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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玉归一全文阅读

作者:腾云直上     唯玉归一txt下载     唯玉归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7刀招

    青云子不是油盐不进的古板之人:“不知是什么蛊?怎个用法?”

    丹煦道:“是南疆特有的一种小虫,名叫枞耳,多于藤蔓中栖息。将枞耳吃下后,在一刻钟内,能将所听的声音放大百倍,南疆乡间的孩子们经常抓枞耳吃下玩闹。”

    青云子读唇语,解不了未听过的词。

    丹煦在自己手中,写下了“枞耳”二字。

    这一瞎一聋的沟通方式,倒也有趣。

    而在一旁听着的司乾,却不淡定了:“什么?吃虫?而且只有一刻钟?”

    “我还没说完呢。”丹煦放慢语调,让青云子好辩读:“我对蛊术略知一二,蛊室里也养了些枞耳,这些枞耳已经养了十几代,功效大有增长,且一只能存活三至五年时间。不需要吃下,只需种至体内即可。”

    “种。”青云子重复道。

    “对,即是所谓下蛊。”丹煦道:“我不保证是否有效,但对身体无害。”

    “你有给别人用过吗?”青云子问。

    “这是我刚学蛊术时,研制的第一种蛊。”丹煦道:“自然是给人用过的,现在南疆的蛊师,也有会用此蛊治疗耳疾的,但她们手上的枞耳,无论是效果还是存活时间,都比不上我的。”

    青云子仍在犹豫,眼前人前一刻还在大发雷霆,后一刻却在心平气和与自己谈论蛊虫之事,心思深沉不可测度,他从心里不信任丹煦。

    丹煦当然也知道他的疑虑:“不过此事也不急,我和枞耳都能等你做决定。若你下定决心试试看,可随时来陆枫,司乾会带你来找我的。”

    司乾点头回应道:“嗯。”

    青云子道:“我会好好考虑,青云在此谢过。”

    “我此回有幸能参与大赛,得见三位道子风姿,你方三人中,属青云道长你最为不凡,安洵道长拘泥眼前之物,不够通达;小喻道长太过顽劣,出手也过于狠辣,唯青云道长你一身正气,即能审时度势,又可明辨是非,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丹煦道:“人道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区区小伤,不可能困你太久。”

    青云子笑得很勉强:“谬赞。人有成长,是因他的经历。”

    他转头对商貉道:“其实我有一事想问你,但不好开口。”

    “何事?”他们二人交集不多,青云子的话让商貉又些意外。

    “你对阵沈臻时,最后用的刀招,我略有兴趣,不知是何人传授?”青云子道:“哦,还有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运气技巧,及行招时需注意的地方。当然,作为回报,我也可将我所会的武学,与你共同探讨一式。”

    “现在?这招式不难,但在此地不方便,时间也不够。”商貉道:“你们怎么都对这招感兴趣?小喻道长先前也问过。”

    此话一出,丹煦立即警觉。

    她心中浮现三字:颜家七郎!

    难道飞廉在当时用的就是这刀招?

    她立即回话道:“哈,这招我也会,此招简单,天圣教中凡事用刀的弟子,都能学个大概。今日多有不便,来日方长,我们在陆枫等你,到时是种蛊,是讨论刀招,都有时间。”

    青云子不急躁,他等的太久了,从不急于一时:“好,那就此别过。”

    四人皆抱手行礼,互道:“告辞。”

    丹煦他们回到别院后,也不见有晏貅那边的人来查探情况。她便故意喊来侍女,去烧水做饭,以免被说彻夜不归。

    三人行至门口,商貉二人便要走,丹煦见四下无人时,才问:“喻锦安问你刀招时,怎么说的?”

    商貉道:“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有气,话稍有些冲。

    丹煦没再追究,只道:“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问,但我觉得你这招今后少用为好了。”

    “他们一问我就不能用这招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丹煦扶着门把手,摸进了门:“我只是提醒,是否照做,还要看你自己,我是怕你因这招,受了无故的猜忌。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她将门关上,兀自小步走去了床边。

    等了会儿,才有侍女端来饭菜,她口中无味,只吃了两口,喝了些水。

    眼上的药效已过,又开始刺疼起来,她却无心去理会。

    于丹煦来说,此事无解了。

    ——怎么会是他?槐筠为什么要杀颜家满门?

