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想看见的结果
大三之后宿舍里难得一次人齐了，齐鲁狗粮专业户都在，其他人可想而知。
“看看，都有啥好吃的？”刘元东是最不客气的，他跟方蛰的关系最好。上来就夺袋子，哗啦一下往桌子一倒，一群人都围过来了。
这年月的零食品种不多，方蛰买的都是花生糕点一类的，还有就是烟了。
“你狗日的上哪里去发财了？”苏健这家伙，抽着方蛰的烟，吃着他的零食还要占便宜。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杜金彪赶紧灭火，方蛰这家伙平时不吭声不吭气的，不等于没脾气。好心还被当傻子，谁能受得了？
苏健也看见方蛰的脸色不对，赶紧低头吃东西。王斌本来想跟着来的，一看这动静没敢。
“方蛰，你现在就是全体男生的公敌，你知道不？”齐鲁缓和气氛，众人果然看过去。
“我怎么就公敌了？”临近毕业，方蛰不想生事，所以也就算了。
“云珏啊，还有谁？年度校花排名第一，现在跟你同居，你说你能活到现在是不是奇迹？”齐鲁笑呵呵的打趣，方蛰啧了一声：“我这黑锅背的，不甘心啊。”
众人笑了起来，气氛果然缓和。本来就没啥大仇，只不过有人心眼小，吃干醋。就算云珏没跟方蛰在一起，有他什么事情呢？
“说的也是啊，那云珏大学四年，拒绝的追求对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要不是哲学系那个傻x在楼下唱歌，被云珏一盆水浇了个透心凉，其他的追求者还真的前赴后继啊。”
杜金彪最喜欢八卦，说起这些真是热情高涨。
“我说，你们注意到吴明珠没有？藏的太深了，大学四年同学，最后时刻露出真面目。唉！”苏健后悔的样子，搞的好像他去追就能追到一样。这家伙自我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谁说不是啊。以前真没注意看他，大黑框眼睛，刘海又长，总是低着头。悔之晚矣！”王斌跟着附和一句，这货大学四年追女无数，没有一次成功的经验。
苏健也追过好几个女同学，可惜，他的要求太高，最少都是系花级别的，谁能看的上他？
刘元东则是没心没肺的性格，大学四年别说追女孩子，主动跟女孩子说话的次数为零。
杜金彪是老大，他倒是追过几个学妹，成功了一个，没好上一个月就分手了。原因很简单，小气，非常的小气。四年下来，方蛰从没抽过他一支烟，吃过他买的东西。
其实方蛰一直在很努力的与同学搞好关系，问题是这个宿舍真的很奇葩。这一辈子因为方蛰性格变化的缘故，比上一辈子好太多了，不然大三之前就能干好几架。杜金彪小气归小气，但是没啥坏心眼。不像苏健和王斌这俩，总憋着踩人显示自己的心思。
大学生谈恋爱这个事情，方蛰以为见仁见智，毕竟花父母的钱呢。现在还是好的，以后的大学生谈恋爱，花钱如流水都不过分。
一通闲聊，大家兴致还不错，本子拿出来：“都有啊，留言，联系方式。”
“唉哟，我都忘记买个本子了。”刘元东赶紧的接过本子，第一个留言。
众人各自本子上留下一段话和联系方式，大概意思都差不多，都是对将来的祝福。
方蛰算是在男生宿舍开了个头，没一会其他五个人都拿了本子回来，方蛰一一留言，很是用了一番心思的那种。毕竟是一个宿舍的，不好敷衍。
其他宿舍的同学次第来到，都是拿本子写留言的。好像这种方式后来不流行了，班长会用班费印小册子，一人发一本，省了很多事情，少了几分情感。
晚饭之后没有留在宿舍，踩着时间点回出租屋。踩着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方蛰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新闻联播那熟悉的旋律。最近他一直这样！越是临近分别，某种感觉越发的强烈。方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
听到熟悉的旋律，方蛰的脚步加快，开门前稍稍停顿，平缓呼吸。
云珏坐在一直上，扭头回望，看见方蛰时来一句：“多日不见，还好吗？”
方蛰回了个微笑，很暖的那种。上前来挨着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你说这房子我买下来如何？”云珏不说话，扭头呆呆的看着方蛰，好一阵子起身奔着卫生间去了，出来时洗了脸，但眼珠子有点红。
这是怎么了？方蛰根本想不明白，只能在心里哀叹女人的心思没法猜。
云珏也给自己强行加戏了，方蛰为啥买这破房子啊？不就是因为有自己的味道么？房子买下来，大概是用来怀念的。不然谁知道哪天这房东就不租了不是？
其实方蛰心里想的是，别看这房子只有六十五平米，但是位置好啊。价钱也不贵，一千块的单价绝对能拿下。
“我没事，那个，我今天提前把毕业证拿到手了。本来打算多留一阵的，家里催的急。要不就订婚，要不就出国，我至少提前走了。”云珏低声的解释了一句，方蛰楞了一下，落在云珏的眼里，这就是伤感了。
其实只是有点不舍，小火苗已经被方蛰灭了，这会死灰复燃的可能性不大。方蛰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法过云珏家人的那一关。
“你最近的日子是回京了吧？”方蛰不想气氛太凝滞，主动开口。
云珏点点头：“是啊，我妈跟我爸耗了十年了，总算是离了。他们之间不是没感情，只是没爱情。”方蛰听着摇摇头：“你想多了，结婚十年下来，多深的爱情都变成感情了。”
云珏也拿出一个本子来，递给方蛰：“留句话吧。”
方蛰提笔在手，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才好。他与云珏之间的羁绊更深一些。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方蛰想到了这八个字，便在本子上写了下来，顺便装一下。
云珏看了顿时泪水涌出，再也克制不住。哽咽道：“你不留我就算了，竟让我忘了你。”
说着拿着本子冲回房间里，门也关上了。
方蛰知道云珏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段感情既然没有开始，就不要继续了。异国他乡，聪慧豪强的性格，应该收敛一下。
大概云珏只看见情深不寿四个字。
这并不是方蛰想看到的结果，平静的接受现实不好么？
第三十二章 讲奉献的一代人
不想被感情束缚的人，往往越深陷其中。云珏就是这样的例子，方蛰是打算做一个渣男的，所以目前自我感觉还没有陷进去。上一辈子的方蛰算是陷进去了，结果呢？
男人挣钱养家天经地义，女人花着男人赚的钱，却要有填补寂寞和空虚的权利，说起来也很像“天经地义”的样子。
方蛰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像个重生者，至少跟小说里的主角挨不上。
专心赚钱吧，别想那么多，没钱日子就没法过。这是生活毒打过后最深刻的总结。
躺床上睡不着，方蛰悄悄的起身出门，街上已经没什么开门的店铺了，大排档还在坚守。
“有酒么？”方蛰跟平时不一样了，老板吴龙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等着。”
有酒自然得有菜，吴龙斌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瓶没有商标的白酒，手里端着一叠花生米。“酒菜不卖，去请你的。”
“谢谢！”方蛰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也不说邀请吴龙斌一起喝酒。
重生之后的方蛰酒量意外的很好，尽管他很少喝酒，但是有限的几次同学聚会，能感受到酒量的变化。方蛰并不想喝醉，只是想体会一下那种火炙咽喉的感觉。
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容易醉，这话方蛰体会到了。一瓶酒喝下去，离开的时候脚步打晃。
生怕会改变历史轨迹，方蛰很小心的活着。没想过做一个大人物，只想做个富家翁。
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感情这东西谁能左右呢？云母的冷眼，撕开了的不是伤口，而是血粼粼的社会现实。在云母的眼里，方蛰还真是什么都算不上的小人物。
方蛰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等一下！”吴龙斌在后面招呼一声，方蛰回头：“哦，忘记给钱了。”
“不是钱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方蛰有五分酒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呵呵一笑：“跟我聊？扯什么呢？你在厂里的时候，大小也是个领导层，我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你跟我有啥可聊的？”
其实方蛰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吴明珠出什么问题了吧？
还好吴龙斌没有卖关子，接上了话：“明珠连这些都给你说了么？也是啊，明珠跟我说，你这个人别人年轻，却颇有见识。我现在为一个事情没了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对不对不管，你说了我听着，完了你走人。”
“明白了，病急乱投医了。”方蛰傻笑着坐在凳子上，这时候吴明珠从外面回来了，横了老爹一眼：“你灌他酒了？”
方蛰扭头看过去，这会装束回复正常了，还是呵呵呵的傻笑：“你穿这个不好看。”
吴龙斌一头黑线，吴明珠倒是很坦然的笑道：“以后我都穿裤子，可以省不少麻烦呢。”言犹未尽处藏着一句话，如果在你面前，我不介意那样穿，只是一去万里，不知何时再见。从此与那种妆扮暂时绝缘就是，待到重逢时再扮作那样出现。
“我没灌他，是他自己要喝。”吴龙斌很委屈，有责任心男人大概都这样，挣不到稳定收入的时候，往往都能忍辱负重。大声说话都不会的。
吴明珠没说话了，扭身进门，方蛰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穿的是牛仔裤，真大。
吴龙斌有点后悔了，怎么想起来留下这瘪三说话呢？看这瘪三的色眯眯的眼神，吴龙斌觉得自己要花很大的毅力来克制自己打他一顿的冲动。这是我家的小白菜，别看了。
吴明珠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茶，吴龙斌想哭。女儿居然没给老爹泡茶，而是给这个小瘪三。你等着，别让我再看见你，看见你一定离你远远的。
“吴老板，喝了你的酒，你的问题我一定会认真回答的。”方蛰说着端起茶杯，抿一口。
吴明珠扭头瞪眼：“爸，你问他什么了？我跟你说过，我们就是一般同学。”
吴龙斌涨的满脸通红的，拳头都握着了。方蛰咳嗽一声，笑道：“吴明珠同学，你想错了。你父亲有别的事情，想听听我的建议。”
吴明珠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坐在对面，双手托着下巴：“那你们开始吧，我听听。”
吴龙斌不情愿的坐下，决定快速搞定这个小瘪三：“我想承包棉纺六厂的劳动服务公司，给那些下岗的工人们，找一条吃饭的路子。”
没等方蛰说话呢，吴明珠先炸毛了，腾的一下，拍案而起，杏目圆睁：“什么？”
吴龙斌吓一跳，对女儿的态度他很在意，没想到会反应如此激烈。
