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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哆啦i梦     神笔聊斋txt下载     神笔聊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八章 地藏菩萨

    白秋练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原因是此女在聊斋中颇有名声,也算是聊斋名篇,而陌生的原因,则是苏阳从来不曾和此女有过交际。

    电视剧中的白秋练是鲟鱼精,而事实上,白秋练是白暨豚,也就是到了近现代已经濒危的品种。

    白秋练这个故事,也寄托了蒲松龄心中对于一个人的美好想象,此人叫做顾青霞,是好友的小妾,在好友作为知县的时候,蒲松龄曾经去做过一年的文房师爷,他常常听到顾青霞的吟诗,而这种吟诗也就加在了白秋练的身上。

    故事中的白秋练和慕蟾宫就是因为吟诗而相知相恋的。

    白秋练是在洞庭湖修炼的白暨豚,而白秋练篇目的男主角,则是一个书生,唤做慕蟾宫,慕蟾宫随着父亲前往楚地做生意,在夜晚父亲出门赴宴之后,时常吟诗,从而吸引了水中精灵白秋练,两个人从而发生了一段感情,书生的父亲并不同意,但是白秋练通晓算术,经过她的指点,生意上面非常红火,也就让他们成了婚事。

    后来白秋练的母亲遭难,慕蟾宫解囊相助,方才知道了白秋练的母亲是洞庭湖龙王指派出来的神职,掌管洞庭湖一带的水路行旅,后来洞庭湖龙王之子选妃,看中了白秋练,但是白秋练已经和慕蟾宫成婚,因为龙王大怒,将白秋练的母亲发配到了洞庭湖南,因此遭遇了劫难。

    白秋练恳请慕蟾宫去求一个真君,在真君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写了赦免? 免了白秋练母亲的罪过,白秋练作为白暨豚? 每一次在吃饭的时候? 都要添加一些洞庭湖的湖水? 某一次慕蟾宫的父亲经商回来的晚? 洞庭湖的湖水耗干了? 白秋练因此死去,直至后来用洞庭湖水再次浸泡? 方才复活。

    等到慕蟾宫的父亲死去之后? 白秋练便和慕蟾宫搬到了洞庭湖去居住。

    苏阳心中过着白秋练的故事。

    锦瑟招了招手,示意将人宣上。

    苏阳坐在锦瑟身旁,心中默默推算,片刻之后? 便有两名女子联袂而至,其中一女子和苏阳也是熟识。

    “小女子柳绛仙。”

    “小女子江斐。”

    “见过陛下!”

    柳绛仙和江斐两人一并对苏阳行礼。

    江斐?江妃!

    苏阳听闻名字,心中了然? 这一位就是汉皋解佩的江妃,柳绛仙送给苏阳的两颗明珠,便是此女所有? 并且此女在聊斋《竹青》中也曾有出场。

    “柳绛仙见过天子。”

    西湖仙子柳绛仙看到苏阳并不回答,再度恭敬的行礼道。

    苏阳看到柳绛仙,摇了摇头,顿时便知道,一切的因果皆因柳绛仙而起? 便说道:“原来是你惹出来的事情。”

    柳绛仙是聊斋《西湖主》篇目中的西湖仙子? 也是一只扬子鳄,是洞庭湖柳毅神君之女,柳毅神君便是洞庭湖龙王。

    现在的洞庭湖龙王在跟着关圣帝君征讨蚩尤,自然是没有赐婚白秋练,可以说此时尚在《白秋练》的篇目开始之前,而白秋练和苏阳之间的交际,却全都因为此女而起。

    至于《白秋练》篇目中的洞庭湖龙王究竟是不是柳毅神君,那就要看这一次征伐蚩尤,柳毅神君能不能平安的回来了。

    “陛下。”

    西湖仙子柳绛仙仙姿丽质,明艳动人,听闻苏阳说她惹来麻烦之后,脸上微红,却也说道:“此事虽然和绛仙脱不了干系,但是根实则在陛下这里,现在白秋练痴念发作,三魂不见七魄,绛仙也是无奈之下,方才冒昧来到神京城中,求见陛下。”

    原来是柳绛仙和苏阳分别之后,回到了洞庭湖,在洞庭湖上面见到了白秋练,两个人一见如故,平日里多有相处,白秋练喜欢诗书,而柳绛仙从杭州而来,则带着苏阳出版的《红楼梦》,如此一书,就让白秋练看到了痴处。

    “红楼梦一书本就不是朕所做的。”

    苏阳摇头说道:“这本书是曹雪芹呕心沥血,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以此书来歌颂那时他所遇到的女性,只是世事无常,后来的稿件就那么遗失了,对于此书的结局,连朕都不知晓。”

    想要让红楼完结,就要让苏阳修行《三元八会创世之法》,然后凭借创世之法,凭空打造一个新世界,将红楼梦的故事线写入其中,观看其自然发展,应该是一个完整结局。

    或者就是苏阳修行玄真经文至最高处,如同元始天王一样遨游太虚,待到那时候,散则为混沌元气,聚则为无极道身,包容一切又超脱一切,自身也就成为了“道”的化身,那时候的苏阳遨游无常,过去现在未来同在,无量量的智慧自然涌来,一切已经有的,假想的,已知的,未定的东西,苏阳全然了然于胸,也能够超脱此界,遨游无尽,待到那时候,苏阳自然就知晓了结局,甚至能够和曹雪芹讨论剧情。

    “陛下是执笔写稿之人,知道的终究比我们详实。”

    柳绛仙瞧着苏阳,说道:“白秋练不仅是因为红楼一书,也是在得知了陛下事迹之后,有相思之心,倾慕之意,倘若是陛下能够前往洞庭湖,救了白秋练的性命,绛仙便斗胆告诉陛下一件事情,此事,便是陛下在杭州询问绛仙之事。”

    九天玄女娘娘!

    当初在杭州的时候,苏阳见到了柳绛仙,因为柳绛仙是西湖仙子,而九天玄女娘娘算计无双,早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应对罗刹鬼王的东西,只是随后九天玄女不见踪迹。

    当初苏阳询问此事的时候,柳绛仙万分惊恐,生怕此事牵连到她,根本不敢回答,现在却因为白秋练之事,将那一件秘事来和苏阳做交易。

    苏阳的师傅李安灵传下来的五幅画卷,分别是巍峨宫阙,六壬掐指,先天八卦,纵横锁链,朦胧宝塔,经过了织女和百花仙子的认证,得知这六壬掐指和先天八卦是九天玄女姿态,而朦胧宝塔,巍峨宫阙,纵横锁链则是芙蓉城的景色。

    苏阳不知画卷之谜,甚至请求了织女前往芙蓉城一探究竟。

    只是织女一去,再无音讯,苏阳答应织女,若非织女主动联系,绝对不用鹊桥来直通织女心门。

    “白秋练失魂落魄,便是你们两个人都救不回来?”

    苏阳讶然说道。

    西湖仙子家学渊源,江斐也是上古女仙,这两位都对白秋练的情况束手无策,让她们两个来寻求自己帮助,甚至不惜说出早些让西湖仙子惊慌失措的秘密,可见白秋练情况之严重。

    江斐摇了摇头,神情悲切,说道:“秋练妹子就是晚上睡下之后,就不曾醒过来,现在口中喃喃所说,或是陛下在人间之事,或是红楼,或者是她在梦中和陛下相会,两个人吟诗作对,口口声声都是陛下名字,我们两个人用了百般手段,皆束手无策,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才冒昧来找陛下。”

    相思成疾,不过就是人“癔症”一些,在《白秋练》篇目之中,白秋练也曾经相思成疾,不过是和男子见面之后,两个人彼此吟诵几句诗句,然后就吹灯拔蜡,遂于寝处,然后白秋练的相思成疾也就好了。

    慕蟾宫在家中不应允两人婚事的时候,也曾经相思成疾,直到父亲为他找到了白秋练一家,慕蟾宫在和白秋练见面之后,相思成疾的症状也一下子都好了。

    这相思成疾,相思的魂魄都能飞出的事情,苏阳也知道,那就是聊斋《阿宝》,男主角孙子楚因为阿宝失魂落魄,或者在梦中和阿宝翻云覆雨,或者附身在了一只鸟身上缠着阿宝,终于是让阿宝嫁给了孙子楚。

    如果白秋练当真是相思成疾,魂魄和苏阳在一起,那么这段时间苏阳身边就有异状,而这些也瞒不过苏阳。

    在梦中和我相会,可是我好几天都没睡了……

    苏阳琢磨此事,又偷看了看身边的锦瑟,瞧着她神情端庄,一切如常。

    “我倒是有还魂之术。”

    苏阳说道:“如果朕能够挽救白秋练的性命,朕义不容辞。”

    魂魄不在苏阳这里,又让江斐和柳绛仙两个人皆束手无策,这件事可能会很麻烦,但是牵扯到苏阳师门,苏阳怎么都要努力一下。

    何况挽救白暨豚这件事,我辈义不容辞!

    阴天子之事牵连重大,岳父转轮王已经有谱,甚至连地藏王菩萨都已经真灵离开了地府,前往人间,这里面牵扯的种种极深,老丈人并不想让苏阳牵扯到这里面,而苏阳在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上一向听劝,既然转轮王已经如此说了,那么苏阳就距离阴天子之事稍微远些,等到了泰山时候再说。

    而现在关于师门传承的画卷又有线索,而所需不过是前往一趟洞庭湖,在那里挽救一下白秋练的性命,一来一回也不费多久时间,苏阳自是应允,将此事放在了前面。

    搭救了白秋练,探听一下师门画卷的消息,苏阳再去凑阴天子那个热闹。

    柳绛仙和江斐听闻苏阳应允,彼此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轻笑。

    “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就尽管去吧。”

    锦瑟整理一下苏阳的衣服,小声说道:“只是那白秋练既然有了仰高之情,你有没有俯就之意?”

    苏阳仔细的瞧着锦瑟的神情,看着她唇角微翘,略带醋意,不由哑然失笑。

    仰高,俯就。

    虽说我此行是去拯救白暨豚,但是并不想和白秋练生一窝白暨豚,现在并不同于未来,白暨豚并无灭亡之忧,不需要苏阳来俯就。

    “你还信不过自己的相公?”

    苏阳保证说道:“此去只是救人,我别无二心。”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锦瑟听到这个保证,含笑说道,她从苏阳的语气中,就听出对白秋练并不念想,说道:“那就快去吧,若是迟了,白秋练妹子回天无术,罪责就都在你的头上,皇宫这边不必担心,纵然颜如玉不在,一切还都有我。”

    锦瑟让苏阳无后顾之忧。

    “我会在皇宫里面留下分神,这分神和我息息相通,用他来处理大乾王朝上下之事,皇宫之事你也不必费心,你只需要安心在西苑这边,将佛道两家的经书择选出来,编制成册就好。”

    苏阳嘱咐锦瑟说道:“这两本经书对我们也至关重要。”

    锦瑟知道事情轻重,点头说道:“你尽管放心就好,这佛道伪书,我一眼便能分别出来,只不过佛道两家的精髓上面,让人有些难以下笔。”

    道德经说,道可道,非常道。

    金刚经云:所谓佛法者,既非佛法。

    佛道两家的神髓处,一开口就变了,只能用心体悟,而用文字极难形容出来。

    “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天物怒流,人事错错然,若若乎回也,戛戛乎斗也,勿勿乎似而非也。而争之,而介之,而现之,而啧之,而去之,而要之。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镂尘,圣智造迷,鬼神不识。”

    苏阳感慨说道:“佛道两家的神髓如何阐述,就交给佛祖和道祖,我们的佛经道经里面要讲解两家的修行法门,两家导人向善的理念,只是让更多的人能够修持仙道,让更多的人面对妖魔鬼怪能有自保之力。”

    苏阳在佛经道经上面,主要是剔除伪书,避免一些出家人凭借伪经害人。

    就像是有一本伪经所说,家中有三千两银子,不要给孩子去买书籍,让孩子考科举,将这三千两银子布施在寺庙里面,菩萨自然会保佑你的孩子有功名,不需要你的孩子自己去求,功名会自己落在你孩子的头上……

    这种佛经都是扯淡,一经发现,就要立时销毁。

    苏阳同锦瑟道别之后,也去见了孙离,春燕,上官香儿,彼此聚在一起叙了一会儿话,在柳绛仙,江斐二女的催促下,苏阳方才腾空而去,随着柳绛仙,江斐二女向着洞庭湖而去。

    随着苏阳遁身天空,云层便出现在了苏阳脚下,或成一团,或成一片,千般形态不断变幻,而原本属于轻灵水汽的云层,在苏阳,柳绛仙,江斐的脚下如有实质,搭载着三个人往前飞去,群山城池在三人脚下不过一片,呼啸间便已经远远退去。

    “白秋练之事,在事前可有征兆?”

    苏阳问柳绛仙道。

    柳绛仙回想起和白秋练交往的所有事情,说道:“白秋练妹子在魂飞之前,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

    苏阳看向了江斐。

    这一位上古女仙身姿飘摇,容姿美丽,纤腰堪堪一握,瞧见苏阳目光看来,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实在不知,白秋练妹子失了魂魄之后,我在洞庭湖周边全都搜查一遍,皆寻不着,是白秋练妹子口中不断称呼陛下,我们才冒昧前往。”

    苏阳见此,也就不再询问两位。

    到了湖南之后,云雾分外多了起来,而在这浩渺的云雾之中,苏阳腾云驾雾,来到了八百里洞庭湖。

    很多年前,这里是楚地,楚国人的口音,称呼湖泽为濛,后来的人便记录成梦,这里也就成为了云梦泽,而改名成为洞庭湖,则是因为湖中出现了一座山,叫做洞庭山,这一座山也叫做君山,是天下间洞天福地之一,因此这里也就成为了洞庭湖。

    古往今来,在这一片洞庭湖上也有无数的故事,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苏阳在这湖泊上面举目四望,还瞧见了岳阳楼。

    谁能想到,做《岳阳楼记》的范仲淹根本就没有去过岳阳楼呢。

    “陛下。”

    柳绛仙到苏阳身边,小声说道:“秋练妹子就在下面的水宫之中。”

    苏阳点了点头,跟在柳绛仙的身后,三个人分开湖水,向着水中宫殿而去。

    这位于水中的行宫晶莹剔透,四下皆是蓝盈盈的宝石光华,苏阳随着柳绛仙和江斐二女脚步,在这宫殿之中穿梭,而后终于是来到了白秋练的病床之前。

    “陛下……”

    白秋练双眼紧闭,喃喃自语。

    苏阳闻言,脚步往前,仔细的打量着床榻上的白秋练,瞧着她穿一身素白衣裙,脸上有几分病气,面孔有倾城之色。

    “罗衣叶叶绣重重,金凤银鹅各一丛。每遍舞时分两向,太平万岁字当中。”

    白秋练双眼紧闭,喃喃自语,口中背诵了一宫怨诗句。

    “宫词一百首。”

    苏阳听到白秋练的话,在一旁答道:“鱼藻宫中锁翠娥,先皇行处不曾过。如今池底休铺锦,菱角鸡头积渐多。”

    白秋练所背诵的词,叫做《宫词一百首》。

    宫词基本上都是宫怨诗,描绘的就是宫女们在皇宫里面期盼皇帝宠幸,然后从早到晚,直至年华尽去,而宫词一百首是王建所做,所描绘的也是如此。

    “陛下……”

    白秋练双眼一睁,眼如秋波,更添几分颜色,看到了苏阳面孔,一只手紧紧攥着苏阳衣袖,口中疾呼:“陛下救我……”就在这一声称呼之下,白秋练双眼一闭,登时气绝!

    就在这苏阳的身前,就是这样忽然的猝死。

    “秋练妹子!”

    柳绛仙和江斐二女上前,连忙用法术来抓住白秋练的身体,让她魂魄不要出窍,只是在这刹那的功夫,她们握到了白秋练的手,只觉里面空空荡荡,白秋练的魂魄已经杳然无踪。

    “别慌。”

    苏阳看着白秋练,皱起眉头推算一下,而后运用数种法术,竟然找不到白秋练魂魄所去,思索一下,便从怀中取出来了鹿衔草,看着柳绛仙和江斐说道:“这鹿衔草有起死回生之能,就算是被拦腰斩断的龙也能够凭此回生,便用鹿衔草来试一试。”

    适才苏阳接连换了玄真教,茅山,华山隐宗,佛门,陈抟真传,转轮王府,东岳冥司种种摄取魂魄的法门,白秋练的身体皆没有任何反应。

    能够在苏阳的眼皮底下,将白秋练的魂魄摄走,并且让苏阳应用这么多的法门都引不出白秋练的魂魄,这件事情已经有些棘手了。

    至于鹿衔草,这本来就是用来救命的仙草,苏阳纵然所有不多,但是用来救人性命,苏阳是舍得的,更何况,这等鹿衔草已经对苏阳,乃至于苏阳身边的人没什么用了。

    柳绛仙闻言,连忙将鹿衔草接了过来,抱着白秋练起身,掰开白秋练的嘴巴,让她将鹿衔草全部服用下去。

    “嗯……”

    白秋练的躯体上面多了几分活气,面色有几分红润,心脏也再一次的开始微微跳动。

    “活了,活了……”

    柳绛仙抱着白秋练,连忙说道,适才看到了白秋练的死,马上又看到了白秋练活,这一死一活,便是让柳绛仙这等仙子也激动起来。

    江斐连忙握着白秋练的脉搏,感知之后,说道:“秋练妹子现在只是躯体活了,她的魂魄还没有回来。”

    只有躯体,没有魂魄,白秋练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的。

    柳绛仙和江斐两个人看向了苏阳。

    “别慌。”

    苏阳倒是冷静,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魂魄所在,你们让我来推算一下。”

    说着,苏阳打量四周,看着在水晶宫殿之中,也摆放了不少的书架,想到了白秋练酷爱读书,并且在原著之中,曾经随便的掀开一本书,看其中诗句来算卦,苏阳也就闭上眼睛,内丹充盈清净,伸手随便拿过一本书,运用大衍易书,在上面翻开一页。

    “八十四级山头石,五百余年地藏坟。风撼塔铃天半语,众人都向梦中闻。”

    这一首诗,是宋朝陈岩所做的《地藏塔》。

    地藏王菩萨吗?

    苏阳合上了手中诗卷。

    在白秋练死去的时候,苏阳以为这是天庭对他的第二波攻势,想要将他留在这里,但是在白秋练死而复活之后,苏阳凭借法眼观察,终于是确定了白秋练魂魄所在……梦中。

    梦境是可以颠倒的。

    那洛六法之中,就有“梦瑜伽”的法门,能够让人在睡梦之中从而证道。

    苏阳是佛道兼修,在道家的修行上到了炼神还虚,而在佛家的修行上,已经是打开了六识,如果再打开末那识,阿赖耶识,那么苏阳便和菩萨差不多了,并且苏阳眉心佛火,是如来佛祖亲手所赐,也是将佛门得未来交托给苏阳,寻常的佛道法门,根本瞒不过苏阳。

    除非这一位佛学尚在苏阳之上。

    因此在随后,苏阳便开始怀疑弥勒菩萨,而在占卜到了地藏菩萨之后,苏阳心中方松了口气。

    地藏王菩萨真灵刚到人间,就要见我吗?

第九十九章 梦幻现实

    洞庭湖水下行宫。

    苏阳眉心佛火一点,手中的香火顿时燃上,这香火是由佛火点燃,便是在水下行宫,也能够一切照常。

    “江仙子。”

    “柳仙子。”

    苏阳喊过来了江斐,柳绛仙,抓过来了两个人的手掌,手中佛火一点,在两个人的手中分别都刻了一个“卍”字,吩咐说道:“这一香是计时所用,倘若香火燃烧殆尽,你们务必将这卍字贴在我的额头上面,将我唤醒,我们再从长计议,倘若是迟了,就会发生极其不好的变化。”

    江斐,柳绛仙二女看着手中卍字,握紧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阳看到这两个人答应,方才说道:“白秋练的魂魄就被困在了梦中,接下来,我会进入梦中,将梦中白秋练的魂魄救出来,你们一定要小心时间。”

    苏阳再度对她们两个人吩咐。

    苏阳是担心一梦千年的情况,现在的他修行已深,又没有死籍,整个人的寿数无极,倘若一不留神踩入时空法阵,对他性命或许无忧,但是对苏阳造成的后续影响,也是苏阳不想承担的。

    “你放心!”

    柳绛仙郑重说道:“我们敢于起誓,一定会规规矩矩的做好这件事。”

    苏阳这才放心,运用牛郎星,将此地运转,自身气息全部遮蔽,又在四下布置法阵,方才翻身上床,躺在了白秋练的身边,伸手抓着白秋练的素手,两个人十指紧扣,借此接触,苏阳运用了那洛六法中的梦瑜伽,整个人在这时候幽幽入梦。

    梦境中是一片热闹的集市。

    在这集市上面,往来的商贩在兜售商品,糖葫芦,蜜饯果子,各种干果,各种工具,花鸟虫鱼,应有尽有,苏阳打量着过往人的服饰? 听着过往人的口音,似是陕西这一块的,只是到了梦中,苏阳无法尽知? 一时间弄不明白此地究竟何处,什么样的布局。

    这里就如同有一层薄纱,在阻碍苏阳的视听。

    苏阳在修行那洛六法的时候? 也曾经进入过梦境世界,在梦境世界中,一切都和真实一样? 苏阳更是在梦境世界开通了鼻识? 只是这一次进入梦境? 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此地并非是苏阳自己的梦境,而是凭借梦瑜伽之法? 进入白秋练所深陷的梦境? 是他人的梦境,也可以说是一个异界。

    在苏阳自己的梦境? 六识展开,对于一切听的清清楚楚? 而在这个梦境? 苏阳一切都看不明晰。

    不过陕西之地? 苏阳曾经来过? 更是在这地方缔结了旧约,也曾经到过长安城,在长安城的大雁塔中见到了齐天大圣孙悟空,因此在听到了此地都是陕西口音之后,苏阳脚步自在,容身徐行,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弟弟,从长安城回家,走南边明显更近,为什么要从这里绕路一圈呢?”

    “哥哥,你听我的就是了,我们不能往那边走。”

    “真是的,最近几年,每一次从长安回家,你都要绕路一圈,这一次绕路的圈子更大,对我们生意耽搁也太大了。”

    两名男子从苏阳身边走过,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三十来岁,四十来岁的那个脸上有胡须,老实庄重,三十来岁的那个脸面无须,甚是英俊。

    “昨夜你忽然就要走,也幸好长安城这边还有一个城市,否则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当哥哥的那个一路抱怨,和弟弟一起走入到了一家客栈里面。

    长安城的左近?

    作为大乾朝的皇帝,苏阳怎么不知道长安城的左近有这样的一个城池?依照此地的繁华,朝廷是应该统辖的,而苏阳举目四望,在这里也不见一个官差。

    苏阳尾随两个人,走入到了客栈里面,店小二立刻上前来招呼,苏阳选择在这哥哥弟弟身边坐下,坐下之后,顺手点了几个小菜,询问道:“小二,我昨天晚上贪恋路程,错过宿头,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里,敢问此地是什么城市,距离长安城还有多远?”

