们两个,我已经记清楚了你们的面貌,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让你们两人和贾员外一样,女的依门卖……”

    话未说完,马神婆满嘴剧痛,这三叉神经痛足以让她脸皮发麻,痛的几乎晕倒。

    “你们等着!”

    马神婆立起身来,伸手按着大门,对苏阳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但是我会让你们在沂水县没有立足之地!”

    苏阳盯着马神婆,问道:“你是要用世俗的力量,跟我们两个过不去?”

    “不错!”

    马神婆面容扭曲,憎恶叫道:“但不仅是世俗的力量……”

    马神婆缓缓的推开了大门,在这大门外面是香客,苏阳便是想要杀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至于阴神邪法,在这朗朗大日之下也施展不开。

    “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孙离看着马神婆的方向,皱起眉头,这样的一个老太婆若是出去,不知道要给他们惹多少的麻烦。

    “不然呢?我总不能把她杀了吧,这样要偿命的。”

    苏阳跳到了神坛上面,立足到了城隍塑像之前,看这城隍塑像身高两米多,外面镀了一层黄金,伸手敲敲,里面应该是铜。

    运起五龙蛰法,苏阳双手将这城隍像搬了起来,卯足力气,对着马神婆便扔了过去。

    只听一声呼啸响,马神婆警戒的转过脸来,看到的是城隍像径直向她飞来,轰的一声,直接变砸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骨骼全废,五脏全毁,临死之前看着苏阳拿着娃娃,口中在默诵她适才传授的咒语,只觉这身死气散的一瞬间,魂魄便被抽走,直接进入到了娃娃里面。

    “马神婆在我们沂水县作威作福,贪昧城隍庙的银子,祸害贾员外一家……各种罪行,罄竹难书,今日城隍知道了此事,显灵将她收了!”

    迈步出门的苏阳大叫说道。

    外面的人都是信徒,看到城隍像从里面飞出,直接将马神婆砸死之后,便已经跪地烧香烧纸,此刻又听到苏阳如此说,更是坚信不疑。

    往日这马神婆在城中作威作福,让老百姓敬畏有加,生怕惹到了她,使得自己遭逢灾厄,现在城隍将马神婆收了,让他们只觉得苍天有眼,报应始灵。

    苏阳也在呵呵直笑。

    如果是直接杀了马神婆,必然是惹上官司,而用这种法子,倒是避免了和官员打交道。

    苏阳只想过平静的修仙日子。

第三十五章 关门出诊

    城隍神像,千钧之重,从殿内飞出,又正砸马神婆。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这就是城隍显灵,没什么说的。

    就算是在附近看戏的县太爷来此看了,也说不出别的,着令差役查这城隍庙中财产,将马神婆贪昧贾员外的财产全部归还,将跟着马神婆做事的一干人等抓入监狱,严查法办,又看城隍神像有所破损,当即就召集匠人,准备重新再打造一个城隍塑像。

    经此白日显灵一事,城隍庙中香火鼎盛,人声若沸。

    苏阳和孙离两个人回到了客栈里面,李老爷包的是全天,但因为城隍显灵一事,此时带着妻子前去上香,倒是将这房间腾给苏阳和孙离两人看戏。

    “掌柜的武功高强,能辟鬼神,实在让人感到安心。”

    孙离眼眸盈盈如水,清澈的倒映着苏阳的模样。

    “鬼神的本事因人而异,你若是强势,他敬而远之,你若是弱了,他倒是要欺负你,我也是暗自打气,方能如此。”

    苏阳手中拿一干果,塞入口中,说道:“至于武功高强就不用提了,我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

    孙离笑吟吟的看着苏阳,问道:“那掌柜的是如何能够将城隍塑像投掷出去呢?”

    将城隍像请回去的时候,可是有十多个人一同出力,才将塑像放回原位。

    “我天生神力。”

    苏阳说道。

    两个人在闲聊说话的时候,下午的戏终于是开场了,这一场戏是《乌盆案》,讲述的是刘世昌被人所害,尸骨被铸成乌盆,卖给了一个孤寡老人张别古,乌盆中冤魂对着张别古诉苦,张别古带着乌盆前去寻找包拯,最终由包拯将真凶缉拿。

    这个戏码苏阳在现代就知道的清清楚楚,此时看到上面拖拖拉拉不入正题,不由就看不下去,见孙离在一旁看的入神,苏阳便拿起在书摊上面淘到的医经,道经阅读了起来。

    这本医经上面,多数都是民间偏方,用的都是日常生活中能见的东西,治疗疾病,甚至治疗那些罕见怪异的疾病。

    戏唱了过半,李老爷夫妇回来了,苏阳收了书籍,和李老爷寒暄几句,李老爷笑道:“今天县令将查抄马神婆的钱送还给了贾员外,这贾员外原本是卧病在床,依靠妾室夜合之资度日,现在这钱还回到他身上,那可真是十八层地狱的苦鬼,一下子到了三十三天,今后贾员外的日子又好过喽。”

    苏阳呵呵一笑。

    “你傻笑什么啊。”

    李老爷说道:“赶快回家收拾一下,去贾员外家里治病啊!这贾员外常年卧病在床,没钱治病,你若是能将这个病给拿下,那你就在这城中一举成名了!”

    现在的贾员外就是城中人人议论的焦点,之前因为马神婆,贾员外落得什么下场,大家有目共睹,现在马神婆被神所诛,县令将家产归还贾员外,若是哪一个大夫能够给贾员外治好病,那这个大夫顺带着就出名了。

    “这家的门槛高了,我在这城中又没名声,上门行医,恐怕要被赶出来呀。”

    苏阳说道。

    人都是势力的,得势的时候叠肩而来,失势的时候掉臂而去,现在的贾员外府,恐怕已经围满了人,像他这种没什么名声的大夫过去,少不了要受到各种冷嘲热讽,苏阳也想虎躯一震,让这些人另眼相看,但贾员外都不认识他,根本就不会给他显身手的台阶啊。

    不去也罢。

    “你就是懒。”

    李老爷摇头无奈,说道:“看你们两个过日子,总怕你们将这好日子给过没了。”

    苏阳哈哈一笑,说道:“这您就放心吧,我这日子越过越滋润。”

    闲聊一阵儿,苏阳和李老爷两个人看向戏台,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铺垫,包公终于是和乌盆中的冤魂碰面,而后一通操作,将疑犯夫妇拉到了衙门,女的已经认罪,倒是男的死咬牙不认,包公大刑伺候,直接将此人打死。

    戏文演完,也到了散场时节,今天李老爷因为马神婆伏诛一事,心情爽快,就在这客栈里面摆了一桌,也不拘男女不能同坐的规矩,李老爷的夫人,孙离一并坐上,吃吃喝喝,直至戌时,方才酒宴散场。

    天色已暗,路不好走,李老爷也喝的晕晕沉沉,苏阳便雇了一辆马车,将李老爷夫妇送回家中,方才跟着孙离一并回去。

    一夜无话。

    苏阳躺在床上修炼五龙蛰法,待到卯时,孙离推门开始工作的时候,苏阳也准时睁眼。

    “掌柜的早。”

    孙离给苏阳打招呼,递上来了洗漱用品,待到苏阳洗漱过后,便进苏阳房间铺床叠被,打扫卫生。

    “孙离。”

    苏阳突然问道:“昨天神婆说你是个……”

    马神婆言之凿凿的说孙离冰清玉洁,而苏阳虽学医术,但这种一眼分辨是否纯质的本事还是欠缺。

    正在房间里面打扫的孙离似是顿了一下,说道:“我还未曾嫁到地方,男方家的人遭遇到了仇家,据说都死光了……这亲事我本就不喜欢,嫁人之前也因此跟家里闹翻了,现在是无处可去。”

    略略的说了两句,孙离情绪低落,将房间打扫干净之后便回到了自己屋里。

    原来和佟湘玉差不多啊。

    苏阳心中明白,又问道:“你老家在哪里呢?”

    孙离在房中闷了一阵儿,说道:“金陵。”

    眼见孙离情绪不高,苏阳也就不继续追问。

    到了前堂,将药房的门给打开,手中抓着一本昨天淘回来的道经,细细观看。

    这一本道经叫做《灵宝天地运度经》,讲究天地灵宝运度,有大阳九,大百六,小阳九,小百六,讲述的是天灾荒年均是天地运度的缺失,故此神道设教,以补天地不足。

    这道经里面许多东西,和苏阳所知相近,而有些言论却又大谬,不过苏阳作为一个现代人,看这些古代书籍都抱着辩证的态度,看过,了解,今后自己慢慢分辨,考察。

    一个上午,一点进账都没有。

    “唉,你说这是什么事!”

    李老爷摇着扇子,坐到了苏阳跟前,自己倒了一碗菊花茶,咕咚咕咚的喝下去,说道:“这贾员外,昨天才将家产都给收回,当着满城士绅的面,言称要将自己的妾室扶正,谁知道这妾室晚上就悬梁了,贾员外喝了张大夫的药,病情已经有所起色,看到妾室悬梁之后,趁人不备,一头就撞在了柱子上,两人双双归了阴曹。”

    苏阳听到这件事情,也不免一叹。

    两个人的感情共过患难,定然是真的,只是这贾员外拿回了家产,身份便不一样了,这妾室自觉不洁,怎们能跟贾员外在一起?悬梁自尽,在当今这年代很容易理解,贾员外干脆利落的跟妾室而去,丝毫不顾自己的万贯家财,这感情足以让人叹息。

    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到了阴司会如何。

    “他们两个的尸体谁收容?家产又如何处置?”

    苏阳问道。

    “县令知道了两人的事情,将两人合葬,剩下的家产要以这两人的名分为沂水县修桥铺路。”

    李老爷感叹这命运无常。

    “如此也好。”

    苏阳说道:“为两个人积了阴德。”

    就在两个人说闲话之时,前几天找苏阳治过腿的张老伯来到了这里,舍弃了之前的拐杖,走起路来也是龙行虎步。

    “老伯的腿恢复的不错嘛。”

    苏阳将张老伯迎进来,伸手为他把脉,感觉脉搏稳定,血气通畅,之前腰间的病症已经好了,今后只要注意养护,就不会有事。

    “我的腿真没事了?”

    张老伯喜笑颜开,一拍自己的腿,说道:“这马神婆装神弄鬼,害得我真以为这腿没救了,城中吹嘘最厉害的张大夫也徒有虚名,连我这个腿上的症状都拿不住……”

    前不久的张老伯,真以为自己后半生要在床上躺着了,现在病症被苏阳治了,张老伯便觉得这张大夫浪得虚名。

    “小苏啊,医术是有两下子,就是太懒了,不愿意走街串巷的吃苦,整天就在这院内,我看的都着急。”

    李老爷摇着扇子,跟张老伯说道。

    “这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脾气的。”

    张老伯笑道:“不过今天要劳烦苏大夫跟我走一趟了,我有个朋友在沂水乡下,近来病了,许多大夫去看了,都没有治好,我想带着苏大夫你一并去乡下看看,我已经给朋友说好了,出诊费八钱银子。”

    “既然老伯已经说好了,我便跟着去乡下看看。”

    苏阳听到后,笑着应承。

    这张老伯倒是够意思,直接将生意都谈成了,半两银子的出诊费,比起城中有名的大夫是便宜了点,但比起没名的大夫可贵的不少。

    “好。”

    张老伯说道:“你赶快收拾收拾,我去租马,即刻出发……现在这时分,天黑之前我们还能回来。”

    苏阳连忙应承,待到张老伯走后,招呼了一下孙离,让孙离帮忙收拾药箱,备上医药,拿上银针,确认没有忘记东西,便将店铺的门掩上,嘱咐孙离看好门户,跟着张老伯骑上了马,出门出诊。

第三十六章 都是主角

    午后出行,日朗天青。

    随张翁出诊兰庄,穿根盘壑,见绿树成荫,青石叠立,水流淙淙,浑然一黛……

    “前面就是了。”

    张老伯骑马在前,对着苏阳叫了一句,打断了苏阳想要写一篇游记的文思,长长的舒一口气,苏阳感叹这古代的绿化是真的不错,他想要写篇作文都是绿的。

    过了山弯,苏阳顿觉这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农人的土地杂乱拼接,山渠中的水引入到了土地中,不少巨大的山石横在农田之中,也让农田形状更加古怪,不少农人此时都在地里忙碌,山上砍柴。

    “就在前面不远了。”

    张老伯对苏阳指道:“你看那边一排青瓦房,就是兰家。”

    苏阳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来晚了,在这青瓦房的前面停有一辆马车,而马车上的标志是沂水名医,永济堂张大夫的车子。

    待到苏阳来此,正碰到了兰家长子送张大夫出门。

    “你便是同人堂的小苏大夫?”

    张大夫身体矮胖,一身华衣,看到苏阳和张老伯两个人来此,刻意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但奈何身体矮小,虽然歪眉斜眼,但要看到苏阳的脸,还是要让这张大夫仰头。

    我也没得罪你吧。

    苏阳看到这种态度有点莫名其妙,老子开主角的嘲讽光环了?一见面就过不去?非要嘲讽老子一下?