“劳动服务公司现在都待岗了，厂部的意思对外承包，看看有没有人能包下来。我觉得，搞这个大排档虽然能挣点钱，但这心里总是憋的慌。”吴龙斌解释了一句，作为父亲很难得。
“你不会是看上劳动服务公司那些老娘们了吧？”吴明珠说完才发现不对劲，抬手捂嘴看着方蛰，这货笑的很贱。嗯，你喝酒了，我不介意。
“你不要瞎说好吧，回头你妈有跟我闹。”吴龙斌急了，双手乱摆以示清白。
方蛰很爽，这瓜吃的很爽，让你刚才给我黑脸。
“好，我问你，承包费哪里来？”吴明珠追问一句，吴龙斌早有准备：“当然是年底再上缴啊，谁承包都是年底结账。”
“我在问你，员工的工资哪来？劳动服务公司都是一些什么人，你心里没点数么？承包那么一个全是老弱病残孕的单位，侬脑子瓦特了？”说的急了，本地话往外蹦。
方蛰现在明白了，再看吴龙斌的时候，表情里多了几分尊重。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吴龙斌的做法，他的想法其实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到更多的人。
其实，更精准的用词，是奉献。吴龙斌这一代人有很多人，真的是一直在奉献。
只要国家需要，他们就义无反顾的去奉献。
“是啊，工资是个大问题，所以我这不还没决定么？问问小方也是想看看他的想法嘛。”吴龙斌底气越发的不足了，承包费用其实有没有，厂里其实不在意。厂领导在意的是，这一百多号老弱病残孕，谁能给她们（他们）解决生活问题，减轻厂里的负担。
“咳咳，我能说一句么？”方蛰总算是开口了。
第三十三章 劳动服务公司
父女二人看过来，方蛰端起茶杯笑了笑：“人呢，还是要量力而行的。”
吴龙斌怒了，横眉怒目，嘴冒冷气：“姓方的，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方蛰还是笑了笑，站起身来，这时候有个中年妇女匆匆而来，没收住脚撞方蛰身上。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方蛰没在意，看看这女的一脸的焦虑，更没脾气了。
“没事，不要紧的。”方蛰这话没说出口呢，这女的已经冲吴龙斌道：“吴主任，救命。”
吴龙斌脸色一变：“你们家老沈怎么了？”
妇女道：“老沈不让我来，可我不能看着他这么去死啊。肝硬化了，医生再三嘱咐要住院治疗，可是厂里以前的医药费一分钱都没报销，家里哪来的钱住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只好来求你帮忙想点法子。”
方蛰已经准备走了，这时候却站住了。类似的事情，上一辈子他也经历过。厂里发不出工资就算了，一些老工人的医疗费用报销不了。一家人愁的都想上吊死了算了。那种煎熬，真是太难受了，活着就是等死真是受罪。
吴龙斌站起就回屋里去了，没一会出来时，手里的拿着一叠钱，递给这位求助的妇女：“翠莲，我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回头等我在帮忙想想办法。”
翠莲接过钱，再三感激后哽咽道：“我先回去了，被老沈知道了他要发脾气的。”
妇女匆匆去了，整个过程中方蛰呆滞的看着，吴明珠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她意外的没有制止父亲的做法，这让方蛰多少有点诧异。
“你怎么还没走？”吴龙斌瞪着方蛰，吴明珠见状哼了一声，吴龙斌立刻怂了。
方蛰一脸苦笑的摇头：“那个劳动服务公司，你真的想承包么？”
这次吴明珠不干了，吼一嗓子：“方蛰。”方蛰抬手示意她别激动，摸出烟来点上，想想又递给吴龙斌一支，眯着眼睛躲着烟，想着该怎么组织措辞。
“刚才的事情，感触很深。我也经历过那种绝望的时刻，有人拉一把和路人漠视的眼神，对一个行将绝望的人而言，差别太大了。”方蛰的经历自然是上一辈子的。
“可是？”吴明珠刚开口，方蛰抬手打断她：“你别着急。”说着转头看着一脸错愕的吴龙斌：“说说劳动服务公司的情况吧。看看还有没有救。”
方蛰的酒还是有点上头了，突然就迸发出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吴明珠看着方蛰的样子，心跳又开始加速。唉，还是晚了一点啊，被云珏抢先了。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呢？
“什么情况？都是一些在一线干了多年，身体不好的工人，还有就是没地方去的待业青年。”吴明珠很不满的絮叨，方蛰没管她看着吴龙斌，想听听他的说法。
“情况明珠说的差不多了，以前厂里情况好的时候，还是能维持发基本工资的。现在厂里效益很差，已经连续亏损两年了。大量产品挤压，一线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唉……。”
方蛰听着眉头皱了起来：“劳动服务公司都是干啥的？总不能养闲人吧？”
吴龙斌愁眉苦脸的抽烟：“还能干啥，做一些劳保的服装，帽子什么的。设备就是一些缝纫机，还都是老式脚踩的那种。还有就是后勤保障的一些杂事，夏天卖冰棍之类的。”
“嗯，我明白了，你要是承包，你打算怎么做？有计划么？”方蛰很重视这个。
“劳动服务公司以妇女居多，她们手艺还是有的。我想组织起来，利用厂里挤压的布料，生产一些东西去买。具体做什么，我暂时还没想好。现在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就是针对农村市场，生产一些廉价的衣服去买。”
方蛰听着点点头，这个吴龙斌还是有想法的，厂里的布料？等一下。
“你们厂不是纺织厂么？生产的自然是坯布吧？”
“是啊，这不是红星印染厂欠了我们厂一大笔材料钱么。我觉得吧，可以跟厂里商量，从红星印染厂拿一批布料回来抵账，算是厂里对劳动服务公司的支持。”吴龙斌觉得自己脑子瓦特了，怎么跟这小子说起来那么有耐心呢？
看看边上虎视眈眈的女儿，吴龙斌还是忍住了。
“承包有竞争对手么？”方蛰把话又绕回来了，这个时候有清晰的判断，吴龙斌是个人才。很有想法，尤其这些想法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逼出来的。
“原来的工会副主席，倒是提过一次想承包，问题是他提的条件厂里没法满足。这不正磨嘴皮子么？我觉得，条件还可以放宽一点，只要拿下承包，就一定不会亏。”
“他提的什么条件？”方蛰不动声色的追问，这才是关键点。
“他要求厂里给劳动服务公司的工人补发半年的工资。还要求公司仓库里的一万多件劳保服装，厂里拿出钱来买回去当劳保发下去。厂里哪来的钱？他倒是会做好人，现在工人都说他好，实际问题却没法解决。”吴龙斌不屑的说着。
劳动服务公司可以说是这个年代国企的特产，起初的目的是想甩包袱，结果变成了更大的包袱。这就是目前国企的现状，很多国企为何办不下去，原因很多，怕404就不多说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只是一个想法。与厂里达成一致后，你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才能正常的运转这个厂子？是这个情况吧？”方蛰渐渐的冷静下来了，毕业后到底做什么，一直没有方向。炒股赚钱了买房当房东不是不行，问题是你总得找点事情做吧？
这个事情，如果操作的好，完全可以做的不错。
当下国内什么类型的企业最受政府欢迎？很简单，劳动密集型。这样的企业，可以带动就业，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各地政府也很头疼的。如果能从承包该公司入手，未来十年可以做大做强，做到政府都无法忽视的程度也未可知。
“行了，都说完了，你回去吧。”吴龙斌见方蛰陷入了沉思，有点不耐烦了。尤其是看见女儿双眼放光的样子，这小白菜有送到嘴里的趋势，吴龙斌就更不想继续了。
第三十四章 伤别离
方蛰平静的撇了吴龙斌一眼，这时候酒意去了一些，理性的方蛰又回来了。问题是，吴老板你凭什么用这种防备的眼神看我？不能忍啊！
“吴老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方蛰把脸冷了下来，吴明珠极会察言观色，见状立刻知道不对了。正要说话，方蛰已经无声的瞪她一眼，瞬间的冷意让她不敢开口和稀泥。
吴龙斌多少有点尴尬，方蛰毕竟是客人，还是女儿的同学。看来自己不合适做生意啊，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自己因为女儿的事情想太多，沉不住气了。
“这样的小瘪三，只会在大学里骗女孩子，走到社会上一定会四处碰壁。将来一事无成，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吴老板，我说的对不对？”方蛰自嘲的笑了笑，转身要走时身后吴明珠失声：“等一下。”
方蛰站住回头笑了笑：“还有什么事？”
“你花的钱都是自己赚的，没错吧？”吴明珠问这一句，方蛰立刻明白她的心思。
“傻瓜，不用洗的，在任何一个父亲的眼里，只要对他女儿有威胁的男人，都是瘪三。”
一句话说的吴明珠噗嗤一笑：“好了，我知道你没生气就放心了。”
方蛰看了一眼吴龙斌：“吴老板，真的想承包公司，明天一起去厂里看看实际情况吧。启动资金我有，放心，钱都是我自己赚的。走了！”挥手告别，方蛰脚还有点打晃。
早晨六点的时候，外头的动静惊醒了方蛰。方蛰的睡眠一直很好，只是客厅里“砰”的一声，动静太大，方蛰被吵醒了。
“没砸着脚吧？”这是云珏在说话。
“没想到你这箱子这么沉，我手滑了一下。”楚有才的回答。
方蛰坐在床上发呆，没有起身开门去看看的勇气。等了一会之后，方蛰才起来开门，隔壁已经人去屋空。桌子上有张便条，方蛰没着急看便条，心里有一股强烈才冲动，开门冲到楼道出的窗口往下看。
上一辈子方蛰看过一部电影，男女主角分别的时候，各自频频回首，但却都错过了。
方蛰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云珏一定会回头的。
走到车前的云珏，突然站住身子，感觉到身后有目光的注视，云珏的嘴角荡漾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盈盈转身，抬手轻轻放挥舞了几下。
方蛰站在窗口处，想抬手又放下。潜意识里，方蛰不喜欢离别，所以不喜欢告别。
车子终于上路了，云珏靠着椅子，眼里噙满泪水，抬手擦了几下。
楚有才歪歪嘴：“都到这程度了？”
云珏的心被针扎一下，怒道：“你懂个屁，看好你的小情人吧，别到了国外跟人跑咯。”
方蛰回头的时候，心疼的感觉很难受。无精打采的回到房间，倒在床上躺一会又起来。走到客厅里，八仙桌上的纸条拿起来。上面有四个字“五年之约”。
云珏还惦记着这个，方蛰一阵苦笑，五年的时间云珏都未必能回国。这年月出国呆上几年，愿意回来的人很少呢。方蛰不认为云珏是能回来的那个。即便她能回来，变成啥样谁知道呢？所以啊，不要轻易的许诺。
本想把纸条给烧了，最终方蛰还是把纸条收起来，夹在留言本里。留个纪念吧，也算是纪念重生以来第一次感情的萌芽无疾而终。
寻呼机响了，方蛰看看是陌生号码，走隔壁的房间里，电话在床头摆着。云珏只带走了必要的物品，其他没必要的东西原样没动。
坐在床上的方蛰苦涩的笑了笑，拿起电话回过去。接通之后那边传来吴龙斌的声音：“你不是要去公司看看实际情况么？”
“一个小时后见。”方蛰很干脆，吴龙斌也很干脆：“好。”
放下电话的吴龙斌看了一眼边上的女儿：“这个人靠谱么？”