    既然这里是长安城的左近,苏阳就要查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位置。

    “客官。”

    小二连忙招呼,说道:“我们这个地方并无名字,距离长安不过二十里的路程,只不过山势险峻,冰雪消融,不太好走,客官可以在这里多住几日,等到泥干土燥的时候,再行前往长安。”

    这时候的泥土路并不像是后世那么平坦,路上坑坑洼洼,马车经常深陷,因此相比陆路,水路更受人喜欢。

    苏阳点点头,看向旁边的两个兄弟,略微拱手,招呼道:“在下苏鸣,适才听闻两位从长安而来?”

    苏阳毫不客气就拿过了苏鸣的名字。

    “在下曾金宝。”

    “在下曾银宝。”

    两个兄弟和苏阳拱手,彼此自我介绍,年龄大的哥哥叫做金宝,年龄小的弟弟叫做银宝,两个人家住渭南,是商人,平日就在渭南和长安两地跑,也曾经去过蓝田,商洛这些地方。

    “原来是渭南人。”

    苏阳笑道:“苏某也曾经去过渭南,在渭南也交了一个朋友,叫做陶望三。”

    陶望三就是聊斋《小谢》篇目的男主,苏阳帮衬了他,并且也鼓励他进京赶考,和陶望三还在一起喝了酒。

    “陶望三啊!”

    曾金宝听到苏阳说这个名字,兴奋说道:“他可是我们渭南的名士,现在已经进京赶考了,当今圣上是普天之下少有的仁君,陶望三说,遇到这等圣上,就应该进京赶考,让野无遗贤,而凭借陶望三的手笔,圣上的贤明,陶望三必能考上功名!”

    现实世界?

    苏阳心中暗道。

    像这种梦境之中,到了真实世界的情况,苏阳在李安灵那里得到了《秘法要诀》中曾经记录过这种异事,所讲的是一个妇女,在夜晚于自家睡觉,忽然梦到了很远的一个地方,整个人便在那里徘徊不定,一直找不到回家的住处,刚好有一个人从那里经过,此人是妇女丈夫的好友,见到妇女,便打招呼,听到了妇女迷路之后,便将妇女带回家去。

    而妇女一直到回家之后,方才如梦初醒,从床榻上面起身,到了前面来拜会朋友。

    丈夫云此女一直都在家中安睡,而此女则能够将梦境之事历历说来,这是真灵飞度,魂魄离体症状。

    现在的白秋练也是如此,身躯在洞庭湖中安眠,但是自己的魂魄却进入梦中,不知归处,现在苏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白秋练的魂魄。

    如果是现实世界,如果是长安城边,那么当真是有一个城市,并不曾被大乾王朝所统辖,这个地方就是魑魅城。

    苏阳在长安城的时候,遇到了韦老爷,也就是聊斋《韦公子》篇目的男主角,这一个到处乱搞,最终毁于自己乱搞的人曾经在魑魅城中吃过一顿饭,在苏阳面前呕吐出来,口中所吃全是黑水,肮脏的臭物。

    我这是到了魑魅城?

    苏阳心中存疑,魑魅城里面,是魑魅魍魉这四个鬼王所占据,而据苏阳所知,魑魅魍魉其实是魑魅,魍魉这两个鬼王,他们在蚩尤征伐黄帝的时候,就已经在人间作乱,而蚩尤被分尸之后,便在这里组建了魑魅城。

    魑魅城还和芙蓉城有联姻。

    玉帝也有对这个地方诏安的意思。

    “陶望三啊!”

    曾银宝接口曾金宝的话,说道:“陶望三的一妻一妾可都是世间少有的美色。”

    小谢和秋容。

    苏阳回过神来,看着曾银宝笑了一笑。

    “客官,您的菜来了。”

    店小二将种种饭菜端了上来。

    肘子,猪蹄,猪耳朵,还有几样凉菜,蜜饯。

    苏阳目光在这食物上面打量,依照他的法眼,在这时候居然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唯有运用玄真经文,方才能看出眼前东西,皆是蛤蟆泥鳅所化。

    这个魑魅城主在幻梦的造诣上,简直不可思议。

    “客官,你快吃吧。”

    小二看到了曾金宝,曾银宝都已经动了筷子,唯有苏阳一下不动,便劝苏阳道。

    “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

    苏阳口中念诵经咒,不再理会这个店小二。

    “念佛经没用的。”

    店小二看到苏阳这样念咒,不由说道:“我们这里也有一个人,经过审判无罪,就是整天念咒,不吃不喝,现在已经快要饿死了。”

    苏阳口中继续念咒,根本不做搭理。

    “小二!”

    曾银宝询问小二,高声问道:“这城中可有妓否?”

    小二讶然,看着曾银宝,说道:“客官为何会有此问?”

    “为何会有此问?”

    曾银宝看着小二,不解说道:“你为何会有此问?我这旅途匮乏,想要排遣一二,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苏阳在旁边笑了笑,旅途匮乏,排遣一二,怪不得未曾穿越之前,赶火车的时候,总有人让到她那里歇歇脚,原来是心疼人旅途匮乏啊……

    小二摇了摇头,看着曾银宝,说道:“我们这边的人都不做这个。”

    曾银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疑问道:“不做这个?为什么不做这个?这边的女人都不缺钱吗?”

    苏阳闻言暗笑。

    店小二脸色阴沉,说道:“这卖身哪里有打劫来的痛快!”

    说话之时,杀气尽显,只此一句话,就让曾金宝,曾银宝两个人瑟瑟发抖,看着店小二不敢再继续妄言。

    “小二。”

    苏阳眼看这个小二要翻脸杀人,笑了笑,说道:“我在昨夜睡觉之时,隐隐听到有女子吟诗之声,吟声呖呖,玉碎珠圆,只听其声,便能颐神,这左近可有这等奇女子?”

    苏阳试探问道。

    苏阳想来,白秋练一直都在呢喃着说梦话,并且经常背诵诗句,如果在这里的话,絮絮叨叨,应该有人会知道消息。

    小二听苏阳回答,凝神细想,而后说道:“您说的应该是小怜。”

    我说的是白秋练……

    在查听白秋练上面,苏阳并没有先描述形貌,而是由声音开始,想要和小二展开话题,从而旁敲侧击白秋练的事情,却没想到小二听此描述,想到了另外一人。

    “小怜?”

    曾银宝面色一变,神情有些忐忑。

    “小怜姑娘是何许人也。”

    曾金宝在一旁并未察觉,而是追问道。

    小二听曾金宝询问,坐在了一旁,长叹一声,恨恨说道:“小怜是一个可怜女子,她的父母在五十来岁方才生下她,虽然是个女子,父母也万般怜爱,怕她自幼都保护的极好,并且还给她买了诗句,供她畅读,如此,小怜无灾无劫待到生活到了十五岁。”

    “到了十五岁的那一年,有一个渭南来的大公子半路生病,住在了小怜的家中,小怜的父母是一对实诚人,对他多番照料,直至他病好,但是这个渭南的公子看到了小怜美貌,便想要聘娶为妻。”

    “小怜的父母年岁已大,眼见这个大公子也是一个实诚人,只想着将小怜托付给他,断然不会让小怜吃亏,便将小怜许配给他,两个人就在村子里面成了婚,婚后那个大公子一直待小怜极好,村中的人皆以为小怜遇到了良配。”

    曾金宝面色如常,正常听着。

    曾银宝脸色却有些变了。

    “到了开春的时候,那个大公子便要先回家去,要带着家中的人来到这里,明媒正娶,将小怜迎回家中,小怜也在家中痴痴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一年。”

    小二含恨说道:“小怜的父母安耐不住,两个人带着小怜,亲自去找那个公子,但是没想到,原来那一公子在家中早就娶了妻子,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迎娶小怜,他遇到了小怜,不过是看到了一个貌美的村女,从而骗了小怜的感情,他也对着小怜的父母说,只是玩玩而已。”

    “啪!”

    曾金宝一拍桌子,怒声叫道:“此子也太不是人了!无论贫贱,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能如此畜生,骗人感情,毁人一生,甚至还让小怜姑娘,以及小怜姑娘的父母蒙受如此耻辱!”

    苏阳在一旁点了点头,此人先是受了小怜父母的大恩,然后却又对小怜一家如此忘恩负义,完全是狼心狗肺。

    曾银宝就在一旁,嘴唇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小二哥!”

    曾金宝拉着小二,说道:“小怜姑娘可是在你这里投宿?烦请你将她请出来,当今圣上是贤明之君,上位以来,官府之中弊病一清,大乾王朝的豪强世家都在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渭南知县也是一个正人,对于欺压百姓的豪强绝不手软,你让小怜姑娘出来,我带着她到渭南去打官司,一定让官府还小怜姑娘一个公道,洗刷我渭南男儿的耻辱!”

    苏阳在旁点了点头。

    小二闻言,面有难色,说道:“让小怜去告状,岂不是让小怜再次蒙受耻辱,让人指指点点?”

    “耻辱的是那个蒙骗了小怜姑娘的人。”

    苏阳在一旁说道:“小怜姑娘哪里耻辱了?她是受害者!”

    “小二哥,没关系,若是能够让那个人身败名裂,小怜便是蒙受一些耻辱也在所不惜。”

    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一个女子自楼梯走下,她鬓发低垂,并未梳洗,素洁面容十分精致,一路走到了苏阳和曾金宝的身前,盈盈一行礼,说道:“我便是小怜。”

    苏阳和曾金宝两个人看到小怜,轻轻点头,这小怜果然是天资丽质。

    “鬼……鬼啊!”

    曾银宝看到了小怜之后,面容十分惊恐,整个人连忙往后撤,所坐的板凳轰然翻倒,让他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而曾银宝并没有直接爬起,而是连连后退,拼命的和小怜拉开距离。

    “鬼……”

    “是你自己服毒死的,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不要追我了……”

    曾银宝一连退到了门槛处,仍旧是十分惊恐的看着小怜。

    这番表现,也让曾金宝自然就知道了,所谓的渭南大公子,就是他的弟弟。

    “五年前,行商途中,你身体不适,然后调养了大半年方才回家,就是那个时候,你坑害了小怜一家?”

    曾金宝看着自己弟弟,面色复杂。

    “哥!她已经死了!真的!当年我说了那些话之后,她的父母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她也服毒自尽了,她真的已经死了!”

    曾银宝看着小怜,对自家哥哥连连说道:“她就是一个讨债鬼,生前就是想要我们家的钱,死后还对我追着不放,近年来,我只要是前往这边行商,晚上总是能够看到她一直跟着我,她就是一个讨债鬼啊!”

    正是因为他时常看到小怜在他身边,才会让他每一次都要兜圈子改路线。

    曾金宝瞧着自己弟弟的神色,闭上眼睛,非常痛心。

    “你真是没有半点良心!”

    小怜看着曾银宝的样子,含恨说道:“你寄宿在我家中的时候,钱囊里面半分钱都没有,我爹我娘每天给你买药,才把你从鬼门关里面拉出来了!我家贪图你的钱财?你在我家的时候,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家购置的,就是你从我家离开的时候,也是我给你凑的盘缠!”

    曾银宝躺在门槛这边,听到小怜讲这些东西,不由嗤笑,说道:“猪食一样的东西,也算是对我的照料?三两二钱银子,连雇个马车都不够用,这也能算是盘缠?我在你家干农活的时候,就把这一切都还给你们了!你们还找到了我家里,想要进入我家?呸!”

    曾银宝对于他和小怜成婚的那半年时间所过的日子充满了怨气。

    “你……好……好……”

    小怜听到曾银宝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双眼一闭,两行血泪便从眼眶流出,在小怜白净的面孔上,显得分外凄哀。

    “你真是,好没良心……”

    小怜双手抬起,向着曾银宝直直而去。

    曾银宝见此,连忙往后退却,在那门槛上面,分明就是一门,但是他撞在了空处,却若有实质,让他根本就走不出去。

    小怜双手伸出,已经到了曾银宝的胸膛,双手一扒,如同扯开衣服一样,直接扯开了曾银宝外面的皮肤血肉,伸手在里面,将曾银宝的心肺给摘了下来。

    “啊……”

    曾金宝看到自己弟弟被开膛破肚,终于是明白了这是一个鬼店,惊呼一声,双眼一闭,就此昏迷过去。

    你还真是干脆……

    苏阳看着曾金宝,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小怜和店小二,开口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回过头来,看着苏阳,说道:“魑魅魍魉汇聚的地方,不过你不用怕,这里活人和死人能够共存,既然你来到了这里,并且认清楚了这里得面貌,你就跟着我们一并前往里面走一走吧,只要你没有罪过,就能够在魑魅魍魉城中正常生活,如果你有罪过,就要成为魑魅魍魉四位大王麾下的士兵,为四位鬼王献出性命。”

    这里果然就是翩翩所说的魑魅城。

    苏阳又打量自身,他已经成为了阳神,魂魄散发的气息和常人一样,让店小二这等小鬼物辨别不清苏阳是**还是魂魄,因此就将苏阳当成了活人。

    “如果有罪的是魑魅魍魉呢?”

    苏阳问店小二道。

    人间罪过的核实,什么时候落到了魑魅魍魉的手中了?

    此话一出,让店小二和小怜两个人面色皆变。

    “你大逆不道,我们可帮不了你!”

    店小二抢先离开了此处店面。

    小怜身在后面,看着苏阳,说道:“你若是有钱财,最好尽快整理出来,贿赂待会儿要来的士兵们,否则你在这魑魅魍魉城中,有受不尽的苦楚。”

    苏阳笑了笑,说道:“我手中财宝不少,就怕他们拿不出来。”

    小怜见此,知道苏阳是有本事的人,只是她在这里,已经见过了不少有本事的人,全都被魑魅魍魉困在了这里,而苏阳恐怕也会如此。

    “你若是有本事,还是尽快走吧。”

    小怜劝道。

    苏阳摇了摇头,说道:“胜负未分,我为什么要走?”

第一百章 魔物魇魅

    苏阳所在的客栈大门轰然坍塌。

    “又有修道之人来此作死!”

    “谁在对我们城主不敬?”

    “我们又要放血了!”

    “将他拿下!”

    数道黑线冲入到了客栈之内,摇身一变,便成为了诸多鬼物,手中拿刀拿钩拿锁链,人面之上出现了许多兽类特征,或鹰鼻,或牛角,还有整个头颅都是牛头。

    若说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是地府鬼魂戴着的头套,那么这里的牛头马面,就货真价实的是牛头马面。

    “哎呦,这个男的细皮嫩肉,杀了真可惜了……”

    “剁成肉馅一定非常美味!”

    “我要吃他的腰子!”

    “……”

    苏阳有些蛋疼……吃腰子真的是太过分了。

    “魑魅魍魉,指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坏人,你们张口就是吃人放血,莫非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魑魅魍魉?”

    苏阳看着这些鬼物,开口调笑道。

    “大胆!”

    苏阳这一句话说出之后,顿时惹了众怒,周围的众多小鬼又惊又怕,指着苏阳叫道:“你竟然敢说出这样混账话来。”

    “我们城主可是这世间的真英雄!”

    “先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让他遭受折磨而死,然后我们再来炮制他的魂魄!”

    “是极是极!”

    这些妖魔鬼怪在惊怒之下,三言两语,向着苏阳一拥而上,手中诸多法器尽皆化为流光,先他们一步向着苏阳劈面打来。

    这一出手,果然是十分凶恶,法器未曾近身,苏阳已然闻到了刺鼻的腥臭之气,修道之人最怕秽恶之气,这种东西最能败坏元神,似这些妖魔鬼怪的法器腥臭难闻,倘若是阴神之体,只怕嗅到了这股味道就要被毒坏。

    只是他们面对的苏阳早已经成就了阳神,修为更是远远在他们之上。

    苏阳单举手,屈五指轮,祥光顿发,伸手就这么一拿,便将这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尽数拿在手中,明光灼灼,如同莲花,将众多妖魔皆封在其中。

    这些妖魔鬼怪也只是觉得眼前一变,四下里已经登时不同,目光所及,尽皆是一片金光,连连挥舞法器,向着周围的金光硬壁上面砸去,只听叮叮当当声音一片,而他们的法器砸在这些金光之上? 除却叮当声响,四下里一切如常。

    “快放我们出去,否则城主绝对不会饶恕你!”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束手投降!”

    “你简直胆大包天?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快让我们出去!”

    这些妖魔惊慌失措,对着苏阳厉声大喝。

    “有趣。”

    苏阳看着掌中妖魔,笑道:“你们在魑魅魍魉城中非人非鬼? 日夜煎熬,现在落在我的手中,反而能有片刻安宁? 为何不安静一点? 享受一下这安宁呢?我又不会杀了你们?”

    自从成为了皇帝之后? 苏阳的杀性已经很淡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如果让魇魅大人醒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妖魔们对着苏阳大声喝道。

    魇魅大人? 醒过来?

    苏阳自然知道? 当下自己是入梦状态,只是这个梦境和现实中的人物有交际? 让苏阳都有些理不清楚这究竟是现实,是梦境? 是异界。

    苏阳听说过魇? 听说过魅? 却不曾听说过魇魅。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远而来。

    苏阳抬起头的时候? 便看到门边站着一个老者,身上穿着一个和他并不相符的蓝白相间的外套,浑身干瘦,面色发红,一双眼睛烁烁有神,苏阳目光对上,一股慈悲的心意自然在心间回荡。

    “是你……”

    苏阳看到这个老头,面色讶然。

    这个老头苏阳在青云山的时候见过,他身上穿着的外套,是苏阳看他淋雨,披在了他身上的,这一件蓝白相间的外套,还是冯相如的妻子卫氏的手工。

    “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

    老头看到苏阳之后,放声高歌,这一首歌曲,正是苏阳曾经在他面前所唱,也是《东游记》中的逍遥游。

    “不是你!”

    苏阳摇了摇头,看着老头子,说道:“你是谁?”

    苏阳很确定,眼前的老头子,已经不是在青云山砍柴的樵夫了,至少里面的魂灵不是,当日的那一个老头子,就是一个山中的樵夫。

    “居士,他们在这魑魅城中为祸诸多,杀人无数,更是将人心肺煎炸,再供过路的行人吃用,罪行之恶,简直是罄竹难书,居士既然有无边法力,为何不行霹雳手段,将这些妖魔鬼怪一并荡平,也还这里清净?”

    老头子没有回答苏阳问题,看着苏阳,做佛礼,出声询问道。

    原来是你……

    苏阳这一次认出了他。

    真没想到,青云山庙宇中的菩萨这么的灵验。

    “这些鬼物并非是天生的恶魔,他们只是这个魑魅城中的产物,是这个魑魅城逼着他们成为了这般模样,而他们的本意,不过是在这个城中能够苟延残喘罢了。”

    苏阳说道:“他们都会有自己应得的惩处,但不应该在这里,被我一杆子打死。”

    他们这些,只能算是被逼迫的帮凶。

    “善哉,善哉。”

    老头叫声佛号,说道:“不愧是未来佛主,果然是慈悲心肠。”

    苏阳看着老头,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地藏王菩萨居然如此显圣了。”

    眼前的老头子,就是要救度一切罪苦众生,地狱众生的地藏王菩萨,苏阳在此行前,算到了地藏王菩萨,但是他没有想到,地藏王菩萨居然附身在这个老头子身上。

    地藏王菩萨手中掐印,看着苏阳,说道:“我莅临人间之时,恰好就听到了他的祈祷,他年岁已尽,就要魂归地府,但是对于你这个给了他衣服,治了他病症的【神仙】一直念念不忘,想要知道神仙的名讳,也好让后代的人供奉。”

    苏阳看着地藏王菩萨身上披的衣服,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反而成了他的心事。”

    当初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出于苏阳本心出手帮人。

    “大菩萨饶益众生,也自当得菩提果”

    地藏王菩萨说道:“这就是种善因,得善果,未来佛主若一直对天下人行善,到了未来的时候,自然也就成为了佛主。”

    苏阳不由一笑,并不是因为他想要成为未来佛主,才会做这些,而是因为看不惯这个世道,才做的这些,而苏阳所做的这些,恰好能够推动时代进步,让整个时代都往前迈上一步。

    “弥勒菩萨正在西番那边也学我这样做,未来佛主究竟是谁,还不清楚呢。”

    苏阳说道。

    这种东西就像是抄袭,并且弥勒菩萨凭借自己的法力,在抄袭了苏阳之后,还能够走在苏阳前面,这就让苏阳很不爽。

    地藏王菩萨闻言一笑,毫无表态。

    “阴天子之事可能耽搁人间转变,影响人间走向未来的进程,甚至会为旧时代叫魂……”

    苏阳又问地藏王菩萨道:“您以为阴天子应该归于天庭,还是依照原来?”

    地藏王菩萨沉默不答。

    “……”

    苏阳看地藏王菩萨这般,也就不再继续追问这些,而是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白秋练所在何处?”

    苏阳来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寻找白秋练,寻找回了白秋练之后,或许能够知道九天玄女的消息,也能够知道一些师门的秘事。

    “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壮志不言酬。莫呀莫回首,管它黄鹤去何楼。黄粱啊一梦,风云再变。洒向人间是怨尤。”

    地藏王菩萨爽朗开口,放声高歌,看着苏阳,说道:“我痴,我爱,我见,我慢,我们就是在梦中,黄粱一梦,一梦黄粱。”

    我痴,我见,我爱,我慢,起自心相。

    这是菩萨八识中第七识末那识中的内容。

    释迦牟尼成佛之时,将经典授予众生,而众生皆有佛性,其中便有一个魔物,在释迦牟尼的经典之中有所体悟,在做梦的时候,梦境中的一切化为了实体,而等到了他梦醒的时候,一切却都支离破碎。

    这一个魔物,就是魇魅。

    他的梦境能够和人相通,而在不断的做梦,不断的醒来,以此吞噬梦境,灵魂,来成为他成长的养分。

    魑魅城,就是魇魅的梦境所化。

    “作为魔物,魇魅的天性便和人类冰炭难容,人的种种善处,对他来说分外作呕,而人的种种恶处,对他来说却分外享受,人在他梦中所做的一切,就能决定他是在做噩梦还是好梦,如果是做好梦,他便能够睡很久很久,而如果是在做噩梦,它就会惊慌醒来。”

    地藏王菩萨对苏阳说道:“待到他醒来的时候,我们眼前的世界自然支离破碎,而在这里面苟活的妖魔鬼怪,也自然便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正是因为要哄魇魅好好入睡,这里的魂魄才会逐渐的变成妖魔鬼怪,每天都要用一定的血食,来保证魇魅的梦境平稳,而随着魑魅城里面的鬼物越来越多,便是神仙也对此不好下手,生怕惊醒于它,导致此地的魂魄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痴,我见,我爱,我慢……”

    苏阳喃喃说道:“正是因为末那识,才会创造眼前的一切。”

    也正是因为末那识,才会压制苏阳在六识感知,让苏阳一直都觉得此地有一层薄纱,在无形之中影响着他。

    地藏王菩萨点了点头,这里的一切会对苏阳有影响,却不会对他有影响,因为地藏王菩萨和观世音菩萨一样,两者本就修到了佛的境界,只是因为一念慈悲,才停驻在菩萨果位。

    “菩萨,要如何解救困在这里的人?”

    苏阳问道。

    地藏王菩萨一直都在济度恶鬼,而这里皆是被困着的恶鬼,地藏王菩萨来到了人间之后,来到了魑魅城中,便是要解救在这里的恶鬼。

    “释迦牟尼已经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他的躯体已经远离一切颠倒梦想,为今之计,唯有释迦牟尼的佛舍利能够护佑这里的人,离开魇魅的梦境。”

    地藏王菩萨看着苏阳,平静说道。

    苏阳静静的看着地藏王菩萨,片刻之后,问道:“菩萨,白秋练应该是在你那里吧!”