    “你倒是很有胆识,胆敢一个人到莒县进购药材。”

    张大夫看着苏阳,说道:“真是为了钱不要命,这莒县路上可有抢匪,若是药材卖完了,到我这里进购就是了,要价不高……不过你啊,这药材恐怕要在家里长霉喽。”

    嘲讽完了苏阳,张大夫从苏阳身边昂首就走,他看不惯苏阳的原因,便是苏阳的进货打破了他的垄断,并且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头,不过他对苏阳也挺放心的,因为他几乎卖不出去药。

    “张大夫。”

    苏阳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很穷困,是沂水县的穷人,遇到了一个道士相面,他说你能够做大夫发财,对吗?”

    张大夫看着苏阳,很是惊讶,这是他未发家之时的秘事,不知苏阳怎么就知道了。

    果然……

    你也是主角。

    聊斋中有一篇目,唤作【医术】,说的便是沂水县有一个穷人,遇到了道士相面,道士说他能够做大夫发家,但是这人却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却仍旧按照道士的吩咐做了,前几年很困苦,等到太守咳嗽病重,要各县派出名医的时候,他被强行推上去,在路途中也患了咳嗽病,吃不起饭,到了一农户人家,看到了洗菜水,端起来就喝了,而这洗菜水恰好就治咳嗽。

    凭借这一点,他治疗了太守的咳嗽,从此以后成为名医,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也自那以后,他医术突然就“精湛”起来,但凡是找他看病,他都能药到病除。

    苏阳手抓着张大夫的手臂,手指悄然用力,按在了张大夫的孔最,内关两个穴道。

    这两个穴道被苏阳一按,张大夫顿时感觉胸闷欲吐,上不来气,双眼翻白,几乎都要晕倒。

    “你做什么鬼把戏。”

    张大夫愤然收手,脱离了苏阳的手,这才感觉胸闷欲吐,上不来气都减轻了许多。

    “我只是轻轻的按了你的穴道。”

    经此一下,苏阳就试出了这张大夫的虚实,笑道:“这大夫的钱可都关乎人命,你或许有几分巧运,撞了造化,成了名声,不过这并不足让你一直欺世盗名下去……早点滚出杏林吧。”

    不识字的人能成大夫?

    苏阳在这世界也逛了不短的时间,知道这些大夫们的口头话,治好病了,是他的医术高绝,治不好,那就是命数使然,也正是如此,才敢让他妄为施手。

    “你……”

    张大夫看着苏阳,这巧运,撞了造化这等词汇,几乎是说中了他的肺腑,让他一时恼怒至极,说道:“老夫行医多年……”

    “行医多年你怎么治不好自己的……”

    凑到张大夫耳边,苏阳小声的说出了他的讳疾。

    听到苏阳说出此话,张大夫脸上一阵涨青,愤然甩开了苏阳的手,回头坐进了马车里面,指使马夫,头也不回的便离开这里。

    “水货。”

    苏阳摇摇头,这样的运气大夫可当真就是在玩命,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有多少人都“命数使然”了。

    张老伯看苏阳和张大夫两个人交流几句,然后张大夫便面色涨青的走了,连忙上前询问苏阳,不愿苏阳得罪了张大夫。

    “我没得罪他。”

    苏阳说道:“张老伯,你进去找兰翁,让他务必由我看一下。”

    张大夫水的如此厉害,苏阳倒是想进去瞧瞧,看这兰翁的病症如何,张大夫又开了什么药。

    张老伯和兰家长子说了几句,便直接进入院中,兰家长子则招待苏阳进入到了客厅等候,更是给苏阳倒了一杯竹叶茶,两个人互相攀谈了几句,苏阳顺带询问了一下他家庭状况,知道这兰翁是乡里有名的人,为人慷慨,威望极高,县丞若有关乎乡里事情,也多找兰翁商议,而兰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便是眼前的人,唤作兰富,二子现在服侍床头,唤作兰贵,至于小妹则招赘了一个女婿,是一个读书人。

    “唉,我们走吧。”

    不多时,张老伯从里面走出来,对苏阳说道:“兰翁已经乏了,不想再看病了,至于张大夫,他没有开什么药方,留下的只是丸药,数量有限,也不能让你观摩。”

    苏阳无奈,适才张老伯在里面说话,苏阳听到不少,张老伯也一直帮自己说话,说自己比张大夫厉害,只是这种话说的越多,越是让兰家父子不相信,倒是让张老伯碰了一鼻子灰。

    “那便走吧。”

    苏阳跟在张老伯后面,病人都不让看,那么只能让他乞求张大夫这一次不水了,否则就算是自己冲进去,真看到了和张大夫所知不一样的病情,这兰家人也不会相信。

    两个人直接便出了家门。

    兰富一直在后面,送客送到了门外,看着苏阳和张老伯两个人骑上马准备离开,突然心念一动,叫道:“两位且慢。”

    苏阳和张老伯看向了兰富。

    “我家小妹近来身体有恙,苏大夫既然被世伯称为神医,那么自然有独到之处,不妨便去看看我那小妹,抓些调理身体的药。”

    兰富说道。

    “也好,不至空手而回。”

    不等苏阳说话,张老伯已经替苏阳答应了下来。

    苏阳又翻身下马,背着药箱,和兰富在这村中走着,直至到一处高门瓦房,由兰富进去,先和自己的小妹说话,不多时便出来,带着苏阳往里间走去。

    “雪儿,苏大夫进去了。”

    兰富在门前叫了一声,撩开门帘,让苏阳走了进去,而他却直接往外走去。

    小妹适才跟他说,这病情有些忌讳处,他不方便听。

    苏阳走进房间,看这房间里面布置的倒也清雅别致,浑然不似乡下民宅,在床角对面的墙上还歪歪斜斜写着一首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寸长。

    将这首诗里面最有韵味的“一段香”改成“一寸长”,简直就和墙上的字一样粗陋。

    那病人“雪儿”整个人都在帐幕中,连一点手都不曾外露,听到苏阳进来之后,闷声说道:“大夫请了,我这病我自己知道,左右不过歇息一阵儿就好了,是哥哥太过担心了。”

    苏阳目光在这房间内扫视,而后又看向了帐子,虽然不曾把脉,大概也猜到了兰雪的情况。

    “不过大夫既然来了,烦请大夫为我家相公开上几幅药,一则给家兄一个交代,免去他的担心,二则我家相公身体亏空,多盗冷汗……”

    兰雪小声说了他相公的病症。

    “这好办,不过是一些调理药物,都很常见。”

    苏阳拿起笔,给兰雪开了一副扶正固本,补充肾气的药方,将这药方搁在书桌上面,收了药方钱,起身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家小妹没事吧。”

    兰富在外,连忙问道。

    “让她调理一段时间便好。”

    苏阳回道,这妇人小产,只需要进补调理,不必吃药,不过这小产并不被兰富所知,苏阳也就不点破。

    闻听此言,兰富松了一口气,表示放心了。

    苏阳见此,也就和兰富辞别,回过头来和张老伯两个人骑马离去。

    路途中,苏阳询问张老伯,问道:“老伯,这兰家入赘的女婿,是不是姓王?”

    “应该是……吧。”

    张老伯骑马在前,突然听到苏阳如此问,回想一下,说道:“我记得不太清……好像是姓王,不过大家都叫他梅哥儿……呐,前面那个就是。”

    苏阳往前看去,见一少年,十七八岁,长得是英俊帅气,清奇洒脱,背上背着一捆柴火,手中捧着一本书,边走边看边念。

    锦瑟篇目的男主会是你吗?

    苏阳心中如此想,却也纵马从他身边而过,不曾多看,也没有打招呼。

第三十七章 不妖而妖

    同人堂药铺。

    苏阳将药箱扔在桌上,直接便把店铺的门给关了,坐在椅子上面,倒了两杯菊花茶一饮而尽。

    “回来了。”

    孙离走到前堂,连忙把药箱收回来,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又察苏阳神色,问道:“事情不顺利?”

    苏阳摇摇头,说道:“张老伯当时给他说了我太多好话,倒是让他越发猜疑,连面都没有见,兰家长子又带着我去看了他妹妹,那妇人小产在家,有所讳言,当然也开不了药……最后也算是卖出去了点东西,给他家的女婿开了扶阳补肾的药方。”

    孙离听到这里,捂着嘴偷笑。

    “今天倒是把张老伯给臊的满脸通红。”

    苏阳站起身来,说道:“回家之后,指不定怎么骂人呢。”

    走到前堂这边的药王画像前面,苏阳点了香,略一作揖,便将这香插在了香炉里面,说道:“整个沂水只我一个人给你烧香,只有我一个人生意炸穿了。”

    看看供奉孙思邈的,一个个都吃香喝辣,而他供奉一个韦善俊,生意居然如此低迷……这肯定不是自己懒的缘故,是信仰问题,是韦善俊不行。

    甩锅之后,苏阳跟着孙离去了后院,今天晚上孙离做的是金陵鸭子,正宗的金陵风味,苏阳闻到气味便感觉口水上涌,洗过手之后,直接便撕了一个鸭腿,感觉这肉在口中鲜美柔嫩,越嚼越有味道。

    孙离看苏阳吃的挺香,抿嘴一笑,埋头小口的吃起饭来。

    “反正生意也不行,明天你去买几个螃蟹,我亲自下厨。”

    苏阳静极思动,想要一展厨艺。

    “男人怎么能下厨。”

    孙离听了,只当是开玩笑。

    “你只管买,明天我要一展手艺。”

    苏阳打定主意了。

    孙离只能说好,两个人吃完饭,苏阳洗洗手当甩手掌柜,径直就回自己房间,而孙离则在厨房收拾,将一切打扫干净之后,方才回到自己房间里面。

    五龙蛰法。

    闭目凝神,推动五龙蛰法,苏阳很快就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冥冥漠漠。

    苏阳在沂水县城之中茫然走动,此时明月在天,街道上面仍有行人来往,迎面和苏阳冲撞而来,彼此皆不侵扰。

    “啊~啊啊啊啊啊……”

    “嗯……呜呜呜……”

    在街角一处,传来一阵阵痛哭的声音,这声音不觉便吸引了苏阳,使得苏阳立足在此人背后,眼见此人一身粗布麻衣,低着头跪伏在河边痛哭流涕。

    “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

    正在哭泣的那个人猛然转脸,苏阳方才看清楚了此人面貌,这人并非是人,而是一个泥坯土偶,和人一般大小,也穿着人的衣服,但这泥坯的脸在苏阳面前做出拟人的悲痛神情,当真是有说不出的怪异。

    我这是在哪?

    苏阳猛然清醒,举手抬足,感觉身体是个**,但是却有种种不协调的地方……这是梦。

    意识到了这一点,躺在床上的苏阳猛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从进入修行之道,苏阳已经收摄心神,纵然有时候会脑洞大开,神思飞驰,但终究是守心归静,何况又修行了五龙蛰法,除非是自我放纵,否则不会像今天这般,平白无故的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救救我的孩子……

    苏阳回忆到了泥偶的话,凝神闭目,主动进入睡眠。

    泥偶仍然在苏阳面前放声大哭,不住叩拜,苏阳蹲下身来仔细审视,看这泥偶面貌,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看到苏阳在他面前之后,放声哭泣,恳求苏阳出手,救他孩子。

    “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吧。”

    苏阳凝视泥偶,说道:“若我有这本事,自然不吝相助,若我无这本事,那我也没办法。”

    泥偶听到苏阳已经应允,立刻说道:“您定然是有本事的,您自然是有本事的,否则我也不会在此等您……”

    停住哭泣,抹干眼泪,泥偶对苏阳说起了他的过往。

    他是沂水县人,姓马,单字一个六,在这沂水县中和王氏成亲,夫妻和睦,但他无奈早逝,留下妻子一人,而妻子愿为他守节,宁死不嫁,为他立了一个泥偶,待他如同生前,冥司有感,使得他以泥偶返阳。

    “小人能够返阳,其实全是马神婆在城隍庙中一手造作。”

    马六痛哭说道:“我妻子王氏生下一子,这孩子便被马神婆给夺走了,她和一个蛇人将我孩子封入到了木娃娃里……”

    苏阳看着马六,骤然想到了聊斋篇目【土偶】,讲述的便是马生和妻子留下一个孩子的故事,这孩子属于人鬼之间,影子薄如蝉翼……

    “那个蛇人在哪里?”

    苏阳问道。

    在城隍庙会的时候,苏阳一晃眼看到了有蛇瞳的人,而后便在茫茫人海中失去了他的踪迹,是以不曾确认他的身份。

    “他就在戏班里面,伪一饲蛇人。”

    马六对苏阳说道。

    睡梦中的苏阳自然而醒。

    戏班自然是演白蛇传的那个戏班,只有那个戏班里面养了蛇,凭借那条蛇给他们这个戏班赚了不少钱,李老爷给苏阳说过,那个戏班里面有一个养蛇的人。

    苏阳本该无梦,但是夜间却做了此梦,又有泥偶呼喊救命,如此不妖而妖,想来该是上天警醒……马神婆已经被苏阳杀了,那么便将她丈夫也扭了,算是全他们夫妻恩义。

    御五龙法!