    丹煦想得头疼,她觉得天圣教杀人真的没有缘由可寻,或许只不过是槐筠当时想要招揽之人与颜家有仇。或许更简单,此事槐筠根本不知道,因为人是屠元军让杀的。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身旁的猫儿都嫌她烦,跑去躺椅上窝着了。

    “道宗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捏着被角,与心中叹息:“瞒不住的,早晚会被他发现,不知道他能不能让我缓个几年,至少要杀了槐筠,我才能死。”

    她越是强迫自己闭眼,越是更疼:“我这一条命,抵不了他家两百一十二人,可事因由我,不能怪到大哥头上!”

    她从心里还是愿意相信飞廉的,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飞廉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事事循环,因果自咎,债总是要还。

    “我还在瞒着他,我竟让他灭门仇人在眼前,却不知。果真是近墨者黑,我所行与正道背离,永无宁日。”眼中的痛,不敌心中:“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她心内郁结,时至半夜,终于忍不住摸索着找到那猫儿,边抚背毛输入真气,边小声道:“喻锦安,喻锦安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她稍等了片刻,又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还是你生气了?”

    丹煦想起,在小院里,喻锦安抱着阿姐,让她滚的样子。

    “我……我有事情想问你。我先问着,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耳边私语:“青云子他,是颜家七郎吗?”

    问题出口,可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丹煦这边等得心力交瘁,她又想不会是阿姐出了什么事?

138往事

    ——不可能,我下手不重,最多过了今晚,就不会再疼了。

    她非是死缠烂打的人,没有回应的事,她从来不做。

    可这回,真的是心焦上火,又等了半个时辰,实在忍不住,又问道:“你睡了吗?喻锦安!你回我句话好不好?伏姑娘是不是出事了?”

    这回她没有再多等,开始了碎碎念攻击:“你说句话好不好?别让我胡思乱想!”

    猫儿被她吵得有些烦,好在这猫性子好,若是乾坤兽早挠人要跑了。

    “喻锦安!你说句话好不好?”丹煦道:“你不能这样对我,在化境里,我是为了你才留下的。”

    本要放在心里的话,如今被逼得说了出口。

    “若非想护着你,我早走了,又何苦受伤?你倒好,竟翻脸的这样快。”她的话中,难掩焦急与委屈。

    她在化境中,最后以命撑持结界时,还以为自己过不了这关,喻锦安回来问她为何不走,她被那口血沫拦住,未出口的半句话便是:还不是为了你。

    可即使这样说了,还是未得到回应,丹煦抱着猫,渐渐没了力气,形如枯槁瘫在了地上。

    她双手互抓着,指甲嵌进了皮肉里,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手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再度被她挤出了血。

    悲痛欲绝时更绝天地无声,黑暗中,只她一人,痛苦难耐。

    地面寒气袭来,引出了低声的抽泣。

    她怪自己下手太重,若此回阿姐真的有事,那她该如何自处?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抽泣声慢慢大了起来,她心中不服,一遍遍抚着猫儿,一遍遍问着:“喻锦安你在不在?”

    “我阿姐她……她还好吗?我真的没有用力……我没有!我只是怕她说出来,我怕,我不敢认她,我不敢……阿姐,阿姐对不起……”

    此时却见猫腹中,有阵法微微亮光,随即消散。

    后便听,猫儿身上传来了声:“这回知道怕了?”

    丹煦立马一个激灵坐起,她哭了太久,眼泪可以马上不留,可抽抽就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了:“你……终于……说话了!伏姑娘怎么样……了?”

    一句话,抽着分成了好几段才说完。

    “你……怎么能坏……坏成这样?怎么能不理……我!”丹煦斥责道。

    喻锦安的声音又慢慢传来:“我才回屋。”

    “她怎么样?”丹煦自责道:“我……我真的……没下重手!”

    喻锦安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我的问题你也要老实交代。我就这一次没理你,你就哭成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我每天也在猜测,惶惶不安,就因为你的隐瞒。”

    丹煦沉默了,连抽泣都用力控制小了些。

    喻锦安等了一会儿,见丹煦没再说话,便道:“没话说了吗?那我解阵了。”

    “等……等等!”丹煦忙道:“我阿姐,还好吧。”

    喻锦安叹息一声:“目前没有大碍,她昏迷之前,还在叮嘱我,一定要把治眼睛的内服药方送去给你。你却到现在,才敢承认她是你阿姐。”

    “昏迷!”丹煦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昏迷?”