    苏阳的手中就有一颗佛舍利。

    只是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远在洞庭湖的白秋练误入陕西的魑魅城,然后自己千里迢迢的借助白秋练的梦境来到这里,接着发现自己有的佛舍利刚好能够度化这里的妖魔鬼怪,让他们解脱苦海……

    白秋练这引子有点离谱。

    唯有地藏王菩萨这等大能,在他的暗中谋划之下,才会让柳绛仙,江斐二女千里迢迢的去求自己,然后恰到好处的让白秋练失魂落魄,接着让自己找到了这里,应用佛舍利,帮助地藏王菩萨想要度化的妖魔鬼怪离开这里。

    地藏王菩萨微笑点头,说道:“你我都被人盯的紧,若非出此下策,不能将你请入此地。”

    被人盯得紧,应该是天庭所为吧。

    苏阳伸手入怀,取出来了佛舍利。

    这还是苏阳在杭州时候,从罗刹鬼王那里取来的宝贝。

    既然地藏王菩萨需要,苏阳也有帮衬一把的意思,伸手便要将舍利子递给地藏王菩萨。

    “……等等。”

    苏阳正要递过去得时候,忽然伸手缩回,看着地藏王菩萨,说道:“菩萨,你是才唱【少年壮志不言酬】这一句,应该是随口唱的吧。”

    佛舍利子毕竟是苏阳千辛万苦得来的,若是能够应用它济世救人,苏阳自然乐于看见,但是眼下他还有事情要询问地藏王菩萨,不能够让地藏王菩萨用完舍利之后,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阴天子之事,我也需要考察一二。”

    地藏王菩萨说道:“这九王子究竟如何,执掌两道阴司之后又当如何,你我都还未知,眼下所说一切皆言之过早,只不过在本座的心中,倘若能够成为阴天子者,可以将阴曹地府归还西方,如此既让中土这边少了两道阴司,职权重叠的迹象,也能够让西土之人有一个轮回,这也本就是元始天王开天创世之时的安排。”

    苏阳点头明白,在地藏王菩萨的心中,能够将阴曹地府还给西方的阴天子,就是一个好的阴天子。

第一百零一章 颠倒梦想

    苏阳向着魑魅城中的城主府缓步而去。

    沿途的妖魔鬼怪,山魈精灵看到了苏阳,舞刀弄棒,纷纷向着苏阳冲来,他们都是在魑魅城中生活的鬼物,倘若魇魅被苏阳惊醒,这一界都将化为烟云,而身在其中的他们,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正因如此,在这生死关头,他们分外疯狂。

    “叮叮叮叮……”

    “铛铛铛铛……”

    苏阳周身自然放出五色光华,一切的刀枪棍棒在加身之时,皆忽然就失去了控制,如同泥牛入海,被苏阳周身的五色光华所席卷,而这等祥光继续席卷,立时便将周围的精怪山魈也卷入其中。

    旁边的妖魔们见此情形,并不知被卷入光华中的妖魔境况,一个个惊慌失措,只感觉他们现在所处境地,是进也死,退也死,静待原地仍然是死。

    “先生。”

    在这众多的妖魔之中,小怜的身影飘然上前,看到苏阳继续迈步,不由就跪在苏阳身前,声泪俱下,泣声说道:“请先生离开这里吧,小怜一死固不足惜,只是小怜父母的魂魄也在此地,生前未曾尽到一点孝心,死后我们一家三口盘亘于此,小怜想要对父母有所回报……请先生……离开吧……”

    魑魅城是一个地狱。

    小怜真切的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的父母还有她魂魄苟活于此,倘若是魇魅醒来,那这里的一切都要归于梦幻。

    苏阳轻轻低头,看向在地上跪着的小怜,毫无疑问,小怜一家三口就是误入到魑魅城中的可怜人,而魑魅城中,像他们这样的可怜人还有不少。

    “众生皆苦。”

    苏阳叹了一声,周身五色光华席卷? 连带着将小怜也给收去? 脚步疾走,已经到了魑魅城正中。

    “轰隆隆……”

    魑魅城中的地面开始晃荡起来,天象立时阴沉? 风雨雷电在此汇聚。

    魑魅城中的妖魔鬼怪? 冤魂厉鬼看到了苏阳如此横行无忌,看着一个个身影被卷入到了五色光华之中? 生死不知? 又看着魑魅城已经发生异变,心知魑魅城中的一切对魇魅来说? 已经是一场噩梦,而这让魇魅恶心的噩梦,正在让魇魅从梦境中醒过来。

    “我们跟他拼了!”

    一个牛头妖魔怒吼一声,挥舞起手中的战斧对着苏阳头颅劈来? 大声喝道:“我们在这里已经逃不出去了? 跟他拼是一个死,坐等魇魅这狗东西被惊醒也是一个死,既然都是一个死? 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苏阳看着此牛头挥舞斧头劈来,轻轻递出去两根手指,将这一个斧头稳稳接住。

    “你应该是死在魑魅城吧。”

    苏阳看着牛头? 轻轻笑道:“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 你何不将斧头劈向魑魅城呢?毕竟我没有折磨你们? 而魑魅城却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你们,你们若是有心,不如随我一并冲到魑魅城中,将这一切闹的地覆天翻。”

    牛头听苏阳的话,一时愣住。

    “孽畜,好胆!”

    一道红线自天外而来,眨眼间便到了苏阳身前。

    苏阳周身五色轮转,只听金石交激的一声鸣叫,红线格然而回,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降下来一少女身影,满身红裳,看到苏阳也不多言,挥手一洒,一团红砂扑面打来。

    这飞空的砂石也是有来历的,唤做火血沙,砂石是来中土以西的火焰山,于重重烈焰之中取来,有龙血灌注,有怨气培育,每一块砂石上面皆含煞气,是为至毒,劈空而来,遮蔽眼目,更兼腐蚀元神,此等砂石,寻常凡物只要沾到一点,立时就要生火,寻常宝物若是沾上一些,那就损害灵性,修道之人沾上一点,那么一身修为就要付诸流水。

    红裳少女洒下火血沙之后,手中一招,那适才被苏阳格挡而回的红线于手中成一长剑,拦腰对着苏阳斩来!

    这斩击之法也有门道,是魑魅在上古时期,跟随在蚩尤身边的杀伐之道,一经施展,无人遁逃,前有红砂遮蔽耳目,毒煞性命,后有神剑斩击,这一套连击之法施展之后,无往不利,纵然是修行者门道再怎么高超,也难逃分尸之劫,而后在那红砂之后,被腐蚀的尸骨无损!

    “呼呼呼呼呼……”

    红裳少女身有异宝,在这红砂之中往来无碍,一套杀伐之后,方才收了法器,红砂一清,四下清明,周围一切还归本色。

    仍然是在魑魅城中,只是四下里已经成为一片瓦砾之场,缕缕毒烟,丝丝明火在这瓦砾之上点缀,显露这一片狼藉之相。

    在这瓦砾之场中,并没有苏阳的身影。

    红裳少女见此也不例外,历来死在她这一招上的人物,全都是尸骨无损,元神腐化,可以说是魂飞魄散,若是能够找到一点尸骨,红裳少女反倒惊奇呢。

    “啪!”

    红裳少女对着牛头妖魔便是一耳光,冷声说道:“这是你对城主不敬的下场,稍后自己去领罚,剥皮拆骨,抽筋拔舌,你在这里面选一个!”

    适才这牛头妖魔,直呼魇魅是狗东西。

    “多谢小姐饶命,多谢小姐慈悲。”

    牛头妖魔受了这一耳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红裳少女说的这刑罚,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恩赦。

    周围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见此情形,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对着少女连连称呼小姐。

    “将这一切都给收拾了!”

    红裳少女吩咐道:“我家夫君稍后变会来此,他是仙界的上仙,别让他瞧见我们家中这般模样,免得让人瞧不起……”

    倘若是夫君瞧到家中这般模样,必然也会轻贱与她。

    “是,是。”

    下面的牛头精怪连连应声。

    “哼!”

    红裳少女看着下面各种精怪丑陋的模样,不由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若非我提早回来,家都被人给掀了……也是这一次来者不善,趁着府中空虚之时……”

    正在说话的红裳少女感觉到了四下静谧,旁边的山精妖魔面露恐惧,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适才被她斩击之人正完好无损的在后面站着。

    “好毒辣的姑娘!”

    苏阳瞧着红裳少女,面露微笑,说道:“听说芙蓉城的七王子娶了一个魑魅城的女子,应该就是你吧。”

    红裳少女凝视苏阳,说道:“不错,那便是我。”

    苏阳点了点头,瞧着姑娘,想到了一个聊斋故事。

    聊斋《瞳人语》。

    这个故事讲的是长安城里面有一个书生,叫做方栋,为人轻佻,不守礼节,但凡遇到了野外有女子单独而行,方栋就会尾随其后,某一天他看到了一个车子,周围跟着一群侍女,在那车子之中的女子样貌极美,便凑上前去观看,如此跟了女子几里路程,女子生气,吩咐侍女将帘子放下,侍女在放下了帘子之后,对方栋说,这是芙蓉城七郎的妻子,现在回娘家,不是凡俗的人能够窥视的。

    然后就给方栋洒了一把土,迷了方栋的眼睛。

    方栋回家之后,眼睛就变得不舒服起来,回家让人扒开眼睛一看,眼睛里面生出来了一层薄膜,而后眼睛就渐渐的看不见了。

    方栋非常害怕,自此之后开始念《光明经》,诚心的忏悔自己的罪过,渐渐的方栋能够听到眼睛里面有人说话,这一左一右两只眼睛元神彼此对话,更是时常到外游玩,而方栋就是凭借这两个元神的对话,知晓外面的情况,又过一段时间之后,左右两只眼睛嫌麻烦,就一并在左眼的地方开了一个小孔,两个元神住在一起,而方栋的左眼也自此复明,左眼里面有两个瞳仁。

    这红裳少女是芙蓉城七郎的妻子,自然就是瞳人语篇目中的女子。

    “你知晓我的事情,应该是有备而来了。”

    红裳少女看着苏阳,问道:“你是谁?”

    “……”

    应该说是地藏王菩萨有所准备吧。

    苏阳心中暗道,他能来到这里,都是地藏王菩萨有意相引,而究其原因,则是苏阳身怀的佛舍利。

    “我叫苏阳。”

    苏阳看着红裳少女,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苏阳!

    这两个字苏阳平静说出,红裳少女如若闻惊雷。

    “真没想到,人世间的皇帝居然来到了这里,是我们失礼了。”

    红裳少女瞧着苏阳,言语中多了几分谦卑,说道:“不知陛下降临此地,有何贵干。”

    苏阳名声在修行界已经极大,对于芙蓉城来说更是如雷贯耳,南征北战,连玉帝麾下的罗刹鬼王都折损在了苏阳手中,在神京城中,更是逆乱了天数,篡夺了皇位,这种人物,对于红裳少女来说,有极大的压力。

    “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除魔卫道。”

    苏阳淡然开口。

    红裳少女看着苏阳,眉头皱起,瞧着苏阳,颤声说道:“陛下,这从来有善就有恶,有阴就有阳,两者浑然一太极,如同有光有影,亘古恒在,这魑魅城更是魇魅叔叔梦境所化,陛下若当真要强来,只怕会玉石俱焚。”

    红裳少女柔中带刚。

    苏阳目光打量少女,哑然失笑,说道:“你刚嫁了一个丈夫,舍得陪我去死?”

    红裳少女闻言,听出苏阳言语的暧昧处,登时脸面通红,伸手一挥,便将适才的火血沙对着苏阳再次洒下,手中红线成一长剑,嗡鸣之中,对着苏阳劈面再斩。

    苏阳立足原地,闲静幽然,瞧着眼前红砂洒下,再见眼前长剑斩来,伸手只是在前面一点,顿时在苏阳身前一片潋滟,如同挂上了一层水幕,这红砂到了水幕之上,其中烟云毒雾尽皆被流水冲去,毒砂落在水幕之中,洗尽铅华,返本还源,成为了几块石头簌簌落在苏阳身前。

    “钉……”

    苏阳两根手指夹住了红裳少女手中长剑,这如同灵蛇一样的毒剑到了苏阳手中,灵性一时全丧,整个长剑如同凡铁。

    “这是什么妖术?”

    红裳少女见此情形,万分惊愕。

    “只是辟邪守正,返本还源而已。”

    苏阳平静说道,手中一扭,红线一般的长剑寸寸崩裂。

    “轰隆隆隆……”

    四下里忽然间迅雷崩腾,如同海裂山崩,苍穹一下子压到了地上,四下里晦暗一片,雷电,狂风,烈火,震动,地火风水一时全然震动起来,这魑魅城中的一切接连塌陷,而后坠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魇魅叔叔醒了……”

    红裳少女面色惨白,看着周遭一切景象,唇角不停颤抖,正如同苏阳所说的那样,她刚刚嫁人,并且夫妻和乐,并不想要在这里死去,但是这里的一切又都是魇魅的梦境,等到梦境醒来的时候,一切自然就会支离破碎。

    只有大神通者,能够觉察到梦境醒来之前,提早离去。

    这就像是一片空间,空间支离破碎了,里面的人焉能幸免?

    周围的鬼物山精,瞧着眼前天灾一般的模样,一个个抱着头呜呜痛哭,他们大多都是失足于此,而后沦为鬼物,在这里备受折磨,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而现在空间终究破碎,一切都成了定局,他们也终将在这里迎来终焉。

    终究只是一场梦,最终要万境归空。

    “他终于醒了。”

    苏阳说道,魇魅在睡梦之中,没有躯体,只有在醒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他的所在。

    “都是因为你……”

    红裳少女瞧着苏阳,怒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连带了多少人在这里陪葬。”

    “我是在搭救他们。”

    苏阳瞧着红裳少女,笑着说道。

    “搭救?”

    红裳少女气极反笑,看着周围的一切,对苏阳怒声说道:“这算是什么搭救?”

    苏阳伸出手来,在手中佛光缭绕,说道:“彻底的搭救。”

    说着,苏阳伸手在眼前虚空之中一扯,就如同是扯掉了一层幕布一样,原本山崩海裂末日一般得画卷被苏阳扯到了一边,露出了在这画卷之下的真实,山川草木,凛然一新。

    眼下正是初春时节,四下里秀草蒙茸,生机勃勃。

    苏阳将她们从梦中的世界带到了现实。

    这也正是佛舍利颠倒梦想之能。

第一百零二章 尽得解脱

    《心经》有云: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一段话讲的是观世音菩萨修行的时候,身心没有任何牵挂,因为没有任何牵挂,也就没有了任何恐惧,并且远离了颠倒和幻想的事物,最终达到了涅槃的境界。
    而魇魅的梦境,是因为末那识产生的“我痴、我见、我爱、我慢”的执念。
    扯掉了末那识而产生的梦幻,苏阳心中对于末那识别有体会。
    眼前的一切已经是真实的世界,众多的鬼物到了这真实的世界,立时呼天喊地,嘈杂一片,能够让他们脱离魑魅城这一个恐怖的漩涡,对他们来说是滔天之喜。
    惊喜过后,纷纷跪伏在地,对着苏阳连连叩首。
    “不必如此。”
    苏阳伸手虚扶,让这些鬼物全都起身,目光看向了红裳少女,这红裳少女脱离了魑魅城之后,此时尚未适应过来,目光茫然的看着周遭一切,而后定定的看向了一条虫子。
    这虫子形体如同蛆虫,一丈二长,两头有碗口粗细,中间水桶粗细,唯有一只眼睛,长在了最中间的位置,眸中一片血红,如同漩涡一样扭动不止。
    “这就是魇魅吗?”
    苏阳看着在眼前凝聚出来的怪物,心中天然便生厌恶。
    正如同魇魅看到了人世间一切喜乐,皆会心生厌恶一样,人们本身看到了魇魅,也会自然而然就产生厌恶之感,就如同是人和魇魅是两种不同的生命,两者生来就是冰炭不相容,看到了魇魅之时,不仅是苏阳,在场的众多鬼物也都心生恶感,产生一种想要将它直接打死的心念。
    这是身为人和魇魅天然的对立。
    “呜呜……呼呼呼……”
    魇魅正中眼睛一睁,其中发出了古怪声音,这声音就如同是指甲擦过玻璃,让人发自内心的厌恶,听到这种声音之后,也自是让人毛骨悚然。
    “南无……”
    苏阳手捏莲花法印,指尖自然显现佛光舍利,眉心一点佛火明亮,四下里顿时便生禅唱梵音,其音清澈,其音深满,其音正直,其音和雅,这一点佛光,便照亮了在场众生的心灵,一扫众生法尘。
    佛家中有六尘的说法,其中前尘包括了色,声,香,味,触,这些过去的种种前尘,形成了此时的【心】,所谓法尘,则是【心】接触了外界的一切,从而产生的善恶判别意识。
    在魑魅城中,这些众生法尘堆积,而现在苏阳运用法门,将他们的法尘一扫而空,归还了这些人的心灵宁静。
    “天魔降伏!”
    苏阳手中印诀变幻,如来世尊的法相在天空之中轰然落下,对着魇魅的躯体所在砸落下去。
    如来世尊的法相有无量光,有慈悲光,光芒交织,从天而降,虽是眼前一法相,却又广大如法界,究竟若虚空,遍及十方世界,一切诸天,尽未来际,皆有彰显。
    简单的说,就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面对这个有末那识的魇魅,苏阳根据地藏王菩萨的指点,动用了舍利子中的能量,借来了世尊的法身,给予它最为致命的一击!
    魇魅看到了世尊法相,不由发出一声悲鸣,它苏醒之后,整体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又面对世尊的法身,唯有等死一途。
    而魇魅悲鸣让人听来,却感觉心中大有快意。
    世尊的法相自天空之中砸下!
    魇魅身躯蜷缩一团,发出了最后的悲鸣。
    “轰!”
    人心之中自然浮现冥冥之声,在这一声之后,在这无限的华光之中,众多魑魅城里面逃脱的孤魂野鬼方才看清楚了一切,只见原本轰然而下的世尊法相,此时坐在了莲台之上。
    原本要被苏阳砸死的魇魅,此时正在莲台之下,整个躯体已经被镇压,只是有莲台相隔,不曾被法相直接压死。
    “阿弥陀佛。”
    地藏王菩萨一声佛号,便在这莲台之侧,看着莲台上的世尊法相,说道:“它也是累劫勤苦,只是得坠恶趣,获罪众生,是世间的恶魔厉鬼,只是若予以慈悲教化,兴许能重归正途。”
    苏阳一声叹息,知道是菩萨的慈悲心肠,便收摄了如来法相。
    地藏王菩萨看着魇魅,伸手一招,莲台落在了掌心,而魇魅也被地藏王菩萨镇压在掌心莲花之中,唯有等到地藏王菩萨将其度化之后,才会将魇魅重新放出。
    苏阳目光看向了地藏王菩萨的身旁,在菩萨身旁正俏立一女子,素白衣裙,目光若水,看到苏阳瞧来,不由一阵羞怯。
    白秋练……
    苏阳终于是看到了白秋练的魂魄。
    “白姑娘,你可让我好找。”
    苏阳看着白秋练,不由笑道:“从洞庭湖到长安城,我还是找到你了。”
    白秋练低垂臻首,满面红霞,羞怯说道:“因秋练一己之私,累及陛下不远千里而来,秋练实在愧不敢当。”
    “无妨。”
    苏阳看着白秋练笑道:“红楼一书,确实是我考虑不周,管杀不管埋,曹雪芹所写的原书已经失落,不过假以时日,必当给你们一个全本。”
    白秋练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根本就不敢将头抬起来。
    她性子中便有一些“痴”处,对于诗词文化十分倾慕,畅游在洞庭湖中,也时常听着文人墨客在做文章,只是过往所听,或者是前人所书,或者是狗屁文章,忽然听到了柳绛仙从杭州带回来的红楼一书,又听到了苏阳过往事迹,让她不由就沉迷了进去。
    是菩萨听到了她的祈祷,让她能够和苏阳见上一面,只是当真和苏阳见面,又让白秋练不敢来打量苏阳。
    她是洞庭湖中的一个小仙使的女儿,而眼前的是大乾王朝的万圣之尊。
    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身份悬殊,并且在修为上面,更是天差地别。
    “姑娘。”
    苏阳看向红裳少女,问道:“能否告诉我,魑魅魍魉所去何方?”
    魑魅城的城主就是魑魅魍魉,据苏阳所知,是魑魅和魍魉,这两位在上古之时,是蚩尤身边的人,在蚩尤战败之后,流落人间,后来才有了魑魅城这一方势力。
    “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
    红裳少女双眼紧闭,脖颈轻抬,任由苏阳下手。
    “神仙,菩萨,我知道魑魅魍魉去了哪里!”
    原本魑魅城中的妖魔鬼怪现在被苏阳搭救,更是被苏阳用舍利子扫清六尘,过往的善恶观念已经回来,对于魑魅城更是深恶痛绝,听到了苏阳询问魑魅城,又听到了红裳少女拒不发言,这里的妖魔鬼怪已经踊跃举手,争相抢答。
    “魑魅魍魉前往东海,到蚩尤的麾下去了!”
    一个牛头鬼物对苏阳叫道:“他们让我们守好家门,等着他们胜利回来。”
    蚩尤此时正在东海作乱。
    苏阳看看红裳少女,心中琢磨,这魑魅魍魉到蚩尤的麾下,是当真想要拼尽一切,如同当年一样效忠蚩尤,还是因为和芙蓉城联姻的关系,想要投靠天庭,此时在蚩尤那边做内奸呢?
    不过无论魑魅魍魉是哪一种选项,苏阳和魑魅魍魉都是对头,毕竟苏阳来到这里,掀翻了魑魅城,直接就抄底了魑魅魍魉的老家。
    “魑魅城中,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城主,他是谁?”
    苏阳又问道。
    魑魅城中有四个城主,魑魅,魍魉,魇魅,这才三个,还剩下一个城主。
    魑魅城里面出来的众多妖魔鬼怪皆迷茫摇头。
    “魑魅城中主掌大权的,就是魑魅,魍魉两位城主,我们并不知道有其他城主。”
    魑魅城中的妖魔汇报。
    苏阳看向了红裳少女,双眼涌现佛光,同红裳少女目目相对,直达心灵,片刻之后合上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
    红裳少女忽然间满面红霞,怒视苏阳,气愤说道:“连我夫君都不曾进入到那里!”
    苏阳透过目光,到了少女的心湖,在里面徜徉了一番,了解了红裳女子的过去,只是在红裳女子的过去中,也不曾有魑魅城中那一位城主的事情。
    魑魅城一共四个城主,但是有一位却始终神秘,不曾被人所知,便是魑魅城内部的人也极少知道。
    苏阳看向了在地藏王菩萨手中的魇魅,它同样是魑魅城中的四大城主之一,应该会知道另一个城主的真正身份。
    “呵呵呵呵……”
    地藏王菩萨一阵大笑,看着苏阳说道:“它野性难驯,还有末那识,居士想要从它口中橇出东西,为时尚早,何况:你找他时刀碎身,他找你时把命拼,不若彼此撒开手,逍遥自在有二人。”
    苏阳听到地藏王菩萨的话,若有所思,这一位没有名分的城主,或许并非是隐藏在幕后,想要暗中谋略的狠角,而是一个已经从魑魅城中离开的人物,魑魅城中的一切,对他来说瓜葛已经不大了。
    地藏王菩萨所说:你找他时刀碎身,他找你时把命拼,某种层面来说,苏阳的法力当在他之上。
    “阿弥陀佛……”
    地藏王菩萨看着红裳少女,说道:“姑娘,你若在我身边修持,未来自会有你的正果。”
    红裳少女看向地藏王菩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得到地藏王菩萨的指点,闻听此言,连忙便拜身在地藏王菩萨身前。
    地藏王菩萨轻轻点头,唱佛经道:“是诸正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吾【乞叉底蘖婆】深誓愿故,令婆娑世界至未来佛现世之前,一切众生,悉得解脱……”
    地藏王菩萨口中诵念佛经,在无量祥光之中,裹带着红裳少女,魑魅城中一切妖魔鬼怪尽数而去。
    乞叉底蘖婆,这是地藏王菩萨名称在西番的“音”。
    在未来佛现世之前,一切众生,尽得解脱……
    苏阳听着地藏王菩萨的法愿,心中暗道:只有等到阴间和阳世完全改换,未来佛才会现世。
    阴天子这个职位,对苏阳来说,是推行现在前往未来必要的一步,只有阴天子和苏阳同步,才能够阴阳两律统一,从而让时代向着苏阳的方向而去……
    “白姑娘,我们也走吧。”
    苏阳对白秋练说道。
    洞庭湖一事结束之后,苏阳就要前往山东,好好瞧瞧命定的阴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一百零三章 口嫌体直