    苏阳神魂出窍,向着戏班方向破空飞去。

    沂水县的戏班虽然是河南来的,但在此多年,已经在沂水县中扎根,除去演出时间,平日里戏班便在沂水县中居住休养,洪班头这些年来也积蓄了不少银子,在这里买下了一宅院,整个戏班的人都居住在此。

    “诸位,诸位。”

    洪班头在院中大叫,喊道:“近来大家不能喝酒,保护嗓子,我们在七天之后,要到东安的羊员外家唱戏,唱的戏码都已经定下来了,是拜月亭,琵琶记,杀狗记,大家私下都多练练,这一次羊员外可是拿了大价钱。”

    听到洪班头如此说,在院中戏班的人纷纷叫好,这洪班头戏文造诣深,为人也慷慨,每一次演出之后将所得钱款分的清楚,谁多谁少,也没有人不服气,他们也都乐意在洪班头的手下讨饭吃。

    “小田,你给我出来。”

    在院中的洪班头叫道。

    院内正西的房门打开,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过分干瘪的身体,使得他脑袋显得格外大,而小腹倒是往外鼓起,听到洪班头叫他,便一路来到了洪班头面前。

    “班头,您叫我。”

    一开口就一股腥臭味道,让洪班头连连摆手,方才将这味道驱散一点。

    “小田啊。”

    洪班头年纪较长,称这干瘦的人为小田,说道:“近来你是越来越不好了,之前你唱戏,那是字正腔圆,能提的起来,也能沉得住,你看看最近你唱戏,长不长短不短,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

    小田挠挠头,说道:“我心思都在养蛇上……”

    洪班头看着小田,长叹口气,很是可惜,说道:“这几场戏你不用上了,先把身体调养好才是,现在你这开口腥臭,跟你搭戏都不成……你这口中腥臭,全身干瘪,腹部鼓起,多半就是秽气郁结腹部,应该清热泻火,旁人劝你喝药你不停,今天我已经将药买回来,熬好了,今天你先将这药喝了再回去睡。”

    说话的功夫,洪班头已经让人将药给端了上来。

    小田看到这端上来的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喝了!”

    洪班头命令道。

    小田犹豫一下,终究是将这汤药端了起来,勉为其难的喝了两口,脸色一下子就难堪了起来。

    “一口气给我喝完。”

    洪班头看小田慢吞吞的样子,伸手推着碗,让小田一口气将这汤药给喝了下去,这一碗汤药入口,小田腹中咕噜噜的便动了起来,伸手掐着喉咙,想要将这汤药吐出。

    “这又不是毒药,只是清热泻下的药。”

    洪班头扶着小田,让他抬起头来,说道:“这肚疼一阵儿,去几趟茅坑,将这火泻下来……”

    洪班头话未说完,突然止住,他将小田的头抬起来之后,清清楚楚的看到在小田的喉咙深处,有着一个白色的蛇头,一双蛇眼幽幽放着绿光,这一人一蛇的目光彼此对住。

    “嘶……”

    白蛇的蛇头向外窜出,吓的洪班头连忙后退,用手阻碍,而这白蛇也瞬间咬在了洪班头的手臂上面,只一瞬间,洪班头便感觉这手臂麻木,整个人一抽搐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有蛇……”

    一声尖叫,让这戏班里面的人全部活络起来,拿棍的拿棍,拿火的拿火,一时间明明艳艳,将这一条白蛇围成一团。

    白蛇长不过三尺,粗不过一寸,此时在地上盘旋,蛇口一张,一股腥风吹起,周围登时天昏地暗。

第三十八章 好起来了

    白蛇这嘴一张,顿时天昏地暗,吹的狂风卷起,让周围的人不辩南北东西,乱成一团,而后身子一游直接便缠上一人,向着这人的嘴游了过去。

    这是它们这一脉蛇妖的秘法,妖怪化人是一道门槛,有的走“心化”,有的走“形化”,归根结底都是要了解人,而这传自“姥姥”的秘法,能够使得蛇钻入口腔,控住心脏,以此假托人形行事,即了解人的形体,在不断打交道中也了解人心,待到化形之时,几无门槛。

    而在藏匿一道更是顶尖,只要遇人一钻,便能够隐去踪迹,此时它也正如此施为。

    浓烟黑雾之中,一支判官笔无声无息,悄然便挡在了蛇妖身前,笔势流转,神元汇聚,在这蛇妖意欲钻入人体之时,这判官笔将它捅了对穿。

    “嘶!”

    白蛇扭脸,张口一股腥风,对着来人迎面吹来,只是五道龙气惶惶而出,这一股腥风过来,如遇金石,格然而散。

    金木水火土五脏五行气交叠运转,沿着判官笔纷杳而来,蛇妖只觉身体一痛,便已经被苏阳分成两段,上下半身落在地上,蛇血在地上流淌,两者不成整体,没有下半身的支撑,这上半身只能软绵绵的趴在地上,游动都极为困难。

    “还是个成气候的妖怪。”

    苏阳收起判官笔,看着地上蛇妖。

    妖怪修行,最开始是通灵变化,能够使用神魂之力让人幻觉丛生,其后便开始御风使雨,干涉物质,拥有种种异能,这蛇妖嘴巴一张,能起狂风,显然是摸到了这个门路。

    “卑鄙……”

    蛇瞳凝视苏阳神魂,蛇妖如此说道。

    它看苏阳周身五行之气凝练,显然是有仙道上乘,而这种人,应该是极为正派,和人打架都是明打明上,出手偷袭,都要叫一声“妖孽看招”,哪里像此人,默不作声便下辣手,一个偷袭便将它打的对穿濒死……

    蛇嘴一张,吐出人言,说道:“今天我被汤药所激,本就不适,你又出手偷袭,我不服,有种你今天放过我,我们约个时间,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

    苏阳哑然。

    贵军不待我的部队展开,火炮还没有从牵引车上牵下,你就从背后下手,实在难算英雄?

    可是现在这情况,便是我给你机会,你也不善奔跑啊。

    苏阳看向这蛇妖断裂的身体,手中判官笔脱手而出,将这蛇妖的前半身给钉在地上。

    这判官笔是从铁匠铺中打造,说是笔,更像是一个尺来长的铁刺,前端打尖,后端有环,握在手中也沉甸甸的,出手就能见血。

    御五龙法展开,黑烟浓雾应之而散,戏班里的人只觉一晃眼,再看之时,见到这白蛇已经断成两段,更是被戳在地上。

    “洪班主?”

    “小田?”

    戏班中人连忙将两个人扶起,但觉洪班主此时浑身发冷,身体发僵,而小田更是身体虚弱,仅有鼻端气息。

    苏阳隔空数点,暂时止住了洪班主体内毒血,又看这小田仅是身体虚弱,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伸手对着戏班里面几人一点,传达了自己意思。

    “同人堂的苏大夫是当世神医,我们要将班主和小田送到同人堂去。”

    “对对对。”

    “我刚刚也听到了这句话……”

    “同人堂在李家巷,是临街商铺,到了李家巷一眼便能看到……”

    几个人对视一眼,连忙对着四方叩拜,直称神意,而后拉出马车,将洪班主和小田两个人放在马车上面,便往李家巷迅速赶去。

    哎呀,有生意了。

    苏阳回过头看着断裂半截的蛇妖,说道:“我有点赶时间,你把【姥姥】是谁,干什么的告诉我,顺带将你的木娃娃交出来,我便让你夫妻团聚。”

    蛇妖瞳孔中满是凶厉,凝视苏阳,说道:“果然……我就说城隍不会对她出手……不过,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个傻女人?我可是妖!”

    这……

    苏阳不由想到了马神婆那身矮貌丑的模样,傻女人这称呼叫上马神婆,当真让苏阳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嗖!”

    蛇妖身体往下一压,身如弹弓,强行挣脱了判官笔的穿刺,对着苏阳这边跃来,蛇嘴一张,黑烟浓雾毒液混合一体,腥臭难闻,对着苏阳迎面扑来。

    苏阳不闪不动,御五龙法的五条龙气在周身盘旋,这一股黑烟来此,如碰金石,根本不待起效,便已经左右散去,连同这蛇妖撞在了五行五龙气上,也是碰的一声,摔在一边,这濒死强行挣脱判官笔,口喷真元,又被五龙气一撞,蛇妖身死气散,蛇头仍然在一张一合,想要咬上苏阳一下。

    真爱啊。

    苏阳反省自己,觉得自己适才以貌相取人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蛇妖审美,恐怕和人是大不相同的。

    神魂在这戏园里面飞了一圈,苏阳找到了这蛇妖所有的木娃娃,略一检验,在这里面果然是有一孩童,介乎阴阳,不满周岁,以神魂之力毁了木娃娃,里面的孩童也就从内而出。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泥偶在外走来,穿着衣服,身体却仍旧是泥土塑造,进门之后便对着苏阳叩头感谢。

    “孩子给你。”

    苏阳将孩子交到了泥偶手中,看着跪在地上哄孩子的马六,问道:“如果说上一次让你还阳,以土偶之身留下孩子是马神婆一手造作,那么这一次你因何还阳?又是谁让你在那里等我的?”

    苏阳虽是梦境中见到了马六,但马六可说的清清楚楚,是在等他。

    马六止口,抱着孩子不言不语。

    “是不让你说吗?”

    苏阳也不强求,能够让他入梦,这个人显然本事极大,不过目前看来,只是提点,并无恶意。

    御五龙法展开,苏阳凌空直上,而后一道金光,向着肉身所在飞去。

    同人堂。

    苏阳睁开眼睛,在房间里面渡步一阵儿,便听到了外面叫喊之声,知道是戏班的人来到这里了。

    “掌柜的,有急病。”

    外面的孙离娇呼一声,推开房门,胡乱的系着衣服,一手拿灯便欲往前堂而去。

    “等一下。”

    苏阳在后叫住孙离,看孙离这鬓乱钗横,衣衫松垮,伸手拿过了孙离手中的灯,斥道:“你穿好衣服再出来。”

    老子是让他们来看病的,不是给他们发福利的!

    苏阳掌灯,向着前堂走去,留下孙离满面酡红,站在原地。

    到了前堂,将灯放好,苏阳假模假样的问了两句,方才将店门打开,看到这外面有七八个人,围在马车边上,看到苏阳开门之后,连忙将洪班头和小田两个人抬到了前堂,送到了苏阳面前。

    “呀……”

    苏阳检查洪班头的伤口,说道:“这是被毒蛇咬伤了啊,看这伤口肿胀,这毒蛇的毒性不小啊。”

    拿出绳带,苏阳给洪班头胳膊结扎,适才苏阳已经用点穴封锁,止住毒血蔓延,使得施救不晚,现在结扎绑上,是时解开穴道,使得血液暂时流通一下,以至于这胳膊不会坏死。

    “你这伤口处虽然没有断牙,不过蛇毒过于浓烈,必须要予以消除。”

    苏阳端出一碗浓盐水,给洪班头的伤口做了清理,拿出一个竹筒,火焰烘烤之后,将它扣在了伤口处,予以吸出毒血,又拿出银针三根,刺入手中八邪穴道,轻轻按压手臂,使得毒血流淌出来。

    如此这伤口淤肿便小了很多,洪班头的神智也清醒了过来。

    孙离在此时已经梳妆完毕,一身虽然简朴,但面貌倒似比平常更艳三分,到了前堂之后,听苏阳吩咐,抓了蝉衣,白僵蚕,全蝎,蜈蚣,半边莲,龙胆草,白菊花,川贝,生甘草,七叶一枝花去后面熬制,又抓了炉甘石,青黛,冰片,黄沈丹研制粉末,涂抹在洪班头的伤口处。

    “苏大夫,你可真是神医啊。”

    几条板凳并排,洪班头靠墙半躺,说道:“适才我恍恍惚惚,都觉得魂儿走飘走了,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就是这手臂疼的厉害。”

    “知道疼就好的多了,不知道疼的才麻烦呢。”

    苏阳按在小田的脉上,细细把脉,这蛇妖在他体内寄宿,大伤元气,不过这五脏六腑丝毫没伤,只要补了元气,就能够救回性命。

    奇了!

    苏阳按着小田的脉搏,这蛇妖控心,怎么会不伤心脏?但这按压脉搏也好,真元试探也罢,这小田的心脏好端端的。

    “小田怎么样?”

    洪班主问道。

    “没事,喝点补药就好了。”

    苏阳掰开小田的嘴,虽然腥臭难闻,但仍旧能看到一点药渣残液,蘸取了一点出来,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药。

    “洪班头,他喝的是什么药?”