“方蛰这个人很低调，从不显山露水。要不是无意间被发现用上了摩托罗拉汉显寻呼机，谁也不知道他的经济条件其实很不错。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接触了一段时间，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吴明珠给了个很客观的答案。
吴龙斌一夜没怎么好睡，盯着熊猫眼，打着哈欠道：“不管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行就行，不行就拉倒。现在最大的难题是你妈妈那。”
“只要不动家里的钱，妈不会反对你的。她也不忍心看你守着摊子郁郁寡欢。”
方蛰是个守时的人，说一个小时就能提前五分钟出现，大排档的棚子已经收了起来。方蛰走近是，吴明珠已经先出来招呼他：“来了，早饭吃了没？”
方蛰笑了笑：“吃的泡面，你昨晚上没睡好么？”
“是啊，眼袋用毛巾敷了好一阵都消不掉。不进去了，家里地方很小，还放了不少东西。就在外面等着聊几句吧。”
“才注意到这门是新开的。”方蛰没话找话，吴明珠叹息一声：“我爸爸买断工龄，带头下岗，领导干部的示范。可是他无所事事，谁有能理解他心中的苦闷？这房子是我舅舅的，其实我妈妈也有一份，不过我舅舅说嫁出去的姑娘没资格分。”吴明珠提到舅舅很不屑。
方蛰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一定是亲朋好友，然后才是其他人。最亲的娘舅居然都如此现实，吴明珠的心情可想而知。
“单位原来有一套六十平米的房子，现在对外出租都租不掉。棉纺六厂以前很红火的，谁能想到，说不行就不行了。那么大的一个企业，光工人就小一万人呢。你是没见过，下班的时候，女工乌泱泱的一大片走出去。”
这是在怀念过去么？国企最好的时代，真是国家管生管死。曾几何时，工人阶级也是铁饭碗，城市户口又是工人，有的是姑娘愿意嫁过来。
“我们国家，正在面临一个翻天覆地大变革的阶段，现在只是一个序幕，更惨烈的还在后面。”方蛰也不知道说点啥，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吴龙斌出来了，腋下夹一个人造革的包，朝方蛰摆手道：“小方来了，走吧。前面坐公交过去，一直坐到底就是棉纺六厂。”
第三十五章 小白脸坏的很
公交车上吴龙斌不断遇见熟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表情低沉。
企业不景气，受影响最大的肯定是职工。这年代的国企领导，企业倒闭了，往往可以调走去另外一个单位，干部的身份不影响他们拿国家发的工资。
方蛰没有熟人，安静的坐着，边上是同样安静的吴明珠。吴龙斌一边跟别人闲聊，一边把视线往这边飘，发现方蛰很规矩，两人也没啥交流，安心了一些。
方蛰其实无所谓，吴明珠倒是有点紧张，似乎找到了初恋的怦然心动。如果不是要出国，吴明珠的性格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追求方蛰。这点，她很佩服秋月那个女孩子。
到站下车的时候，方蛰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了。吴明珠看着都愣住了：“你近视？”
“没有，只是想让人看起来成熟一点。太年轻对很多人来说，不值得信任。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是经验之谈，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把经验当做教条就会出问题。”
吴明珠闪动的目光里蕴含着敬佩：“你现在一套一套的，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
“以前跟现在一样么？跟大学里一群没多少社会经验的同学谈做人？蛇精病不是么？没到社会上被现实吊打几年下来，谁有耐心听你扯这个？”方蛰意有所指。
吴明珠明白了，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走吧。”方蛰没有多话，因为吴龙斌正在三步之外横眉冷对。就差过来说“有什么好聊的”了。如果不是女儿要出国，吴龙斌未必不能接受方蛰。更讨厌的是，女儿好像是主动。
都要出国了，就不要弄那些花哨的事情了好伐。吴龙斌发现方蛰是个拎的清的，这就好。
厂区很大，但是吴龙斌没往里去，而是过了厂区沿着一条街往前走，一排临马路的平房前停下了。“就是这里了。”吴龙斌驻足说话。
方蛰带着眼睛一副斯文禽兽的样子，审视着这一排平房和一座两层楼。吴龙斌在一边介绍：“这里是公司的办公室，这里是制衣厂的厂区，最后几个是仓库。”
地方是很大的，主要是棉纺六厂的地方很大，这一段靠着马路，边界处是棉纺厂的围墙。这地段说实话，别的不说，单单这块地皮以后就是天价。现在棉纺六厂要当着包袱甩掉，可见这一帮厂领导的能力和格局。
这么大一个厂子，这么大一块地皮，看着都流口水啊。方蛰很清楚，松江的地这个时候还是能通过投资拿到的。等到世纪末，想在松江市区拿地可谓难比登天。
方蛰动心了，但是理智告诉他，别说厂区的地，哪怕是劳动服务公司这一小块地，拿在手里将来都会带来很多的麻烦。方蛰怕麻烦，但又很不甘心。这钱不赚太难受了。
有风险，但是机会也很大，为巨大的利益冒险是值得的。唯一可惜的是，松江这地方将来没有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土壤。别的不说，企业用地就能让你欲死欲仙。松江的地将来太值钱了，市政府根本就不担心土地卖不出高价的前提下，企业用地必然成为制约。
算了，我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嗯，如果能做出规模，还真能给自己贴一层护身符。
方蛰走神的时候，吴龙斌很不满的看着他。吴明珠瞪了父亲一眼，她跟着来的目的，就是担心父亲和方蛰搞不好会闹起来。真不明白父亲哪点看不上方蛰了？又帅又有本事。
“吴老板去忙，我随意看看。”方蛰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先了解情况在做事。
吴龙斌点点头：“我上去问问承包的情况，下来我们再商量。”
“等一下。”方蛰招呼一声，走出去三步的吴龙斌站住回头，一包软中丢过来。吴龙斌接着也不客气，转身就走。如果不是吴明珠，方蛰这个年轻人做事真的让人无话可说。摸了摸口袋里准备的红双喜，吴龙斌无声叹息。
沿着平房一路缓缓的往前走，不时停下来看看厂房里的情况。走到最后的仓库跟前，方蛰暗暗叫一声可惜，这一排房子用来办劳动服务公司都能做不下去，之前的领导真有本事。
远的不说，这附近大型国企不少，拿仓库开一家酒楼都有钱赚。现在居然用来做仓库。这地点多好了，十字路口附近，对面能看见好些厂区，却看不见像样的酒楼。只要酒楼菜做的好点，装修稍微上一点档次，这种地方怕没客源？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厂领导的白条了，这还真是个问题呢。不过现在还没后来那么严重，而且不是每个领导都能逼着店家去挂横幅讨饭钱的。
“小伙子看啥呢？这不是老吴的闺女么？”有人在一边主动搭话，方蛰扭头看一眼，脑袋大脖子粗……，厨子？伙夫？
“冯伯伯好。”吴明珠礼貌的打招呼，方蛰不认识啊，只能微微颔首致意：“冯先生好。”
“西桑？噶讲究呢？”中年冯胖子本地话出来了，很久没听到这个称谓了。
这时候吴明珠看看方蛰戴着的平光镜，若有所思，小白脸坏的很啊。
“客气！”方蛰还是微笑颔首，礼貌不失矜持。这一下冯胖子心领神会，没有再纠缠了。这老家伙十几岁进国企，食堂里给大师傅当学徒。三十年国企食堂生涯，什么人没见过？
经验告诉他，这是个小开，没准跟吴明珠家里传说中的海外关系有关。海外关系这个东西，放在某个特殊的年代就是原罪，改革开放后是人人羡慕的目标。
“劝劝你爸爸，别冲动。”冯胖子很“热心”的劝一句，吴明珠回了个微笑：“晓得了。谢谢冯伯伯。”冯胖子知道不能再说了，再说就是居心叵测：“我去上班了。”
吴龙斌黑着一张脸从二楼下来，吴明珠赶紧迎上前，方蛰假装没看见吴龙斌，蹲在马路边点上一支烟，心里细细的琢磨这个事情。毫无疑问，吴龙斌那边并不顺利。
“爸，别着急，方蛰有办法。”吴明珠低声说话，回头看看方蛰离的挺远，放心了。
把刚才的事说一下，附上自己的判断：“方蛰明显是在借我们家阿姨的风，让别人乱猜，这样才好浑水摸鱼。”
呃，吴明珠真的想多了，吴龙斌很认同女儿的判断，瞟了一眼方蛰：“小白脸坏的很。”
第三十六章 人心浮动
“伐要乱讲，人家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出面帮你。”吴明珠在胡思乱想的道路上飞奔，人一旦进入这个状态，指望她的逻辑合理明显很不现实。
方蛰正在酝酿的事情跟承包不是一回事，或者说承包只是个引子。剩下就是这块地了，如何能从这一大块肥肉上割下一块肉来，才是方蛰最想做的事情。其他的暂时是次要的，这次承包一定要操作好。
吴龙斌也觉得女儿的判断是对的，所以才心里不舒服。
方蛰灭了烟起身时，看见父女二人的眼神不对，一个春意盎然，一个冷意森森。
算了，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方蛰面无表情的上前：“情况如何？”
“楼上的人都是不担心未来的，不是在嗑瓜子就是在玩掌机，公司负责人都不见踪影，工人都去厂里找领导了。”吴龙斌明显的扑了个空，心情很糟糕。
“你没有问一下，谁让工人去厂部闹的？”方蛰颇为诧异的看着吴龙斌，老江湖了。
“还问什么？工会的老孟呗，他要承包，厂里不答应，他就鼓动工人去闹事咯。”
还行，这逻辑不混乱，方蛰点点头：“一起去厂里看看。”
三人一起进厂，门卫这边倒是没为难，看了一眼都懒得动弹。欠了半年的工资，门卫能坚持在岗就是尽职尽责了，要恰饭的嘛。
“现在厂里人心浮动，没下岗的工人也没班上，每个月拿基本生活费。厂长每天都往正釜跑，估计去也是扑空。”吴龙斌的语气里带着悲愤，他这一代人对工厂还是很有感情的。
方蛰嗯了一声：“如果正常情况，工人每个月工资能拿多少？”
吴龙斌想了想：“一线工人大概一百多吧，七七八八加起来，二百不到。”
棉纺厂女工多，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女工在围观，真不是看热闹，关系到饭碗的事情，谁都关心。不过关心也没用就是了，她们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
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国企，面临的却是市场经济的问题。沉重的负担，以及技术方面的落后，没有国家的计划和拨款养着，日薄西山是很普遍的现象。干部可以另谋高就，工人呢？
很多人都是一个想法，这么大的一个工厂，国家就不管了？正釜就不管了？
答案是肯定的，管！这个阶段的正釜部门还是积极谋求企业自身完成转型。合资，兼并等等，都是政府最迫切的选择。但是很多企业，真的顾不过来，政府拨款只能维持生活费。
再往后，政府都拖不起的时候，基本生活费可能都成问题。
年轻一点的读者对这个计划经济的模式有概念，但是具体的表现形式概念模糊。举一个例子，“五小”企业在全国各地都有，那么“五小”企业的初衷是什么呢？
这是一种建立在随时要打仗的先决条件下诞生的国有企业，而且还是打核战争。具体的原因这里不多说，大家去搜索就ok了，网上的答案未必准确，但肯定对了解有一定帮助。