    洞庭湖中水波荡漾,烟云隐隐,雾锁十万灯火。
    苏阳和白秋练两个人在水宫之中,猛然醒来,苏阳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柳绛仙,江斐二女,只见她们手中烛火早已燃尽,而两女一个枕在苏阳胳膊上,一个枕在苏阳大腿上,皆在酣睡,对于外面一切毫无察觉。
    苏阳摇了摇头,不用想,这定然是地藏王菩萨的妙手。
    伸手推了推柳绛仙,正枕在苏阳腿上的柳绛仙睁开睡眼,朦胧间伸了一个懒腰,尽显身姿柔媚,待到瞧见苏阳正在眼前,柳绛仙方才醒悟,连忙看向自己的手,只见长香早已烧绝。
    “陛下……”
    柳绛仙坐起身子,面色晕红,就如同西湖在傍晚时分的红霞,羞怯说道:“我们姐妹一时贪睡……”
    在柳绛仙看来,她和江斐两女深受苏阳信任,但是两个人在看守之时,却先后昏昏睡去,实属不该。
    “无妨,是我的疏忽,这本就不是你们两个能抗拒的。”
    苏阳宽慰笑道。
    柳绛仙是西湖仙子,江斐是上古女仙,只是这两位在面对地藏王菩萨这等神仙,两个人显然不够看,这是苏阳在将香火递给两女之前,疏忽大意,没有给这两个人再留下一个手段。
    柳绛仙衣袖遮脸,略略收拾仪容,方才将身边的江斐推醒,而随着苏阳一并回来的白秋练,这时候已经起身,在江斐和柳绛仙两人瞧见之后,三女臻首相交,玉臂互挽,凑在一起偶偶而谈,瞧见白秋练苏醒,柳绛仙和江斐是万分高兴,而对于白秋练来说,这一段梦幻经历,却又让她万分羞涩。
    “秋练之事,多谢陛下了。”
    白秋练再度上前,对苏阳行礼说道。
    苏阳轻轻点头,看着白秋练含笑说道:“声名语句,皆是虚幻,只是在这虚幻之中,却也另有妙境,姑娘要在这上面苦心钻研自可,只是当守住自心,辨别邪正,不能因为个别语句,反而使得自己陷身尘境。”
    苏阳言语带有劝告,修道之人,应当坚守自心,倘若是因为书文中的几句话,自身便在里面沉溺,那对修行来说,当真没有半点好处。
    白秋练脸面微红,听受苏阳劝告。
    原本她是看了苏阳写的书籍,了解苏阳的事迹,因此有了倾慕之心,而苏阳真正出手来搭救她,并且就在她的面前,反倒是让白秋练一腔心思无法倾诉,看着苏阳认真劝告的模样,白秋练自然也是认真点头领受。
    “西湖仙子。”
    苏阳看向了柳绛仙,问道:“仙子可以告诉我九天玄女之事了吗?”
    这一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搭救白秋练,苏阳便是想问九天玄女之事。
    柳绛仙和江斐目目相视,而后玉臂轻挽,勾着白秋练,两女向着水晶宫外走去,让这水晶宫中,唯有苏阳和江斐二人。
    “陛下……”
    江斐神色迟疑,小声说道:“关于玄女娘娘……此事说来影响甚大,关乎天庭瑶池,小女子和绛仙偶然之间,卷入其中,后来一直遵守娘娘约定,守口如瓶,不敢丝毫泄露,今日陛下搭救了秋练,又追问此事,约定之期已解,小女子也斗胆将此事说出来。”
    数百年前,那时候的柳绛仙修为尚浅,天真懵懂,而江斐成仙多年,游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便一直缠着江斐,称呼姐姐,而江斐也带着柳绛仙游历天下,两个人皆身有异能,在这民间游历,一直不曾出事,直到偶然之间,她们两个人卷入到了一件大事中……
    “那就像是梦中的景象一样。”
    江斐说道:“我们亲眼看到了玉帝封印了玄女娘娘。”
    玉帝封印了玄女?
    苏阳听到江斐的话,眉头微皱,问道:“当真?”
    “不错。”
    江斐看着苏阳,认真说道:“在那时候,我和绛仙只见天上的太阳都被玄女娘娘拿在手中,挂着的月亮被玄女娘娘当成长弓,如此玄女娘娘弯弓引箭,射向太空,玉帝周身皆是宝色,受了长箭一击,在天空中踉跄几步,而后从天空中笼罩下来一个塔,便将娘娘关在其中,后来我们眼前一散,如同周围都是梦幻一般,地上的地火风水一切如常,我和绛仙还在烟水之中。”
    “是九天玄女娘娘护佑了我和绛仙,我们才没有被一并拿去。”
    江斐说道:“在一切散去之后,我依稀听到娘娘嘱咐【若天子问及,一切便如实相告,若非天子,此事万不可提及】,而后我和绛仙便一直保守秘密。”
    那一段的经历如同梦幻,江斐现在回想起当日的景象,仍然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而若非是九天玄女护佑,在当日她们两个就被拿去了。
    “天子问及……”
    苏阳听到这话,心中思衬:九天玄女看重的天子,应该是陈宣,因此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埋下了徐仙客这一颗棋子,而徐仙客秉承玄女意志,在人间多做暗手,一心想要辅助陈宣,却不想阴差阳错,在青云山的时候,两个人直接闹崩了。
    苏阳这一路走来,也都是踩着陈宣,陈阳这两位上来的。
    “对啊。”
    江斐说道:“在杭州之时,您尚未登基,绛仙也不懂您的身份,因此您在问及的时候,便糯糯不言,而等到您登基的消息传到我们这边之后,绛仙便将此事说了,只是我俩也拿捏不准,这究竟算不算是天子问及,便在这边静待机缘,不想秋练因为相思,反而是出事了,我俩也就做了决定,请您前往洞庭湖这边来救秋练,我们也将这件事情说给您听。”
    苏阳连连点头,心中琢磨前因后果,而后便在怀中,取出来了师门传承的画卷,指着其中的【朦胧宝塔】,问道:“江斐仙子所见宝塔,可是这一个?”
    这个朦胧宝塔,正是苏阳师傅李安灵传下来的。
    江斐看到苏阳拿出的画卷,又看向了朦胧宝塔图案,心道玄女娘娘所算不差,天子果然就是玄女娘娘的人,连忙说道:“正是这一个宝塔!”
    苏阳看着手中的朦胧宝塔图,心中忽然一惊。
    这几幅图案所在位置,已经由百花仙子确定,就在仙界的芙蓉城中,而织女也受到了苏阳的委托,前往芙蓉城去试探此宝塔,现在苏阳知道了宝塔封禁了九天玄女,织女若是进入其中,看到这样场景,只怕不妙。
    苏阳心念一动,天空之中的牛郎星隐隐明亮,在冥冥之中构建鹊桥,向着织女星而去。
    这是苏阳时隔多日之后,第一次主动的和织女沟通。
    冥冥之中,苏阳的心灵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再一次的进入到了织女的心中。
    距离人间遥远之地,芙蓉城中。
    织女娘娘穿轻纱白裙,头插木钗,人在百花之中,就如同是天上明月洒下的清辉,双手交织,正在织就霞衣,忽然之间苏阳又进入到了她的心中,让织女只觉心中一暖,脸上不由就浮现红霞。
    “苏阳,你不守信约!”
    织女在心中,对着苏阳恼怒说道:“既然如此,你休想再借我来查听芙蓉城之事!”
    在杭州的时候,苏阳和织女有过这样的约定,织女帮助苏阳查听这里,织女让苏阳在未经她允许之下,不能够主动连线。
    “织女……娘娘。”
    苏阳心中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含笑问道:“娘娘在芙蓉城中,可曾查到了什么?”
    “哼!”
    织女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我师门之事,不劳娘娘挂心了。”
    苏阳笑道:“娘娘若有闲暇,不妨在人间走走……”
    这件事情既然牵连到了玉帝,苏阳自然不能够让织女在那里继续冒险,因此便哄哄织女,让她出来,免得织女牵连过深,遭遇不测,而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苏阳自然会前往瑶池一趟,将此事说给董双成听,九天玄女是西王母的弟子,这事情说给她们,就看她们的定夺了,若是需要苏阳,苏阳便去试试神笔,依照神笔之能,应该能够搭救出来里面的玄女。
    “莫名其妙!”
    织女冷声说道:“你的事情我在就忘在脑后了!”
    看样子自己是真的打扰到她了。
    这样挺好的……
    苏阳心中松了口气,说道:“我素来知道娘娘口嫌体直,现在说忘在脑后,只怕是心中已经策划好行动了吧。”在这种状态下,苏阳和织女都能感应到对方的情绪。
    在苏阳说了这话之后,织女的情绪登时恼怒起来。
    这段时日她在芙蓉城中,一直都没有机会前往宝塔之中试探虚实,询问周琼姬,周琼姬也只是摇头不语,让她抓不到机会,而明日周琼姬因为子女之事,要下凡一趟,这便是织女的好时机,而这般心事,却被苏阳说是口嫌体直……
    “苏阳,早晚我要扯烂你的嘴!”
    织女冷冷说道,直接断了和苏阳的联系,手中原本织就的霞衣也被她接连撕扯,最终化为了一团云气。
    “……”
    苏阳倒是心满意足,并且决定,在此事说给董双成之前,要多和织女聊聊,最好能让她恼怒的从芙蓉城飞出来,到这里和他算账。

第一百零四章 沂水柳神

    天色冥冥,暮烟四起,四下里已不辨色。
    沂水城中的李老爷早早关门闭户,在家中起一笼火,整个人坐在火前,听着外面阴风呼啸,裹了裹身上的棉衣。
    现在已经开春,只是今年的天气分外反常,从东边来的冷风一吹就是一天,而现在这时节,做生意的基本都是刮风减半,下雨全无,在这般冷风中,整个沂水城都显得清冷起来。
    “呼呼……”
    李老爷吹了吹手,目光看向外面,心中不期然就有一些悲凉:每一年过冬的时候,就有很多的老朋友熬不住,今年过后,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老朋友们还有多少。
    年岁上来,面对冷天就分外难熬,身体也不如壮年时候健硕,一个风寒就会让人倒下,李老爷想起了今天遇到的双才,和他交流两句,方才知道双才的父亲已经过世月余,而那正是他以往经常来往的好友,只是现在天冷了,他出去的少……
    “唉……”
    李老爷吹了吹手。
    “咚咚咚……”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音,声音不急不缓,不大不小,准确清楚的传到了李老爷的耳朵中。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李老爷走出门来,顺手抄起了门前的铁棍,站在院中,大声喊道:“哪一位?”
    “李老爷,是我。”
    苏阳的声音在外传来。
    “当啷……”
    听到了苏阳的声音,李老爷手上一松,铁棍登时落地,匆忙的走到大门处,将这门扉打开,入目所见,只见苏阳身在外面,穿着一套黑色长衣,花纹绸缎看不分明,不过眉宇发梢间,满是风霜之色。
    “小苏大夫,你回来了……”
    李老爷看着苏阳,惊喜说道,而后想到失言,一肃容,说道:“苏神仙……”
    唉……
    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苏阳摇摇头,看着李老爷,说道:“行经左近,想到了这里,刚好回来看一看,李老爷,我给你的药酒,你可没有怎么喝,看你的身体很有老相。”
    李老爷给苏阳让过身子,两个人一并走了进去,而后坐在了火炉前面。
    “那些东西是救命的灵药。”
    李老爷坐在火前,说道:“我身体还硬朗着,自觉也用不上,倒是有几个朋友身体一直虚弱,就把那些酒给他们均一些,剩下了一点,准备自己身体不适的时候再用。”
    苏阳瞧着李老爷,知道人各有自己的考量,点了点头,扒拉一下自己发梢,在这火房里面,原本结冰的发梢出现缕缕白烟。
    修为到了苏阳这个程度,原本就是一念之间,风雪不能加身,只不过苏阳并没有这么选择,而是降低了自身法力对于周遭天地的影响,让自身在对外环境上面保持一个常人的姿态。
    这是苏阳要保持的烟火气,从而驱离了神仙气,毕竟苏阳作为一个执政者,如果不接地气,就感受不到百姓们的苦闷喜乐,如果把握不住群众的喜乐,苏阳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推行创造出来的一切,看似服务大众,但是最终也会被一小撮人掌控着。
    这并不是苏阳所想。
    当初苏阳决定成为皇帝,心愿是让老百姓的小日子能够过好,他所做的这些,是想要让老百姓们得利,而并不是将一切推行之后,让一小部分人仍旧站在老百姓的头上。
    现在的苏阳如同神仙一样,如果平时再保持的和神仙一样,那么苏阳自然就会站在神仙的角度来思考许多事情,对于人间,也会逐渐的漠视起来,毕竟人的寿数,最多不过百年,而神仙则以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在这悠悠万载中,人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如同浮云,转瞬即过。
    “您这是从哪里来?”
    李老爷问苏阳道。
    苏阳轻轻摇头,看着李老爷笑道:“你还是按照以前那样叫我就行了,若是一直都这么生疏,我都不敢再来看你这个朋友了。”
    当初的苏阳刚刚穿越,又因为太子的身份被人追杀,刚刚置换回了自己本来面貌,想要找一个地方落足,修行,便容身从游,来到了沂水,也租住到了李老爷的小院子里面,在这里开了一个药店,和孙离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我从昆仑山来到这边。”
    苏阳对李老爷实话说道:“本意是想要前往泰山,只是想到了沂水就在左近,便来到这边瞧瞧。”
    苏阳来到沂水这边,完全是因为柳秀才,当初苏阳在沂水的时候,柳秀才对苏阳几番帮衬,现在的苏阳修为已成,帝位已登,想到了当年的柳秀才曾经留下“苟富贵,勿相忘”之言,特意来到这边。
    “昆仑山?”
    李老爷听闻是昆仑山,想到了神仙之事,非常好奇,问道:“昆仑山上面,是不是真的有神仙?西王母就在那里?”
    昆仑山在神话传说中,一直都是万山之祖,神仙所居。
    苏阳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以为那里就是瑶池,但是到了那边一看,只见四下里银装素裹,鸟禽成群,在那里确实有几个修行者,但是并没有瑶池,或许瑶池就在那里,只是她闭门不开。”
    苏阳在得知九天玄女娘娘之事后,道别了江斐,柳绛仙,白秋练,从洞庭湖起身,即刻就前往昆仑山,只是到那里之后,并不曾见瑶池所在,苏阳还专程联系了织女,织女在得知苏阳到了昆仑山外,要见董双成之后,冷笑两声,便切断了联络,苏阳再度联系织女之时,应该是被她用秘术屏蔽,感知杳杳。
    寻找无果的苏阳,也就来到山东地界,准备参与泰山阴天子盛事,观看各路神仙斗法,瞧一瞧影响三界的阴天子归属落在谁家。
    “王母娘娘所居宫阙,是龟山春山西那之都,昆仑之圃,有城千里、玉楼十二,琼华之阙、光碧之堂、九层玄室、紫翠丹房,因为王母娘娘所住的地方来看神州,神州是在东南方向,因此娘娘又有西王母之称。”
    苏阳对李老爷说道。
    他未过门的妻子董双成就在瑶池之中,而苏阳怀有关于九天玄女娘娘的事情,却又说不到瑶池之内。
    “织女……”
    苏阳在内心中又呼唤了一次织女,织女那边没有任何的反应。
    在聊天中,织女屏蔽了他。
    对此情形,苏阳只能摇头,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能够将一切和织女分说明白,并且将董双成送下来的蟠桃,送给织女一颗,希望到那时候,织女能够消消气。
    关于九天玄女之事,苏阳不说给织女,并非是不信任她,而是怕她义愤之下,莽撞的闯进去,现在聊不到织女,苏阳心中也有隐约不详,只是天宫之中的织女星辰正亮,足见织女在安全上面,是没有出任何事情的。
    并且九天玄女告诉江斐,要将一切说给天子,兴许一切的关键是在天子身上,说给织女,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李老爷在一旁点头,这等神仙之事和他相距甚远,不过能听苏阳讲来,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在听神仙志怪的话本一样。
    “李老爷。”
    苏阳招呼他道:“今夜我来到这里,也是请你到我那边一叙,这会儿的功夫,我那边也都收拾妥当了,你陪我到那边坐坐,我们先喝上两杯。”
    李老爷闻言,跟着苏阳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并走向苏阳原本购置下的小院,在那个小院前面,“同人堂”的牌匾依旧挂着,并且干净整洁,显然是有人时时打理,而这门扉的前面,也没有半点杂草。
    大门已经敞开,苏阳邀请李老爷走了进去。
    这一处小院,最开始是苏阳和孙离两人的小居,随后颜如玉和孙离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大多时间都是闲置,现在四下里被清扫,周围的一切布置和苏阳刚离开时没有两样。
    苏阳让李老爷坐在桌前,在这桌子上面摆放了几样沂水这边的菜肴,在两个人坐下之后,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身穿绿衣,脚步轻健,眉目有神,李老爷看到这人,立时就认了出来,这是在沂水城边经常卖茶水的柳老头。
    “柳秀才,别来无恙。”
    苏阳看着柳秀才,含笑说道。
    “时移世易,遥想当初,苏相公不过是沂水城的良医,而现在,已经成为了大乾王朝的真龙天子,不知天子尚且记得你在我茶摊上面喝茶之时,我曾经对你说的话?”
    柳秀才落座桌前,看着苏阳含笑问道。
    “那时我只当是玩话。”
    苏阳回忆往事,如是说道。
    苏阳在他茶摊上面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柳秀才就曾经看苏阳说,苏阳未来能够成为皇上,而那个时候,苏阳一心避世超脱,不想在俗世中牵连过多,只是当成一个玩笑,而现在时移世易,苏阳现在真如柳秀才所说,成为了大乾朝的皇帝。
    皇上?
    李老爷刚刚恢复了和苏阳的正常交往,现在忽然间又感觉和苏阳有一重可悲的厚壁障……
    “那时候,我其实也是玩笑居多。”
    柳秀才端起酒杯,说道:“当时我是看你应用法门之时,眉梢之间隐隐有红光紫气,看出是非同凡响之人,又感念你的慈心,这才凑上前去,如此一说,彼此结个善缘,却不想斗转星移,皇帝陛下斗杀罗刹鬼王,更是逆转了京师死局,现在政令下达,果然是要拯救整个大乾朝的百姓。”
    回想当初,感念现在,柳秀才也觉不可思议,不过是短短的时间,苏阳便已经成为了三界内都有威名的人物。
    “是齐王做的太过分了。”
    苏阳低头说道:“我终究不能置身之外。”
    执拿到了民怨刀的时候,苏阳也终于愿意承担这一份责任,并且在那之后,便开始向着皇位而行。
    “陛下所行,皆是善政。”
    柳秀才对苏阳端起酒杯,说道:“至少今后的百姓们,都有好日子过了。”
    苏阳手中端起了酒杯,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李老爷。
    李老爷见状,也连忙端起酒杯,三次人酒杯彼此碰了一下,而后将酒一饮而尽。
    这等酒水入腹之后,柳秀才感觉浑身发热,一股真元在他腹部运转,满是褶子的面孔逐渐开始变的年轻,原本已经灰白的头发,在这时候有了几分墨色。
    “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爷见此情景,惊慌问道。
    苏阳轻轻一笑,看着李老爷,解释说道:“当年青州,兖州发生蝗灾,饥民不可胜数,灾情也逐渐的蔓延到了沂水,沂水的县令非常担忧,是柳秀才斗胆泄露天机,将蝗虫之神踪迹泄露,县令因此设酒哀求蝗虫之神,因此让整个沂水县得以免灾,只是柳秀才也因此受到了蝗虫反噬,从那以后,真元大伤,我这里的酒,是西池仙子董双成的桃花酿,最是能够补全根本,今日我来到此地,就是为柳秀才固本培元,重新续上他的仙路。”
    李老爷神志恍惚,看着苏阳和柳秀才,而后扑通一声,就对着柳秀才跪了下来,他虽是一个平常百姓,知道一县蝗灾究竟影响多大,靠天吃饭的老百姓能够因此躲过一劫,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柳秀才伸出手来,轻轻一拉,便将李老爷拉扯起身,双眼含泪,说道:“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有今日,凭此桃花酿,我便脱离了物类束缚……”
    原本的柳秀才被拘束在这一方之地,但是现在的柳秀才,已经脱离了柳树的束缚,可以在这天地间任意遨游。
    “拜谢天子。”
    柳秀才恭恭敬敬的对苏阳行礼。
    “这些皆是你行善所积,善恶有报,你也当有今日。”
    苏阳让柳秀才起身,目光看向李老爷,对柳秀才问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这沂水城卖茶水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现在的柳秀才已经能够脱离沂水城的局限,苏阳不觉得柳秀才会在这里继续做下去。
    “不做了,不做了。”
    柳秀才摇摇头,说道:“在沂水城这地方做一个柳树神,不是我这等读书人的追求,现在东岳冥司在泰山之上修建了封禅楼,东岳冥君诏令十方地府,一切鬼神,但凡是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要就封禅楼写一碑文,原本我心中只有腹稿,现在倒是能够亲自上前,好好观瞧,若是碑文被东岳冥君看重,那便在东岳冥司谋取神职。”
    封禅楼……
    苏阳听到这些,眉头轻皱,看样子东岳冥司已经是做好了准备……
    像是东岳冥司和阴曹地府让读书人魂魄写碑文的事情,聊斋之中也有记载,在《棋鬼》一篇目中,便有一读书人嗜好下棋,因为下棋家产败光,也让父亲因此郁郁而死,阎王因此扣了他的寿数,在他死后,在饿鬼地狱之中七年,东岳冥君修建了一个“凤楼”,让读书人的魂魄写碑文,阎罗王将他放出来,想要让他将功赎罪,却不想到了人间之后,看到棋盘便离不开身,因此误了时辰,最后又被压到了阴司之中。
    据阴司的官差所说,这个人永远没有转生的机会了。
    “那么,柳秀才,你看今后沂水城边卖茶水的生意,让他来做如何?”
    苏阳指着李老爷,问柳秀才道。
    今夜将李老爷拉到这边,便是苏阳想要送他一份机缘。
    倘若是柳秀才不愿意离开,那么就让李老爷认识一下沂水城的神仙,如果柳秀才就此离去,这边的神职便交由李老爷来。
    柳秀才目光打量李老爷,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一个善心之人。”
    李老爷给亲朋好友送酒之事,柳秀才可一清二楚。
    李老爷闻言,看向苏阳和柳秀才,脸上先是大喜,随后就满是担忧,看向苏阳和柳秀才,紧抿嘴唇,说道:“可是,我家中妻子在房,儿孙共聚,正是天伦之乐之时,我还不想这么去死……”
    如果成为了柳树神,就要和自家的妻儿分开,从此人神两隔,这是李老爷所不愿意的。
    苏阳和柳秀才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辰时刚至,沂水城晴爽殊甚,已经憋在家中许久的百姓们纷纷出门,整个沂水城再次热闹起来,这里有给孤园的纺纱机,事关周围许多地方的织布生意,一时间车水马龙。
    “老板,给我们一碗茶水。”
    沂水城外,大柳树下,茶摊已经摆好,几个行商之人来到这边,在树上绑了马,来到这边,吆喝要茶。
    “好嘞。”
    李老爷打好茶水,给这几个人端了过去,笑道:“近来天冷,喝点热茶能暖暖身子,还能通通肠胃。”
    那几个行商之人看到了李老爷,彼此惊讶,问道:“原本的茶摊老板呢?”
    “哦,你们说的是柳老头吧。”
    李老爷笑着说道:“他儿子发财了,在泰安那边,把他接过去养老了,这个茶摊就交给我了,你们尝尝这个茶水,味道保证和以前一样。”
    几个行商之人彼此对视,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端着茶水,品尝起来,感觉茶味甘冽,和以前完全一样。
    “柳老头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走了……”
    一个老顾客不满说道:“连一句道别也没有。”
    “老板,柳老头的儿子叫什么?我最近刚好要到泰安一趟,也好去拜会一下。”
    又有人说道。
    原本的柳秀才在这边经营,不知不觉也成为了许多人心中割舍不掉的一部分。
    “他儿子面貌和他差不多,你们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李老头含笑说道。
    “老板,你准备在这边做多久?”
    有人担心失去这股味道。
    “我准备做到死为止。”
    李老头笑着答道。
    现在的他是代理,死后就正式成为当地的柳树神。