    苏阳问道。

    “左右一些清热泻下的药。”

    洪班头说道:“一些大黄,芒硝,是我晚上那会跟人买的。”

    这可不是大黄芒硝,苏阳捏捏手指,看样子这小田也是得人暗中护佑,否则就算苏阳看了不少医书,还懂一些道术,对他也只能放弃治疗。

    孙离端着汤药出来,洪班头喝完之后,便身上出汗,感觉已经好了不少,又在这里包了几袋药,被抬上马车,临走之前握着苏阳的手,说道:“苏大夫,你是神医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好起来了。

    苏阳心中暗道,这生意要好起来了。

第三十九章 阴曹地府

    同人堂。

    苏阳坐在药堂里面,望着眼前病人,伸手把脉,同时和病人说话,观察,看着病人情况,如此辨别虚实表里,将眼前病人询问清楚之后,辨清病症之后,苏阳便喊孙离,叫道:“大青叶一两,板蓝根一两,连翘五钱,拳参一两。”

    孙离在一旁手脚麻利的将药抓出,打包,待到病人结账时提醒道:“用水煎服,每日一次。”

    自从苏阳救好了洪班主之后,这同人堂的生意开始一日好过一日。

    洪班主就是沂水县里面的名人,也是沂水县中最会说话的名嘴,更认识沂水县中不少员外,士绅,他这样的嘴巴每天给苏阳说着好话,很容易便让这些人来此看病,大多平民则没有什么主见,看到某某士绅都在这边拿药,也都便跟着来了。

    苏阳看病把脉,能将他们身体病症说的清清楚楚,而后开了汤药,当天喝完之后便能感觉病症轻了许多,如此口口相传,这口碑也立了起来。

    “喝杯参茶吧。”

    看着病人走完,孙离给苏阳泡了一杯参茶,端了上来,笑道:“今天一上午,我们进账便有二两银子。”

    苏阳端起茶碗,老神自在的喝了口参茶,叹道:“你以为生意好了我便开心了吗?若是有一天,这天下的药铺都能关门了,那才是我等医者的期望。”

    孙离颇为无语的看着苏阳,她明显能感觉到苏阳在装。

    “上午既然进账二两银子,不妨去买个鹅吧。”

    苏阳笑道:“待会儿我告诉你怎么做,你将这大鹅用铁锅炖上。”

    苏阳想起了王家庄的铁锅炖大鹅,若是由孙离这一双巧手来做,不知道味道会如何。

    “掌柜的,你还欠我一顿螃蟹呢。”

    孙离看着苏阳,嘻嘻笑道。

    哦……

    苏阳这才想起了,貌似自己应承过要给孙离做一顿螃蟹,不过近来生意好了,一直都没有空。

    “好,你去买些螃蟹,今天中午我给你做。”

    既然答应了,那么就将这事情给做了,苏阳回答的很果断。

    “中午不行。”

    孙离摇摇头,说道:“病人一上门,便是吃个饭都要挤时间,你又怎能将螃蟹做好,不如放在晚上,待到药堂关门,你来做这螃蟹。”

    “也好。”

    苏阳自然答应。

    “那我便去买菜。”

    孙离拿一菜篮,起身到外面买菜。

    苏阳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自觉神元气足,精力充肺,并且近来这些病人不少,以此印证,苏阳在修行上也获益良多。

    “大夫。”

    又有病人上门,苏阳一看,是面貌酷似的三兄弟,三个人穿着草鞋,手脚溃烂,来到这里便是让苏阳帮他们治疗手脚。

    “坐。”

    苏阳让三兄弟坐下,掰着手指,脚趾一一检查,又给三人把脉,询问病情,说道:“你们三个人病情虽看着相似,实则病因并不相同,你的是湿热毒蕴,这个是湿热瘀阻,这一个则是虚血淤症,我这就给你们开药。”

    孙离不在,苏阳便自己抓药。

    拿着药单,询问了他们三个人是哪里人,姓甚名谁,方才知道这三个人是兰家庄的,叫做兰文,兰武,兰斌。

    “兰家庄啊,我去过。”

    苏阳边写药方,边说道:“有二十天了吧,我去兰家庄那边出诊,去看你们兰家庄的兰翁,但兰翁信不过我,不让我看。”

    苏阳笑呵呵的说出了当日的事情。

    “信不过您?”

    兰武听到这话,说道:“如果他要是信得过您,恐怕这会儿还不会死。这信不过您,找了这张大夫,又找了钱大夫,全都没用,越是治,越是虚弱,说死就死了。”

    一旁的兰文,兰斌两个人也在附和。

    “兰翁死了?”

    苏阳很惊讶,当日听他说话,还是有点精神气的。

    “可不死了吗?”

    兰文说道:“我们哥仨来到城里,就是来请先生堪舆定墓的,不然怎么能跑到城里,到您这看病呢?这兰家老爷死的时候,身边也没个人,被人发现的时候,兰翁掉在床下,已经僵硬了,两只眼睛瞪的是死不瞑目啊…这死的日子还是个重丧日,现在弄的村里是鸡飞狗跳的。”

    重丧日,这是死的忌讳,在这一天死去的人,若没有先生定风水,做墓葬,在这一年之内,小辈们还会有人跟着去世。

    “这确实要慎重。”

    苏阳点点头说道,阴曹地府,规矩很严,却也疏漏很大,若是没有不能化解此厄,对兰家真有影响。

    “这张大夫和钱大夫,名声都很大,但就是拿不住兰翁的病。”

    兰斌说道,又看左右无人,凑着脑袋上前,小声说道:“苏大夫,你知道钱大夫是怎么治病的吗?”

    怎么治病的?

    苏阳摇摇头,说道:“我听说钱大夫用的是海外医术,听说他的药不苦,很多人都很喜欢,但究竟如何治疗,就不清楚了。”

    “不苦……”

    兰斌捂着肚子直笑,好一会儿才说:“那不是人嘴喝进去的,确实不苦……那天我趴在窗前看的很清楚,这钱大夫也是要熬药,将药熬成之后,不让兰翁喝,他自己喝,然后拿一个竹筒,放在兰翁的谷门,将药一口一口的吹进去,这没一会儿,兰翁肚子就咕咕响,连忙拿着便桶,将药都给泄了出来……哈哈哈哈……”

    厉害啊!

    兰斌不明医理,看到这些之后当成谈资,哈哈大笑,苏阳倒是觉得这钱大夫真有一点本事,能够想到这种先进的治疗手段。

    “这是钱大夫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可不能胡乱说了。”

    苏阳正色的对兰斌说道,他再这么说下去,钱大夫非要找他麻烦不可。

    “我知道。”

    兰斌摆手笑道,不以为意。

    “苏大夫,我们可都是听过您的名声。”

    兰文说道:“听说就没有您治不好的病,洪班头说他的魂都要飘到阎罗殿了,阎罗王跟他说苏大夫在给他治病,又将他给送回来了。”

    这就是艺术加工了。

    苏阳很清楚这家伙的魂没有离体。

    “对了,兰翁家的入赘女婿怎么样?”

    苏阳问道,这个【沂水王生】究竟是不是兰家女婿,苏阳还有待考证。

    “就是王梅那家伙啊。”

    兰武不屑说道:“这个家伙在乡里面规规矩矩的,整天读着书,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婆娘去溺尿,他在那里贼眉鼠眼的,被我打了好几次。”

    “……”

    苏阳将包好的药送给了这兄弟三个,各自给一些嘱咐,让他们好生调养,医药费也折了他们几文钱,让这三兄弟千恩万谢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苏阳让孙离在前堂看着,自己则到后面洗刷螃蟹,待到螃蟹洗刷干净之后,将水里面放入葱姜,用大火将螃蟹蒸熟,同时拿出八角桂皮香叶姜片在水中煎制,一炷香之后将这水拿出放凉,放入白酒。

    “掌柜的,要出诊。”

    前面的孙离叫了一声。

    “好勒。”

    苏阳将螃蟹放入汤水中浸泡,擦了擦手,走出伙房,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到了前堂,看到孙离点了蜡烛,在这前堂里面另外坐着一个女子,丫鬟打扮,但面貌美艳,肌肤如玉,孙离在这里点上灯火之后,映射在了女子身上,如同白玉染晕,将此女衬托的明艳绝伦。

    苏阳所见的女子中,春燕,孙离,狐妖红玉都要逊色此女几分。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苏阳感觉万分惊艳,小心问道:“请问大姐,是要往那里出诊?病症如何?”

    “这要往谁家,是何病症,关乎我家名誉,请恕小女无法宣之于口。”

    那女子伸手拿出了一锭黄金,放在了桌子上面,说道:“只要苏大夫肯随我前去,无论这病症能否治疗,这一锭黄金便作为苏大夫的出诊之资。”

    苏阳不看那黄金,咧嘴笑笑,说道:“我这本事多是洪班主吹出来的,姑娘可别相信这些名声,在下才疏学浅,万一耽搁了你家小姐,那真是万死莫赎了。”

    若是个正常人来求急诊,苏阳也就出去了,但眼前这女子漂亮的犯规,苏阳反而不敢贸然跟去。

    “就是。”

    孙离在一旁说道:“眼下天色已晚,你带着我家掌柜出去,既不说明地址,又不说明病症……说句实话,你担忧你家清誉,我还担忧我家先生安危呢。”

    “我,家,先,生。”

    那女子一字一顿将这四字念了,臊的孙离满面通红,而后突然一笑,说道:“我知你担忧之意,只是这种事情,是我家中闺门不谨,实在难以启齿,此事有关乎人命,烦请先生务必跟我走这一趟,这沂水县城,就只有先生你能救命了,先生也莫怕,我家便在县城之中,来回不远。”

    闺门不谨。

    苏阳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确实难以启齿,和孙离对视一眼,苏阳犹豫一下,拿了药箱,说道:“如果真的是救命,在下义不容辞。”

    在这县城之中,料想无碍。

    “那便好。”

    女子走到门外,手中拿一黑布,说道:“我要请先生蒙上此布,如此不泄我家机密。”说着,便将黑布蒙到了苏阳的眼上,伸出手来,将手帕递到了苏阳手中,如此牵着苏阳,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这沂水县城我走过一遍,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家门。

    苏阳心中暗道,只是走了几步之后,觉得这和自己记忆的地图并不一致,如此走去,必然要撞墙的路,但是却一路往前,反而周身开始感觉到了灼热,湿气。

    “这是要去哪里?”

    苏阳惊觉不对,一手摘下了黑布,但见眼前浑浑噩噩,乱糟糟一片。

    在前的女子缓缓扭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阴,曹,地,府。”

第四十章 锦瑟娘娘

    “大姐缘何如此?”

    苏阳凝视此女子,说道。

    苏阳也是修行中人,适才看这女子实无法力,又有影子,只是相貌过分美艳了点,如此才放下点戒心,又自持法门在身,意欲看一下此女底细,怎知就闭眼走了两步路,境地已经截然不同,从阳间沂水,到了阴曹外围。

    “先生骤然到了阴曹地府也不慌不乱,确实是个修行上的人物。”

    女子看苏阳处惊不乱,展颜一笑,顿时如同暗室生光,明艳不可方物,说道:“前面便是冥河,度过冥河便到了我家,先生不妨跟紧。”

    说着,牵着手帕,便欲继续往前走去。

    苏阳伸手一松,便舍开了女子手帕,说道:“大姐说笑了,我这医术只能给活人治病,可管不了阴间鬼魂,这阴间鬼魂病了,自然有阴间的大夫。”

    记得聊斋【章阿瑞】一篇,说过这鬼会得病,而鬼病活人无法治疗,不过在那一篇同样还有【人死为鬼,鬼死为】一说,在这世界苏阳倒不曾听过鬼。

    “阴间鬼魂有十殿阎罗,你自然管不了,但这春燕的事情,却非先生不可。”

    女子看着苏阳转身,打算离去,说道。

    这一说,自然是让苏阳定住,回过头来再看这女子,只见她神情不变,立足原地,手帕垂在腰间。

    “原来姑娘是给孤园的人。”

    苏阳伸手到女子腰间,将手帕另一边捏起,若要和春燕在一起,早晚要见给孤园的人。

    手帕自腰间捏起,苏阳不觉有何不对,倒是让女子霞飞双颊,瞪了苏阳一下,猛然便将这手帕夺回。

    “你跟着我便是,不必牵它。”

    女子说着,扭身走去,袅袅婷婷,仪态万方。

    苏阳紧随女子背后,见这左右漆黑,烟尘弥漫,耳中时不时的听到有鬼哭嚎,不由便让苏阳想起了在现代的“鬼屋”,那便是伴随着这般背影,如同进入到了阴曹地府……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要去鬼屋,也真的要去阴曹地府。

    走了没有多久,脚下是黄沙白草,眼前则出现了一条望不到边际的河流,白烟热气,直冲天际,苏阳上前细看,见这里水流往上翻动,沸沸腾腾。

    “先生,请。”

    女子对苏阳做出请的手势。

    “姑娘说笑了。”

    苏阳看着眼前沸腾的河水,笑道:“这地方即无跳岩,又无渡船,你让我如何渡过。”

    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可以游过去,也可以飞过去。”

    苏阳伸手试水,只觉这河水沸腾滚烫,仅仅是手伸进去,便觉得要脱一层皮,苦笑说道:“姑娘当真说笑,这种水如何能游,我又如何能飞。”

    【锦瑟】篇目之中,王生来到这里的时候,抱着死志,不愿在人间苟活,故此直接跳入水中,不知游了多久,方才到了河岸,但这女子摆明试探,苏阳也有意藏拙。

    女子明眸看着苏阳,说道:“御五龙法岂不是世间一等的飞行绝技?”

    “……我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

    苏阳一脸茫然。

    “嗷呜……”

    五行五龙气从眼前女子身上展开,裹带着苏阳向着河对岸便飞了过去,苏阳脚踩龙身,只觉这五行五龙气精深奥妙,仅仅从这女子身上窥得一鳞半爪,便觉受用无穷。

    冥河在脚下呼啸而过,升腾的烟气被五龙所辟,顷刻间,苏阳和女子便来到了南岸,苏阳扭脸看向女子,只见五行五龙在她身侧夭矫而去,也在这瞬间,苏阳觉这女子雍容华美,难以直视。

    气由心所发,在一言一行,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贞静女子正其心,便是笑谑也不失其贞。不贞女子便是庄坐,也是会偷眼窥看,难掩其性。一个丫鬟,便是穿上小姐服饰,仍然有丫鬟姿态,而一个小姐,便是穿着丫鬟的服饰,也难遮盖她小姐的娇气。

    而这女子一瞬间表露的高贵,也让苏阳认定了她的身份。

    锦瑟!