    “幼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喻锦安问:“你姐姐,一直有病在身,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就是因为阿姐的病,才被槐筠带走的。

    长期在黑暗中生长的她,永远改不掉的就是试探,她无法轻易说出全部:“没有……治好吗?”

    “怎么治?”喻锦安打定了主意,你不说我也不说。

    丹煦只好交代道:“神……药。”

    “神药?”

    “嗯。”丹煦道:“阿爹拿我于鬼君换了神药,给阿姐治病的。我……以为,她的病早好了。这段时间……我看着她也不像生着病,便没多想。”

    她越说越是自责。

    “谁告诉你的?槐筠吗?”

    “嗯。他说我此生再也没有阿姐了,改了名字,叫丹煦。”她甚少去想这些,因为不敢再想。

    “那药是假的,上次我便说了,那是毒药。”喻锦安道:“她的病,到现在还是无药可医,在我娘身边这么多年,调理至今,能减少她每日昏睡的时间,防止恶化,延长寿命,一旦有些许操劳,或是风寒,就又会发作,昏迷的时间不等,最近几年好些,大约三五日就会醒。”

    丹煦记得喻锦安说过这个,但她见伏玉鸾并无病态,遂没再深究,只觉得毒药是用来害死父母的,现今听了个真切,槐筠这招空手套白狼,之后再过河拆桥,用的毒辣。

    喻锦安又道:“这是伏家的遗传之症,因寒气而发,本是传男不传女,发病时多在晚年。伏潋溟所修武学,是极寒之功,他本身功体也是至寒。在你出生前,只是偶有发病,影响不大。可自你出生后,此症愈演愈烈,不过三年,已经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我阿姐告诉你的?”丹煦问道。

    “一部分是,她当时也是孩子,又生着病,大人的事少与她说起。”喻锦安道:“但我舅舅,曲彧与你阿爹伏潋溟是故交,我当时也是跟随舅舅,去寻找你们的住所,才碰巧救了你阿姐。”

    “曲彧先师和我阿爹是故交……”丹煦重复了一遍:“我……从不知道这些。我一直以为,我家只是普通的渔户。”

    “傻瓜,要真是普通的渔户,怎么可能认得槐筠。”喻锦安道:“当时的伏潋溟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又不忍看你与玉鸾再被病痛折磨,特别是你,他每日都在担心你也会发病。再加上家徒四壁,无力抚养,才想到了这个方法。”

    丹煦听得泪如雨下,在她心中一只藏着那个小家,家中父母亲姐具在。

    “我竟什么都不知道。”她逃避去回忆之前的事,听喻锦安说起,才想到,有一晚假寐时,听得父母说话:“我好像记得,我阿爹说,我继承了他的剑意,不可埋没在渔村中。”

    “他说过这话……”喻锦安道:“看来,他是将希望寄托于你的。送你去天圣教,也是他权衡后的割舍,毕竟他自己,已经病到无法教你修习了。”

139醋意

    “紫剑仙的事呢?”丹煦再问。

    “她给了你阿爹一种名叫回生丹的药丸,说是吃下后,可暂时恢复功力,两人对决,若伏潋溟能赢,便放过玉鸾母女。”喻锦安道:“可她给你阿爹的药丸,也是假的,只消她一个响指,蛊虫就吃穿了肚肠。”

    “穿肠蛊!”丹煦气的全身颤抖。

    喻锦安没再说下去,这种事情需要慢慢接受,转而安慰道:“你阿姐的事情无需太忧心,等她醒来就好了。”

    “我是怕槐筠知道她还活着,会对她不利。在屋内时,她看见我颈上伤疤,便抱着我不让我走,我怕她一时激动,守不住秘密,才出此下策”丹煦道。

    “我想也是,等她醒了,我会告诉她。”

    “我到天圣教之后,曾被地牢看守打成重伤,被治好后,在槐筠面前一直假装失了幼时记忆。”她仔细说道:“也是因为救我,飞廉才接灭门颜家的任务。青云子一家全是因我而亡。”

    “你猜到是他了?”