五小企业中的化肥厂，硫酸厂，学理工科的肯定会明白，一旦爆发核战争，这些小企业能干啥？能够快速的民转军。建立在打核战争基础上的这一类时代产物，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企业负责人还抱着旧观念，不破产都是怪事。
“今天看来是谈不成了，挤进去都费劲吧？”吴明珠苦笑。
看着乌泱泱的女工堵在办公楼下，楼道口一个三十多岁，面容姣好女子手里拿着话筒，声嘶力竭的在喊：“同志们，不要围观，不要影响厂办的正常工作。你们的代表已经上去了，大家都散了，回去等消息。”
话音刚落，二楼的扶栏边探出一个脑袋：“大家别走，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了，厂领导一个都没见着。今天不给个话，我们就不走了。”
楼下的工人一阵骚动，纷纷往前挤，有人怒吼：“冲上去，住在办公室里，看领导来不来。”一群人往楼上冲，一家伙把那个女干部给挤的倒在地上。
好在其他女工没往上挤，都是劳动服务公司来的几十号人。就算这样，那个女干部身上也被踩了好几下，一脸痛苦的躺在地上。
方蛰见状大声道：“让开，没见着有人受伤了嘛？”
还真别说，这一嗓子很给力，女工们回头看一眼，哪来的帅哥？下意识的让出一条路。
方蛰趁机往里走到女干部的身边，扶起她问候一句：“没事吧？”
“没事，有点疼。这位同志，有点面生啊。”这女的还反问一句了。
吴龙斌被女儿推了一下，上前来解释：“这位方蛰先生，是来考察劳动服务公司，看看能不能承包下来。”一下就把方蛰被顶前面去了，说好的我只是来帮忙的呢？老吴你行啊。
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却很多。一家伙飞速传递，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女干部就像落水的老鼠抓到救命的稻草，紧紧的抓着方蛰的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方先生，让您见笑了。”
不等方蛰说话呢，这女的捡起话筒：“大家都看见了，有客商来考察了。”
方蛰一脸的震惊，看看女干部，又看看吴龙斌，这家伙直接把头低下去了。看来心里是有点ac之间数的。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搞不定承包的事情，所以要拉上方蛰了。
还有这位女干部也是啊，这挡箭牌用的很顺手嘛。
方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尴尬之极的吴明珠，看了一眼女干部犹自紧紧抓住的手腕，淡淡道：“松开！”部分国企领导是什么玩意，方蛰可是太了解了，上一辈子在国企荒废了多年。
这脸一冷，把女干部给吓着了，抓着烙铁似得赶紧松手，方蛰拍拍手：“再见。”
转身就走，女干部目瞪口呆，吴龙斌低着的头也惊愕的抬了起来，吴明珠叹息一声。
“老吴……。”女干部赶紧向吴龙斌求援，这老脸皮厚的家伙只好看着女儿。
吴明珠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老爹期待的眼神，追上几步，挽着方蛰的手，身子贴着低声道：“别生气。”
方蛰“愤怒”的大声道：“一个企业的领导遇见事情都躲着，让女人出面，不乱才怪呢。”
第三十七章 都闪开，我要开挂了
“你是在演戏么？”吴明珠自以为猜到了方蛰的意图，不想方蛰淡淡的回答：“我只是单纯的不看好你爹，临阵居然缩了，男人的担当呢？”
吴明珠……，愣在原地，手也不挽了，拉出去好几米才急了：“你站住！”
吴家父女的小聪明，方蛰真是尽在眼底，觉得无趣的很。人啊，自我定位很重要。
谁求谁都拎不清，你说还怎么玩？算逑，手里有钱可以买房，还可以做别的投资。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方蛰不但没站住，反而加快了脚步。吴明珠原地跺脚，也没好意思追了。
方蛰在厂门口找一辆黄面的走了，出租车是有的，但是加不住这个经济实惠啊。
吴龙斌被那个女干部一番拷问之后脱身出来，见了闺女幽幽道：“他真没追你啊？”
吴明珠幽怨的回个冷眼：“你说呢？自作聪明。”
“不会是以退为进吧？”吴龙斌还有点怀疑，吴明珠怒道：“钱在银行不会发霉的。”
回到租房的小区，方蛰打电话联系房东，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哥，踩着拖鞋在小卖部门口见面：“真买啊？”方蛰点点头：“真卖，你手续全么？全的话，市价上浮百分之十。”
“房租不退啊。”房东大哥犹豫了一点，点点头。
“没问题，现在新开的小区房价也就在八百的样子，你这里的旧房子离学校近，我才看中的。就按照八百来算吧，你省事我也省事，不然我买了房子还得买车，钱不太凑手。”方蛰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给了这位大哥一个错觉。
房东大哥觉得，自己要不卖，方蛰肯定就找别的人买了。这种老小区其实不受欢迎，方蛰估计是一个人，才会买这种小两居室。
“行，就八百吧，全款下午就去办手续？”房东大哥倒是很干脆，他最近手头也确实很紧。正在琢磨卖房子呢。
“好，找个地方打印协议。”方蛰也很干脆，真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利索。遇见利索人了。
其实还是钱给到位了，这年月还没有什么学区房的概念。这老小区都十来年了，这大哥是做买卖的，手里有点钱就买了两套，现在惦记换一套大的住，以前有钱也买不到大套。
晚上捧着房本躺在床上，这就算是个有产者了，以后不用租房住了。买了房子，方蛰又琢磨上了得有辆车啊。不然就今天那个情况，没有说服力不是？坐公交车的投资商，太感人！
说办就办，只是这年月买车不简单，私人买车很麻烦。就算政策放开了，有钱你都买不到。办法不是没有，找黄牛，或者找关系。
还是找黄牛吧，关系这东西容易欠人情债。正琢磨着呢，呼机响了，看一眼号码，拿起电话就回过去。方蛰把电话移自己房间来了。
“刘哥，有事？”方蛰倒是非常的客气，态度依旧没啥变化。
“方蛰，你神了，豫园回落了，跌到五千多。”刘世铎这两天算是坐了一趟过山车，本打算弄点棺材本下海搏一把，万一单车变摩托呢。
结果被方蛰一瓢冷水下来，刘世铎怂了，巧的是这两天股市回落了。没亏钱就算赚钱了，所以电话感谢一下。
“你买豫园了？”方蛰也就是这么一问，刘世铎：“没呢，这不那天你说不炒股了么？”
上一辈子的具体走势方蛰不知道，只知道最高涨一万多呢。现在居然回落了？好像有搞头的样子，要不要再玩一把，也不求多，5、21那天全部抛出还是比较稳的。
“明天一早我过去，顺便有个事情求刘哥帮忙。”方蛰看出来了，刘世铎比楚有才那是强多了，别看他之前的倨傲，遇见真有本事的人，人家真服气。
“好好，我明天等你过来。”刘世铎激动了，手里攥着一百万不敢动。他在证券公司属于逍遥派，很多事情他并不了解。空降兵被人架空很正常，暂时只能先熬着，顺便挣点小钱。
刘世铎行事稳重，所以有的同行做的那些事情，他当着没看见，自己绝对不去碰。钱是好东西，但是有的钱真不好拿。方蛰这边跟着挣钱，那可是干净的钱呢。
“就这么说定了。”方蛰挂了电话，刘世铎这人不错啊，也没问要办啥事情，大气！
再一琢磨，自己能有啥大事情？方蛰呵呵一笑，越发的觉得刘世铎这家伙够精的。
从公交车上下来，方蛰先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实话可以的话，他再也不想挤公交了。
刘世铎就站在楼下呢，看见方蛰立刻上前：“吃造反了没？”
“没呢，这不挤公交呢？回头开盘赶不上。”方蛰也不客气，再客气都不及赚钱实在。
“我就知道方蛰靠谱，走，楼上准备好了。”
桌子上几个蒸笼，刘世铎笑道：“扬州汤包，就得趁热吃。”
方蛰也不客气，拿出存折递给他：“转二百万进账户。”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还不抓5、21行情，那就是对自己的犯罪。方蛰还是很谨慎的，没把身家全部扎进去。
叫小王进来办事，方蛰和刘世铎吃早点，赶在开盘之前，手续全部办好。
看见方蛰，小王的眼珠子都是绿的，这是股神啊。
“手里有多少账户？”方蛰放下筷子问一句，小王一听这话，内行啊。
“五十几个。”回答的很干脆。
方蛰低头沉吟，其实在心里呐喊“都闪开，我要开挂了。”
“我的钱和刘哥的钱，分摊在这些账户里。不一定要是豫园啊，有什么股票都可以买进。尽量买豫园就行。今天是十九号吧？”
“对，周二。”小王不懂为啥问这个，难道过糊涂了？
“就这两天，周二、三，满仓。21号周四，上午收盘之前，全部抛出，不论涨跌。”方蛰还是加了点小心，生怕历史被自己弄紊乱了。
小王一点都不打折扣，使劲的点点头：“记住了，不论涨跌，21号上午全部抛出。”
刘世铎一句话都不带有的，笑眯眯的看着方蛰吩咐下去。小王出去了，两人才继续吃。
吹完了，刘世铎也不问话，拿起茶杯泡好两杯茶，放在桌子上。
方蛰放下筷子：“刘哥，我想买辆车，不然太不方便了，有路子么？黄牛也行。”
第三十八章 买车
刘世铎听了噗嗤一笑：“就这事？这也算事？方蛰，不带你这样的啊。”
方蛰笑了笑：“今天事情必须办好，走的时候我要开着车。这有点难度吧？”
刘世铎哈哈大笑：“这能有啥难度？上午收盘之前，保证你开上新车，说吧，想买啥车？”
这小子真是滑不留手啊，一点人情都不愿意欠啊。这波操作下来，他投资更大，跟着赚了钱之后，反倒欠他人情了。
“刘哥，我是运气好，在大学里认识了云珏，不然就您这个层次，我还真够不着。不信你让我自己去买车，找黄牛我都得花三五天的，还得多给钱。”方蛰一点都不藏着，说实话。
刘世铎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啊，不少人指望这个挣钱的。”刘世铎明白了，方蛰的意思，自己真不欠什么人情。不对啊，买车的事情方蛰找黄牛也能办成啊。小白脸太坏了，被他带沟里去了。
“啧，小方，是朋友么？”刘世铎还是老辣，一句话就把主动权掌握在手。
方蛰也啧了一下：“是！刘哥这朋友我得认。”
刘世铎哈哈哈大笑，以胜利者的姿态指着方蛰道：“是朋友就别分那么清楚。”
方蛰摸着下巴，笑了笑：“钱的事情，还是要分清楚的。”
刘世铎认同的点点头：“这话在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打算买辆啥车？”
“桑塔纳吧，可以么？”方蛰本打算买夏利，想想还是改变了主意。主要还是担心不好买，毕竟桑塔纳是本地合资生产的车。
“行，我这就打电话让那边去办。”刘世铎一口答应下来，就算方蛰想买进口车，刘世铎也会尽力去办成。他看人还是很准的，或者说他相信云珏的眼光。那妹子眼界很高，她看上的人错不了。刘世铎不是楚有才，不会有太多所谓高人一等的倨傲心理。
一个上午方蛰也没去哪，就在这办公室里呆着。刘世铎是个妙人，嘴皮子叫一个利索。跟他聊天一点都不枯燥，最让方蛰感兴趣的是，这哥们是个古玩爱好者。
上辈子方蛰哪来的钱玩古董啊，电视节目倒是看了很多，实际上没啥操作。刘世铎不一样，这家伙经验非常丰富。听他一顿神侃，什么青花瓷，字画，小叶檀家具，可谓如数家珍。
“刘哥不是部队上下来的么？”方蛰有点纳闷，人设不对啊。
“嗨，我爷爷那一辈是黄带子，宣统三年革的命，铁杆庄稼吃不成了，要养家糊口做的文玩捐客。我爸读书半道上参加的革命，我是跟我妈姓。老爷子解放后在荣宝斋工作，我跟着后面学了点皮毛。怎么，老弟还喜欢这个？”
方蛰摇摇头：“有点兴趣，但是完全不懂，听刘哥说这些，涨知识呢。将来钱挣够了，大概会有所涉猎，现在肯定不能够玩这个。”