    苏阳心中暗道,这女子八成便是给孤园主,地府娘娘。

    对方也会五龙蛰法,将一身能耐藏的好好的,才让苏阳之前窥不出半点破绽。

    “这便是御五龙法,先生应该清楚才是。”

    女子说道,袅袅婷婷的在前走着。

    苏阳便跟在女子背后,走不多是,便似来到了一个庄园,门边两盏青绿鬼火在风中摇曳,一扇朱红大门,门匾上面有给孤园三字。

    “吱……”

    大门左右敞开,自门内出现两个枯槁老头,腰跨佩刀,伸手一挥,说道:“请!”

    “先生,请。”

    女子对着苏阳一请。

    苏阳看了两个门卫,抬步走入到了给孤园中。

    这阴曹地府不比阳间,终年黯淡一片,苏阳进入园中,极尽目力,所看也有限,不过这眼中所看的给孤园,房屋多而杂乱,地上污秽不堪,不远处影影幢幢几个人,似是察觉这边有生人气息,一并的便围了过来。

    缺了胳膊的,断了腿的,少了头的,掉了眼的,烂了半边身体的……

    这一个个都脏兮兮的,到了苏阳面前,便伸手来抓。

    “老季,老何,小叶,刘三,小奴……”

    眼前这些人,苏阳全然认得,正是当初伪装成为太子,身边的那些人,教导苏阳太子言行,刚刚将苏阳调教的有点太子模样,他们便挂了,不过也是他们在给孤园中招供,才让苏阳的事情被春燕所知。

    听到苏阳一一叫起他们的名字,这些人抬起脸来,看到苏阳面容,好一阵儿之后,方才认出这假太子的真面孔,一个个又羞又愧,扭头便走。

    “稍后我找你们叙旧啊。”

    苏阳在后叫道,看到他们过得不好,苏阳挺开心的,不过还有许多秘事,苏阳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先生倒是心宽,到了给孤园中,见到这些阴魂厉魄还能谈笑自若。”

    锦瑟越过了苏阳,说道。

    “都是熟人嘛。”

    苏阳倒是宽心,随着锦瑟走了几步,问道:“这鬼怎么还会有肢体不全?”

    成鬼之后,已经是精神显化,便是断手断脚,只要修养一阵,也能自然长好。

    “死无葬身之地,被豺狼野狗啃噬,被太阳暴晒,损了元神也是有的。”

    锦瑟在前走着,说道:“有些人死前耳聋眼花,死后也耳聋眼花,这没什么奇怪的。”

    苏阳点点头,跟着锦瑟的背后,看这给孤园中荒芜杂乱,时不时便有冤魂成堆,在这里面哭天喊地,也有一些女鬼唱着凄哀的小调,在这给孤园中悠悠飘摇。

    “先生,请。”

    到了一厅房,锦瑟请苏阳进去,苏阳走入其中,见这厅房和外界大为不同,并无污秽杂乱,反而里面摆放的一桌一椅都极为精美,窗纸帘纱都极为精致,待到苏阳进入厅房,锦瑟示意苏阳坐下,自己前往里间,过不多时,苏阳便看春燕手中端茶,走了上来。

    “啊!”

    骤然看到苏阳坐在这厅房里面,春燕手中一抖,茶碗便摔在地上。

    “你怎会来到这里。”

    伸手捏这苏阳胳膊,发觉这是肉身,春燕刚刚松了口气,面色便又煞白,颤声说道:“是谁把你带过来的?”

    “应该是你家娘娘。”

    苏阳也在打量春燕,看她身着红衫,娇俏美艳,伸手相触,感觉手上多了几分暖意,便知这大妙星石在她身上已经起了作用,笑道:“近来你怎么不去找我了?”

    “娘娘嘱咐我在园中做事,不能外出。”

    春燕回道,抓着苏阳手臂,极为心急,问道:“娘娘是不是发现我们的事情了?”

    若是被娘娘发现苏阳身怀五龙蛰法,想来两人性命难保。

    “应该是。”

    苏阳让春燕冷静下来,说道:“在来的路上,她便跟我说了你的名字,既然已经被她知道了,我们正好将事情挑开,让她将你许配给我。”

    苏阳倒是极为乐观,锦瑟这一路上也算是以礼相待,现在便是将事情挑开,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伸手一捋春燕发鬓,苏阳看耳垂上面并无耳坠,便问道:“耳坠呢?”

    “在这里。”

    厅后传来女声,苏阳便看到锦瑟已经换了服装,褪去了适才丫鬟的装饰,换上了一套华裳,里面红衫艳艳,外面轻披鹅黄,云鬓凤簪,珠翠满头,雍容高贵,让人难以直视。

    到了前厅,锦瑟便坐在了主位,手中拿一木匣,正是当日苏阳送给春燕的那个,在这里面则是一对耳坠,月华石为主,金银陪衬,正是苏阳送给春燕的定情之物。

    “春燕,你有这般漂亮的耳坠,为何不显在人前,封在匣中,岂不可惜了。”

    锦瑟凤眼不瞧人,只看这一对耳坠。

    “娘娘。”

    春燕连忙跪在地上,叩头说道:“此事全因我而起……”

    “不。”

    苏阳伸手拉着春燕,将她扶起,说道:“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承担的。”看着锦瑟,苏阳拱手说道:“娘娘,我和春燕两情相悦,本当就近上门拜访,以定终身大事,只是这阴府广大,不知门路,是以耽搁,今日此事既然已被娘娘所知,不妨我们便将这亲事议下如何?”

第四十一章 暂且赊下

    锦瑟抿唇轻笑,如若朝霞映雪,耀眼刺目。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先生吃了我的朱草,又拿了我家的五龙蛰法,跟我说话,倒是难得的硬气。”

    锦瑟将匣子放在木几上,看着苏阳,说道。

    “朱草本就是我的。”

    苏阳听到这些,说道:“这朱草是我教代代相传之物,是我爱慕春燕,才将这朱草送给春燕,至于五龙蛰法,当时情况危急,是我苦苦哀求春燕,以保性命,春燕传我,也是迫不得已。”

    底细已经被锦瑟看穿,苏阳隐去一二事情,坦诚了自己修行五龙蛰法,这矢口否认,诡言巧辩,欺骗人尚可,要骗鬼神,几不可能。

    “先生倒是坦荡。”

    锦瑟听到苏阳招供的如此迅速,笑意不减,说道:“五龙蛰法是陈抟在我家做门客之时,亲传于我,普天之下得此法的,除了创此法的陈抟,便只有我一人,也是春燕拿来朱草,深得我心,我才将此法赏下,此事关乎陈抟传承,我必须慎重。”

    锦瑟慢言细语,说了此法来历。

    苏阳听的暗暗心惊,这陈抟老祖能在她家当门客,也不知锦瑟的父亲【东海薛候】到底是什么来历。

    “现在你们两人,一个勾结外人,私传法术,另一个也算窃取我家秘术,都是犯了大忌,若不将这事剖判明白,婚事怕是要变成丧事。”

    锦瑟看着苏阳和春燕两人,冷冷说道。

    “娘娘。”

    苏阳拱手,说道:“事情已经剖判清楚了,我的情况,娘娘也是了解,莫名其妙被选成了替死鬼,走了几分天运,方才未被害死,春燕怕我被人所害,传我五龙蛰法,而现在我在沂水开了一家药店,全部家底不过十二两银子,这银子在阴间难拿出手,真说我这一身价值最高的,恐怕是我的品格……”

    春燕满是惊讶的看着苏阳,这不要脸劲不能在娘娘面前挥洒啊。

    “你身无财富,在这跟我胡诌?”

    锦瑟听苏阳这胡言乱语,气极反笑。

    “娘娘,莫非我在人间积德行善,积累阴德不算是财富?”

    苏阳问道。

    “呵呵呵呵……”

    锦瑟真是笑出声来,看着苏阳,说道:“很好,你很好,这阴德确实是无价财富,品格是难买的珍宝……先生有这两点,在阴间阳间,都是个富人。”

    精神上的富人!

    春燕伸手抓着苏阳胳膊,示意苏阳不要再开口了,她跟着锦瑟年头不短,从未看到过锦瑟有如此神情。

    “娘娘。”

    苏阳不在意锦瑟的怒火,说道:“既然娘娘知道在下品性值钱,那么便也知道,这五龙蛰法传授给我,断然不会给娘娘惹祸,也定不会给陈抟老祖丢人……而偷学法术之事,是我过错,只是在下现在着实身无长物,不能补偿一二,依我看来,不妨先赊着,待到在下得到价值相当的宝贝,便将这东西抵给娘娘,如何?”

    ……你以为我想这么跟你辩?主要还是没钱,没宝贝,神笔也不可能送给你,给你打工更不可能,只能表示一下自己坚挺的人品,然后赊个账,日后再说。

    锦瑟凤眼看着苏阳,似是要将苏阳肺腑给看穿一样。

    “原来这说了半天,你是要跟我赊欠?”

    锦瑟红唇抿起。

    “除此之外,实在不知如何偿还娘娘恩德。”

    苏阳说道,神笔不想给,手边没宝贝,也不想拿命偿,没钱,倔强。

    “娘娘!”

    春燕再次跪在地上,对锦瑟求情,说道:“他本来就是牵扯到了乱局之中,周围的人都要害他,全靠机缘巧合,方才从中走出,眼下确实身无长物,恳求娘娘能宽限一点时间……”

    锦瑟微微合眼,关乎苏阳的事情,近来她是调查的一清二楚。

    最开始是给孤园中接收到了太子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这真假太子之事,而后春燕便搅合到了这里面,青衣鬼报恩跟随,春燕点破身份,小义子投身给孤园,春燕拿来朱草,自己传授春燕五龙蛰法……

    一件件偶然的事情却又巧妙排列,丝丝入扣,推动眼前这假太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锦瑟都不由怀疑是否出自上天安排,就像这五龙蛰法,由一个朱草为引,最终让这法门被他所得,就像是上天借此传给苏阳,让他遮掩自己。

    真的是天运如此?

    锦瑟私下也多怀疑。

    “起来吧。”

    锦瑟将匣子递给了春燕,说道:“你退下,我嘱咐他几件事情。”

    春燕接过匣子,杏眼关切的看向苏阳,而后缓步退了出去。

    “娘娘尽管吩咐。”

    苏阳拱手,做出一副听命令的模样。

    “我不愿和你多说话。”

    锦瑟对苏阳有气,直接背过身子,说道:“便在阳间沂水,有人藏匿着一本玉册,里面全是云字所写,变幻莫测,你只要将这书卷找出,送给我,五龙蛰法一事便一笔勾销。”

    调查苏阳,暗查秉性,锦瑟自觉苏阳是值得春燕托付的人,本就不愿棒打鸳鸯,将苏阳带来,只为敲打,让苏阳明白五龙蛰法贵重,让苏阳明白春燕对他豁出一切,而后再将春燕许配给他,如此反怨为恩,定能够让苏阳对她死心塌地,为她所用。

    这红光照定,紫气缠身之人,必有一番大事业。

    谁知苏阳到她跟前,尽说自己品性过人的话,然后再将恩情赊下,让锦瑟此时气的心堵。

    现在将原本要吩咐给苏阳的事情,就当做是让他还恩情。

    “什么是玉册云字?”

    苏阳问道。

    “玉册便是便是宝玉凝就,大约有巴掌大小,云书是里面字体由云气所写,变幻莫测,非懂得云字之人不能解开其意,这是至宝,你有天运,若用心寻找,当能将其找到。。”

    锦瑟呼吸略显粗重,显然是意气难平。

    “你想要娶春燕,我告诉你,我家门槛极高,便是一个婢子丫鬟,也要城隍才勉强配得,你只是一个假太子,在阳间开药铺的,自然是配不上我家婢子,若你能成为城隍,再来向我提亲,到那时候,我便应允。”

    锦瑟提高了苏阳娶亲门槛。

    ……我不想科举,你倒是让我考城隍了。

    苏阳想到聊斋第一篇,便是考城隍,说的是城隍这个职位,也是像科举一样考出来的。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办好娘娘的事。”

    苏阳拱手笑道。

    只要锦瑟并非当下追究,能够将事情拖到日后,那么一切都好说。

    玉册云书这件事情,治病的时候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得到线索便去看看,没有线索也就算了,锦瑟的给孤园便在沂水县,也不见她找到……所以就随缘吧。

    至于城隍的事情,这关乎春燕,应该要上点心,阳间之人能够兼职阴差,考上城隍体验一下也并非坏事。

    “你走吧,离开给孤园。”

    锦瑟挥手,不愿多和苏阳说话。

    苏阳这才退走。

    到了厅外,外面仍旧是阴翳一片,点了阴火几盏,春燕正在门口焦急等待,看到苏阳出来之后,紧张的握住苏阳的手。

    “没事了。”

    苏阳握着春燕的手,说道:“娘娘已经宽恕了你的罪过,也认可了你我的感情,只是我们两个成亲的事,尚要再等一段时间。”

    春燕听到锦瑟宽恕罪过,顿时放下心来,又听到认可感情,又羞又喜,连忙抽出自己手来,捏着衣角站在廊前。

    “春燕,我马上要走,你在这里给我准备一下……”

    苏阳凑在春燕的耳边,小声说道。

    春燕听了连连点头。

    给孤园中,除了锦瑟的庄园之外,其余的地方大多污秽不堪,苏阳此时在一丁舍,房屋简陋,正中一个大桌子,上面飘着一盏鬼火,桌子上面摆放着鸡鸭鱼肉,冷盘热盘。

    在春燕的安排下,老季,老何,小叶,刘三,小奴这些人都被带到,一个个的坐在桌前,可谓是群鬼夜宴。

    “唉……”

    苏阳感叹一下,刚刚穿越的时候,便是这些人围在身边,现在少了魂归阴曹的小安子,负尸出门的小义子,其余的班底也差不多齐了。

    “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也是吃顿团圆饭。”

    苏阳拿起酒,挨个的给他们倒上,说道:“孤刚刚当太子的时候,便是你们这些人辅佐孤,你们让孤拿着大印,带着孤突出重围,让孤联络旧部,用这大印发檄文以此夺回皇位。”

    苏阳在八卦袋中掏出大印,放在桌上,看着眼前这几个鬼,说道:“但现在孤能联络的旧部就你们几个了,现在你们跟孤说说,孤应当如何联络旧部,孤的旧部就有哪些人?”