    丹煦道:“他今日问了商貉与沈臻对阵时,最后一击的刀招,商貉说你也问了,再加上你与我说过,颜家七郎在道宗,你曾因这招发现了飞廉是凶手,若青云子再见到飞廉用刀,定也会知道。”

    “没错。有没有觉得,放走了他是一大错?他为友是绝佳助力,若为敌,则是最难缠的那一个。”喻锦安道。

    青云子此人,绝非泛泛,非是三言两句就能掩他耳目的。

    “我没想到会是他,是他的话……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丹煦道:“非是我贪生怕死,我愿意赔命,可不是现在。”

    “胡说什么?”喻锦安斥责道:“没了你和飞廉,天圣教依旧要灭他满门,只不过是换了杀人的手。你何必将责任拦在自己身上!”

    喻锦安的个性如此,他决绝不优柔寡断,出手狠辣,还掺杂着与他教养相悖的冷血。

    他从未因满门被杀的事同情过青云子,若非青云子自小就展露的不凡,他未必会救他回府。

    若有朝一日,青云子剑指丹煦,喻锦安也必定毫不犹豫,与他翻脸。

    喻锦安毫不在乎:“这事你自己不说,他查不到你头上的。最多是杀了飞廉,也就算结了。”

    “不可!”丹煦道:“如此我良心怎么能安?”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喻锦安道:“你这样是怎么在天圣教活下去的?槐筠对你……”

    他终于问出来自己想问的话:“是不是特别好,有求必应,关怀备至。”

    丹煦依旧是丹煦,她从不将自己与槐筠往男女之情方面去想:“也没有。我初到天圣教的时候,与一帮孩子们一同训练,学些互搏的基础。那是个地牢,一帮人同吃同住,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几乎每天都会有孩子忍受不了死去,地牢的管事,每年会选出头几名的孩子,送到教中,培养成杀手。我、飞廉、商貉都在地牢待过,那几年我连槐筠的面都见不到。”

    “之后呢?”喻锦安再问。

    “之后我与商貉一起,去了教中。”丹煦隐去了其中血腥的过程:“槐筠才开始教我修习。天圣教中有分明的等级制度,以等级分月例。我……我是杀手,杀人拿钱,没什么对我好不好。”

    “就这样?”

    “以之前来说就这样。”丹煦道:“但最近有些变化,我离开长蓬回漠西壑之后,他的表现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了。我因此试探了他,我脖子上的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他被我激怒,却没杀我。从化境乾坤中出来后,我甚至张狂地羞辱了晏貅,他也未怪罪。”

    喻锦安越听越生妒意:“为什么?”

    “我想,他可能需要我替他做什么。”丹煦道:“并且这件事只有我能做,他才杀了我爹娘,将我带在身边培养。”

    “他要做的事?”

    “对,他很忙,但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丹煦道:“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他要杀的人,绝大多数都有原因。比如长蓬城郊的刘氏,我想跟狐狸洞中的那柄剑脱不了关系。或许槐筠杀人就是为了那柄剑。”

    丹煦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事情全盘托出:“还有,我还执行过一个任务,在沙漠中心号称死亡之海的地底,抢了一块名叫地芯石的石头。我想,这其中也有关联。颜家是否也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知道,青云子那时也是小孩子。”喻锦安提醒道:“你在槐筠身边,要保护好自己。如果说狐狸洞的剑与他要做的事情有关,那狐狸洞还需再去一次才行。你跟他说了狐狸洞的事吗?”

    丹煦道:“说了,我当时内力尽失,此等大事瞒不住的。但他没找到洞口。”

    “不会吧!”

    丹煦道:“据他所说,整片山没有打斗痕迹,恢复了原貌。或许那狐狸又活过来了也未可知。咱们现在去太危险,可从别的方面入手。”

    “别的方面?”

    丹煦道:“嗯,其实很简单,只要成为他的心腹亲信,知道他的秘密,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喻锦安不赞同这样做,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说的话,有理有据,让我连拦着你都做不到。”

    “如果能走我也想走,可我走不了。槐筠的目的不成,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丹煦道。

    “怎么想都是死路。”喻锦安这边眉头已经皱起了,他想不出对上槐筠,丹煦有什么胜算。

    丹煦苦笑两声:“是啊,你看我坦白告诉你,也只是让你跟着担心着急,若有一日我万劫不复,再拖你下水,这就是在往我身上,多加一重罪孽了。”

    “那商貉呢,为何他可以而我不行?”喻锦安道:“你拖他下水,不是罪孽吗?”