第一百零五章 烧如来像

    从沂水往泰安,连峰蜿蜒,屏列不尽,苏阳在这山间徐行,所行道路,多在山脊之上,偶然有山间小路,也是极其险峻,两边尽皆为连峰夹壁,陡峭险峻,曲折不一,于山崖之下往上看去,能看到天空迷蒙一色。
    柳秀才心急要到泰安,观看东岳帝君修建的庙宇,从而打磨自己的文稿,而苏阳深知泰安之地,现在势必藏龙卧虎,各方在这里想必也有站步,因此反倒不急了,脚步似慢实快,在这山间任意穿梭,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在到泰安之前,苏阳想要再去一个地方。
    走出山脊,趟过荆棘,苏阳穿走到了官道上面。
    此地距离沂水,已经是相去甚远,距离泰安已是极近,而苏阳脚步轻迈,向着泰安外的道路而去。
    官道两旁荒芜一色,天色溟濛不定,凄风不绝,入目所见,四下并无生机,在官道上面倒是有两个行人,一男一女,像是夫妇,苏阳目光不过在他们身上过多打量几眼,这两个人连忙紧捂包裹,加速和苏阳交错而过。
    “……”
    苏阳转过头去,看着适才的两个人,只见两个人行色匆匆,不会回头打量,看到苏阳看过来,两个人更是快步要离开。
    现在苏阳已经有神仙修为,纵然是维持凡人体感,但是苏阳在修行高深之后,那对万事万物的亲和感反倒是越发强了,平常人看到苏阳,那就是一个长相英俊,还很亲和的人,甚至一眼看过去,心中都能打上好人的标签,自然产生亲近之感,而这样的苏阳,却被两个行人躲过。
    这并非是苏阳的法力不够,或者是这两个人有异,纯粹是因为这里的人们,对于行道过路遇到的人,天然便不信任。
    他们没有安全感。
    “哗啦啦啦啦啊……”
    阴云满布的天空忽然就下起雨来了,这样的大雨,让正行走在道路上的苏阳淋个正着,苏阳又看向适才的小夫妻,这两个人远远的躲在了树下。
    这是东海那边闹腾起来了啊。
    苏阳心中有数,山东这边的天气变化,完全是因为东海的蚩尤和关圣两人对峙而引起的,现在天降暴雨,就是那边又有变动。
    “唉……”
    苏阳叹了口气,伸手画符,随后探手一挥,挂在了这一对小夫妻的身上,保护这对小夫妻在这连天幕地的暴雨中,能够不被苦难所侵。
    打开纸伞,苏阳走在雨幕之中,脚下泥土软烂,脸上风过如刀,直让苏阳彻骨发寒,撑伞走在这烂泥路上,苏阳也看到了一些在树下,石头下面躲雨的人,这些人瞧见苏阳之后,纷纷背过身子,不和苏阳对脸,或者就是将包裹紧紧抱在怀中,戒备的看着苏阳。
    “人生路,美梦似路畅,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苏阳哼唱两句,随后摇了摇头,近来他所见的皆是万物竟发,欣欣向荣的场景,但是走到这里,遇到的却是这般民生凋敝的环境,让苏阳不由哼唱这样两句,感叹道:“老百姓还是苦。”
    在京城里面,苏阳颁发政令,这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去,但是从上到下需要时间,并且实施的官吏里面,也有一小部分人点阳火,扇阴风,将一个好好的政令扭曲,变着法的折腾百姓,攥取利益。
    “呼呼呼呼……”
    一阵寒风猛然吹过,苏阳手中纸伞哗哗作响,连带着在纸伞外面的大雨也都吹在了苏阳的身上,苏阳将手中纸伞正对寒风方向,迈步在这泥土中慢慢挪腾。
    如此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苏阳看到了一个破庙,在那个破庙里面依稀有些烟火,有几个人正在破庙门前,看着这片暴雨。
    “后生,下这么大的雨,你还在赶什么路?”
    在门口的一老头子看到苏阳,大声喊道:“快过来,到我们这里避一避!”
    苏阳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些人,迈步向着破庙这边走来,到了庙门口,苏阳收了纸伞,打量一下自己身体,从胸膛往下,全部都是湿的,而上面倒是被雨伞保护的严实,没有被雨水打湿。
    “你怎么让人进来了……”
    “我看这个年轻人像个好人。”
    “你别看他面相,你看他衣服,明显就是有钱人,你就不怕他过去透风报信?”
    “没关系,下了这样一场雨,他们也不能骑马追我们了。”
    一中年人和身边的女子窃窃私语,在他们旁边的人也都听到这些话,纷纷点头,自觉有理。
    “那你就不怕他是鬼?”
    又有一个人说道。
    此话说完之后,那边忽然静谧,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一并看向了苏阳。
    “我有影子。”
    苏阳指着身后的影子,对着在场众人说道。
    这一个小庙倒是简单,上面供奉一个如来佛的木像,唯有前面一个门扉,稻草房顶,四下有几个草窝,明显是这几个人晚上睡觉所用,如来佛像正中央的地方便有这一团火,已经没有多少干柴,处于正在熄灭的边缘。
    这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共八人,中年男女明显是一对夫妻,在他们身边跟着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年迈老头,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以及两个老婆婆。
    “后生,快在火前好好烤烤,千万不要受凉了,如果受凉了,那就要命了。”
    老头子对苏阳说道。
    “我身体挺健壮的,轻易不会受凉。”
    苏阳坐在火前面,看着眼前之人,多是衣衫单薄,招呼道:“你们也都快到这边来吧,你们若是受凉了,才是真的会要命呢。”
    在这寒意未散的时节,穷苦人受凉之后,人很可能就会没了。
    这几个人听到苏阳的话,纷纷往火前凑了凑,在这火前感受到一丝暖意。
    “后生,你是准备去哪里啊?”
    老头问苏阳道。
    苏阳看老头年龄,六十来岁,浑身干瘦,就是双眼挺有精神,眉目之间饱含善意,笑了笑,说道:“我准备去前面的荒坟处看看。”
    荒坟……
    听到苏阳说起这两个字眼,老头子神色一黯,连带着他身边的几个人也为之色变,随后一起各自神色凄哀。
    “你也有亲人葬在那里?”
    老头子问苏阳道。
    “没有。”
    苏阳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听说齐贼作恶甚重,因此去看看。”
    这个荒坟指的可不是一个坟,而是一堆坟,并且这个荒坟还是有来历的,当年随着齐王入关的将军里面,有一个杀人将军叫做张元一,就是手持民怨刀,要来斩苏阳的那一位,他曾经在栖霞,莱阳之地屠戮百姓,让那里的人白骨撑天,碧血满地,收拢尸身的时候,直让两地的草木为之一空,而那时候的人,就全都葬在了这个“荒坟”里面。
    在聊斋里面,对这个地方也大书特书,蒲松龄原本笔记载,这里是于七起义之后,农民被杀,连带着一并埋葬之地,而苏阳所在的世界,没有了清王朝,那就是齐王入关之后,张元一在这里平叛所杀。
    这里有一个著名的鬼城,叫做莱霞里,在这里也有一个哀怨的女鬼,唤做公孙九娘。
    苏阳要来到这里,只是想要看看,像莱霞里这样的鬼城,地藏王菩萨可曾来过。
    老头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幸事,哪里像我……”
    旁边的人也都神色凄哀,他们的亲人,朋友,在那时候或多或少,都陷了进去。
    “齐贼确实可恶!”
    老头子说道,随即又看向苏阳,说道:“后生,你只有一个人,倘若是凑热闹的话,就不要再往那边去了,那边并不太平。”
    “哦?”
    苏阳看向老头,问道:“哪里不太平?”
    “各种不太平。”
    老头子闻言长叹,说道:“那边的地主老爷们突然开始加租子,直接要把我们的粮食都给抽走,不少人都在那边落草为寇,依靠抢道过活,像你这样的人,孤身一个人到了那边,八成要被他们给抢了,并且那边最近出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青天白日,在路上都能见鬼……”
    “我们都是在那边生活不下去了,因此连夜逃了出来。”
    如果不是没得选,没有谁想要背井离乡。
    苏阳闻言,心中一叹,这边地主们忽然开始集体加租子,想必是知道了,在未来没有他们的席位,因此开始疯狂的滥用自己的权利,而这些人之所以要连夜跑出来,就是为了逃避地主。
    后世在搬家时候,还有连夜搬家的规矩,其中也有一些古时候,佃户生活不下去,连夜举家外逃的影子。
    “正是因为你们要躲地主,因此看到了我衣服较好,便当我是地主的人。”
    苏阳知晓这些人对他态度的缘由,感慨说道。
    正是因为他衣服的缘故,才让这里的人对他避之不及。
    “冒昧的问一下,你们离开了这边,是准备逃到什么地方安家呢?”
    苏阳问道,他想知道这些老百姓可有没有什么打算。
    这些人对视一眼,这会儿和苏阳交谈之后,已经感受到了苏阳的亲和,因此彼此征求一下意见之后,便对苏阳说道:“我们准备去泰安,泰安那边是一个清官管着,那些地主们跑不过我们也不怕。”
    当官的好坏,老百姓心里也有一杆秤。
    “泰安好啊。”
    苏阳点点头,说道:“没走多远,等到贪官和地主死了,你们也能赶快回来。”
    有些人风餐露宿,要饭走路,一逃就是几百里,有生之年都难以再回家中了,而现在,苏阳去拨乱反正之后,他们还能够赶快回来,到时候拿到田地,也不耽误春耕。
    “只怕是我们都死了,人家都不会死。”
    老头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对于此事根本就不抱希望。
    苏阳只是笑了笑。
    在这破庙中的那一摊火,这时候越发的小了,上面的干柴已经烧尽,下面的炭火也没有多少。
    “外面雨这么大,我们去那里找柴啊。”
    中年夫妻看着外面的雨幕,发愁说道,他们都衣衫单薄,如果找不到木柴,任由外面一直下雨,寒意逼过来,只怕这里老人的身体不能承受。
    “这里不就有柴吗?”
    苏阳站起身来,将如来佛的神像搬了下来,伸手便将佛像的两只手掰下来,扔到了火堆里面。
    “这……你……你这是渎神!”
    老头子看到苏阳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慌张叫道,旁边的人见此,也纷纷向着周围退避,不敢承受这样的火力,感觉这里的一点温暖,对他们来说都是十恶不赦的罪过。
    “呵呵。”
    苏阳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笑道:“我烧的就是一堆木头而已,你们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这可是佛祖的神像!”
    中年女子大声叫道:“我一个女子到了庙里面,就已经是罪过了,你怎么又让我摊上这样的罪过?”
    苏阳的这个行为,算是出佛身血了。
    “别说这就是木头,倘若这真的是如来,那又如何?”
    苏阳看着他们,说道:“如来佛祖曾经割肉喂鹰,现在为你们献出一个木头身子,保佑你们的平安,那不也正是佛祖的慈悲为怀吗?佛祖若是因此对你们降罪,那他就不是佛祖,佛祖若是因此而对我降罪,那他就不是如来。”
    如来佛祖已经超脱了烦恼,不沉溺,不背负,永远都在未来的彼岸,也不会有任何的烦恼,苏阳烧了他一个木头身子,自然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并且凭此对他们开释真理,还是功德一件。
    “来吧,坐下吧。”
    苏阳对他们呼喊道。
    这几个人彼此对视,最终还是围到了火炉前面,看着在他们眼前燃烧的如来神像,他们的心中也仿佛缺失了一块一样,某种东西,被苏阳给烧掉了。
    “如来神像烧出来的火旺不旺?”
    苏阳问他们道。
    神像上面都有一层油漆,烧起来火自然是很旺的,他们也都感觉自己暖洋洋的。
    “那些过来收你们租子的人,也就像是这些神像一样,你们只是怕习惯了。”
    苏阳说道:“如果你们联合起来,敢于出手,现在背井离乡的是那些让你们活不下去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又见故人

    残月在天,星河漫漫。
    苏阳身穿蓑衣,脚踩烂泥,行走在前,在苏阳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十来岁,一并向着济南方向走去。
    蓑衣是苏阳自己编的,自从穿了蓑衣之后,这一路走来,陌生人面对苏阳没有之前那么躲避,年轻人叫做李贺,和唐朝的大诗人同名,和苏阳同在一个破庙里面取暖,在苏阳烧了如来木像之后,也点燃了李贺心中的火焰,不再往泰安方向遁逃,而是跟着苏阳一并前往济南。
    “我的父亲是被狄全给害了。”
    李贺在同苏阳一并往济南府走去同时,也敞开心扉,对苏阳说了自己的冤屈,说道:“我家父亲是个老实人,月余之前,家中井水枯干,我家老父下去淘井,不想在井里面挖出来了许多黄金,从此家中暴富,但是狄全知道之后,就说是我家中和江洋大盗刘圩有勾结,把我家中钱产全部没收,我娘去伸冤,也被当成同谋抓了进去。”
    “我去找抚军伸冤,抚军在地上立了一个石头鼓,说是如果我能够将这石头鼓敲响,敲的他能够在后院听到,就证明有冤,如果不能让他听到,那就是没冤。”
    李贺对苏阳说起这些,咬牙切齿。
    “荒诞离奇……”
    苏阳闻言,不由摇头。
    “我家若当真和江洋大盗刘圩同谋,这时候就去央求刘圩,直接进去把抚军,狄全这两个人全都给杀了!”
    李贺悲愤说道。
    苏阳点头了然,理解李贺的悲愤。
    “你既没有和江洋大盗勾结,那么你这一次回去,是准备如何报仇呢?”
    苏阳询问李贺。
    李贺沉默片刻,看向苏阳,说道:“实不相瞒,我看到兄台你烧了如来像,便觉兄台非同凡人,自觉兄台应该能够助我家中洗脱冤情……当然,倘若我看错了眼,自己还有贱命一条,拼着这一条命不要,也应当能够带着他们下阴曹。”
    说完之后,李贺神情忐忑的看着苏阳。
    “呵呵……”
    苏阳瞧李贺如此,呵呵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帮你一把。”
    李贺听苏阳此言,也不顾地上是否都是泥泞,直接便要跪在苏阳身前,被苏阳伸手一挽,直接扶住。
    “不必如此。”
    苏阳看着李贺说道:“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天色已晚,我们快走吧。”
    李贺重重点头,一步步的跟在苏阳身后,纵然他和苏阳也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苏阳对她的保证,却让李贺自然笃信,此时苏阳走在前面,李贺就在后面闷着头一直走路。
    “先生,依照路程,我们再走两三个时辰,应该就能看到济南城,您想要去的荒坟处,也就在济南城外。”
    李贺跟着苏阳走了一阵儿,略感沉闷,对苏阳说道。
    现在这时候赶路,大多数人都是步行,李贺之前已经走过一次这样的路,这一次跟随在苏阳背后,估算路程,自然是有发言权的。
    “哗啦啦啦……”
    一阵冷风吹过来,周围树枝嘎嘎作响,李贺左顾右看,只见在星光之下,周围的树木参差,在风中摇曳,如同无数的野兽在其中嘶吼,让他心中不由忐忑,一股凉气在背脊升起。
    “不要怕。”
    苏阳看着李贺,简单的一句话便平复了李贺心头泛起的恐惧。
    “鬼怪这种东西,你越是胆怯,它就越是欺负你,倘若是你胆识大了,反倒是他们在怕你。”
    苏阳对李贺说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在面对平常鬼物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心中胆气,倘若心中胆气十足,鬼物就不敢侵弄。
    李贺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苏阳说道:“我不怕,不怕。”
    苏阳瞧着李贺模样,伸手入怀,取出来了一个酒壶,递给了李贺,说道:“夜晚寒气重,你喝点酒暖暖身子,我们接着再走。”
    星光之下,李贺看向苏阳递过来的酒壶,看样式古朴平凡,也没有计较什么,伸手拿过苏阳手中的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这段时日,李贺疲于奔命,现在又跟着苏阳往回走,已经是万分疲惫,现在突然喝了苏阳递过来的酒,只觉腹中起了一股暖意,整个人身上的疲累全都散去,等到他放下酒壶的时候,双眼间有几分醉意,但是却又感觉精力充沛,恨不得一夜就奔走到济南城,去将祸害他家人的混蛋们全都手刃。
    “这喝了酒之后,一身血气发散,现在就算是鬼见到你,也要避着走了。”
    苏阳看着李贺,呵呵笑道。
    “他们若是不避着我走,我就去把他们的坟给掀了!”
    李贺现在酒气散发,大声说道,再度看向周围影影绰绰的树木,吱吱呀呀的树杈,也就没了之前的怕惧。
    “走吧。”
    苏阳转过身去,继续往济南城方向走去,李贺紧紧跟在苏阳身后,因为喝了一些酒,现在酒气发散,李贺胆气十足,对苏阳也说起了近来济南路上的事情。
    “现在济南左近的道路上,当真是有一些鬼物,在青天白日就会出现。”
    李贺在这夜晚说起鬼话,丝毫不怕,对苏阳说道:“我们这边有一个樵夫,在济南卖了木柴回家的路上,忽然担子上面就出现了一个没有头的尸体,樵夫吓的连连对着尸体劈打,这个尸体倏忽就不见了,等到樵夫一路跑到了一个村子,已经是黄昏时分,一群人正在那里围着说话,忽然就又掉下来了一个人头,这两者合在一起,应该是一个人,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还有人挎着篮子,在篮子里面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个人头,倒在地上之后,人头忽然就不见了。”
    正在行走间的苏阳脚步微顿,随即摇了摇头。
    李贺所说的两个故事,苏阳也知道,这两个故事均出自聊斋的一个篇目,唤做《负尸》。
    有樵夫赴市,荷杖而归,忽觉杖头如有重负。回顾,见一无头人悬系其上。大惊,脱杖乱击之,遂不复见。骇奔,至一村,时已昏暮,有数人爇火照地,似有所寻。近问讯,盖众适聚坐,忽空中堕一人头,须发蓬然,倏忽已渺。樵人亦言所见,合之适成一人,究不解其何来。后有人荷篮而行,忽见其中有人头,人讶诘之,始大惊,倾诸地上,宛转而没。
    聊斋的这一个篇目写的极短,没有交代什么准确的朝代时间地点,基本上是一段奇闻,苏阳当初在阅读这一篇目的时候,只当是一个平常的鬼故事,而这个鬼故事的背后,或许是蒲公所处的时代,那时候人心惶惶,人们没有安全感,因此才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传说,有头没尾,有尾没头的奇怪事件,毕竟那个时候和清朝办大案没差多久。
    “呜呜呜呜呜……”
    半道里忽然传来了呜咽声音,凄凄切切,在这深夜中格外响亮,也让苏阳和李贺听的清清楚楚。
    李贺听到这个声音,左顾右盼,只是他的眼睛只能瞧见周围黑压压的一片,瞧着树木哗哗作响,根本看不到异常之处,更是听不出来哭声的准确所在。
    “先生,这是……”
    李贺咽了一口吐沫,原本的酒意迅速散去。
    苏阳瞧着李贺如此,摇了摇头,说道:“适才你在说他,现在应该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委屈处,因此就哭了起来。”
    李贺听言左顾右看,双手连忙对着左右作揖,只是在这之后,哭声越发凄切,根本不曾就此止住。
    “先生,我……”
    李贺连忙看向苏阳求助。
    “没事。”
    苏阳轻轻摇头,说道:“前面有一个寺庙,我们今晚就在那里借宿,到了那里,他们也就不会继续痛哭了。”
    寺庙?
    李贺听苏阳的话,为之一怔,这一条路他之前才刚刚走过,对此最是熟悉,若说寺庙,唯有济南城的周边放有一个,而那寺庙就在济南城外的荒坟处不远,除此之外,这一路都是荒山野岭,更有之前齐王兵灾,可谓渺无人烟。
    而要去那个寺庙,在李贺算来,至少还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
    苏阳没有理会,向着前面走去,而李贺见状,连忙跟在苏阳后面,只见就在前面不远,刚刚拐过去了路弯,一个恢弘的寺庙就在那里伫立,两边灯笼火焰灼灼,而在那正门下面,更有一个人早早的站立在那里。
    “阿弥陀佛。”
    在那灯笼下面的人念了一声佛号,对着周围的山林叫道:“你们死在了抚军之手,冤屈已经让贵人知道,现在只可退下,不能惊扰,若是再犯天颜,你们就有另外一番罪过了。”
    哭声至此,一时全息。
    李贺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眼前寺庙,现在的他感觉万分不真实,不知怎么的,现在他已经到了济南城外的寺庙外面,而门口的那个人,正是济南寺庙中的大和尚。
    “项兄,一别许久,别来无恙。”
    苏阳看到这个大和尚,双手在胸前一合,含笑说道。
    “请……”
    项秀树对苏阳伸手,请道。