    这话问出来之后,老季,老何,小叶,刘三一个个期期艾艾,不敢吭声,至于小奴,多美的一个小丫鬟,曾经让苏阳认为是穿越者标配的妹子,结果是个心坏的,头也掉了……

    “都别装了。”

    苏阳继续看着几人,说道:“你们来到给孤园,将陈阳都卖的差不多了。”

    手中掏出判官笔,啪的一声插在桌子上面,苏阳身上红光紫气全然显现,将这几个鬼逼的瑟瑟发抖,厉声喝道:“说!”

第四十二章 孙离治病

    天色微亮的时候,苏阳方才从阴间的给孤园回到了沂水县中,到了药堂,看这药堂的门早早敞开,孙离倚门眺望,看到了苏阳回来,方才是松了一大口气。

    “你到什么地方了?”

    孙离扯着苏阳胳膊,上下打量,说道:“昨夜我等了你一宿!”

    “给人治病啊。”

    苏阳呵呵笑道:“人家蒙着我的眼睛,我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拷问了老季老何,苏阳大概摸清了太子的底,也知道了如何联络太子旧部,更知道了研究决定让苏阳作为假太子的人,可谓是拨云见日,对于自己今后打击对象弄清楚了,并且弄明白了太子势力,这让苏阳混起来更加自如。

    “那个丫鬟不是正人。”

    孙离松了口气,说道:“今后她再来找你出诊,你务必要拒绝她!万不可像昨夜那样,一宿不归,找都没地方找。”

    我人在阴间,你在沂水县自然找不到。

    “好,好。”

    苏阳答应,看着孙离说道:“深更半夜,你也别再轻易出门。”

    便是现代社会,女子深夜出门都很危险,何况是这古代,若是被人盯上掳走,做些非法之事,轻易便将一个女人毁了,何况孙离又那么漂亮。

    进了药堂,苏阳看到蜡油流了一片,桌面上还有一大块烧灼过的痕迹,应该是孙离一个不注意,让蜡烛烧完,连带着将桌子都给烧起来了。

    孙离看到这片痕迹,脸上一红,连忙上前清理,说道:“昨夜我……”

    “小心火烛啊。”

    苏阳不在意这些,说了孙离一句,便到了后院洗漱。

    洗漱过后,苏阳看看昨天做的螃蟹,经过了一夜,浸泡在这里的螃蟹个个晶亮油润,连忙将这些捞起,合成一盘,让孙离端去。

    孙离坐在桌前,拿起螃蟹,掀开蟹壳,轻轻尝一口,只觉入口滑嫩,经过了浸泡之后的蟹肉鲜美入味,吞咽下去后味绵绵。

    “好吃吗?”

    苏阳看着孙离,问道。

    “嗯!”

    孙离眼睛一眯,点了点头。

    “好吃就少吃点。”

    苏阳笑道:“螃蟹性寒,不能多吃,何况是早餐。”

    “性寒配点姜就行了。”

    孙离不抬头,看着螃蟹说道:“放着不吃会坏的。”

    “好吧,您~随意。”

    苏阳不强劝。

    待到孙离吃过了螃蟹,苏阳便让她回厢房里面睡一会儿,前堂这里的事情,苏阳一个人也能对付。

    一个上午,苏阳一共诊治了六个病人,其中四个都是肚疼腹泻,另外的两个一个是沾染了风寒,另一个是受了外伤,这样的伤势,苏阳都是轻而易举的将病症拿下,酌情包药。

    孙离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起床,在街上买了菜,顺带买回来了一个大鹅,之前苏阳想要吃铁锅炖大鹅,今天她便将大鹅买回来。

    “这大鹅你要先焯水,去了血沫和腥味,然后用猪油翻炒,下料……”

    看着孙离正在处理大鹅,苏阳靠在前堂门边,给在伙房的孙离说着做鹅步骤,这是王氏给苏阳所说,苏阳在她那里还特意拿了料,现在一步步解释给孙离,便是让她依照步骤,将鹅肉给炖出来。

    孙离则在伙房里面,将鹅切好,另一边则剁上土豆,听着苏阳絮絮叨叨的解说,却将鹅肉放入小锅,盖上土豆,用她早就制作好的酱料浇在上面,而后将这鹅放在蒸笼上面。

    “炖上了?”

    看着孙离从伙房中走出来,苏阳问道。

    “蒸上了。”

    孙离笑吟吟的说道:“金陵的蒸老鹅。”

    “……”

    苏阳觉得他纯粹在浪费口水。

    “苏大夫,苏大夫,快来救命啊……”

    正在苏阳准备和孙离好好辩论什么是掌柜,什么是打工仔的时候,苏阳看到了昨天在他这里治过手的兰文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苏阳叫道。

    “怎么回事?”

    苏阳走出门去,看到街角处的兰武,兰斌两兄弟扶着板车,正在往这边缓缓而来,两个人都在尽力的保持板车平稳,苏阳走上前去,看这板车上面躺的正是王梅。

    这王梅也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书生,但现在面如金纸,躺在板车上面极为虚弱,从嘴角能看出有呕吐痕迹,双眼半睁,并无神采,苏阳伸手捏着脉搏,觉这脉搏急而无力,又掰开王梅的眼睛看看,瞳孔已经要散了。

    “苏大夫,您可千万救活他啊。”

    兰武拉着苏阳的衣襟跪在地上,哭声说道:“我就想教训他两下……”

    苏阳试探王梅鼻息,检查王梅头骨,看到一侧有明显肿胀,轻轻触摸,问道:“他可是碰到了石头?”

    “对对对。”

    兰武说道:“我两拳将他锤翻在地,谁知他摔倒之后就磕在了石头上面……”

    “麻烦啊。”

    苏阳检验王梅身体,皱眉说道。

    王梅神志不清,四肢逆冷,又伴有呕吐,是血瘀于脑,要治疗则需要用破淤法……就是破开脑袋,兴许要用上斧子。

    治疗脑袋,非常麻烦,若是王梅颅内淤血过多,这开脑袋的瞬间就会开花,直接血溅三尺,而破除血瘀之后,后续应该如何诊治,苏阳也难以下手。

    “我早就说过你别冲动,你就是不听,抓到机会就想打王相公,这下倒好,等他死了,你就去偿命吧!”

    兰文恼怒斥责。

    兰家庄里多是兰姓,份属同族,今天这庄子里都在因兰翁的事忙碌,让兰翁入土为安,谁料这兰翁刚刚入土,回去的路上兰武便和王梅有了冲突,两拳便将王梅打在了石头上面,人事不知。

    “是他贼眉鼠眼,一直在偷瞧我家婆娘。”

    兰武愤愤说道。

    “看两眼怎么了?”

    兰文怒声斥责,说道:“一个绿帽子能将你压死?现在他死了,你跟着偿命,你媳妇便改嫁他人……”

    兰武听此,低着头小声哭泣,杀人偿命,便算是不懂法律的人,也知道这一句词,只要这王梅合眼,他便要被官府捉去,判斩判绞,而如果王梅被救活,那么只要找人疏通,多半无事,顶多也就是挨一些板子。

    真没办法啊。

    苏阳又检查一遍,皱眉思索,王梅这就是脑袋坏掉了,而苏阳便算是画个脑袋,也没有陆判的换头术啊,至于将他脑袋破开,化开血瘀,也是九成九没命。

    要不要干脆就画个人?

    “这人没必要救了。”

    孙离在门槛往外看,眺望着王梅的情况,说道:“便是将他救活,他也会很快死的。”

    嗯?

    苏阳扭过头来,看着孙离,问道:“你有办法?”

    孙离看着苏阳,犹豫一下,说道:“我在金陵,看人治过这个病。”

    “快,抬进去!”

    苏阳立刻说道,让兰文,兰斌两个人小心抬着,将王梅拉入到了同人堂中,一旁的兰武也摸干眼泪,连忙站了起来,跟在一边。

    王梅的身体在正堂中平放,神志不清,奄奄一息,淤血多在脑,四肢发凉,这种状态,别说是以医术,便是苏阳动用神笔,都感觉非常无力。

    而孙离到了后院,在伙房里面拿出来了一棵葱,一个小竹筒,将葱白和葱叶分开,用葱白封住一个鼻孔,用葱叶刺入另一个鼻孔,手中拿着银针往脑后一戳,淤血滴滴答答的便从鼻孔中流了出来,沿着葱叶,滴在了小竹筒里。

    这样?

    苏阳感觉近来刚刚形成的医学观坍塌了。

    这是什么原理?为何我看不明白?

    一直以来,苏阳觉得孙离神秘,也隐隐察觉孙离的不凡,比如百眼柜刚刚摆放,孙离一口叫出了这地方频发的病症,还有便是孙离说话似是有预见性,例如当初苏阳打的商人,孙离说【犯不着跟将死的人见识】,以及这救王梅,说是【便是将他救活,他也很快死的】。

    此时再看孙离这波操作,直接崩塌了苏阳的医学观。

    “好了。”

    孙离拔出银针,拿下葱白葱叶,让苏阳看竹筒里面的淤血。

    苏阳伸手按压王梅脉搏,感觉脉搏沉稳,呼吸也均匀起来。

    “如何开药?”

    苏阳问道,此时在苏阳看来,应该给王梅抓药调理,只要调理一段时间,王梅就仍然是活蹦乱跳的一个汉子。

    “用不上……”

    孙离将东西拿起,对着兰家三兄弟叮嘱道:“你们听好,他不过一时三刻便会苏醒,病症也已经稳住,只要他能够止怒,修养一段时间便好,如果他大发肝火,血冲上脑,那么必死无疑!”

    “谢谢神医夫人,谢谢神医夫人。”

    兰武在一旁连连躬拜。

    原本以为是一个杀人抵命,没想到这王梅居然被救了回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绝地逢生啊!

    “神医。”

    兰武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说道:“这是小人现在家中所有,若是不够,回头我再凑来给您,只望回去的时候,您能跟在身侧,帮忙照应,帮我们一并将梅哥儿送回家中。”

    “好。”

    苏阳接过钱,在里面掏出五两银子递还兰武,让兰武家不至于因为此事一蹶不振,说道:“等我吃过午饭,我跟着你们一并前往兰家庄,将他安置好了,我再回来。”

    苏阳惦记着鹅肉。

第四十三章 三重打击

    王梅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抬头所看的是一片青天,阳光洒下,让他冰冷的身体有些暖意。

    我这是被打的……

    回忆起被打的一幕,王梅胸腔之中满是怒火,他不过是顺眼看兰武的妻子两下,就被兰武在大庭广众按下暴打,不说丢面子,几乎丢了命去。

    “你醒了?”

    苏阳骑在马上,看到王梅微微睁眼,眸中已有精神,问道:“你尝试动动四肢,看四肢能否活动?”