    “这……是我的私心。“丹煦道:“不只商貉,往后还可能会有司乾,还会有更多的人。我想拉拢所有天圣教中身不由己之人,我与商貉说过,总要一试才知是否有生路。”

    喻锦安低头轻笑了声:“原来如此。”

    饶是他一直在吃没缘由的飞醋。

140夜话

    丹煦又道:“不过我如今处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回陆枫之后,有何打算?”喻锦安问道。

    “化境中的蛊我会继续跟进,还有摆在眼前的事,就是绊晏貅一跤。”丹煦话中透着狡猾,她在心中盘算许久了:“天圣教在化境中的黑衣人,是晏貅的人,此回也是她擅自做主,参与其中。回去之后,我会唆使槐筠以此为由,问罪于她。虽然没那么容易整死,皮也需扒下一层。”丹煦话出了口,才想自己是否说的太露骨,不过转念一想,这就是真实的自己,面对这些想方设法要她性命之人,她又何须好心?

    喻锦安顺着丹煦的话问道:“再下一步呢,紫剑仙吗?”

    丹煦略微沉默片刻:“我阿爹和阿娘,葬在哪儿?”

    “就近埋葬在沿海的后山上。”喻锦安声音又柔和了三分,话中之意是,有我与你一同分担:“有机会,与你一同去悼祭吧。”

    “不必了。”丹煦道:“槐筠耳目通达,多做多错,被抓了把柄就前功尽弃了,不能因小失大。”

    她停了片刻又道:“等我去了陆枫,这猫儿的法阵,也不能随时用,为保险起见,除非我主动找你,知道吗?”

    喻锦安这样有些像她的下属,对着手上阵法点头的样子比小阿福都乖:“好,你说的对。”

    他清楚,目前他能帮上的忙,就是不给丹煦添乱。

    “眼睛现在怎么样?”正事说完了,喻锦安问起了丹煦的伤势:“手上的伤呢?”

    丹煦的手刚被她自己掐得鲜血淋漓,奈何她又看不见,这会儿光说话了,眼睛的疼也没顾上。

    可她不是铁打的,不可能永远不痛不痒。

    在外的伪装,是因为即使再痛,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安慰,该有的痛一分都不会减少,反使人笑话。

    而今,她思索良久,细细感受了眼上手上的疼痛,轻声道:“大概是很疼的。”

    她的声音,细小微弱,好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无力的呼救:“喻锦安,可疼了,真的。”

    而喻锦安听了这话,更是心疼万分,可除了心疼,他无能为力,那头传来的声音略带沙哑:“我……后悔这么问你了,听你说疼,我连在一旁陪着你都做不到。可,不问我又不能安心。”

    他叹息一声:“在遇见你之前,我还从没遇到这样烦心的事儿。”

    丹煦笑笑,此时的她有些困了:“都叫你离我远些了。”

    “这样吧,咱们说说别的。”喻锦安道:“你压了我多少钱?”

    一听这话,丹煦立马坐直了,声音都比之前大了些:“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要去把那些底票找来,去换钱!”

    喻锦安听她这略有精神的声音,笑道:“你不是不缺钱吗?”

    她不看重钱,两人同路时,喻锦安跟着她白吃白喝,在那个家里有狐妖的员外家,两人还因为银子是否要归还的事,闹过唇舌。

    丹煦抱着猫儿嘻嘻地笑:“现在缺了。”

    “这样吧,我也买了我自己,我赢来的钱也给你好了。”

    “你那点小钱,我可看不上。”丹煦道:“城中三十多家赌坊,最多的十万两,最少的五百两,加在一起五十万两,按中间价,翻十倍就是五百万两。”

    那头的喻锦安惊得眼睛都直了:“你哪来这么多钱?天圣教的杀……杀手,这么能赚钱吗?”