“这行水深，尤其是改革以后，不比以前了，以前真货怎么也能有个五成，现在你去京城琉璃厂，能碰见真货算是运气。当然正规的店铺，还是有真货的，捡漏就别指望了。时间到，上午该收盘了。”
方蛰低头看看手腕，唉，手表都没有一块。算了，穷玩车富玩表，穷人就别折腾了。
这时候小王进来了，脸上笑盈盈的：“刘总，还算顺利，最近涨的有点狠，有人吓着了，这不一上午就六成了。”
刘世铎没着急表态，看看方蛰，这才是大头啊。
方蛰笑了笑：“挺好的，注意点，能分散尽量分散。”
“怎么，还有庄家？”刘世铎便的严肃了起来，方蛰笑了笑：“谁知道呢？谨慎点好。”
“对对，谨慎点好。我打个电话，看看车办好没。”刘世铎作为外行不会，自然听内行的。方蛰说什么，现在他都觉得是对的，毕竟方蛰投入最多。
关键是方蛰的事情办的漂亮，丢给小王圈圈操作，根本就不问。他哪里晓得，真要实际操作，方蛰一准露馅。这也是方蛰为何跟着云珏一阵来的原因，这年月炒股哪有后来方便啊，二百万的资金在大盘面前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一个手机就能搞定一切。
其实这个年月，方蛰这点钱在股市里也不算什么，没有准确的信息，他自己弄也是韭菜。
这话怎么说呢？藏拙！方蛰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人家刘世铎和小王不这么想啊，要不是精准的判断，上一波行情能抓的那么准？七千五左右抛出，才过几天啊，跌回五千左右了。怎么都想不到，方蛰瞎猫碰了个死耗子，他是求稳，在大概的时间，利润差不多就出货了，怎么会知道有回落的行情呢？
上辈子方蛰也炒股，经常是一通操作猛如虎，最后成了股东。说起来头头是道，最后还是跑不掉韭菜的命。
刘世铎一个电话打完，笑呵呵的对方蛰道：“事情办好了，下午过去交钱提车。”
方蛰道了一声谢，也不多客气。中午是刘世铎请的客，吃了饭刘世铎开着他的普桑，给方蛰送到银行，这边预约过了，二十万带着去提车。
这年月的普桑，真的卖二十万啊。这还是没有黄牛加价的，想想方蛰都蛋疼。
4s店现在是没有的，直接就在汽车厂的销售处提货。刘世铎有熟人帮忙，交钱之后手续办的很顺利，不到两个小时，方蛰把车拿到了。这一路方蛰很安静，帮忙办事的朋友那边，刘世铎没特别的介绍，方蛰也没主动多话拉关系。
拿到车之后，刘世铎嘴上不说话，心里暗暗赞方蛰一句：真是个有趣的妙人。
怎么说呢，这人情啊，完全就记在了刘世铎的头上，而且没有自己再来拉关系的意思。
方蛰主要是觉得，等换车的时候，有钱真的不怕买不到车了。哪像现在啊，普桑这车，正常的排队得半年，到时候你还真未必能拿到车。
事情办完，方蛰也不客气，打一声招呼就驱车离开。
回到出租屋，方蛰把新车给好好的洗了一遍，重生之后的第一辆车，意义很特别。
奇怪的是，吴明珠那边一点动静多没有，就在方蛰以为她放弃的时候，表情幽怨的吴明珠出现在方蛰的面前：“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方蛰心说，我给过你地址么？
第三十九章 很重要
“寻呼机没电了。”方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打脸的是，这时候寻呼机响了，继续胡说八道：“才换的电池。”
“真的不能帮忙么？我爸爸头发都愁白了！”吴明珠还是向着她爹的。美人计什么的，吴明珠没打算用，知道不好使。云珏那样的女生都同居了。
“老话说，求人不如靠己。”方蛰很生硬的回答，吴明珠都想掉头就走了，最后还是再努力一下：“我爸爸也不是为了自己，实在是那些工人太难了。”
“既然如此，有的话就得说在前面，现在不早了，明天吧。明天上午我来接你们。”方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没有再继续熬她。
吴明珠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方蛰的车：“车哪来的？”
“这两天就在忙这个事情了，我毕业不打算接受分配，创业的话没车不行，凑合买的。”
这逻辑，吴明珠以为自己听错了，方蛰打开车门：“我看你也没心情跟我一起吃饭，我送你回去吧。”吴明珠想想还是上了车，好奇的打量车里的一切。
方蛰没有轻视她的意思，淡淡道：“等你出国了，车就不稀奇了。国内的车现在卖的贵，是因为少。将来这种车，也就是七八万的样子就能买到，到时候你还会嫌丑而看不上。”
看着方蛰熟练的驱动车子出发，吴明珠真正的体会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这一下纠结了。也许以后去了米国，能追上他的层次，但是现在肯定是差距不小的。难怪云珏能看上他。
“要不，一起吃饭吧。”吴明珠下车的时候还是发出了邀请。
方蛰的嘴角微微上翘，隐藏的笑意很难发现。人啊！
“好！”方蛰答应的很干脆，吴明珠顿时笑颜展开。方蛰努力的扭开视线，论颜值她比云珏差距也不大，也是很高的那种，打分九十起步。
“那出去吃吧，家里地方太小。”吴明珠又回到的车上，方蛰笑道：“叫上你爸吧。”
“哦！”吴明珠哧溜一下，快速的又下了车，回到屋子没到三分钟就出来了。吴龙斌低着头跟着走出来，方蛰也不讲绅士风度，站在车门边把烟灭了，自己先上车。
车是什么？过个三十年，就是个代步的工具。这年月，有车和没车差距太大了。差不多就是明珠塔顶层和地面的距离那种。
饭馆是路边随意找的一个，停好车下来，三人进去落座，点菜之后方蛰端起茶杯道：“有的话，我要说在前面。”
父女二人点点头，表示没问题。这会也没能力作妖了，看清楚现实了。
“我呢，没图你们家什么东西。这点很重要，必须说清楚。”方蛰说着看一眼吴龙斌，吴明珠想说话，方蛰给她一个严厉的眼神，吴明珠把头低下了，头一回发现方蛰的眼神如此的冷，能让人的心跳被冻住似得。
“我晓得了。”吴龙斌变得坦然了许多，很干脆的点头认可这个说法。本来就是，你闺女毕业就出国了，我能图你老吴什么？
“接下来就说说承包的事情，老吴打算以什么方式操作？先说好，我不是吃斋念佛的善人，没好处的事情我是不做的。”方蛰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时，气势也出来了。好歹是当过老板的人，虽然买卖不大。
“按你说的做，这总可以吧？我只想找点事情做，顺便帮帮那些工人。”吴龙斌把底细给亮出来了，这人就没想过自己当老板，不然不能把方蛰往前面推。以前还觉得方蛰未必有实力，看见桑塔纳的时候，彻底服气了。
方蛰要知道这样，心里肯定觉得悲哀，一个重生者还不如一辆车来的有面子。
“那就好，现在先吃饭，明天到我那，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做。吴老板的任务是把情报搞清楚，看看现在承包的进程谈的如何了。”方蛰强调了一句。
吴龙斌顺从的点头：“这个好办，随便找个人问一句就知道了。那个，叫我老吴吧。”
“行，那你叫我小方就好了。”方蛰也知道吴龙斌为难，不知该怎么称呼。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在很多人的眼里，年轻就是实力不足的象征。
“还是叫方先生吧。”吴龙斌迟疑了一下，称谓上保持尊重。
“行，你觉得好就行。”方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端起茶杯：“要开车，酒不喝了，以茶代酒，祝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吴明珠楞了一下：“合作？”方蛰点点头：“当然是合作，我事情那么多，哪有多少精力去管承包的时候，以后劳动服务公司那一摊子，都是你爸爸管理。我呢，也就是定个规矩和发展方向，占股分红。”
“你事情多？”吴明珠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一直觉得方蛰挺清闲的。
“不信拉倒，反正你出国了也看不到。就这样，干杯。”
话说开了，这顿饭吃的还算有滋味，吃完了方蛰结账，开车把二人送回去。刚进家门，寻呼机就响了。一看号码，赶紧回过去。
“陈院长好，陈院长辛苦了。”马屁赶紧拍过去，电话那边的陈院长心情不错，回一句：“本来能快一点的，这不是分管人事的副院长出差才回来么？对了，吃饭的地方最好选淮扬菜，酒要上茅台。”
“没问题，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如何？”方蛰确定一下。
“行，这时间不错，不用赶。”陈院长肯定的回答。
挂了电话，方蛰又拨了刘世铎的号码，接通后那边哈哈大笑：“方蛰，你不给我打电话，我都要给你打，神啊诶，下午刚满仓，收盘前一条阳线往上拉，势不可挡啊。”
“别着急高兴，明天一定还有反复，关键是周四那天。只要我们不恋战，不敢多说，百分之三到五十的利润还是有把握的。”方蛰给他吃颗定心丸。
接着问他哪有好的淮扬菜，要请客。刘世铎大包大揽，地方他帮忙定下来，茅台他也帮忙弄一箱二十年的陈酿，烟他也能几条好的。送礼要送，烟酒问题不大。
方蛰挂了电话，赶紧联系白莉，那边电话要打楼下的公用电话，喊一声。
挂了电话等几分钟再打过去，果然是白莉接听。
说起请客的事情，白莉吃惊道：“这么快啊？”
“这还算慢的呢，行了，记得这个事情就行，周六我开车来接你。”
第四十章 统一思想
挂了电话方蛰突然有点蛋疼，我这是怎么了？明明计划是挣钱买房，再挣钱再买房，怎么给自己揽了一堆事情呢？终究还是贪念在作怪啊，棉纺六厂那块地，太诱人了。嗯，擦掉口水，专心做承包书。
现在的电脑对方蛰来说，还不如手写来的好用。主要是五笔输入完全忘记了，电脑还死特么的贵，买回来折腾自己有什么意思？
方蛰记得上辈子，江城市印刷厂就买了一套京大方正排版系统，那个录入终端没硬盘，都是存在软盘里头，不小心断电了，就白忙活了。排版用的主机，好像2m还是4m的硬盘，一套排版系统，花了二十万。
这时候的打字员是一份正经工作，工资还比较高的那种。
自己开过公司，尽管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公司，管理上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不过也就是那样了，方蛰的重点就不是管理，这年月企业野蛮生长的太多了。管理的事情，以后慢慢在招人改进。
方蛰这个计划大纲的看似很普通，但是真正的重点在最后一条。为避免今后出现产权纠纷，影响乙方企业的正常生产，乙方强调出资买下劳动服务公司下属房产以及地皮。
第二天吴龙斌早早就过来了，吴明珠这次没来，筹备毕业晚会的事情。
方蛰没啥文艺细胞，就算是有，这活也不可能落在他头上，学校里出风头，躲都来不及。
烧水泡茶，招呼吴龙斌坐下，丢给他一份起草好的大纲。
“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的话，按照这个跟厂方谈。我先梳洗。”
方蛰才起来没一会，早饭没吃呢，自己还得弄泡面。
吃完了泡面，收拾好了，方蛰才问：“看完了么？”内容其实不多，就两千字的样子。
“既然是承包，为什么要买下所属房产？”吴龙斌表示不明白。
“这还不简单啊？回头有什么合资的机会，换了新老板，这承包合同怎么算？我好不容易把公司给做起来了，还得换地方去重新组织生产？你也是老国企了，难道不知道市里领导对于这些大型国企的问题如何解决，首选是合资兼并么？”
吴龙斌当然知道了，现在如果有外资或者港台资金进来，兼并某企业，那都是可以当做政绩来宣传的。这个过程中，一些国内知名品牌渐渐的淡出市场，甚至是消亡了。