    大脑毕竟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上面稍微出现一点点的问题,就足以让身体受到很大影响,失语,偏瘫,失禁,活动障碍,智力受损等等问题随之而来。

    王梅试探的动动手,弯弯脚,微微摇一下脑袋,示意自己并无这些方面影响。

    “神了。”

    苏阳下马,在王梅苏醒之后又做了一个整体检查,看他身体的各部位当真是没有受损,不过在感知中,王梅的身体还是有些问题,各方面都极为虚弱,若是让他自我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我觉得,还是吃药恢复更快一点。”

    苏阳详细检测之后,对着兰武说道:“你去买药,柴胡二钱,细辛一钱,当归,川芎,泽兰各三钱,丹参四钱,陈皮二钱成一幅,多包几幅,吃过这些药,恢复的会好一些。”

    孙离说不必吃药,苏阳觉得应该吃药,用这些药化血生新,王梅恢复绝对能快很多。

    “好嘞。”

    兰武应声说道:“待我先将梅哥儿送回家中,便去买药。”

    “无须你……”

    王梅勉强开口,怒目的看着兰武,恨不得上前对兰武咬上两口。

    “梅哥儿,你可千万不能动怒。”

    兰武在王梅身边小心赔笑,说道:“今天是我一时冲动,看到梅哥儿眼睛在我婆娘身上乱瞄,我这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神医夫人说了,梅哥儿修养时候,千万不能动肝火,我在这先给你赔个不是,等到梅哥儿好了,我就背着荆条找你……”

    这番道歉,说的是低声下气,让王梅胸中的怒火少了一些。

    “呼……呼……”

    王梅大口喘了气,说道:“我没有看你婆娘,我只是……”

    “我懂,我懂。”

    兰武伸手帮助王梅顺气,说道:“梅哥儿只是无意的,我也不该这么小气,回头只要你家娘子不介意,我让我婆娘给你端两次药,让梅哥儿你多看两眼。”

    王梅闭目不言,扭过脑袋。

    “唉……”

    苏阳摇摇头,看王梅这般,便道:“王兄弟,我劝你还是珍惜眼前人,我虽不知兰武的婆娘有多靓丽,但你那婆娘我也见过,她并非十分绝色,但她能够在小产之时,仍旧惦念着你,要给你买上补药,这等心思,岂不胜过旁人十倍?”

    苏阳记得清楚,当初兰翁不让治病,又被兰富带着去了王梅家中,王梅的妻子躺在榻上,开口却是为王梅求药,这样贤惠的妻子已经不多了。

    “谁妻子小产?”

    王梅躺在板车上面,皱眉对苏阳说道:“又是谁买的补药?先生你莫是弄错了人家,我妻子没有小产,我也从来没有吃过补药。”

    “是是是。”

    苏阳不和这病人一般见解,这小产之事本就不光彩,何况这吃壮肾补药,也有些羞于启齿,苏阳都懂,干脆不说了,省的王梅恼羞成怒。

    兰文,兰斌两个人小心扶车,这板车上面也铺有稻草,如此小心谨慎,让王梅少了很多颠簸,除了这刚开始苏醒的交谈之后,王梅一路合着眼睛,众人也都不说话,生怕是触怒了他。

    “快到家了,这段路坑洼不平,扶车可要慢些,捡些好路。”

    这会儿是兰武和兰文两人扶车,兰斌在前面看路,看到这地上不平之处,能平整的,尽量就给予平整,如此让王梅躺着的板车没有颠簸。

    苏阳骑在马上,看周围景色,笑道:“上一次我来此,便觉此地风光宜人,此时再看,真有青山隐隐水迢迢的意味。”

    一重山,一湾水,曲折蜿蜒,而兰家庄便在这山水深处。

    “那边的新坟……”

    苏阳看到了山边的地上有一新坟,地上有烧纸痕迹,还有不少纸钱在风中飘飞,就在那一块起伏盘旋。

    “那便是兰翁入土的地方。”

    兰文说道。

    苏阳歪着头看着坟地,前有照,后有靠,选的地方属于极佳,若是再有符书藏于其中,便是重丧日死去也没什么禁忌。

    “风水先生是哪一个?”

    苏阳问道。

    “是宋家坟的宋先生来看的。”

    兰文说道,宋家坟是地名,据说取这个地名的原因,是宋家擅长堪舆,但传到两兄弟的时候,两兄弟堪舆的坟地有差异,要葬父亲的时候争执不下,棺材被停在路边,两兄弟便在路边搭棚遮掩棺材,又怕对方将父亲私自下葬,就在左右建房,年常日久,导致那地方出现了一个村落,便叫宋家坟。

    宋家坟的人以出堪舆先生得名,在整个沂州都声名显赫,兰家兄弟能请来宋家坟的先生,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苏阳点点头,骑着马继续往前走,走不多时,便能够看到兰家村落。

    “哼……”

    王梅听到兰家庄要到了,冷哼一声,气恼说道:“我被人所打,生死一线,又被神医救回,这一来一回,已经将近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了,这兰家也没有人来接我,没有人来看我……这,这都已经要回家了……”

    王梅是越想越气,他入赘到了兰家,本来便被兰家兄弟,自己妻子所看不起,但凡有事,这兰家兄弟对他颐气指使,像是什么挑粪浇水,上山砍柴,家中做饭,甚至是兰家兄弟的衣服都要有他浆洗……让他日常念书的时间都很少。

    平常王梅认为兰家兄弟待他如同奴仆,而现在这重伤一次,算是让他明白了,这连奴仆都不如!

    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他!

    “梅哥儿,消消气,消消气。”

    兰武连忙顺着王梅胸膛,让他气性消了,劝慰道:“现在梅哥儿是寄人篱下,不免受到些屈辱,但戏文里面,韩信还有胯下之辱,那个躺在柴火上面舔苦胆的那个,最后不也成了事,梅哥儿不要在意这些,这些都无足轻重。”

    “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

    苏阳在一旁也跟着劝道:“这倾险人情,坎坷世道,都是靠这个耐字支撑,梅哥儿既有考取功名的志向,只须为科考涵养元气,日后梅哥儿你抟风九万,出入宫廷,回想这些皆不足道。”

    有兰武和苏阳两个人的劝说,算是让王梅暂时压住了怒火,只是心中恨恨,这种事终究难以放下。

    “今日兰翁刚殡,许是没有空闲,我去前面叫下他们。”

    兰斌起身,打算往前跑去。

    “不必了。”

    王梅说道:“我们一并回去,我想看看,是他们真的脱不开身,还是根本便不在意我。”

    在得病的时候,非常希望身边的人关怀,王梅也是如此,他心中希望,回到家的时候是兰家兄弟脱不开身,他的妻子哭的梨花带雨,走上前来,然后他大丈夫的安慰两句。

    “好,好。”

    兰斌自然顺从,三个人小心的扶着板车,苏阳也从马上下来,一行人向着兰家庄里走来,来到村里,左右都不见人,唯有听到兰富家里嘈杂一片,想来村民多在那里,以吃酒宴。

    王梅让兰文兰武拉着他直接回家,但迎面便碰上了他的妻子兰雪哭的梨花带雨,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正揽着她小声劝慰……

    “啊……”

    兰雪和男人惊觉有人,连忙分开,而后便看到了王梅满是血丝的眼睛。

    “是你?”

    男人看着苏阳,惊讶叫道,他在苏阳手中挨过打,将苏阳记得清清楚楚。

    “是你!”

    苏阳看着这男人也叫出声,说道:“你就是那个……”

    这男人就是在苏阳这里买通经散,然后被苏阳心中不满,打了一顿的商贾……

    苏阳看着商贾和兰雪,事情顿时就串联了起来,商贾在他这里买药,被苏阳打了,而后必然是要去别家买药,不久之后苏阳来到这里,给兰雪看病的时候,兰雪小产,兰雪给丈夫买了补药,但是王梅说他从来没有吃过……

    之前苏阳以为是王梅避讳,现在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苏阳怜悯的看着王梅。

    “梅哥儿,梅哥儿,你可千万别气,你可千万别气。”

    兰武连忙抚着胸膛,帮王梅顺气,说道:“事情可能有所误会……”

    “呼~呼~呼`呼~”

    王梅大口喘气,怒视着商贾和兰雪,大骂道:“贱人!贱人!老父刚葬,丈夫重伤,你仍然……仍然……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没有没有。”

    商贾眼看情况不对,连忙说道:“我是看她刚刚小产,老父刚葬,丈夫重伤,三重打击,怕她受不住,过来安慰的……”

    王梅的鼻孔开始往外流血。

    兰雪这刚刚小产,老夫刚葬,丈夫重伤是三重打击,但是对王梅来说,这妻子给别人小产,出墙,还是在他重伤之时,何尝不是三重打击。

    “梅哥儿,挺住,挺住……”

    兰武给他擦着鼻孔,说道:“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就是一顶绿帽子吗?你可不能被一顶绿帽子压死啊!”

第四十四章 告到阴曹

    “你这贱人,如此你怎么对得起我?”

    王梅怒视兰雪,鼻中鲜血往外淌出,这妻子出墙,对一个男人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王梅这怒火烧心,几欲跳将起来,将这一对男女宰杀。

    “冷静,冷静。”

    苏阳伸手按着王梅肺腑,以五龙蛰法调其五脏,灭其肝火,正在暴躁的王梅觉五脏如同热暑遇凉风,让他神志一清。

    “若在平常时,你便是上前将他们两个杀死,也是理所应当,官所不咎。”

    苏阳劝慰道:“但现在你身体有恙,需要休养,不宜暴怒,更不能行动,不妨便将这两个人送入官府,由官府依律处置,罪也不轻。”

    这件事情被发现是极为严重的,锦瑟篇目中,王生苟在给孤园多年,泡到了锦瑟,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妻子改嫁商人,当场便冲入家中,睡了商人的小妾,妻子当天晚上自己上吊,商人求妾无门,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可见遭遇这等事情,根本不必亲自动手,将两个人送入官府,八十大板之后,死的死,残的残。

    “大夫,别乱说话!”

    兰雪对苏阳喝道:“我看你方药有效,近来让吴郎身体好了不少,不想跟你纠缠,你也别在一边说什么骚主意!”

    方药有效,让吴郎身体好上不少。

    回想起之前苏阳说抓药之事,王梅只觉血冲于脑,人都要爆掉了,他整天在家干农活,也不曾喝到一口补药,反倒是给这个姘头包药,这让王梅真忍不了。

    “至于你说对得起你?”

    兰雪冷笑两声,说道:“你贪我家的财,我家图你的貌相,你以色博财,却是一个银枪蜡头,反而有脸怪我?我们床头上的诗句要不要给在场的人念念?”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寸长。

    突然间,苏阳好像明白了这句诗的深意。

    这有点侮辱人啊……

    苏阳感觉王梅的肝火瞬间又升腾了起来,便是法力导引,也难熄灭这王梅这胸腔之中燃烧的腾腾怒火。

    “贱人,你…你…”

    王梅鼻血横流,双眼赤红,不顾自身有伤,勉强的站起身来,双手伸直,想要上前杀掉这对男女,只是踉跄的走了两步,突然间便七窍流血,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

    苏阳上前触其鼻息,已经没气了。

    孙离说过,这个病修养期间不能妄动肝火,而现在已经无救了。

    “神医,这,算谁的?”

    兰武见此一幕,呆呆站立,他费了好大力气将王梅送到了苏阳那里,又被苏阳救治,觉得这一桩命案终于甩开的时候,王梅居然就这么暴毙了。

    “算他们的。”

    苏阳伸手指着兰雪,吴姓商人,说道:“把他们两个绑去见官,相信官府必然会还梅哥儿一个公道。”

    王梅今日猝死,有兰武殴打的缘故,但现在全因这对男女,特别是兰雪,在这时候仍旧是牙尖嘴利,口上不饶人,硬是让王梅肝火上脑,直接猝死。

    “好,我们这就将他们两个绑了,送到官府去!”

    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立刻便要动手。

    “慢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兰富,兰贵两兄弟带着人也赶了过来,看到王梅躺在地上,直接便和兰文,兰武,兰斌三兄弟纠缠了起来。

    “人就是你们杀的!”

    “是你妹妹将人气死的,我们在这里亲眼所见,你妹妹和这个人勾勾搭搭,送到官府,官老爷一张牌下来,能将他们两个都给打死!”

    “你杀人偿命,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我已经将人救活了,最多算是殴人重伤,不过一顿板子,死不了的。”

    兰文兰武兰斌说王梅因为兰雪,吴姓商人而死,而兰富,兰贵两兄弟则声称是被兰武所杀,双方就这么彼此纠缠斗嘴,连地上王梅的尸体都没人去管。

    “唉……”

    苏阳叹口气,将王梅的尸身翻过来,伸手为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默默的念了一段超度的经文,说道:“你就瞑目吧,如果他们讨论不出什么章程,我就将他们一并送去见官,让他们该死的死,该罚的罚。”

    王梅摊上了这样的一门亲戚,当真是他的不幸,可惜他死的太快,不曾时来运转,没有挺到见到春燕,见到锦瑟的时候。

    苏阳看着王梅的面孔,兴许是适才所说的话被王梅所知,王梅原本略显狰狞的面孔逐渐的缓和下去。

    兰武和兰贵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一个个都急的红眼,但是双方也仅仅是在拉扯,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表示。

    这一番拉扯,直接到了天色朦胧暗淡,两方兄弟都暂且罢手,将王梅的尸身停放到了家中,没有灵堂,也没有白蜡纸钱,甚至是灵堂前的一炷香都没有,兰雪更是不可能为王梅戴孝,尸身停放在家中之后,众人才发现兰雪和吴姓商人已经没了影踪。

    “神医,你到我家吃饭吧。”

    兰武邀请苏阳过去。

    “你这个外人便走开吧。”

    兰贵冷着脸,对苏阳没有好脸色,说道:“这是我家的事情,这也是我妹妹的家……哼,什么大夫,多管闲事,早上让这人死了不就成了,偏偏要救…多此一举…”

    兰贵也是在下逐客令,让苏阳从兰雪的房子里面离开。

    “神医,走吧。”

    兰武拉着苏阳的胳膊,将苏阳从这房子里面扯出来,邀请到家,做了几个小菜用来招待苏阳,而苏阳也见到了兰武的浑家,虽并非十分艳丽,但窈窕丰润,也算是吸睛摄目。

    “神医,这兰富兰贵明显要包庇妹妹,现在兰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若是见官,我应该怎么办?”