    “我可是把全身家当,都搭上了。当然也买了我自己,不过不多。”她这不多,是对比喻锦安的五十万两。

    丹煦自己本没有这么多钱,但她有一个有钱的后盾——克雅。

    她从漠西壑去陆枫时,选择用马车,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放在家当里的黄金。

    漠西壑三皇子能获得紫剑仙的支持,是因他用大量财宝笼络。

    他这样有钱,则是因为,漠西壑最大的金矿由他掌管,丹煦借人帮助克雅解决了三皇子,这金矿中的黄金,自然要每年按份儿给丹煦送来。

    这些钱,都是她孤注一掷,匡扶克雅上位,搏命拼来的。

    她到陆枫后,本要将一部分黄金兑换成银票,毕竟要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万事都需要钱来疏通。

    但在得知此赛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只留下了够家中下属生活三月的开支,其余全换成了银票,带在身上,准备放手一搏,赚笔大的。

    丹煦压在自己身上的钱,仅够保本,而在压在喻锦安身上的,最少的够三翻,那些黑赌庄更夸张,最多一家,因为喻锦安的注没人买,翻了足足三十翻。

    她笑得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山贼:“哈哈哈哈,这么多钱,我想着都要流口水了,我得好好写个计划书!”

    可喻锦安的一句话,把丹煦打回了现实:“可你有时间去兑钱吗?”

    原是有的,她的脚程不慢,就算一日兑不完,跟着晏貅的马车走,到了晚上也能用轻功飞回来拿,可现在她看不见了:“啊,怎么办?瞎子数不了钱!我看不见钱了!”

    喻锦安被她逗乐了:“你别说自己是瞎子呀,哈哈哈,这样吧,你明天让商貉兑一部分,另外那些需时间长些的,或是赌坊不轻易认账的,交给我如何?”

    “可以吗?”丹煦道:“不会被你爹发现吧?”

    “不会,我有分寸的。钱先放我这儿,你需要时,我再给你送去。”

    有猫儿身上的术法,让丹煦觉得两人的距离并非很远:“好,可我现在眼睛看不见,现在去找商貉,怕被人发现。”

    喻锦安主意最多:“不用现在去,你明天再叫他来,我在赌坊门口堵他,咱们想一句简单的话,你明日对他说一遍,我见他时重复一遍,他为人机敏,不会不知的。”

    丹煦赞同道:“你说的对。”

    “我还可趁机将药给他。”喻锦安还不忘丹煦的眼睛:“这是你阿姐叮嘱的,不可回绝。一瓶外用的凝胶,内服的药包不好拿,药方在我这儿。”

    “好。”

    两人串好了词后,喻锦安便开始叮嘱丹煦早些休息。

    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141伞

    待到大早,侍女们伺候完洗漱后,商貉主动来找了丹煦。

    她知道商貉气昨晚的事,但还念着兄妹情意,他为人仗义热心,他不说什么,但丹煦知道,他担心着自己的伤势,是来照顾自己这个瞎子的。

    “你自己的伤怎么样?”丹煦看不见商貉的表情,她准备说两句软话,她想商貉肯定也想知道阿姐现在的情况,或许他出去后,会偷偷去城主府关切。

    “小事。”商貉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医眼睛的人,你打了,治眼睛的药,你给扔了!你这手又是怎么回事儿?昨天也没见这么多血。”

    她手上的白布沁出的血,已经干了,血痂污了大半。伺候的侍女不尽心,也没给换一块儿。

    商貉回头吩咐道:“去拿些干净的布和热水。”

    侍女走后,丹煦偷摸小声道:“她们走了?”

    “你是瞎又不是失内力,她们走没走,你不清楚?”

    修者感知敏锐,这屋子里的脚步,她听得清楚。

    丹煦捂着嘴笑了笑,小声:“先别管我的手了,我前几日在赌坊下的注,猜准了头奖赢了钱,你帮我去兑了如何?”

    商貉瞪大了眼睛:“你下了喻锦安的注?你们俩不会串通的吧?”

    “哪能呢。”丹煦道:“我就随便一买,你我也压了呢!”

    如果五两算的话,那也真的压了。

    丹煦道:“去吧,我眼睛看不见,不然也不会麻烦你。”

    “见钱眼开,”商貉道:“底票呢?”

    丹煦摸索着站起,像个瞎子一样往床边挪,唯独与真瞎不同的是,她的速度很快。

    她从床褥底下翻出了个小钱袋。

    商貉本以为钱袋中只有几张底票,却没想打开一看,足有厚厚一摞。

    那些底票,各式各样,有宽有长,上书着赌坊名字,押注数额,押注对象,翻率,和票数。

    “这么多?你买了多少?”商貉捧着钱袋,翻了几张:“骗子,全是喻锦安,这张十万两!”