第一百零七章 心中佛性

    项秀树是普贤菩萨的坐骑,真身是一个六牙白象,本身具有大神通,在佛门之中,也是大有来头,苏阳曾经在青云山的时候,和项秀树打过交道,并且在遭遇阴司围堵的时候,项秀树更是出手相助,帮着苏阳直飞广平,从而请来关圣帝君,才有了其后斩阎罗之事。
    “项兄何时来到这边的罗汉寺做了主持?”
    苏阳迈步进门,开口问道。
    “很早就在这边挂名了。”
    项秀树摇摇头,说道:“只是早些时候,我的心没个定处,因此这边的事情基本上放任不管,现在是事到临头,不得不过来管着点……来,里面请。”
    苏阳随着项秀树走入到了正殿里面。
    李贺走在苏阳背后,此时还在懵懂,看到苏阳走入到了寺庙里面,在外面稍作迟疑,也跟着走入到了正殿之中。
    此地是罗汉寺,在这正殿上面供奉的都是罗汉,苏阳目光看来,只见在左边供奉着的摩诃迦叶,阿难陀,舍利弗,须菩提,富楼那,在右边供奉着的是大目犍连,摩诃迦旃延,阿那律,优婆利,罗睺罗。
    这十位是佛的弟子,他们道行出众,各有神通,得到了佛的认可,也得到了西番众生的拥护。
    “坐。”
    项秀树请苏阳坐下。
    苏阳左右观望一下,便坐在这正殿之中,在项秀树的招呼下,便有小沙弥端上来了茶水,苏阳接过茶水,打量一下,笑道:“普陀山的茶。”
    “这庙里面的小和尚们心思不纯,天天晚上都在想女人,我在普陀山采集了这么些茶叶,就是洗一洗他们的心肠。”
    项秀树坐在苏阳身前,端起一大碗茶来,也没有什么喝茶的仪态,咕咚咕咚的将一碗茶给喝完。
    苏阳审量茶水颜色,方才入口品尝。
    普陀山在浙江舟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那个地方灵力充足,雨雾弥漫,住在那里的僧徒种植了茶树,用茶来敬佛和待客,从而让普陀山的茶水成为了一种佛茶。
    “不愧是菩萨道场出来的茶水。”
    苏阳品尝之后,称赞说道,在另一个没有仙神的世界,普陀山的佛茶便大有名气,而这些茶叶是当真从观世音菩萨道场里面流出来的,更是弥足珍贵。
    “不过都是润肠清胃的东西罢了。”
    项秀树说道,同时看向了李贺,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也实在冤枉,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些没头的案子要说给陛下,你现在一旁等一等。”
    陛下?
    李贺原本就懵懵懂懂,此时又听到了陛下两个字,更是脑子里面一团乱,只能稀里糊涂的坐在一旁。
    “应该是吃空饷的问题吧。”
    苏阳看着项秀树,直言说道:“这些没头没尾死去的人,都是这边抚军在吃空饷对吧。”
    吃空饷这种事情由来已久,在军队里面也有一套吃空饷的方法,那就是多报人数,而有些地方当官的为了多吃几份钱,对于手下更是残暴,为了防止有逃兵,杀起自家人来更是毫不留情,从而让下面的人来怕他,不敢反抗他。
    这都是这时代军队的弊端所在,苏阳已经从京城开始更正这些,只是这些种种弊端,不是苏阳一张纸就能轻易更正的,就算是苏阳命令下达,军官这边也一笑置之,权当没有这个命令。
    苏阳所说的抚军就是巡抚别称,节制三司,统辖一方兵权,他如此吃空饷,下面自然会效仿,如此这一个军队人数便少了许多,总体的战斗力,自然不如预期,连带着也将一方的风气自然带坏。
    “没错。”
    项秀树说道:“济南这边的抚军一人吃了八百响,现在长街上没头没尾的冤魂,就是死在了军队里面,他们自觉冤屈,便在这里日夜嚎哭,而恰逢东岳冥司近来有事,这些冤魂厉鬼无人收治,便让这边有了种种异景。”
    “活腻了。”
    苏阳目光微合,肯定说道。
    自苏阳修为日增,杀心渐消,慈心日涨,便是在魑魅城中,面对众多鬼物,苏阳都自觉他们尚可能救,而对于官僚作恶,他杀意自起,毕竟苏阳在朝中已经是好话说尽,各项政令如何应用皆用白话写来,就是怕他们不理解,会错意,在已经好话说尽的前提下,他仍旧我行我素,苏阳自然不会轻饶。
    就算是巡抚掌握山东一方兵权,也没有向苏阳谈条件的资格。
    “哈哈哈哈……”
    项秀树听苏阳的话,哈哈大笑,而后又说道:“说起活腻了,我这里也住了一个活腻的人。”
    苏阳目光看向了殿门外。
    “哈欠……”
    在殿门之外,一男子打了喷嚏,用衣袖擦了擦鼻子,走到了殿门口,随即锵的一声拔出长刀,喝道:“我在这里睡觉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贵人,你们谁是贵人?把钱拿出来,今天大爷不想杀人。”
    苏阳看向持刀的人,瞧着他三角眼,脸上带疤,满脸都写着恶人,不由摇了摇头。
    李贺在一旁一直听着苏阳和项秀树两人对话,也听到了项秀树称呼苏阳为陛下,此时看到了这男子出来,一咬牙,直接就挡在了苏阳身前,看着此人咬牙叫道:“大胆!你是什么人!”
    “他就是你想勾结的江洋大盗刘圩。”
    苏阳在后面,叫破了此人的身份。
    “刘圩?”
    李贺听到刘圩的名字,不由一惊,他作为济南这边的普通人,可是听过刘圩这一位江洋大盗的许多故事,例如他一拳就把相好的女人打的肠穿肚烂,他纵身一跃就能跳上丈高的山墙,他夜行八百里,千里奔袭作案……
    种种恶名让李贺听到刘圩就在眼前时候,不由心惊胆颤。
    “施主。”
    项秀树看着刘圩,含笑说道:“你不是来寺庙拜佛的吗?”
    “拜佛?”
    刘圩听到项秀树的话,哈哈一笑,说道:“这里是罗汉庙,哪里来的佛呢?再啰嗦就把你直接杀了,送你去见佛祖。”说话时候,刘圩将手中长刀往前递来,架在了项秀树的脖子上面。
    “佛并不在寺庙里面,而是在心里面。”
    苏阳端坐在一旁,端起茶水,慢慢品尝,如此喝了两三口之后,方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如果一味的去寺庙里面寻找佛祖,那么你就算是苦行僧,寻找一辈子,也找不到佛祖所在。”
    西游记里面有“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的颂子,所说便是佛家真理。
    “佛在心中?”
    刘圩将手中长刀对着苏阳,笑道:“那么这个佛是在你的心中,还是在我的心中?”
    “众生心中均有佛性。”
    苏阳看着刘圩说道:“我的心中有佛,你的心中也有佛。”
    佛性,就是觉悟成佛的可能性。
    刘圩哈哈大笑,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裳,袒露胸膛,看着苏阳,笑道:“你说我心中有佛,那么佛在那里,我怎么就没有见到呢?”
    苏阳和项秀树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失笑。
    “来……”
    苏阳站起身来。
    刘圩连忙将长刀横在苏阳的脖颈前面。
    “你不要怕。”
    苏阳看着刘圩,笑道:“我这就给你指出佛在哪里。”
    怕?
    刘圩瞧着苏阳神色,自觉莫名其妙,他手中的长刀已经横在了苏阳的脖颈前面,苏阳居然劝他不要怕……你不怕我手中的刀吗?
    “好!”
    刘圩长刀往苏阳的脖颈上面再横一点,说道:“如果你没有让我看到佛祖所在,我就直接杀了你!告诉你,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贵人,我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是官家的小姐,我都玷污好几个了……”
    苏阳连连点头,看着刘圩说道:“放心,一定能够让你看到佛。”说话间,苏阳伸手在刘圩的胸膛前面,轻轻的对着刘圩的胸口一戳。
    “这里可没有……”
    刘圩被苏阳这一戳,开口就想笑,只是低头看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僵住,只见苏阳的手没入到了他的皮肤血肉之中,而后他便感觉心脏被人攥在了手中,让他此时就算是想要挣扎,浑身上下也不能动弹。
    苏阳伸手轻拉,刘圩的心脏便被苏阳扯出身外。
    “项兄,你来看看,他的心中可有佛性?”
    苏阳看着项秀树,含笑问道。
    项秀树凑过身来,似模似样的凑到了心脏前面,瞪着眼睛细细打量,而他的一呼一吸,全都打在了刘圩的心脏上面,让刘圩整个人的头皮都在发麻……对刘圩此时来说,感觉就像是野兽在嗅他的心脏,而刘圩此时最担心的,就是项秀树忽然对着他的心脏啃一口。
    “是有佛性,不过只有一点点。”
    项秀树点了点头,而后看着刘圩,含笑问道:“施主,你在心中看到了佛吗?”
    “看到了,看到了!”
    刘圩连连点头,说道:“我看到了我心中的佛性,大师,神仙……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现在的我大彻大悟,准备皈依佛门……你们看我还有救吗?”
    刘圩没有看到佛性,他感觉自己看到佛了,现在瞬间就大彻大悟。
    PS:这半年来隔三差五吵一架,彼此互相折磨,现在终于到头解脱了,今后的心真的能放在小说上面了……

第一百零八章 摆驾鸡窝

    李贺带着刘圩,两个人连夜往济南城走去。

    在苏阳掏出了刘圩的心脏之后,尘封在刘圩心中的“正义感”涌上心头,在李贺分说了家中的事情之后,刘圩立时就要带着李贺,两个人前往济南城,刘圩要豁出一切,为李贺一家洗刷污名。

    苏阳见此,便放过了刘圩,让李贺带着刘圩,两个人前往济南城中洗刷污名,处理抚军之事,至于过程,苏阳并不担忧出现意外,毕竟刘圩虽走,却扔在他的掌心。

    这两个人走了之后,罗汉庙的正堂里面只剩下了苏阳和项秀树,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了茶水。

    “陛下不往泰安,而到济南,想来另有他事吧。”

    项秀树喝过茶水,看着苏阳,出声问道。

    泰山现在风起云涌,几乎是三界的漩涡正中,阴天子之事关乎重大,人神鬼仙尽皆关注,苏阳本领超凡,来到山东之地,目标应在泰山。

    苏阳放过手中茶水,看着项秀树,说道:“久闻此地有一**,是当年遭受兵灾所致,自那以后,她们无家可归,而我家娘子仁厚,在阴曹地府设立了给孤独园,专门收容无家可归的冤魂厉鬼,因此我便来此地瞧瞧,看是否能将他们送入阴曹地府,也为我家娘子减负一二,至于泰山之事,还在其后。”

    莱霞里的**就是苏阳来这里的原因。

    项秀树闻言,同样放下手中茶碗,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此地遭受兵灾之后,冤魂日夜嚎哭,搅动周围难有安息,菩萨慈悲,方才让我来到这边的罗汉寺中,一来护佑此地百姓,让他们免收阴魂厉鬼所饶,二来护佑此地冤魂,让这些冤魂不要被修道人用来炼制法器,现在陛下慈悲,能够将此地的冤魂厉鬼收摄,当真是功德一件,我也就能够向菩萨交差了。”

    原来如此。

    苏阳连连点头,听了项秀树的话,苏阳也心中有数,地藏王菩萨来到人间,只是处理了魑魅城,对于这一个在聊斋中声名显赫的**,倒是没有来得及处理。

    “项兄既然久居此地,为何不施展法力,将此间阴魂送入阴曹?”

    苏阳问道。

    这对项秀树来说,应当是易如反掌之事。

    “诸般因果,不是几句经文便得解脱,并且阴司事务繁多,让他们在这里,反倒是能体会死之乐。”

    项秀树双手合十,老实回答:“你诛杀了张元一,对于此地的人来说便有大恩,这里的冤魂厉鬼,也正该由你来度化。”

    苏阳哑然失笑。

    死之乐出自庄子,所说的是人死之后,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俗事,就算是一个皇帝也不换,只不过项秀树是菩萨身前的六牙白象出身,而所说的话,却是道家的庄子篇目。

    三教合一嘛。

    “如此,我就前往莱霞里走一走。”

    苏阳含笑说道。

    莱霞里**距离此地相隔不远,苏阳念及到了莱霞里的时候,身影已经到了莱霞里。

    这里本应该是一片荒坟,但是苏阳目光所见,这里却有房屋一片,鳞次栉比,也有不少冤魂厉鬼正在此地往来穿梭,只是面上个个带怨,以至于苏阳来到这边,此地的人尽皆冷眼相向。

    怨恨不消,这也能算是死之乐?

    苏阳对项秀树适才所说感觉可笑,倘若是换了一个平常人,忽然在荒郊野地来到这样的山村,又见到了这样的鬼魂冷眼相向,只怕是三魂不见七魄,大多都要瘫痪此地。

    “你是来吊唁的吗?”

    一青年厉鬼看向苏阳,冷声问道。

    他们都是这里的冤魂,日夜在此自艾自怜,魂灵也变得越发阴冷固执。

    “我是来收容你们的。”

    苏阳看着这些厉鬼,温和回应道:“张元一已经死了,齐王也已经被推翻了,你们的耿耿长恨可以暂消,剩下的官司,可以到阴曹地府再行商讨。”

    看到了这些冤魂厉鬼,苏阳便对他们说出了这些事情。

    “我们早就知道了!”

    青年厉鬼面向北方,一脸尊崇,拱手说道:“当今天子圣明,击杀张元一,扫清齐贼,开创历来少有之盛世,行古今未有之仁政,这些东西,在人来此地祭奠的时候,便已经说给我们了……”

    说起对当今圣上的尊崇,青年厉鬼有满腹话语,只是念及现状,青年厉鬼只能摇头,说道:“只不过,圣上虽然圣明,也只能给阳世的人施以仁德,对于我们这些已经死去的鬼……”

    说到后面,青年厉鬼又开始自哀自怨起来,对于自己眼前的处境长吁短叹。

    “这阳世的陛下现在不就来对你们施以仁德了吗?”

    一清亮女声忽然传来。

    苏阳目光看了过去,不由一笑。

    这出声的女子身上穿着绿色锦缎,珠翠点缀,容若天仙,赫然也是苏阳的熟人,瞧见此女之后,苏阳不由向她一拱手,称呼道:“翩翩姑娘,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这女子正是翩翩,韵石山白云城的城主,苏阳早先恢复自己面容,全赖翩翩的仙药,而这也多亏春燕千里迢迢,前往白云城中求药,而后苏阳和翩翩也有几番交际,现在两人称得上好友。

    “陛下亲临,有失远迎。”

    翩翩略微行礼,满脸笑容。

    苏阳打量翩翩,看着她肤色生动,眉目清纯,显然仍是处子,想要上一次道别时候的模样,不由讶然,说道:“翩翩姑娘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啊。”

    翩翩闻言,脸面赤红,瞧着苏阳呸了一声,骂道:“还不都是你在其中作梗?”

    我在其中作梗?

    苏阳瞧着翩翩,原本想要反驳,忽然间感觉有理,一时无言。

    翩翩在《聊斋》里面的原配是罗子浮,这一位是在南京嫖了一身病,然后被翩翩搭救,最后又以身相许,两个人生活了一些年份之后,罗子浮便舍弃了翩翩,重新回到了凡间,而因为有苏阳的缘故,罗子浮自宫修仙,拜入到了梯仙国,成为了阴隐客的徒弟,成就不凡,却也和翩翩断了姻缘。

    在长安城的时候,翩翩又看上了一个人,纵然那男子已经成婚,翩翩也对他心有所属,只是没想到苏阳一番话语,揭穿了此人卖妻于父,并且父子相交的事情,让翩翩想来就恶心,这一心念也就又断了。

    只是翩翩不应该知道这些缘由才对。

    “上一次分别之时,翩翩姑娘说是有了新的对象,说他幼有凤毛之誉,长夸骏骨之奇,现在如何婚事不成?可是又生了变故?”

    苏阳开口问道,他和翩翩是朋友,并且江湖儿女,在这方面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苏阳想问,也就开口问了,毕竟这是聊斋世界,女主角们皆是奇女子,都敢于打破现在的种种束缚。

    “呸!”

    翩翩对苏阳一呸,怒声说道:“南三复是什么人,你不是已经清清楚楚了吗?”

    南三复?

    你看上的人是山西晋阳的南三复?

    苏阳只觉被口水呛了一下,目光仔细的打量着翩翩,他也不知道该说翩翩是眼光独到,还是慧眼识渣,在这聊斋世界的渣男,偏就能被她一眼看中。

    若说罗子浮在聊斋里面,属于是嫖了一身病的纨绔,这个南三复就更不是一个东西了,他在聊斋里面也是鼎鼎大名,是聊斋《窦女》的男主角。

    南三复是一个富家翁,在山间修了一个别墅,前往山间度假的时候,总是会路过一户人家,而这一户人家里面的姑娘叫做窦女,生的十分漂亮,南三复对窦女动了心,然后就勾搭了人家,两个人成为了事实夫妻,而在随后,南三复则翻脸不认账,皆因这一个农家女子本来就是他随便玩玩。

    窦女抱着自己的孩子,守在南三复的家门口,蒲公以“女倚户悲啼,五更始不复闻。质明视之,女抱儿坐僵矣。”这短短文字,描述了窦女母子之死,苏阳在看过文章的时候,便觉有一股郁气在心,因此在遇到翩翩要往晋阳的时候,特意嘱咐两句,希望能观察一二,毕竟苏阳只知篇目,不知发展时间……

    “现在南三复怎么样了?”

    苏阳问道:“你可曾见过窦女?”

    聊斋电视剧中,对于窦女篇目的改编,大多归类到了南三复进入官场,从而人心生变,在改编的过程中虽然有可取之处,但是也有一些编剧弄错的东西,不过饰演窦女的茹萍确实非常美丽。

    “南三复被我阉了!”

    翩翩冷冷说道:“他用心不纯,想要诓骗窦女,表面对窦女情深意切,私下里对窦女百般不屑,这等人若是沾了窦女,只会害了她。”

    苏阳闻言,心中一阵畅快,看向翩翩之时,更觉渍渍称奇。

    下手阉割……奇女子,当真是奇女子。

    “陛下,你真的是陛下?”

    周围的阴魂厉鬼听到了翩翩和苏阳的对话,看向苏阳,目光殷切,对于他们在这里的阴魂厉鬼来说,苏阳是为他们报仇的大恩人。

    “确凿无疑。”

    苏阳自身内赤外黄的天子之气微微外泄,对这里的阴魂厉鬼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果真是陛下!”

    “草民王大年拜见陛下!”

    “学生谢琼拜见陛下!”

    “陛下……”

    在得知了苏阳的身份之后,这些阴魂厉鬼们的怨气像是找到了地方抒发,纷纷向着苏阳叩拜,同时呜呜的哭泣起来,对于这些年月沦落**,在这里耿耿度日,现在终于是遇到一个能够为他们做主的人。

    苏阳伸手,将这里的阴魂厉鬼虚扶起来,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所受的冤屈,我尽皆知道,对于当年害你们的人,我也将他们送入到了阴曹地府,现在就等着你们前往阴曹地府和他们对峙了,阴曹地府的律法虽然森严,但是它的出现,是为了补阳世的不足,对于你们这些生前就有怨气的鬼,到了阴曹地府,阎罗会对你们另有宽待。”

    这里的事情也是一桩公案,只有到了阴曹地府,三曹对案,才能够真正了结。

    苏阳在佛法上面修为已深,此时说起话来,自然有平复人心的作用,这般说来之后,正在这里跪伏的人逐渐就停止了哭泣,心中的悲痛也消散了许多,开始认真的思考前往阴曹地府的事情了。

    “他们为鬼多年,执念在心,一时难消也是正常。”

    翩翩看到这些鬼物,对苏阳说道:“陛下既然来此,不妨先到我妹子家中一坐,也让他们能有时间冷静思考,随后再看他们何去何从。”

    苏阳看了看这里默立的厉鬼们,对翩翩轻轻点头,由翩翩在前面带路,苏阳跟随在翩翩后面,两个人向着翩翩此时所居住的房屋而去。

    行走中,翩翩也对苏阳说了自己的情况。

    阉割了南三复,离开了晋阳的翩翩就回到了白云城,近来是接到了符诏,要她来到泰山之地,看阴天子受封,翩翩觉得泰山之地现在卧虎藏龙,暗流汹涌,不愿早去凑这个热闹,便在这左近之地转了转,在这济南城中遇到了一个姑娘,两人觉得投缘,姑娘也就邀请翩翩来她这里暂住。

    “鸡精?”

    苏阳听到来历后,惊愕说道。

    “没错。”

    翩翩说道:“她在这边的山野之中打窝,也是因为这里的鬼物太多,生人难进,因此她在这边倒是难得清静,不过最近她到了快化形的时候,夜晚时常到济南城中了解人类,因此只有我们两人。”

    精怪要想化形,一为心化,就是精怪通过阅读人类诗书,从而让内心和人一样,自然而然就能化形,另一方面就是形化,通过和人的纠葛,从而化身成人,特别是聊斋世界没有生殖隔离,女精怪只要有孕,就能了解胎儿的变化过程,从而学会化形。

    “我倒不是在惊愕这些。”

    苏阳摇摇头,瞧着翩翩笑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去的地方算不算是鸡窝。”

    翩翩愕然看向苏阳,不解苏阳为何有此一问。

    “走吧走吧。”

    苏阳催促翩翩,天子要摆驾鸡窝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公孙九娘

    天空中凝结的黑云被风吹散,淡月疏星,透光下来,照耀着泥泞的人间,这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正是天寂人静,万籁无声之时,但是在这济南郊外,灯火明亮,乐声悠扬,苏阳在翩翩的引领之下,来到了所谓的鸡窝。

    未来之前,苏阳听闻鸡窝,心中也有种种设想,心知翩翩能暂居之地,必然不凡,而来到此地之后,只见这里的小桥流水,水车运转,机关木偶比比皆是,更有一些木偶,形体和人一般,在这里自在运转,受到了翩翩的指令之后,烧茶倒水,一一按照步骤而来,规规矩矩,分毫不差。

    “巧夺天工,巧夺天工。”

    苏阳同翩翩坐在此地,看着周遭运转,不由连连感叹,目光盯着木偶,说道:“这家的主人对于【人】的体悟,已经是七七八八,倘若能够化形超脱,再略有奇遇,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翩翩闻言,眉头一扬,傲然说道:“我认的妹子,自然不是俗人。”

    苏阳目光审量翩翩,瞧她昂首挺胸的模样,不由笑道:“瞧你的模样,倒似这里的男主人。”

    言下之意,苏阳说翩翩像个公鸡。

    “啐!”