“我的意思很明确，不管做什么都是长期的，不能应为企业的变动，影响到我的企业。其实在我看来，最清楚的做法就是注册一家公司，然后去买下劳动服务公司，另外招人自己运作。承包太麻烦了，将来有数不清的扯皮。所以一开始，我们在合同上就要弄清楚。”
吴龙斌还是不理解：“这么大的一家企业，怎么会跟承包单位扯皮？”
方蛰冷笑两声：“我要是生意红火呢？”吴龙斌不说话了，他很了解国企那些领导的脾性，到时候真的会扯皮的。就算是不扯皮，也会给你找无数的麻烦，水啊电啊，各种找茬。为啥呢？要好处呗，你活的滋润，我看着眼红了。就这么简单。
“我晓得了，合同做的严密一点，把该分清楚的分清楚，免得将来扯皮。”
方蛰点点头：“就算这个意思，回头我还是要注册一家公司的。劳动服务公司只是个暂时的过度，没指望能承包多少年。所以这个房产和土地的产权，一定要拿到手。将来就算企业出现变动，我们照样立于不败之地。”
“承包费这里，你觉得多少合适？”吴龙斌指着空白的地方，方蛰笑道：“这就看你的能力了。我们给承包费，定下一个数字，每年以百分之五到十递增。照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将来他们要耍赖，我的人员整体过度到自己的公司下面去生产就是。”
说着方蛰又强调了一句：“既然我们承包了，该给的费用也给了。这公司就跟厂里无关了，没事别乱伸手，我们在合约里也要写清楚。说真的，我很不放心这点。真不想跟国企的人打交道，烂事太多了。”
吴龙斌听着脸都红了，还没法辩白。在国企里呆过的都知道，干部多油滑，人浮于事，有事情就躲，有好处就抢。
吴龙斌不在提问了，生怕又被方蛰怼过来。仔细的看完之后，想想有那些细节没考虑到的，自己补充一下。比如建议用电自己专用线路，虽然需要多花点钱，但是不会被掐脖子。总而言之一个核心思想，一定要跟厂里分清楚，没有任何瓜葛。
思想统一了，吴龙斌做事的效率还是很好的。一个上午下来，方蛰两千字的大纲，被他补充到六千多字。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甚至还提议，起一道围墙，把公司和厂区隔开。
方蛰对他的工作态度很满意，这家伙除了担当差点，其实真的挺有能力的。对棉纺六厂的情况也熟悉，没有他这事情还真的办不成。
承包其实还是有很多好处的，人员简单培训一下，设备现成的。规章制度弄好了，严格执行，按照方蛰的设想，养活自己肯定不成问题，就看能不能挣大钱了。企业能不能挣钱其实方蛰不在意，买下那片地的产权，才是这次承包的真正动机。
要不是为了这巨大的利益的诱惑，方蛰能给自己找这麻烦？
当然吴龙斌的理解，方蛰不想接受分配，想自己创业，赶上自己想承包，吴明珠在其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所以才促成了合作。
“下午我好好琢磨一下，明天我就去厂里谈，尽快落实下来。”吴龙斌主动请缨。这个合作承包，方蛰出资，他只要出人出力就行了。产权什么的跟他没关系，只有一个类似干股的两成分红，每个月有工资和奖金拿。
怎么看，吴龙斌都是没有风险的一方，唯一的风险就是付出的精力和劳动力。
“明天我们一起去吧，我开车过去，到时候你去谈底气也足一些。没准还有别的阻力呢，不是说那个什么工会副主席要承包么？人家有关系的，回头别让人拿捏了你。”
方蛰还是不放心，这事要黄了，能心疼死。
第四十一章 刻意历练
“老吴，不是说你的新女婿被吓跑了么？”吴龙斌刚下车，就被那个女干部拽一边问话。
方蛰还在停车呢，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的。
“那个缺德的在胡说八道？什么新女婿？这就是我女儿介绍的合作伙伴。”吴龙斌气急败坏的辩解，那女的却根本不信，看了一眼吴龙斌意味深长笑了笑。言下之意，没你那个闺女，人家有钱没地方花，丢水里听个响也是好的。
不消说，这个传言棉纺六厂已经人尽皆知，吴龙斌根本解释不清楚。
算了，吴龙斌也懒得解释了。反正自己是想做点事情。
“你好，这是我们办公室的方丽华主任，说起来还是你们本家呢。”吴龙斌介绍了一句，方蛰一看是那天拦着工人的那位，非常客气的握手道：“方主任好，我是方蛰，那天失礼了。”
“方先生客气了，都是我们工作没做好。再说了，那天闹一下也好，不然……。”方丽华及时的收住嘴，知道不该说的不能说。
方蛰一看她的表情心里就猜，是不是市里因为这一闹，又凑了款子给这厂子续命了。
吴龙斌在一旁插花：“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市里拨款，发了补发两个月工资么？那又管什么用呢？根本问题没解决，方主任说对吧？”
方丽华似笑非笑的看看吴龙斌，对上方蛰时表情又是亲切的微笑：“方先生请上楼吧，我这就向厂领导汇报工作。”
方蛰笑着摆摆手：“我就不上去了，我不习惯跟官员打交道。吴先生作为我的全权代表，跟厂里谈承包的事情。成不成并不重要，就这样吧。”方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转身回去上车。方丽华傻眼了，看着方蛰开车走人都忘记去送一下。
等到车子开走了，方丽华才反应过来，瞪着吴龙斌道：“老吴，你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谈的地方，方主任也不能做主，上去再说吧。”吴龙斌这会自信满满了。方蛰开出的条件真不错，除了买下地产的事情，其他的比工会副主席好很多。
“先说说你的条件吧。”方丽华给吴龙斌泡一杯茶，坐在对面先探底。
换成方蛰肯定不吃她这一套，直接站起走人了。诚意呢？你个破公司，工资都发不出来，你还先问我条件？但这是吴龙斌，对这位方主任有心理阴影的。这位方主任很厉害，别看只有三十出头，在这个位子上领导都夸她是个干才。
吴龙斌知道这女人的手腕很厉害，原来的办公室主任退休的时候，五个人竞争，最终她脱颖而出。别看棉纺六厂不景气，也是市立的重点企业之一。能在这样的单位做办公室主任，能力和手腕缺一不可。
“这次承包是我个人的意思，好不容易说服方蛰投资。作为承包方，我愿意每年付一定的承包费用，逐年递增。承包以后，工人工资由我负责，一应支出与厂方无关。”吴龙斌直接把底牌给暴露了，好在没提地产的事情。
“条件这么好？我都不敢相信啊。再说了，老吴现在不算厂里的人了，你承包的话，阻力不小啊。”方丽华好像在开玩笑，其实心里很吃惊。劳动服务公司的情况她非常的清楚，完全没觉得那公司有什么承包价值。
“那就看厂领导怎么决定了，我个人是想做点事情，顺便帮那些工人解决工作的问题。”吴龙斌实话实话，心态比上一次好多了。
“那方蛰呢？他不能无缘无故做好事吧？真的是你女婿么？”这不是八卦，还是探底。
“方蛰的意思，劳动服务公司本身没什么价值，但是成熟的工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投入生产。当然生产什么产品是他的事情，销售也是他的事情。我只管负责公司的生产管理。”
方蛰也就是不在，要在的话能抽他一个嘴巴子，哪有这样谈判的？还没正式开始谈呢？底牌都卖的七七八八了。当然方蛰也预见到了这问题，所以并不是很在意。之所以让吴龙斌单独来谈，还是让他历练一下。吃点亏，长点记性。
好在吴龙斌还没笨到家，没把方蛰收购地产的最终目的说出来。
“承包费用怎么算呢？”方丽华觉得对付吴龙斌太简单了，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个我就没法做主了，要请示方蛰。在此之前，劳动服务公司的需要做一个价值评估，根据这个评估，给出一个合理的承包价格。方蛰的意思，这个评估必须有，否则他宁愿不承包这个公司，另起炉灶搞厂方生产。”
方丽华心中狠狠的一惊，吴龙斌无疑说的是真话，也就是说方蛰对这次承包并没有是势在必得的意思。难怪连话都不想跟自己多说就走了，估计是吴龙斌纠缠不休，方蛰抹不下面子才勉强答应下来。还有就是吴龙斌的女儿，在其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方丽华觉得自己把底细都探的差不多了，起身笑道：“我去给厂长打个电话，你先等一下，回头厂领导是不是开会研究，我再通知你。”
这会国企就是这样，有点事情开会研究，说明是集体决定。真出了问题，是领导班子集体决定出了问题，不会问责到个人的头上。
吴龙斌表示明白程序，有耐心等待。方丽华更加笃定，是吴龙斌个人想承包，方蛰则未必。但这个未必，却是承包事宜成败的关键。
给厂长办公室打个电话，确定厂长在，方丽华才上来汇报。把她掌握的情况说了一下后，又补充了一句：“考虑到承包费用和相关的优惠条件，厂里等于甩掉了一个负担。”
“没那么简单的。”胡厂长并不乐观，方丽华道：“厂长说的对，劳动服务公司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些工人的问题。承包人能给他们什么待遇，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不好好干活，还要拿工资，谁来当这个领导都头疼。万一承包方不用那些刺头呢？这些人闹起来怎么办？算了，开个会研究一下，看看其他同志什么意见。这次承包，也是机会难得，错过了确实比较可惜。”
确定领导要开会研究后，吴龙斌耐心的等消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方丽华才出现。
第四十二章 我是要做咸鱼的重生者
“人呢？怎么茶叶都不知道给换一下？”方丽华扯着嗓子先吼起来了，吴龙斌有点难看的脸色才算稍稍缓和一些。知道要开会研究，这点事情小两个小时，还不如让人回家去等呢。
茶都喝不出茶味道了，厕所多上了三回了，吴龙斌有点后悔，为啥没把方蛰拉住。难道说，方蛰早就预见到这样的情况，这才没跟着留下？
“茶就算了，时间不早，如果领导没个决定，我这就回去等消息。”吴龙斌的语气不好听，方丽华知道他心情不好，赶紧赔笑：“这样，有领导提出意见，回头老吴和老孟那边一起谈。领导有领导的难处，要一碗水端平，多多理解。”
这个老孟就是公会的副主席，厂领导正在动员他下岗呢，一个示范效果还不够。
吴龙斌听到这话有点压不住火了，原本还有点畏惧方丽华的，此刻嗓门提高了八度：“方主任，谁都不是傻子。老孟的条件厂里谁不知道？他是在要挟厂里。我这边的条件好不够好？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老吴，你误会了，你也是厂里出去的，该走的程序，不能不走吧？”方丽华有点慌了，吴龙斌是老实人，但是老实人被激怒才可怕。
“方主任也别解释了，我回去会跟方老板如实汇报的。”吴龙斌也不等她继续，转身就走。方丽华跟在后面招呼了好几声，吴龙斌根本就不回头。
方丽华很清楚，吴龙斌说的是事实。老孟并不想待岗，他是正式干部，唯一可行的是提前病退。但是现在病退的工资根本发不出来，正常上班都发不出来呢。这会病退等于是下岗。赖在位子还能有工资拿，凭啥让他做示范。
于是老孟把心思花在了劳动服务公司上面，他不是真的打算承包，但是厂里能答应他的条件，承包也不是不行的。还可以进一步提条件，反正就是拖着，厂里不能答应他的条件。
刚才在会议室里，有个副厂长提到了老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身体不好的老孟不肯病退，那就给厂里做点贡献吧。