    他来回看了几遍,确定了真的是十万两:“万一赔了呢?”

    “快去吧!等晏貅那边收拾完东西,就要来催人回陆枫了,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解释。”丹煦催促着,之后又补了一句:“记得带伞,我看天色有些阴。。”

    “这么多家,一天内怕是跑不完。”商貉将钱袋放起,加快脚步出了门。

    兑银子首先要排队,验底票真伪,丹煦下注的数值都不少,花钱下注时容易,兑钱时就要慢上很多,按倍率结了银子后,为了好携带,悉数全换成银票。

    中原钱庄里最大数值的银票是五百两纹银,光那张十万的,数票、鉴票再盖章,都需折腾半日。

    还有些是不起眼的小赌坊,数额不小,越是小赌坊倍率越大,讨钱绝非易事。

    再来就是丹煦此人,说好听点是不怕麻烦,点滴在心,说难听的就是事儿精,自己不怕麻烦,就拼命麻烦别人。

    举个例子,其中有一家赌坊,足足买了五十份儿,每份五两到五百两不等,那掌柜见商貉拿来的票根,扶了扶鼻梁上的西洋镜儿:“之前不是你啊。”

    “她临时有事儿来不了,怎么还得本人来吗?”

    那掌柜一副庆幸的样子:“不用不用!不是她就好,您是她朋友吗?不是我说,您这位朋友,真是我所见过最精明的人了,与我耗了两个时辰,买了五十份儿,从第一到第十,翻着花样儿买。”

    人说鬼见愁,就是她了。赌坊掌柜如此精明之人,算账的脑子,都拐不过她。

    这掌柜手脚倒快,不过多时,就将这五十张票,一一筛选,将中了的三十五张,如数兑换,交付给了商貉。

    也有些慢的,拿的钱越多越慢。

    来来回回,跑了五六家,就到中午了,只在赌坊中灌了茶水,中饭都没捞着吃。

    正准备跑下一家时,便听丹煦传音道:“二哥,回来吧。神君传令,未正准时动身回陆枫。”

    商貉看着手上的票据:“这么快?”

    丹煦又道:“回来吧,马上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她之前让商貉带伞时,商貉心就起疑,你个瞎子那能看见天?此时又说一遍,商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却见一把油纸伞盖在了头上。

    他平视眼前打伞之人,喻锦安唇角含笑:“是在找我吗?”

    商貉摇摇头:“我正奇怪,大晴天为什么要打伞,看见你就不奇怪了。”

    他将手上钱袋交给了喻锦安:“是要给你吧。”

    喻锦安接过钱袋:“还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赏脸吗?”

    “去哪儿?”商貉问。

    “跟我走吧。”

    街上多有撑伞行走的妇人,女人们爱白嫩,她们用伞遮挡太阳,他们两个大男人,共打一伞,并排走着,倒是惹人侧目。

    商貉看了看喻锦安,他今日未穿道袍,换回了贵公子打扮,未束冠,只用绸子绑高了马尾,一身白衣,看似简单,但仔细看,便能看见,同色丝线所绣的图案。

    商貉再细看辨认花样,是大片的白色风荷,叶中有茎,花中有蕊,在阳光下若影若现。

    两人行至街尾的一家店内,喻锦安领着商貉,上了楼,进了雅间。

    这屋子能看见街上景色,桌边立有屏风遮挡视线,较为隐蔽。

    菜上齐前,两人都未多说话。

    喻锦安拿起酒壶,倒了两杯。

    商貉看着那酒道:“没想到,你会喝酒。”

    “平时是不喝的。”喻锦安道:“我自小在道宗修习,山中戒律颇多,但回家时,淮秋多有宴席,难免要应付酒桌,只能喝一点,多了会醉。”

    淮秋的富贵人家中,是不禁酒的。男女老少都能喝上些,就连闺中女子的聚会上,也少不了酒。

    他们喜欢用风雅的小杯子,斟酒小酌。

    商貉拿起这杯子,抿了抿:“你有事与我说吗?”

    喻锦安没去碰酒,夹了口小菜:“没有,不过我以为你会有事问我的。”

    在商貉认识的人中,说话喜欢卖关子的只有丹煦。没想到,喻锦安也是这样的人,商貉难以想象,这两人交流起来,大约是互猜大赛吧,看谁先猜中谁的心思。

142回程

    “我……能有什么事问你。”商貉道:“天元金丹吃下去,可有异状?”