    翩翩啐了一声,自木偶手中接过茶水,递到了苏阳身前。

    苏阳接过茶碗,放在桌前,问道:“这等伎俩,应该是师出名门,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偃师一脉吧。”

    偃师是《列子》中记录的一件事情,说是周穆王见到了一个献技的手艺人,这个手艺人对周穆王展现了自己的手工,制造了一个歌舞艺人,这个歌舞艺人能够舞蹈,符合节拍,甚至能够用眼神去挑逗周穆王的姬妾,周穆王大怒,手艺人连忙将歌舞艺人分解,只见里面心肝脾肺肾一个不少,并且内脏都对应着手艺人的功能,周穆王大喜,将这个歌舞艺人带走了。

    在《列子》中,声称鲁班和墨子两人闻听这样的手艺,再也不敢卖弄云梯和木鸢,老老实实的拿着尺子圆规勤学苦练。

    似这等传说,传来说去,故事究竟早已经失真,书文传承到了后世,大多数的人看到这些篇目,只当是科学幻想,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毫无疑问,偃师这一脉也是有传承的。

    “不错,就是偃师一脉。”

    翩翩点头笑道:“我知晓妹子是偃师一脉时候,也万分惊异,没想到这么了不得的东西,被她给得到了。”

    “好机缘。”

    苏阳连声称赞,目光审量四周,看着周围木偶行动,这边刚刚端上茶水,那边开始送来水果,一个个有模有样,显然铸造他们的人在偃师一道,钻研极深。

    似这种大有来历的传承,能够得到的气数都不错,只要稍有修行,就是非凡之辈。

    “我出巡也有一段时日,倒是没有遇到这种献技的人。”

    苏阳看向翩翩说道。

    “那是陛下隐匿行藏。”

    翩翩毫不客气的说道:“倘若你大张旗鼓的出巡,只怕找你献技之人不可胜数,从天南能到地北。”

    苏阳看着翩翩,料想翩翩应该能知道他的话意。

    “你若是想要我妹子为大乾朝效力,我当然是能引荐的。”

    翩翩微笑,直言说道:“不过我这妹子在修行上面尚且有许多问题,倘若陛下能够在五脏五行上面稍有点拨,给她一点造化,想来我妹子定愿为陛下感遇忘身,肝脑涂地。”

    苏阳点头,欣然应允。

    像这等偃师一脉,倘若能够为大乾朝效力,对大乾朝的技术发展必然有巨大的提升,而就苏阳看来,当下的这些木偶尚有不足之处,他的稍加提点,对于此地主人来说,就是【略有奇遇】,今后她修行上面,必然一片坦途。

    “她叫什么名字?”

    苏阳问翩翩道。

    “酉娘。”

    翩翩笑答道。

    十二生肖是十二地支的具现,而在十二生肖的排列中,鸡就是酉鸡。

    苏阳点头,记住了酉娘这个名字,伸手推算,看一下酉娘来历,而后便福至心灵,随即哑然失笑。

    “怎么了?”

    翩翩看苏阳问道。

    “想到了一件奇事。”

    苏阳看着翩翩,笑着说道:“听人说,在泺口河上,见一人荷竹簏,牵巨犬二。于簏中出木雕美人,高尺余,手自转动,艳妆如生。又以小锦鞯被犬身,便令跨坐。安置已,叱犬疾奔。美人自起,学解马作诸剧,镫而腹藏,腰而尾赘,跪拜起立,灵变不讹。又作昭君出塞:别取一木雕儿,插雉尾,披羊裘,跨犬从之。昭君频频回顾,羊裘儿扬鞭追逐,真如生者。”

    “当时闻听此事,只当是言说木偶戏,却忽略了手自转动,美人自起的话语,想来这就是偃师一脉的传承了。”

    泺口河就在济南的北郊。

    而苏阳所说的篇目,在聊斋里面叫做《木雕美人》,讲述的就是有一个人演把戏,木偶自行运转的故事,在这故事中,所说的就是木偶的“神”,而苏阳在看聊斋的时候,想到的是那时节神妙的木偶戏,外加一个训犬的门路,两者结合,便有这等效果,蒲公在这上面加以夸大。

    现在看来,偃师一脉的传承,在聊斋中也有端倪。

    “酉娘的法门,就是在济南北郊学的。”

    翩翩回道。

    这就对上了。

    苏阳看向周围的木偶,看着他们栩栩如生,样若真人,连同这里的古生古色,比起后世的钢铁水泥机械灯光造就的未来感,真是另有风味。

    “陛下。”

    门外传来声音,这是莱霞里的鬼魂得知苏阳驾临此地,要解救他们于此,商议过后,一并来此。

    苏阳闻言起身,却被翩翩挡了回去。

    “既然对他们表露了身份,自然该对他们端着。”

    翩翩对苏阳说道:“让我去招呼他们进来参拜。”

    苏阳却是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比起高高在上,我更喜欢和他们平等的交往。”这是苏阳的一贯主张。

    翩翩摇头,说道:“天工,人其代之。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敦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叫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他们要来拜见天子,自然应该有这个等级秩序。”

    翩翩所说的话语,出自《尚书》,大意就是上天命定的事情,由人来进行完成,上天安排了等级秩序,上天安排了尊卑差别,上天管理民众,因此就有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庶民五个登基,用不同颜色的礼服来彰显差别。

    尊卑有序。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苏阳同样用尚书中的语句回答。

    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天洞察一切,是臣民的意见,上天赏罚分明,也是臣民的意见,上下通达,才能保护国土。

    这两段话承接而来,翩翩目光看到了前面的句子,苏阳则看到了后面的句子。

    “比起高高在上,我更喜欢从政者处于其下。”

    苏阳说道:“上善若水,为人做牛马的,人会永远记住他。”

    说话时候,苏阳同翩翩一并上前,将这里的门扉打开。

    “陛下。”

    这门扉一开,在外面乌泱泱一片,尽是莱霞里的冤魂,当年这里碧血满地,白骨撑天,为了铸就棺木,让两县的草木为之一秃,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有人记得住棺木下葬的位置,能够将棺木迁走,现在大多数的棺木仍旧在这里。

    现在听闻为他们报仇的陛下亲来此地,对于莱霞里来说,可谓是荣宠的喜事,让这里的孤魂野鬼一并来了。

    “世道纷乱,让你们蒙冤至此,长恨多年。”

    苏阳看到这些冤魂厉鬼一并而来,不由说道:“是我来的太晚了。”

    这并非是苏阳信口而来,而是苏阳处于这个位置,对于大乾王朝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份责任心,《旧约》的缔造,就是为天下之人搬去大山,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天下蒙受苦难已久。”

    人群之中,一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躬身上前,对苏阳说道:“陛下有天纵之姿,神武之略,南征北战,还政于朝,让天下百姓得享其荣,天地鬼神共瞻其德,我等便是在冤狱之中,也为陛下讴歌,哪里会怨陛下来的早晚?今日陛下来此,莱霞里感天之隆,承慈光摄爱,往昔怨念,终能放在一边,得有休息,得净土欢乐,今后何去何从,任由陛下裁定。”

    苏阳点头,看向这里众多的冤魂,此时的他们脸上已经没有适才的怨气,个个脸上都带有欢喜。

    “甚好,甚好。”

    苏阳连连称赞,说道:“我妻子早年大发慈心,在阴曹地府建立给孤园,收容世间无家可归的冤魂厉鬼,在阴曹地府也有庇护,你们可以先到给孤园中容身,等到阴曹地府这边内外平定,自然有你们诉说冤屈的地方,待到那时候,轮回往生,终究有你们的去处。”

    这一批人,也是齐王一脉在人间铸造冤案的铁证,未来的阴天子若当真让九王子来,有这样一批人,也不怕九王子翻案。

    “我们愿意前往给孤园。”

    老头子对苏阳点头,代替这里的亡魂说道。

    给孤园近来在阴曹地府名声大显,而他们虽然居住**,却也并非是和人间不接触,对于给孤园的名声,他们是有所耳闻,知晓阴魂厉鬼到了给孤园,是另有一番境遇。

    苏阳点头,目光在阴魂厉鬼上面浮动,来到了莱霞里,可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这里的人答应顺从,这也是民心所向。

    “陛下……”

    老头名叫潘南弈,早年在济南之地颇有名声,饱读诗书,书画一绝,在莱霞里建立之后,他众望所归,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里**理事者,现在答应苏阳进入给孤园后,又说道:“我们在这济南城外多年,有诸多亲友吊唁,只是我们在这里一怨不散,对于吊唁之物,所用极少,现在陛下要我们迁入给孤园中,而我们在这里的众多物件,所聚家私,却也不忍就此丢下,不妨我们在这里开一夜宴,将这些东西一并挥霍,一者恭迎陛下来此,二者也为此地告别,我们是哭着来到这里的,希望在离开的时候,我们是笑着离去的。”

    苏阳看了看潘南弈,又看了看众多鬼物脸上殷切神情,难以拒绝,便点头说道:“可以,不过酒水要让我来准备,算是我请你们来喝一杯。”

    苏阳有一批转轮王府的酒水,阴魂饮用之后,对于魂体有极大提升,让他们饮用一些酒水,就算是今后转世投胎,成为凡人,也会比常人早慧。

    潘南弈执拗不过,自然也无话可说。

    于是苏阳和翩翩离开了酉娘的房屋,同潘南弈一起,走向了莱霞里。

    在莱霞里已经是挂上纸灯,点上白花,里里外外都有一片和乐之声,而在这莱霞里的街道上面,挂着的是纱幔,走在这里的鬼魂,穿着的也是家眷所烧的彩衣,女眷们严妆盛饰,男子们也都自有风度。

    莱霞里的正中有一戏台,在苏阳和翩翩坐定之后,这戏台上面帷幔轻卷,自里面走出来了一群女子,穿着时样新装,杨柳腰肢,梅花肌肤,樱桃小嘴,舞态翩翩,做歌做舞,无限的美感流转在酒席之间。

    苏阳手中端着酒水,瞧着舞台上的女子,这聚在一起娇,散成个个俏,又有音乐悠扬,脂香馥郁,让人心意欢畅。

    忽然之间,音乐一静。

    满场的女子左右分开,在这正中有一女子翩然而出,缓步而来,霎时间好似百花齐黯,唯有正中的牡丹盛开。

    这女子在正中身姿翩然,开口慢唱,所唱言语正是汉宫秋月,有词有曲,为之一绝。

    “她叫什么名字?”

    苏阳问旁边的潘南弈。

    潘南弈见此,连忙应道:“这一位姓公孙,我们都唤她九娘,她是我们莱霞里有名的才女,往日都在家中,少有走动,今日闻听陛下前来,方才愿意出来献舞。”

    公孙九娘……

    苏阳在看到她的时候,心中本就有数,听闻潘南弈说出名字,自然是接连点头,在聊斋原文中,蒲松龄形容她是笑弯秋月,羞晕朝霞,实天人也,此时苏阳看来,更是名不虚传。

    原著篇目之中,纵然是公孙九娘和莱阳生成婚,也始终蒙着一层冤屈怨恨,现在能因苏阳之故,让她有片刻舒眉,展露笑颜,苏阳便觉不枉此行。

第一百一十章 谁是阎王?

    “陛下……”

    一曲作罢,公孙九娘翩然上前,端着酒杯,凑到了苏阳身前。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种苦楚人人都要承受,而你的苦楚,是这些苦痛如山崩海啸,汹涌而来,以至于你没有任何的准备,就来到了这里,但是阴司的存在,就是要补阳世的不足,今后放平心态,兴许在阴司里面,你还有另一番造就,让你能够苦尽甘来。”

    苏阳接过酒杯,对公孙九娘劝道。

    对于阴魂来说,在阴曹地府,也是一段路途。

    公孙九娘展颜一笑,一时间明艳绝伦,对着苏阳盈盈一礼,说道:“九娘知道了。”

    苏阳点头,同样为公孙九娘倒了一大杯酒,说道:“愿你能重得欢乐,再享幸福。”

    兴许到了给孤园,公孙九娘不会再遇到莱阳生,但是凭借公孙九娘的美貌才艺,在给孤园中,必然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公孙九娘手端酒杯,袖头遮面,一饮而尽,对着苏阳一笑,这才翩然退下。

    这边的公孙九娘退下,舞台上面倒是依旧有歌有舞,这里的冤魂到了莱霞里,一直都是哭哭嚷嚷,欢乐极少,这时候仇怨已散,歌舞翩翩,而即将要前往的给孤园又是一个极佳去处,故而在这里,将在这里过去的苦楚一并发散了。

    这一场歌舞,一直到了天色渐白,方才是酒阑席散,苏阳召来了给孤园的人,将他们予以引导,把这里的冤魂尽数度化到给孤园中,给他们在阴间一个归宿,而后才和翩翩两个人,向着济南城而去。

    济南是一府之地,泉水紧密,风景秀丽,大名鼎鼎的趵突泉便在此地,苏阳和翩翩两个人走入到了济南城中时候,正是天色微白,街道上面已有行人,看到苏阳和翩翩这一男一女,气度非凡,脚程又快,左近的行人生怕惹事,皆远远避开。

    待到苏阳来到抚军府上的时候,只见这里火把仍然明亮,一个个守军手中执刀,戒备森严。

    “这个江洋大盗的同伙找到了吗?”

    “活阎王正在里面拷问着呢。”

    “他说自己独来独往,哪里有什么同伙?”

    “不对不对,城中的王老爷家中有那么多钱,又没有什么有头面的人罩着,是不是就是江洋大盗的同伙呢?”

    外面的士兵们小声交谈,对于苏阳和翩翩两个人走入抚军府邸,没有半点的反应,这里的士兵的整个根都已经烂了,只有将他们全都颠倒个,才能够让这样的军队脱胎换骨。

    府邸正堂。

    刘圩被吊在了梁上,被人用皮鞭抽打,将刘圩给抽打的不成人样。

    抚军正坐在椅子上面,正在一旁喝酒吃肉,看到吊着的刘圩,脸上都是笑容,随即便将碗中的酒泼在了刘圩的身上。

    “啊啊啊啊……”

    饶是刘圩走南闯北,自以为是个硬汉子,但是遭受到了一夜的折磨,也终于是忍不住的痛叫出声。

    “哈哈哈……”

    抚军笑道:“居然敢来惹我,你可知道我在军中的威名?”

    刘圩被吊在梁上,两眼仇恨,怒视抚军,有生之年,这是刘圩第一次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仇恨一个人,他知道自己是个恶人,但是眼前的人比他更恶,饶是他犯下许多大案,感觉都比不上在这抚军府邸一夜的见闻。

    “活阎王……”

    刘圩看着抚军,咬牙说道:“这里的人都叫你活阎王。”

    活阎王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此抚军酷爱折磨人,对于手下的兵员动辄打骂,倘若有一点不顺心的,就能够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方法来折磨人,让人只欲求死。

    “抬爱,都是大家抬爱。”

    抚军对于这个名讳缕缕胡子,坦然收下,看着刘圩说道:“现在你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吧。”

    刘圩瞧着抚军,惨笑说道:“我就应该一刀杀了你!”

    今夜他来到这里,看到抚军和侍妾睡在一起,并没有拔刀相向,而是先行分说,让抚军放过李贺家人,却不想一念之差,中了麻药,让他一败涂地。

    “李贺家中有什么变故,我根本就不在意。”

    抚军瞧着刘圩,说道:“倒是你敢于到我的床前,就该死去!”

    今夜抚军也是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遭,回想夜晚情形,让他又惊又怕,接连处置了几个守夜的士卒,这才将刘圩吊起来好好折磨,只愿能出这一口恶气。

    “你这么作恶多端,就不怕皇上抓你?”

    刘圩闭眼,勉强出声。

    “皇上?”

    抚军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听说皇上也做过阎王,他若是能够来到这里,我倒是想要和他校校本事!”

    天下官员皆知道,传说中皇上曾经在阴曹地府做过阎王,而对这种传说,抚军是一笑置之,只当是这皇帝想要恐吓官僚,而他在这济南府上,可真真正正是一个活阎王,两个人谁的本事更高一点,还没定呢。

    “那我们就校校本事。”

    苏阳出声说道:“我当阎罗只是一段时间代理,才疏学浅,正要好好请教一下活阎王,应该怎么来应付你这种官僚。”

    抚军闻言转过头来,苏阳迈步上前,气劲牵引,便让他滚落一旁。

    “你……你……”

    抚军滚落在地后,看着苏阳的面孔,接连声称你你,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当今朝廷曾经刊印了皇帝画卷,将皇帝的面容分发下面,这一次的画卷比起历朝历代的写意画大有不同,是写实画作,将苏阳的面孔画的清清楚楚,而现在的他看到了苏阳,只觉是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让他心中万分惊恐,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冤枉?”

    苏阳看着抚军,开口问道。

    “冤枉,冤枉!”

    抚军连忙答道,指着刘圩,说道:“这一个是江洋大盗!”

    “我知道。”

    苏阳瞧抚军狼狈模样,笑道:“若是你觉得冤枉,我们不妨在这里开一个诉苦会,问一问这里的士兵士卒可曾被你折磨?”

    开诉苦会,正是整理军纪的第一步。

    “可以,行啊……”

    抚军对此倒是答应了,他在这军中时间已久,带出来的士兵们个个怕他,可不敢轻易的说出他的不是,对于苏阳所说的诉苦会,他倒是一点不怕。

    “召集人吧。”

    苏阳任由抚军召集士兵,看着吊在梁上的刘圩,双眼一凝,正在那里吊着的刘圩便滚落在地,浑身痛的让他直欲昏倒过去。

    “你可敢拉着他的魂魄,前往东岳冥司?”

    苏阳看着刘圩问道。

    刘圩听到苏阳所言,双眼茫然,片刻之后,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在庙宇里面,他的心脏被掏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就应该死去,现在之所以还苟活着,只是因为当今陛下先放了他一把。

    他还是要死。

    “我……愿意!”

    刘圩点头,握拳,咬牙说道。

    他是一个恶人,抚军是一个大恶人,如果能够在黄泉路上,还有抚军这样的人渣来作伴,刘圩还是能够接受的,至少路上有个消遣。

    苏阳点点头,对于刘圩的表现还算满意,目光看向外面,这时候抚军已经将人给聚集了起来,当前府邸里面所有的人聚成一团,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只是在苏阳对他们说了什么是诉苦会之后,这里的人一言不发,个个低头,不敢吭声。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候,翩翩携带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一并来此,看到苏阳之后,翩翩直笑,对苏阳说道:“倒是巧了,我这妹子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抚军的府中,和一个木匠媾和,以此来适应为人的法门,对于这府中的事情,我这个妹子倒是看的清清楚楚,酉娘,不如就由你来说吧。”

    这红衣的姑娘就是酉娘。

    苏阳目光看向酉娘,心中却不期然的想到了一个故事。

    聊斋《冯木匠》。

    这个故事讲得是抚军周有德在改创故藩邸为部院衙署时候,有一个木匠也在这里住宿,然后木匠看到了一个红鸡,这只鸡子飞到了地上,而后不久,木匠看到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他当是别人的相好,但是这少女却找到了他,两个人顿时遂于寝处。

    等到这边的工程做完,女子跟着冯木匠回到家里,仍旧是晚上来此,两个人一连数月,冯木匠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掏空,找神婆帮忙也毫无作用,直到女子找到他,说缘分尽了,两个人的姻缘才断,从此之后,女子也没有再找过冯木匠。

    看来这个故事,就是酉娘在榨干冯木匠,然后适应成人的故事。

    而冯木匠,应该是因为木匠的缘故,才会让酉娘对他另眼相待。

    只不过这个故事中的抚军周有德,在历史上面确有其人,打吴三桂的时候,也打出过战绩,和苏阳眼前的残暴抚军并非一人。

    “你三天之前,刚刚鞭打了那一位士兵,将他的手指都给打断了,四天之前,你将这一位的牙齿都给打掉了,让他拿出钱财,你才饶过人家……”

    酉娘站在当场,一言一句,将她在这府中这段时间,看到的一切细细给苏阳说了出来,这一言一句,也在点动士兵们的怒气。

    “现在陛下都在这里,你们心中有什么怨气,自然应该说给陛下,让陛下来为你们做主。”

    翩翩对士兵们说道。

    原本一直在挤压的怨气骤然被点,终于是有士兵上前,对着抚军说起了抚军对他的罪责,说着抚军这些年来对他的种种折磨,说完之后,对着跪在地上的抚军就是两脚,直将抚军踹的嘴角泛血。

    而这种行为,让士兵们彻底燃了起来,对苏阳说起了这些事情后,同时对着抚军拳打脚踢,将一直以来,他们饱受抚军的所有压迫全都释放了出来。

    “很好,很好。”

    苏阳见此,接连点头,对他们说道:“在这军中,还有谁这样对你们,你们可以一并说出来,将他们的罪责都给交代了,今天在这里一并处置。”

    吃空饷的事情,是军中上上下下的事情,只要是军中挂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沾点,现在苏阳既然来此,就要将这一切都给翻过来,将这里的军队立起来,才能够让这些军队保护百姓,在今后对付各种地主。

    “兄弟们!”

    抚军咬牙站起身来,诏令士兵,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兵,而眼前这个人并非是什么陛下……”

    “啪!”

    话未说完,抚军就挨了一耳光,是有士兵直接将他打趴下来。

    苏阳周身自然散发的气度,让这里的士兵们自然而然就相信了苏阳的身份,对于苏阳要打倒抚军,他们这些受到抚军百般迫害的士兵们自然是赞同的。

    “冤枉,冤枉啊陛下……”

    抚军见硬的不行,连忙对苏阳求情,只愿让苏阳能宽限他一点时日,让他能够运作,然后再行分说。

    “这门外有一个石鼓,正是抚军立的,听说只要是冤枉的人在那里敲鼓,就能够让里面的人听到。”

    苏阳对在场的士兵们说道:“你们将他架出去,你们诉一次苦,说一件事,就让他用拳头狠狠敲鼓,如果我听到声音了,那就是他冤枉了,如果我没有听到声音,那就是没冤枉他。”

    这正是抚军对李贺的戏码,苏阳现在只是用在了抚军的身上而已。

    这话说完,周围的士兵们一并上前,拉扯着抚军就往府邸外面走去,早先他在这里使用职权,立下的石鼓尚且竖着,而抚军只是血肉之躯,真正让他面对石鼓的时候,也终于让他品尝到了过去滥用职权,所说的一切不合理之事有多离谱了。

    “敲!给我用拳头狠狠的敲!”

    在士兵的一脚下,抚军终究是紧握拳头,对着上面狠狠砸去,只听咔啪一声,在那石鼓上面出现了一个殷红的拳印。

    “听不见,根本听不见……”

    士兵们再次起哄,逼迫着他继续往上面狠狠的砸,而在济南城百姓的叫好声中,抚军只能挥着拳头,继续往上面砸出另一个血红印……

    在府中的苏阳见此摇头,这活阎王要和他校校本事,但显然他的本事远远不够,两个人这一碰,就知道谁才是阎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芙蓉城主

    苏阳同翩翩两个人骑着骏马,向着泰安方向而去。

    连日来,济南城中发生了许多变化,而这种变化事关阴阳,根本瞒不住周围耳明目聪之辈,因此当今天子就在济南之事,自然而然就传播开来,因此在前往泰安的时候,苏阳应用神笔,稍坐变装,这才骑着马大摇大摆往泰安而去。

    酉娘在苏阳的指点下,五脏五行大有精进,现在已经甩开了冯木匠,只身前往京城,凭借她偃师一脉的本事,进入京城之后,必然能够在天工院大展本事,也能够让大乾朝在工业发展上面能有不错的提升。

    “阴天子之事即将定下,你今后在阴曹地府,可不会像现在这么便利了。”

    翩翩纵马侧,对苏阳笑道。

    他们两个人前往泰安,就是因为这最后的阴天子之事。

    “棋子尚未落手,最终棋局如何,尚且未定。”

    苏阳手提缰绳,对翩翩说道:“一切都要等到泰山上面,神职落手,才会有最后的定手。”

    这一件事情牵连不小,玉帝是打定主意,就要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而阴曹地府和东岳冥司并不想要退让,地藏王菩萨出现在人间,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在往泰山方面凑着。

    阴天子之事,不仅是神仙之间的争斗,也事关苏阳今后步调,因此苏阳也对此非常上心。

    “不退让吗?”