    兰武给苏阳倒了一杯酒,忧心忡忡,说道:“本县的县丞,和过世的兰翁很有交情,万一偏向了兰翁家一点,我这家里就没法翻身了。”

    苏阳看着杯中的酒,带到这浑浊的酒有些沉淀,才抿了一口上面的酒,感觉味道还行。

    “没关系,到时候我给你作证。”

    苏阳宽慰兰武一句,让他冷静下来,不要急躁,说道:“这兰雪和吴商两个人做的太过分了,天理昭昭,这两个人一定跑不了。”

    苏阳能收拾他们,也能让他们乖乖招供。

    “汪汪汪汪……”

    村里面突然有狗开始狂吠,一只犬叫了之后,村里面的狗突然便都叫了起来,一时间狗声如沸。

    “村里进贼了?”

    兰武手中提着灯笼,立刻就往外面去看。

    苏阳摇了摇头,这村里的狗便是如此,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稍微有点动静,整个村里都是狗叫一片,也正是凭借这些狗,才能阻住外人来到村中。

    “咚咚。”

    敞开的门扉处,有人轻轻的敲击了两下。

    苏阳扭脸看去,只见王梅面色惨白,身影飘飘忽忽立足在门外,看着苏阳,面上有感激之情,对着苏阳恭敬的行了一礼。

    “外面风大,你到里面来吧。”

    苏阳看到王梅,并没有看到鬼物的慌张,对着王梅伸手叫道。

    “难得神医并不害怕。”

    王梅说话声音气弱,就立足在门边,小声说道:“多谢今日神医的救命之恩,也多谢神医的护送之恩,更感谢神医对我的超度之恩,关于小生的事情,请神医不必挂心,今日借着恩公的超度之力,我魂魄已经去了阴曹地府,将我的怨恨全然说给了阎王爷听,阎王爷勃然大怒,已经派了人来勾这狗男女的魂魄,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跟我在阴间对薄公堂。”

    “如此便好,你的冤仇也算报了。”

    苏阳听到这里,心中原本的不平之气也便平了,阴间律法,比起阳间更厉,有阎罗王派人前来捉拿这两人,他们两个也定然跑不了。

    王梅看着苏阳,长叹了一声,说道:“我自小孤苦,身边并无朋友,侥幸得岳父赏识,同意给我置办房屋,分拨土地,却不想岳父逝世,两个舅兄无法依仗,妻子又是这般……这阴间阳间,都是孑然一身,眼下只有厚颜向着神医求索,万望神医在我入土之时,烧些纸钱,以作我在阴间立身之本。”

    阳间和阴间差不多,有城市,也有生活,在那里生活也要开销,王梅若是孑然一身到了那里,恐怕又要重复在阳间的悲剧。

    “无妨,等你入土的时候,我给你多烧些纸钱。”

    烧纸钱,根本花不了多少钱,苏阳就当做人情了。

    “多谢!”

    王梅对着苏阳深深叩拜,抬头望了一下天,说道:“清道使大人要来了,这对狗男女已经被他所捉,我也要跟着魂归地府了。”

    苏阳走到门门外,抬头看着天上,但见远处有一道金光,破空而来,骤看之时,远在天际,眨眼之间,已到眼前,这清道使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面貌,身上光华流动,背后隐隐有狐狸尾巴……活像是漩涡鸣人开九尾模式。

    在这中年男子手中提着两个阴魂,正是兰雪和吴商,两个人落在阴司手中,垂头丧气,也知道自己这般罪责,到了阴间不能轻饶。

    “神医,你在这兰家庄内,千万要小心我岳父。”

    王梅随在清道使背后,对苏阳说道:“我岳父他要出来了。”

    霎时间院中风尘弥漫,苏阳伸手遮了一下,放下手来,院中已无任何踪影。

第四十五章 兄弟异梦

    “你说这一天天的,真**的晦气。”

    兰贵走进房里,骂骂咧咧,叫道:“这老头子,没死的时候治病就让家里伤筋动骨,死了还逢到了重丧日,看个风水又让家里出血,这刚给他入了土,王梅那小崽子就开始作妖,死就死了,还连累到了别人……”

    骂骂咧咧的一阵儿,兰贵被妻子劝住,坐在桌子前面胡乱的喝了两杯酒,身子一歪,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兰氏见此,小心的给兰贵脱下鞋子,又给他盖上,轻轻一吹,灭了蜡烛。

    “儿啊,儿啊。”

    恍惚间,兰贵又看到了兰翁的面貌。

    “儿啊,我知道你怨我。”

    兰翁对着兰贵说道:“爹走的这一时,也带走了家里大半的家产,不过在爹入土的地方埋着一坛金子,今日你们葬我的时候,若是再多深挖两下,这金子也就出来了,现在爹说给你听,你来将这金子挖出来,我兰家必能因此荣兴。”

    如此叮嘱了几句,兰翁隐匿不见,兰贵则在床上猛然惊醒。

    这梦真切,不似寻常的梦境,待到醒来,梦中的事情便会忘了大半,而这一次,兰贵是记得清清楚楚。

    “当家的,你怎么不睡了?”

    兰氏睁眼,看着在房中渡步的兰贵。

    “我梦到咱爹了……”

    兰贵凑过来,小声的将梦中的事情说上一遍,犹豫一二,说道:“给我弄个灯笼铲子,我这就去将金子给挖出来。”

    兰氏一听,顿时一惊,说道:“这深更半夜的……至少你要天亮时候再去,把当家哥哥也给叫上……”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兰贵一听便不耐烦,抹黑在这房中找到蜡烛灯笼,到了外面,抄了一把铲子,对着兰氏警告道:“你若是将这事给说出去,回头我就把你休了!”

    警告之后,兰贵便走出房子,在这村中行走也不点灯,便是有狗叫起,被他小声呵斥两声,也就停了,待到抹黑走到外面,方才点起灯笼,沿着小路,径直便往坟地走去。

    这一坛金子,自己独占自然是好过和人平分。

    还没有到坟地,兰贵远远地便看到了坟地上面的两盏鬼火,绿中泛红,盘旋不定。

    “平日听人说的鬼火,不是绿油油一点,而这鬼火,绿中泛红,显然是因为棺木下面藏钱了缘故……”

    兰贵财迷心窍,根本不及多想,也根本不考虑这墓地格局是宋家先生来做的,对着坟地略微一拜,拿着铲子便挖了起来,这坟本是新修,土地尚虚,兰贵手中拿着铲子,三下两下便将坟墓挖开,见了棺材,还有适才莽撞挖掘,挖烂了的符篆。

    我一个人,应该从前面挖,在棺木下面掏个洞……

    兰贵打定主意,正待进一步挖掘之时,棺木自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不等兰贵惊叫出声,便将兰贵给拖了下去。

    两边鬼火一时全灭。挂在树上的灯笼被风一吹,掉在了地上,四下一片漆黑。

    “咯吱……”

    “咔嚓……”

    似是骨头折断,又似是咀嚼之声,在这旷野中幽幽传来,时不时还带着一些闷声呜咽。

    “爹!”

    兰富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兰翁站在他家的桌子前面,在桌子上面放着一人,肚皮已经被剖开,兰翁伸着手正在摘取五脏,桌子下面放着一个大水盆,从此人身上摘取的心肝内脏,全都扔进了水盆里面。

    就像是人宰杀猪一样。

    “爹,你在干什么?”

    兰富惊恐叫道,此情此景,让他毛骨悚然,躺在床上更是全无力气。

    “我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心肠是不是铁石,看看他心肠是不是黑的。”

    兰翁慢声说道,伸手开始抽起了肠子,这躺在桌子上的身体一晃,脸面扭了过来,兰富才看清楚了,这正是他兄弟兰贵的面孔,兰贵面对着他接连张嘴,却根本无法发声,细看之下,是舌头已经被摘去了,而他的口型分明就是“救命。”

    “呼,呼,呼……”

    兰富猛然折身而起,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怎么了?”

    兰富的妻子也被惊醒,看到兰富大口喘气,浑身上下都是汗水,问道:“做噩梦了?”

    “不对劲。”

    兰富略略平复一下心情,拿起桌上的油灯,将它点起,待到这亮光照在屋内,他心中的那一抹阴寒方才被驱赶出去,又喘了几口气,连忙裹起衣服,提着灯便要出门去。

    “深更半夜的你去哪里?”

    兰富的妻子在后叫道。

    “我去看看兰贵,刚刚做的梦,总觉得放心不下。”

    兰富说道,推开房门,迎面便是一阵冷风,吹得灯烛摇曳。

    “梦都是反的,你信梦做什么?”

    兰富妻子摇摇头,知道自己丈夫对兄弟妹子都很宽厚,就这么劝了一句,也便不说了,自行躺在床上。

    兰富用手挡风,护住了这一点烛火,缩了缩脖子,一咬牙便走了出去,兰富家和兰贵家相隔不远,兰富手中掌着灯,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门外,张口便喊道:“兰贵儿,兰贵儿……”

    房间里面的兰氏听到兰富呼喊,吃了一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里面应了一声。

    “兰贵呢?他在家没有?”

    兰富问道。

    “在家呢,喝多了躺下了,这会儿睡的沉,叫不醒。”

    兰氏在里面回道。

    “那就好。”

    兰富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就做了一个噩梦,便跑到这边来求证,手中掌着灯,径直便回去了。

    兰氏在房间里面也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莫非这哥哥也被托梦了?幸好兰贵早一步过去了。

    苏阳在卯时准时苏醒,在兰武的家中略略的洗过脸,便听到了村子里面一片嘈杂,跟着走了出去,听到村民都在议论纷纷,没有多久,便看到了有人在外面推进来了两个板车,在这板车上面正是兰雪和吴商两个人的尸体。

    这两个人的身上,通身没有半点伤痕,据知情人所说,两个人在房间里面饮酒的时候,突然就一并的躺在地上,人上前试探鼻息,这两个人便已经死了。

    “这可能是感痰而死,邻村的赵爷,那也是身体一直顶邦邦的,正在走路的时候,一下就死了,连给家人说个话的时间都没,大夫说是感痰而死。”

    “也可能是脱气了。”

    “要我说啊,这肯定就是报应,这两个人以为逃过了这里就安然无恙了,他们能跑的过人,怎么能跑得过冥冥中的鬼神?”

    “死了也是该死!”

    “两个人都不是正经的。”

    村民们在这边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兰富听到了动静已经来到了这里,待到看到兰雪已经死去,眼泪哗的便流了下来,伸手扶着板车开始痛哭。

    老父才刚刚入土,妹妹隔天便死,一下子少了两个至亲的人,让兰富扶着板车,眼泪难停。

    这边哭了好一阵儿,兰富抬头,也不见兰贵身影,便叫道:“兰贵呢?把他喊出来!”

    叫了有好一阵儿,兰贵的妻子兰氏才走了出来,知道事情难瞒,便期期艾艾的开口,将昨晚的事情都给说了。

    “什么?”

    兰富一时如遭雷击,愣神片刻,连忙招呼亲友,将兰雪的尸身给搬回家中,也王梅并排放着,兰富的妻子走出来,帮忙将这里给布置成为灵堂,点上了白烛,燃上了竹香,烧上了白纸,已经死了一天的王梅,这个时候才算是躺在灵堂里面。

    “各位同乡,烦请大家带上锄头铲子,我们一起去我爹坟上一趟。”

    兰富发动村民,在村民中喊出精壮的,让他们带上锄头铁铲,一并向着坟地方向走去,在这后面也跟着不少上前去看热闹的群众,例如苏阳。

    到了坟地这里,只见昨夜兰贵带来的灯笼铲子都在地上,只是坟头尚新,并没有挖掘过的痕迹。

    “我们回去吧,兴许你弟弟挖出了金子,连夜便走了。”

    有人劝兰富。

    “不对不对。”

    兰富连连摇头,说道:“如果我弟弟真挖出金子就走,不会将坟地给封成原样,如果他没有挖金子,那也说不通,他不会轻易罢手……诸位乡邻,烦劳帮衬一把,我们将这坟地挖开看看,若有金子,我兰富绝不吝啬。”

    这样一说,村民们顿时就有了干劲,对着兰翁的坟地说声抱歉打扰,一个个拿着锄头铲子便往这坟墓挖去,众人拾柴,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棺木给完整的挖出,众人上前,想要将棺木抬出,只是刚刚用劲,这原本应该封好的棺材盖便滑了下去……

    乡民们凑过头一看,连连怪叫,一哄而散,兰富在随后一看,面色煞白,整个人一下子蹲坐在地上。

    苏阳走上前去,凑过脑袋,透过这棺材打开的缝隙,只见里面躺着一人,双眼瞪大,瞳孔漆黑一片,血肉模糊,苏阳伸手将棺盖全部掀开,只见这人腹部被掏开,内脏全然不见,双手双脚怪异扭曲,口中的舌头也被摘去……

    就好比是被掏干净五脏的猪,只是没有清洗。

    从衣着的脸型轮廓,大概能够看出这是兰贵,而本该躺在这里面的兰翁已经不见踪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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