胡厂长这边本来是打断否定这个建议的，你拿别人当傻子呢？愿意给承包费还给的起人，能是傻子？再说还有吴龙斌这个厂里出去的人呢。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来？厂里能有秘密？但仔细一想，这位副厂长总跟自己作对，就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吧。
方丽华也没认真去追吴龙斌，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转折。好好谈承包的事情，怎么变成了办公室内斗？徐副厂长本人也不傻，但是他总要找一下存在感。这事情对他来说也没啥风险，万一真的遇见傻子了呢？所以才建议了一下。
谁曾想，事情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方蛰自然呆在证券公司，他要亲眼见证一下这场股市的奇迹。没想到奇迹没出现，反倒出现了反向发展。今天的大盘整体平稳，一个上午下来豫园还跌了百分之十五。方蛰还在感慨，国内股市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刘世铎倒也不担心，股市涨跌是寻常事。而且方蛰也投入了大笔资金，并且还很淡定。
寻呼机响的时候，方蛰看看号码，拿起电话回过去。电话里吴龙斌一通吐槽，方蛰淡淡的回一句：“事情办的不错，回家安心等着吧，他们会主动找你的。”
刘世铎其实很想知道，但还是装着随意的样子问一句：“有麻烦？需要帮忙么？”
“一群不知所谓的国企官僚，算个屁的麻烦。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拉倒。我又没打算占便宜，只是看着毕业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方蛰回了一句，刘世铎的听到“国企”这两个字就更上心了。
“说说，左右是闲着。”刘世铎是真不怕丢人了，一个副总闲着，在这种大盘的背景下。
“其实也没啥，今年的分配原则是哪来的回哪去。我不算回江城，最多到时候把户口迁回去。人不能总闲着吧，所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赶上……。”大概把棉纺六厂的事情提了一下，期间“不能闲着”四个字也不怕刘世铎尴尬。
朋友之间说话才不会太多的顾忌，刘世铎心中暗喜，很诚恳的劝说：“户口还是要争取留下，不为自己，要为将来的子女想啊。江城那个地方的教育资源，怎么跟松江比？天差地别，你又不缺钱，一定要给孩子最好的教育。”
“谢谢刘哥，再说吧。”方蛰没有表态，户口的问题在国内真的很重要。但那是针对一般人，等到自己旗下的企业能解决上千个就业人口甚至更多的时候，那就不重要了。方蛰不可能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去求人。
下午大盘有所回升，但是豫园股份却稍稍下挫。方蛰看着大屏幕，头也不回：“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心里默默的补一句，“哪怕我是个挂逼”。
随着即将到来的**，棉纺六厂里的破事，方蛰丢在了一边。下午收盘后，早早回家，也不管吴龙斌那边如何，该煎熬的一定要煎熬一下，将来的煎熬更多呢。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特么的投胎！
既然第一步已经落后了，不甘心命运的安排，那就承受苦难的洗礼吧。
晚上早早睡下，第二天早早起来，出门吃早餐，回来花十分钟收拾自己。
驱车来到交易所，把车停好后下车，不着急上去，站在楼下抽支烟，完了淡淡的自我催眠：“我是要做咸鱼的重生者，买房最重要，事业什么的随缘吧。”
距离开盘时间还早，大厅里已经是人头攒动，方蛰没着急进去，就站在楼道的转角处往下看。小王不知何事站在边上，方蛰没回头便问一句：“你看见了什么？”
出于对方蛰的敬畏，小王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方蛰还是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是命运。他们的命运，你我的命。”方蛰这一刻的语气，仿佛是天人下凡。
什么意思，小王懵圈中，一直到上午开盘后的一分钟，小王才惊觉：“我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警察传唤
指数像红了眼珠子的野牛一路往上冲的时候，整个大厅沸腾了。
开盘的瞬间，一条阳线毫不讲理的往上跳跃，是跳跃，不是拉升。
从去年到今年，积蓄了太多的力量，在这一天集中爆发。
涨！涨！涨！
“我们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小王紧紧的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绽露。扭头看着一脸平静，端着茶杯轻轻的抿一口的方蛰，仿佛他的脑门上刻着两个字“财神”。
“唉，投的钱少了。”刘世铎跺脚叹息的时候，看见方蛰讥诮的眼神。
“咋了？说错了？”刘世铎不安的问一句，担心没有下一次带着赚钱的机会。
“刘哥也是圈内人了！”方蛰叹息一声，刘世铎很快明悟，拍手笑道：“是这个道理，不说后悔药这东西没地方买去。单单说这个贪念，要不得。”
“刘哥悟了，以后不说别的，这单做完了，钱投到京师买房子放着，二十年后刘哥再来感谢我也来得及。”方蛰话里有话，刘世铎收起笑容：“老弟，可有所指？”
方蛰抬手比了个“八”字，刘世铎惊的站起来：“怎么？”
“刘哥是圈里人，难道不比我更清楚么？”方蛰笑着反问一句，刘世铎陷入了沉思。上一次方蛰就提了一句“认购证”的事情，这次却直指八月。
“明白了，我保证躲的远远的，多谢老弟提醒。”刘世铎对方蛰的信服指数再次上升。
这时候小王激动的喊了一嗓子：“又在跳了。”
“说话说清楚点，是跳升啊，还是跳水。”方蛰笑着打趣一句，小王翻了翻眼珠子，很快就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屏幕。
方蛰倒是没有再去看屏幕，而是捧着面前的一本书，安静的读了起来。
在这个人人面红耳赤的建筑里，方蛰就像一股清流，安静的存在，似乎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一个小时后，方蛰把书放下，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间：“抛吧。”
“还在涨呢。”刘世铎本能的抬一句，方蛰微笑应对，刘世铎很快改口：“听老弟的。”
十分钟后，小王遗憾的看着屏幕：“全部出完了，看这势头，下午还会涨。”
方蛰没接这个话，而是对刘世铎道：“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世铎一愣，本打算有机会跟朋友吹一波的，现在方蛰的意思好像不建议张扬。
“我倒是无所谓，刘哥觉得自己有必要借这个事情来太高身价么？”方蛰笑着反问一句，刘世铎坐在原地，手轻轻的拍着大腿笑道：“着相了，还是着相了。”
小王那边的统计数据算的很快，过来汇报：“结果出来了，三百万的本金，购入均价四千五，卖出均价八千，几乎翻了一倍。方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
方蛰笑了笑：“怎么，你也想疯？下去看看那些散客，全国一半以上的口音都有。我建议你明天一早随便找个公共场所，听听人们是不是都在聊股市。这一单其实就有点冒险了，我不该起贪心又回来捞一票的。”
小王愕然，刘世铎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受教了。”
利益最大化意味着风险最大化，把利益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这是最稳妥的处理。
那么刘世铎的问题又来了，面前这家伙可不是一个老江湖，所以是天赋？
刘世铎的眼神古怪时，方蛰呵呵一笑：“刘哥别这么看我，一个十岁就开始利用暑假卖冰棍挣钱的穷人孩子，跟一个自幼父母关爱，衣食无忧的孩子是两个概念。”
刘世铎听了这个解释，心里更加的惊叹了，出身不好的人，面对巨大的利益更难克制吧？于是刘世铎心中那个天赋异禀的观念，反而更加的深刻了。
刘世铎识人无数，往往那些起点比较低的年轻人，面对利益的挑逗时，很容易被打动。反倒是出身好一点的，因为眼界和见识的关系，面对利益时更为谨慎。、
一个人，一个年轻人，在面对巨大的利益时，能够克制自己的**，就算将来未必能成功，他的一生不出太大的意外，不会混的穷困潦倒。
“老规矩，取整数。”方蛰朝小王交代一句，刘世铎在一旁笑而不语，心思不断。
无巧不成书，刚刚把存折装进口袋里，寻呼机就响了。一看号码赶紧回过去，白莉在电话里声音压的很低：“在哪呢？赶紧回学校一趟。”
方蛰感觉到她的呼吸都不对劲了，很想问一句怎么回事，白莉已经把电话挂掉了。方蛰一度怀疑，白莉是在劝自己赶紧跑路的语气。
“我先回去了，老师召唤。”方蛰笑着打招呼，刘世铎送到楼下，驱车回到学校。
奔着白莉的办公室而来，门是虚掩的，推开进门时白莉猛的站了起来，方蛰楞了一下。白莉这表情可是焦虑啊，出啥事情了这是？
不等方蛰做出反应呢，身后出现一个人，给他狠狠的一推进了办公室。门里闪出一个橄榄绿的身影，前后给方蛰堵上了。踉跄了好几步，方蛰才算站稳。
“你是方蛰？”面前的警察语气严厉，方蛰完全是懵圈状态，本能的点点头：“我是？”
看着方蛰正常不过的表情，警察脸上的严肃稍稍淡化：“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方蛰的脸猛的沉了下来，没有立刻回答警察的话，而是反问一句：“既然是配合调查，为啥刚才推我那一下那么用力，我要摔伤了算谁的？”
“你不是没伤么？”身后传来不屑的声音，方蛰回头看一眼，一个年轻的警察，额头上痘痘丛生，很影响视觉感官。
前面的警察朝年轻警察瞪眼：“小赵，注意工作态度。”完了对方蛰解释：“对不起，是我们着急了一点，最近半个月出现一连串的入室盗窃案子，领导追的很急，小赵有点上火。”
方蛰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我能理解，不过你们想找我了解什么？”
“有人提供一条线索，点名道姓说你一个大四的学生，家里条件一般，却购置了汉显寻呼机，又在外面租房住，最近还开上了车。所以我们过来看一看。”
面前的警察还算耐心的解释，方蛰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哪个狗日的举报我？”
第四十四章 智商碾压
方蛰觉得自己应该没仇人，至少在松江这地方没仇人。既然没仇人，那会是谁举报的？
“实名举报还是匿名？”方蛰很突然的反击，警察倒是没有给偷袭到，平静的回答：“匿名。我们也就是当一个线索来对待。”
“嗯，我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比较异常，但是捉贼拿脏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就问一句，失窃赃物的总价值多少？”方蛰说着伸手进口袋，后面的年轻警察猛的伸手，抓住他的手问：“你想干啥。”
这是方蛰没想到的事情，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反抗，而是平静扭头平静的看着年轻警察小赵：“松开。”小赵冷笑着要怼回去，中年警察已经先开口：“松手。”