    翩翩对此长笑。

    阴天子之事事关三界,翩翩也知道其中关节,不过这种事情,基本都是大人物的棋局,翩翩自知自己本事地位,因此就不往里面掺和,只当自己是一个看客,现在的她是受到了甄宓的符诏,来到这边观礼的。

    “我只是帮帮场子。”

    苏阳说道。

    他前往泰山,是看情况再做谋算,而这一次下棋的人,是苏阳的岳父转轮王,是东岳帝君,是地藏王菩萨,有佛门,也有天庭之中的玉帝。

    当年的玉帝前往西番,夺走了西番的轮回往生之地,在中土建立第二轮回,从而有了阴曹地府和东岳冥司的分别,佛门是想要将轮回重新搬回西番,从此东西两方各有轮回,而东岳帝君则是不愿意让玉帝凭空降下来一个阴天子,因此别有打算。

    苏阳谋求的利益,和东岳帝君差不多。

    两个人纵马沿着官道往前,路上也没有什么耽搁,待到太阳当中的时候,两个人便来到了泰安左近,翩翩下了马,同苏阳一并走到了路边驿站。

    “泰安官道四周都有这样的驿站,像我这种拿到甄宓邀约的人,是要在这里做好标识的。”

    翩翩带着苏阳向内走去,对苏阳说一些她们这些拿到邀约的人需要注意的东西。

    泰山之地即将封赦阴天子,现在龙蛇混杂,天庭对于这里也早有算计,因此对于邀约之人皆有标识,对于没有标识的人,在泰山之地自然有人防备,是务必要让此事万无一失的。

    “原来如此。”

    苏阳点头,就在驿站外面摆放的桌椅上坐了下来。

    被甄宓邀请的人,才能够在驿站里面登记,苏阳既然不在其中,自然不必往里面去凑热闹。

    这一次阴天子赦封之事,牵连颇大,龙蛇混杂,真龙皆在潜伏,唯有蛇虫才会四处游动,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仍旧要看双方的手段如何。

    翩翩走入驿站之内,在外面看来低矮破旧的小驿站内里别有洞天,里面金石台阶,玉石勾栏,珠光宝饰,五光十色,又有丝纱缕缕,俨然是仙家福地,饶是翩翩见多识广,见此也不由失神片刻。

    “翩翩……”

    一女声对翩翩呼喊,翩翩听闻,连忙转身,看到来人之后,连忙肃容行礼,口中称呼:“芙蓉城主。”

    这称呼翩翩的人,正是芙蓉城主周琼姬。

    周琼姬身穿素色衣裙,星眸带俏,云鬓隆情,一身打扮纵然素洁,但是唇红齿白,眼波流转,反而更增几分颜色,便是翩翩天姿国色,也能被她压下一头。

    芙蓉城主周琼姬,就如同百花仙子一样,天然带着艳压群芳的气度。

    周琼姬审量着翩翩,出言问道:“你可是从济南那边而来。”

    “正是。”

    翩翩闻言低头,如实回答。

    她在这世间,只能算是一个小仙,而周琼姬这等人物,可是能够类比董双成,织女,嫦娥这样有名的女仙,在她面前,翩翩只能低头。

    “听闻皇帝陛下去了济南,你在那边可曾看到他?”

    周琼姬看着翩翩,继续问道。

    翩翩神色不变,闻言说道:“自然是见到了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在济南那边审理案件,好不威风,原本济南那边被抚军搞得民不聊生,但是皇帝陛下过去之后,直接弄的天翻地覆,反倒是让济南那边吏治一清……不知城主询问皇帝,是有何事?”

    翩翩先是说了一连串苏阳在济南的事情,趁机便问琼姬寻找苏阳,所为何事。

    “我家的媳妇……”

    周琼姬闻言,随口回道,而后惊觉,住嘴,厉目看向翩翩。

    “娘娘恕罪,是小仙多言,小仙什么都不曾听到。”

    翩翩连忙请罪。

    芙蓉城主周琼姬和魑魅城有联姻,魑魅城的女儿嫁入到了芙蓉城中,这芙蓉城里的媳妇,应该就是魑魅城的那个女儿……

    翩翩窥一斑而知全豹,凭借这一点就猜测很多东西,只是这“我家的媳妇”言语,让翩翩能猜测的方面就太多了……苏阳风流不羁,莫非是给芙蓉城戴了绿帽子?

    “你可知道他现在行踪?”

    周琼姬问道。

    “这……”

    翩翩皱眉,为难说道:“小仙出城的早,并不曾在意这些。”翩翩也不知道周琼姬知晓多少,现在说话只能含糊其辞,苏阳其实就在身边,只不过翩翩不能就此将苏阳卖了。

    周琼姬的目光略过了翩翩,看向了外面的苏阳,皱眉问道:“听说你在济南城的时候,曾经一度和皇帝走的很近……”

    “我们两个是彼此认识,不过相交泛泛。”

    翩翩连忙回道:“在济南城的时候,不过是恰好凑在了一起。”

    “他是谁?”

    周琼姬问翩翩道,这个他指的就是外面的苏阳。

    现在的苏阳应用神笔,巧做乔装,整个人的神光尽皆收敛,此时在周琼姬看来,只当苏阳是一个平常书生,不过相貌体格,远超常人。

    “这是……”

    翩翩目光同样看向苏阳,羞惭说道:“这是小仙在凡间相识的眷侣。”

    当今之世,女仙女妖在人间寻找一个相公,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翩翩在人间单身已久,现在忽然找到了一个相公,也没有什么让人吃惊的。

    “倒是有眼光。”

    周琼姬的目光在苏阳身上收了回来,看着翩翩说道:“我到这里,并非是兴师问罪,只是想要提醒一下皇帝,倘若你在泰安再度见到了皇帝,就告诉他一声,蚩尤要杀他,毕竟他关乎人间的稳定,倘若是亡于蚩尤之手,那么人间就会另有灾劫。”

    蚩尤要杀他?!

    翩翩听闻这句话,几乎想要立刻扭头看向苏阳,只是她心中打住,脸上纵然震惊,也没有回过头看向苏阳,翩翩知道,苏阳乔装打扮前往泰安,必然是另有筹谋,而倘若是在这里身份泄露,那么苏阳的一切打算都要付诸东流。

    并且对于周琼姬……

    翩翩并非是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她成仙得道也有一些年月,对于人间的事情知道不少,和芙蓉城主打的交道虽少,却也知道这芙蓉城主周琼姬的人缘名声,并不太好。

    “我知道了。”

    翩翩点头应道:“倘若在泰安再见天子,必然将娘娘的话如实传达。”

    周琼姬又看向了苏阳,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了翩翩的身上,说道:“挺不错的,我看他的运数,今后应该能在朝中做个大官,也能带你享受几十年富贵,只可惜根骨有欠缺,不能成仙得道。”

    翩翩心知,这是周琼姬在看苏阳的时候,便用术数推算苏阳,而周琼姬所说的话,就是她推算的结果,对于这样的结果,翩翩心中更是心惊,知道这是苏阳的掩盖,在制造一个假身份的同时,也能够让这些有名的神仙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你们走吧。”

    周琼姬对翩翩说道:“九王子已在泰山的山脚下,到了那边,勿忘拜会,而后九王子会分配给你留宿的地方。”

    翩翩连连点头,对着周琼姬行礼之后,翩然退下。

    出了驿站的门,翩翩上前挽着苏阳胳膊,苏阳纵然在外,却也耳聪目明,知晓驿站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配合着翩翩亲昵问候,两个人方才先后上马,向着泰安城方向而去。

    “你可真是仇家遍天下。”

    翩翩小声说道:“芙蓉城主小肚鸡肠,若是她知道了我骗了她,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矛盾具有普遍性嘛。”

    苏阳哈哈大笑。

    对于周琼姬,苏阳并没有好的印象,毕竟因为周琼姬的缘故,导致了董双成失去了神位,并且从织女和百花仙子的口中,都知道周琼姬并非良善之辈,现在周琼姬在这里等他,只怕还是要对他堵截的多。

    毕竟魑魅城是芙蓉城的亲家,而苏阳和地藏王菩萨掀翻了魑魅城,必然是让周琼姬在这背后的算计全部归空。

    至于蚩尤……

    苏阳也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在阎罗殿中,苏阳对蚩尤斩下那一刀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无法善了,只不过现在蚩尤的真身应该是在东海那边,由关圣帝君围困,应该是腾不出手来此杀他才对。

    “莫名其妙。”

    翩翩听不出来苏阳的调侃,看着苏阳将蚩尤和周琼姬的威胁视之无物,不禁摇了摇头,对苏阳说道:“到了泰山下面,你必须要跟我在一起,否则让周琼姬在泰山看到了我骗她,只怕我出不了泰山。”

    泰山左近可都是九王子的人。

    “可以!”

    苏阳笑着答道。

    他正想要混到九王子的身边,看看九王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弄清楚九王子的主张,认清楚九王子的真正面孔,苏阳才能真正决定要不要背刺他一手。

    毕竟阴天子之事关乎重大,苏阳不能主观的,片面的,表面的看待问题,而应该从一个全面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这样才能找到真正解决矛盾的方法。

    “你放心。”

    苏阳又看向翩翩,说道:“无论这一次泰山之行如何,我一定能够保护好你的安全,绝对不会让你遭人毒手。”对于身边的朋友,苏阳向来不吝援手,而翩翩对苏阳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好朋友。

    翩翩听到苏阳保障,说道:“我现在是湿手沾了干面,难脱手了,到了泰山脚下,你要我如何配合,我都随你就是,只是九王子身边,必然有神仙中的大能,你的身份真能瞒得住他们?”

    九王子是玉帝之子,又是命定的阴天子,在这个时候,身边必然有大能在侧,例如二郎神,必然就在九王子身边,而他们皆是通天之人,翩翩不知苏阳是否有欺天手段。

    “我只是一介凡人,因为入了翩翩姑娘的眼,这才能够到了那边,如何能入神仙的法眼?”

    苏阳自信说道:“我未曾和他们见过,也不清楚他们有多大的本事,但是我这个身份,就算是翻看东岳冥司的生死簿,也是会有身份的。”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东岳帝君曾经传授给苏阳的茅山道法,苏阳应用茅山道法,用神笔写符,从而伪造一个身份,现在只要带着符篆,就算是东岳冥司的生死搏也翻不出什么。

    而有神笔绘画作为遮掩,就算是大能神仙在侧,苏阳也敢于在他们身边走一走。

    学习玄真经文,拥有玉佩金珰缠练之法,对于天上神仙的能耐,苏阳心中基本有数,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有那些凭借自身本事修行有成,证道封神的,有些能耐会超出苏阳意料之外,面对他们,苏阳也要有几分谨慎。

    翩翩听闻如此,又放心了一些。

    “汪汪汪汪……”

    路上一连串的狗叫,吸引了苏阳的注意,苏阳转过头去,只见道路一侧的马车上面卧着一条黑狗,脖颈上面拴着铁链,对于过往靠近的人,黑狗皆汪汪大叫,让左近之人不敢靠近。

    “昊龙……”

    苏阳看到这一条黑狗的时候,认出来了黑狗的身份,正是当初陪他一起闯崂山的昊龙,只是作为一条龙,现在的他拴着铁链,汪汪乱叫,真就是一条狗。

    “汪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汪……”

    昊龙看到了苏阳,对着苏阳龇牙咧嘴,汪汪大叫,尽显凶悍本色,而苏阳听到这种狗叫声音,只是摇头。

    苏阳早已经打开了耳识,能够听懂动物的言语,像是昊龙就算汪汪大叫,只要是给苏阳说话,苏阳也能听得明明白白,而现在的昊龙,并没有任何传达信息的意思,只是对苏阳汪汪大叫,向着马车里面的主人献媚。

    ……马车里面的人绝对不是韦善俊!

    苏阳能够肯定,倘若是韦善俊牵着昊龙,作为养了昊龙多年的药神,昊龙在韦善俊的身边非常自在,绝对不会这样汪汪乱叫,做出一副讨好模样。

    当初和昊龙分别之时,昊龙前往东海,意欲搭救韦善俊,而此时看来,昊龙应该是栽了,而在这个马车里面的人,多半会是蚩尤一脉的人。

    苏阳法眼望去,心中有数。

    “汪汪!”

    苏阳乔装打扮,昊龙是认不出的,此时只是对苏阳呲牙吼叫。

    别叫了,真不熟……

    苏阳别过头去,现在自不可能同昊龙相认,不过到了泰山脚下的时候,兴许能够举报一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化缘和尚

    苏阳来到了泰山脚下,看着眼前的泰山。

    此地自古以来,就是五岳之尊,峰高谷深,地形陡峻,又有山岩外露,更显巍峨,这泰山的泰字,就是高大之意,因为大而稳,因为稳而安,故此便有国泰民安这样的词。

    “当年秦始皇一统六国之时,便有人向秦始皇谏言,说秦始皇功过三皇,德高五帝,说这天皇,地皇,泰皇之中,以泰皇最为尊贵,让秦始皇作为泰皇。”

    苏阳对翩翩说道:“只是秦始皇并没有答应。”

    “泰皇。”

    翩翩看着泰山,喃喃出声。

    太阳初升,万物发祥,位于东方的泰山有了掌生注死的能耐,而在这里的东岳帝君,地位尊贵,掌籍幽冥、权涉拔罪解冤、通天达地保国佑民。

    东岳帝君现在就是泰皇。

    只是现在,天庭要推出阴天子,凌驾在东岳冥司,阴曹地府之上,掌握生死轮回,执拿幽冥地府,书写阴司新篇。

    “我们进去吧。”

    苏阳对翩翩说道。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泰山山脚,在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中,自然能看到周围庆云五彩缤纷,知晓这周围尽皆神仙大能之辈,他们两个人来到这边,已经是落入到了众神仙的眼中。

    翩翩见此,走在苏阳身侧,两个人向着里面走去,就在这泰山的山脚下,有诸多的神兵天将,看到了翩翩递上来的符诏,目光便看向苏阳。

    “这是我相公。”

    翩翩连忙挽着苏阳胳膊。

    “只是一个凡人啊。”

    天兵审度苏阳之后,说道:“这并非是凡人能待的地方……”

    “可是……”

    翩翩上前,开口说道:“我们在来此之时,遇到了芙蓉城主,城主让我们来到这边拜会,另说这边有能够让我们歇脚之地。”

    翩翩说出了芙蓉城主,在天庭之中,芙蓉城主周琼姬也有几分薄面。

    “既然是芙蓉城主说了,你们两个就随我来吧。”

    天将带着翩翩和苏阳,走入到了泰山脚下的洞天之中。

    这边脚步迈进,眼前立时层层叠叠,出现了一片楼宇,就在这泰山的山脚下面,被人另开洞天,楼宇鳞次,俨然一个小城镇,而在这个城镇里面,所居住之人皆是神仙异人,光芒熠熠,全然一仙境。

    “此洞天是九王子开辟,是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唤做倒影城。”

    天将带着苏阳和翩翩,说道:“我这便带你们前往里面,现在九王子日理万机,无暇顾及下面之事,而这里面皆是神仙异士,你们两人本领低微,倘若遇到受气的地方,尽量忍耐一下,不要强自出头,免得吃亏。”

    一边带着苏阳走,天将一边对苏阳和翩翩警告,而苏阳和翩翩对于这种言语,自然是一一听从。

    只是这倒影城,应该是颠倒梦想,梦幻泡影之意吧。

    “汪汪汪汪……”

    苏阳和翩翩又听到了狗叫之声,转过头去,正看到那辆马车往这边而来,而昊龙正卧在马车上面,龇牙咧嘴,对着这里的众多能人异士汪汪作响,一幅十分凶恶的模样。

    苏阳和翩翩自然是往道路两边来,任由这马车先行通过。

    “这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苏阳问天将道。

    “应该是韦药神。”

    天将看向马车,言语崇敬。

    昊龙作为韦善俊的宠物,在这三界之中也是名犬,因此在看到了昊龙之后,天将便笃定是韦善俊坐在马车里面。

    “韦药神的狗如此凶恶,就不怕有不开眼的人对他有冒犯?”

    苏阳又开口问道。

    苏阳是和昊龙打过交道的,因此在苏阳看来,马车里面的人必不可能是韦善俊,毕竟若是韦善俊,昊龙根本不必这么凶恶,而现在的昊龙汪汪大叫,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一味的凶恶,必然是有异常。

    “韦药神是我们九王子的贵客,谁敢对他不敬?”

    天将见此,对苏阳说道:“你看韦药神马车前面带路之人,那就是陪着我们九王子身边下界的王灵官。”

    王灵官……

    苏阳定睛看向王灵官,对于这一个神仙,苏阳也是久仰大名了。

    在《西游记》小说里面,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在凌霄殿之前被王灵官拦住,因此便有了“孙悟空被一个灵官阻拦”“孙悟空战斗力根本不强”的论点,而事实上,王灵官这一位神仙,在这个时代十分受人信仰,是在此时家喻户晓的神仙。

    王灵官左持风火轮,右拿钢鞭,额头上面的第三只眼睛唤做火眼金睛,能够辨识真伪,查看善恶,这样的角色,和二郎神也没什么差别。

    此时的王灵官显然是不曾注意这边的苏阳和翩翩,带着马车一路前行,径直就往半山腰处最巍峨的宫殿之中。

    ……半道上的苏阳还想要揭发一下马车里面的人,但现在看来,人家才是一伙的。

    “来吧。”

    天将带着苏阳,走入到了倒影城中的阁楼里面,在这东南角找了一处角落,让苏阳和翩翩在这里面栖身,待到苏阳和翩翩两人安置好,便径自离去。

    苏阳同翩翩对视一眼。

    在这一阁楼小院里面,仅有一个卧房,显然是翩翩在说了苏阳是她夫君之后,天将给予他们的安排的院子便是如此,若是凡人,一男一女见此还会尴尬一下,但是这对于苏阳和翩翩并无限制。

    苏阳驻足在小院之中,向着左右眺望,看着这一层层的楼宇,恍惚间就想起了在画壁的万花楼之内模样,两者在建筑构造上面,有许多的相似之处,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楼宇纹饰。

    当年若非是画壁,给了他另外的际遇,在那寺庙里面,他就被人抓走了,兴许在京城里面伪作一段时间太子之后,就要传位给齐王,接着不明不白的死去,因此苏阳对于万花楼里面的情形,记忆极深。

    自己的师傅李安灵也看到过类似的情景吗?

    苏阳心中暗道。

    画壁是李安灵有神笔所绘制,在里面的一草一木,楼阁景致,尽皆是李安灵绘画而成,而这等景物绘画,和个人的积累也有关系,若非是看到过类似的情景,绝对不会画出来的景色如此相似。

    苏阳又看向了山顶的方向,在那里就是东岳冥司的所在,玄真一脉作为茅山的分支,苏阳师傅李安灵的亡魂也应该在那里潜修。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苏阳看向翩翩说道。

    这里是另外一界,又是九王子所开辟招待神仙的地方,自然不会只是楼阁景致,在这里也另有娱乐之地,更有仙神汇聚场所,苏阳正要在这里面好好转转,从而探明虚实。

    翩翩点头,在这时候她已经和苏阳绑定,自然一切都由苏阳。

    “事后你可要给我补偿。”

    翩翩对苏阳说道,带着苏阳,走在这众多神仙之地,一切都要如履薄冰,稍有不慎,恐怕她就走不出这个城镇了。

    “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苏阳看着翩翩笑道,依照翩翩慧眼识渣男的本事,苏阳倒是知道在这左近,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渣男,或许能说给翩翩,让翩翩再度替天行道。

    “呸!”

    翩翩听出苏阳恶意,想到最近几次看上的人,呸了一声,别过头去。

    “哈哈。”

    苏阳笑了笑,这左近的渣男在聊斋中也是鼎鼎大名,原本就是一个人渣,在泰山这边依靠骚扰,让一个女子嫁给他,花光了女子的嫁妆之后,便琢磨着让女子卖身,从而让他有钱能够继续赌,结果女子是狐仙,自然给他一通教育。

    带着翩翩一并走出门去,翩翩和他相处已久,也是好友,若有好处,苏阳自然会念着她,只是现在阴天子未定,苏阳自觉未来会有许多的大事发声,对于现在的翩翩,苏阳还做不出什么保证。

    两个人走出门去,看着此地的街道,纵横只有数条,街道也并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只是这两边的店面门虽窄小,里面却别有洞天,苏阳和翩翩走在街道上面,便能感觉各种异香从里面飘来。

    “求求您,施舍一些东西吧。”

    一个和尚自里面而出,看到苏阳和翩翩之后,便拦在两个人的前面,伸手对两个人讨要东西。

    苏阳打量眼前和尚,看他肤色着装,皆和中土大异,并且慧眼达观,能看出此人气息合西番法门,当下就知道这是西番的和尚,只是对方气息若亡若存,苏阳又有意隐藏法力,一时难分辨此人深浅。

    “我二人身无长物。”

    苏阳拒绝说道:“这里皆是神仙异人,手中财富无极,你不妨去找他们化缘。”

    “阿弥陀佛。”

    和尚双手合十,神态悲悯,说道:“这里的神仙虽多,却并没有小和尚要化缘的东西,小和尚从西土来到中土,过了火焰山,千里迢迢的来到泰山,所追求的并非是黄金白银。”

    苏阳闻听如此,双眼看着和尚。

    聊斋《西僧》篇目,曾经说过中土和西土之间要走的路程,这火焰山更是在文中标明的有,中土人去西土追求佛法,西土人来到中土寻求菩萨,两者之间信息不通,因此中土人以为西土是极乐世界,西土也以为中土是成佛的好地方。

    在西僧篇目中,说两个和尚来到中土,一个要前往泰山,一个要前往五台山,在西土的传说中,菩萨都在这些地方。

    “你追求的是什么?”

    苏阳问和尚道。

    “饱腹。”

    和尚看着苏阳,如实说道:“这吃东西就是杀生,一碗水里面也有八万四千虫,因此小僧从西土而来,未尝一餐,也未曾饮过一滴水,只是想要来到这里寻找菩萨,找到饱腹的法门。”

    苏阳目光凝视和尚,眼眸里面有说不出的怜悯。

    这和尚……有些弱智。

    “饱腹的法门,就是吃饭。”

    苏阳看着和尚,肯定说道。

    “可是吃饭就在杀生。”

    和尚双手合十,神情悲切。

    他在西番体悟到了,人只要活在世上,就在不断的杀生,而一想到这些,就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在这个问题上,他在西番请教了不少人,没有解答,到了中土也求教了不少人,仍然是没有解答。

    “这世间就是成住坏空。”

    苏阳看着和尚,说道:“你就像是大海里面的一个鱼虾,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若是不吃饭,等你死后,自然会有虫子来吃你,你若是吃了饭,在你死后,仍然是有虫子吃你,这世间俨然就是一个生物链,人只是其中一环,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如同十二因缘的一步骤而已。”

    和尚双手合十,殷切的看向苏阳。

    “众生平等,人也不过只是一个动物而已。”

    苏阳对和尚说道:“饭你吃了就能活,不能就会死,道理就明摆着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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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穿越,一支神笔。
鬼怪,仙神,打开聊斋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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