小赵这才悻悻的松手，口中不知道嘟囔着一些什么，大概是犯罪分子一类的话。
方蛰从口袋里摸出来的是存折，看了一眼对面的警察道：“今天也就是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不然我一定找律师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起诉这位赵警察的执法态度。”
小赵听着要开口说话，中年警察一个凌厉的眼神：“你出去等着。”
尽管不情愿，小赵还是一脸不忿的出去。中年警察的态度变得温和：“对不起，年轻同志没经验，请多多包涵。”
方蛰点点头：“我对于警察这个职业一直抱着极大的敬意，但是不等于我接受这种态度。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下面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中年警察这个时候已经做出了判断，事情基本跟方蛰无关了，可惜又断一条线索。
“失窃的现金和物品，总价值大概八万多吧。”
方蛰把存折递给警察：“你看看吧。”警察狐疑的接过，打开看一眼，边上的白莉也跟着扫一眼，然后中年警察的表情非常的复杂。不是说他家庭情况不好么？这七位数的存折，让活了半辈子的他该如何自处？
白莉瞄着方蛰的时候，眼睛里异彩流动，这小坏蛋真看不出来啊。老娘砸锅卖铁才凑了十五万让前夫出国念书，他倒好，存折里四百多万。人比人，还能活么？
心情复杂的中年警察把存折还回去，方蛰接过的时候问一句：“这线索是不是小赵警察发现的？嗯，或者说是有人向他举报的。”方蛰的脑子里闪过一种他认为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所以才随口试探一句。
没才想到试探的结果惊人，中年警察似乎总是古井不波的脸上，闪过了一道诧异。
方蛰笑了笑，收起存折，做了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白老师，方同学，打扰了。”中年警察匆匆出门，方蛰送到门口，看着一脸惊愕的赵警察，笑了笑：“赵警察，你告诉苏健，让他做个人吧。”
赵警察的脸色巨变，额头上的青春痘更加的闪亮，瞪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中年警察驻足停步，回头道：“小赵，走吧，他猜的。”
“不是你告诉他的，他怎么猜的到？说好的保护举报人**呢？”赵警察对着中年警察怒吼，不等中年警察回答，方蛰已经的嘲讽已经到了：“你这智商当警察，能抓到贼都是奇迹。明明是自己蠢，被人当枪使，还以为自己代表正义。”
“好，你说你是怎么猜到的？”小赵怒视方蛰。
方蛰面带冷笑：“以你的智商，我就算解释，你都未必能弄清楚其中的逻辑关系。”
小赵握紧拳头想动手的样子方蛰很期待，心里念叨：动手啊，动手啊，只要一拳，我就能还手了。可惜，那个中年警察坏了方蛰的好事，一个健步上前抓住小赵的手。
“走，别在这丢人现眼。”小赵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嘴上却没有继续硬着。死死的盯着方蛰，一直到被拽出好几步才转头走掉。
“可惜了！”方蛰自言自语，刚才激怒小赵成功了，但这家伙还算有点理智，没有动手。
“小小年纪，人却坏的很。”一直没怎么动静的白莉上前来，伸手熟练的拧住方蛰的耳朵。这一招上一辈子方蛰没少挨，这一辈子只有白莉对他这么干过。
“痛痛痛，老师放手。”方蛰求饶，白莉这才松开：“下次再这样，我拧掉你的耳朵。”
白莉的威胁没导致方蛰的不快，而是叹息一声：“老师是好人，但这个社会坏人才不会吃亏啊。再说了，男的不坏，哪有女的来爱。”
看着被拧红的耳朵，白莉有点不好意思了，没在教训他吗。低声道：“疼么？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但你毕竟快毕业了，没多少时间，别弄出事情来影响毕业对将来不好。”
听到这话，方蛰惭愧了，白莉不是再怪他对苏健玩阴的，而是担心他跟小赵打起来影响不好，回头毕业证出岔子就得不偿失了。
“唉，你的心思我猜的到，无妄之灾落在头上谁心里明白啥滋味。苏健的事情，我会向系领导反应的，都快毕业了，搞这种事情构陷同学，道德品质太坏了。”白莉说起这个，心里很恼火。今天算是被警察吓到了，害她为方蛰担心了好一阵。
“毕业之前就放过他吧，总归是同学嘛。”方蛰假惺惺的表示大度，白莉听了翻眼珠子：“虚伪，你要是真大度，就不会去激怒小赵。真是好厉害的手段，一箭双雕啊。”
方蛰尴尬的笑了笑，被人揭穿了总是不好意思的。方蛰的想法就是先跟小赵打一架，胜负不论，回头闹腾起来，小赵理亏啊，肯定要被处分的，搞不好工作都得丢掉。不论什么结果，吃了亏的小赵，明白过来后，能放过苏健么？
所以白莉才说方蛰坏啊！
“身为警察，得到线索不是先调查清楚，而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是罪犯，这种人在警察队伍里危害太大，我是想替警察纯洁队伍呢。他要是动手只能说明他蠢。”方蛰强词夺理的狡辩，白莉给气乐了，笑道：“行，你嘴巴厉害，你赢了，赶紧滚蛋吧你。”
方蛰看看时间：“中午没吃呢吧？一起？”
第四十五章 今天我是大老板
“不去！”白莉一脸的不高兴，不知道为啥。完全没道理的那种。
方蛰歪歪嘴：“不去拉倒。”说着转身就走，不带半点犹豫的。
“诶，你站住！”白莉心里的不高兴又升级了，我说不去，你就能问个“为什么？”走这么干脆，难不成我还吃人啊？
方蛰脚下不停就算了，反而加快了步履。为啥啊？方蛰怕了。方才白莉说“不去”的那一下表情，分明就是一个丢了喜欢的东西的少女形象。方蛰觉得再留下要出点事情。
白莉追出门口才发现，这混蛋居然跑起来了，一溜烟窜出去十几米，转过楼道拐角消失了。白莉不紧不慢的走到楼道这边的栏杆边，扶着栏杆往下看。
方蛰出现的时候，步履轻快，没有再跑了。白莉在二楼上淡淡的来一句：“下周拿毕业证，别说我没提醒你。”白莉刚才突然明白了，自己为啥不高兴了。以前的方蛰给她的印象是平静且温和的大男孩，刚才在办公室里的那个，分明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自己喜欢的大男孩不见了，心里才感觉不高兴。但是随后方蛰跑路的样子，白莉觉得那个阳光大男孩又回来了，不捉弄一下如何能甘心？让你在两个面具之间来回蹦。
方蛰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轻快的步履急刹车，回头微笑：“老师，一起吃饭吧。”
白莉居高临下，胜利者的心态爆棚，我还拿不住你这小猴子？
“等着！”丢下一句话，转身的时候白莉张开手，得意的一抓，微笑自语：“小猴子！”
方蛰叹息一声，站在路边的树下，摸出烟来抽，心里很方啊，怎么跟老师单独相处，完全没有思路啊。谁知道啊？告诉一声，在线等，急！
唉，没有网络，想求助都没地方。两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方蛰确实有点懵圈。其实他隐约能猜到白莉的心思，但是真的怕404。月影梧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当然那家伙居然作死的写郑州绿豆，不可救药啊。
一通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听到高跟鞋接触地面发出的声音，眯着眼睛看一眼，白老师手里挎着个白色的小包，仪态婀娜的飘过来。
居然换了一身衣服，这个有点狠啊。刚才还是长裤加马海毛罩衫的配置，现在变成了皮裙子、丝袜、羊毛衫、二五风衣的配置。
“看什么看？傻不拉几的，走。”白莉要往前走，方蛰却要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做个请的手势。白莉顿时眼前一亮：“哪来的车？”
“买的呗。”方蛰回一句，白莉倒不着急上车了，扭着pg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啧啧不断：“行啊，我居然教了一个百万富翁的学生。你的钱都是大学期间挣的？”
白莉最终还是上了车，坐下就开始追问。方蛰把她脱下的风衣放在后座上，这才回话：“当然是大学期间赚的，主要还是老师教的好。”
“你这马屁拍的太假了一点吧？”白莉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容不断。
方蛰发动车子起步，继续不要脸的昧着良心说假话：“没有老师的关怀，我这种逃课大王，早就被学校撵出校门了。”
“行了，我午饭还没吃，你别让我把早饭也吐出来。”白莉笑的眼睛就剩下一条缝了。
人啊，尤其是男人，果然还是不要脸才有出路啊。好话不要钱，能让美女一笑，值了！
校园附近小馆子不少，但并不合适，方蛰担心有人认出白莉说怪话，特意开远一点，看见一家外观不错的酒楼开过去。
“粤海大酒楼是吃海鲜的地方，你想破产么？”白莉倒是被感动了一下，这学生请自己吃饭，居然来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这地方白莉知道却没来过，吃顿饭每个三五百根本走不出来，白莉一个月工资在这也就是勉强吃一顿的事情。
“为了老师，破产也认了。走，今天我就是大老板。”方蛰很有气势的一挥手，白莉不知道为啥，脑子一抽，上前来挽着方蛰的手臂，媚笑道：“好啊，我就是小蜜。”
方蛰差点摔倒，白老师的大灯照过来了。身子的僵硬仅仅是一瞬间方蛰便恢复了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上辈子去“东”字开头的城市玩过好几次，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家店的老板听说是港城人，在内地开这么一家酒楼，当初开张的时候，吃饭都要排队。”白莉主动提醒一下，方蛰却没有在乎有没有位子。港城老板好啊，这说明有钱一定能搞定位子的事情。
门口迎宾上前“欢迎光临”，方蛰扫她一眼，居然穿的是裤子。
进门有一个女经理过来招呼：“欢迎光临，已经客满，客人有预约么？没预约要等一下。”
方蛰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有啊。”说着话手里一张绿色的钞票拍过去。
大堂经理笑容更甚：“两位请跟我来。”往里走的时候，经理才笑问：“大厅还有一个靠窗的位子，两位可否委屈一下？”真是会说话，方蛰满意的点点头：“行。”
白莉一直微笑不语，只是挽着方蛰的手加了几分力气，嗯，有点紧张。但却感觉到很有面子，尤其是方蛰一张票子拍过去的时候。这酒楼里的员工，一个月工资大概也就是一百多。经理好点，两百多的样子。
方蛰一张五十的小费丢过去，没位子才是个怪事呢。再说了，一般的大堂经理，手里都会有预留的位子。这点吃饭的人应该走了一波了，包厢没有，大堂肯定有位子。
就算没有位子，这经理也能变出来，这点方蛰很有信心。大厅里果然满座，真的只有一个靠窗的双人座。方蛰心道，这钱花的值得。
经理亲自招呼，点菜的时候白莉面对菜单手在发抖，最后还是把事情退给方蛰“你来。”
方蛰也不看菜单，直接对女经理道：“每日靓汤，蒸一条石斑鱼，椒盐虾一份，浓汤鲍鱼一份，开一瓶白葡萄酒。”这年月国内的酒估计没啥好选择，方蛰也就没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