    喻锦安一笑:“呵,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问我的问题了。还行,活蹦乱跳。”

    喻锦安与丹煦不同,丹煦试探卖关子,是因为环境致她多疑,她不能凡事都说,也不能事事皆问。所以她看、她想、她试探。而喻锦安是因为生性如此,这是他的心机,不让任何人测度。

    可,除了丹煦。

    正是因为这样的丹煦,喻锦安更要放下心机,敞开心胸去信任她,信任她信任之人:“不拐弯了,伏玉鸾她无碍。”

    商貉的动作停了片刻。

    喻锦安拿出了药瓶与药方:“这个给你,玉鸾给丹煦的,瓶中是外用药,涂于眼上,纸上是内服药方,一日两次。玉鸾说,至少要内外共治,半月后才可。”

    商貉忙放下筷子,双手接过药瓶、药方:“难得你家姑娘好心,丹煦是个油盐不进的,我替她谢谢你们。”

    喻锦安心中暗笑:这可不必,她昨晚哭的足够真诚了。

    “无妨,我只是替她送药,还有帮着换钱,再无其他事了。”喻锦安道。

    商貉好奇道:“剩下的钱,你怎么给她?你们怎么串通的?你怎么知道我这儿?”

    “我一上午跑了好多家赌坊,才遇上你,可累了。”喻锦安道:“至于我和她怎么串通的,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告诉我,你跟玉鸾怎么认识的?”

    商貉略有警觉:“她……没跟你说?”

    喻锦安摇头:“我当时没骗你,真的只是我猜的。玉鸾她的嘴很严,不能说的话,从不乱说。”

    没想到商貉也同样:“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但她既然不说,那我也不能说。”

    喻锦安赞同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丹煦如此信任你。”

    “她怎么说我的?”商貉道。

    喻锦安笑道:“你太高看我与她的关系了,她从不主动说天圣教的任何事,就算我问起,她也含糊其辞。她与你比我亲近,我所知只流于表象,但她却会在你面前,表露想法。你与她为战友、亲信、兄妹,而我只是一个她不愿拖累的人。”

    商貉从没考虑过,他心中丹煦的定位,却在喻锦安口中得知了,原来他们二人是战友、亲信、兄妹。

    他此生孑然,本是来去无痕之人,却在生死关头,遇到了丹煦,得以在这尘世中苟活若久,能喝酒能吃肉,能与人称兄道弟,豪饮畅谈,能遇难历劫,他悲痛于死去的下属们,为保性命开始谨言慎行。

    他责怪自己越活越窝囊,回头时,却见丹煦站在那,她伸出手,她视自己为战友、为亲信、为兄妹。

    商貉是第一个知道丹煦真实想法的人,那日丹煦大骂他是:天圣教残酷的刽子手;她大喊着:我要杀了槐筠;她坚定道:我是带着他们寻生路。

    原来,在踏上这条所谓的‘生路’之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带上自己。

    “我人在道宗,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两人在天圣教中,需当心谨慎。”喻锦安道。

    商貉直直看着喻锦安:“是因为你。”

    “什么?”

    商貉道:“她在教中许久,从不思反抗,她与我一样,与天圣教所有的杀手一样,无心无情,只是武器而已。可自从她与你相识之后,再回来,就变了。”

    “哦?”喻锦安道:“可我从不曾与她说过什么,甚至在你与司乾找到她时,我才刚刚知道,她是天圣教之人。”

    商貉目光带着些许柔和:“或许,与玉鸾姑娘也有关系吧。她曾说:生活在地底的人,若不奋力将盖在头顶的土移走,就永远看不见光。”

    商貉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她说这话时,那眼神那语气,像个亮着光的神仙。她说的不错,我和她生在地底,若是一直没见过光,也就算了。可她看见了你和玉鸾,你们就是她的光,这让她不甘于黑暗,不甘于污秽。”

    “那你呢?”喻锦安道。

    商貉看着天上的太阳,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丹煦她站在我的前面,一直亮着光,我想,到时候头顶的土没了,天地辽阔,万事万物都会比她更亮。”

    喻锦安低头,想象着丹煦当时的样子,他轻声道:“我自见她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

    原来他的小姑娘,是因他才想要反抗宿命的。

    他像是个与未来岳父保证会对他女儿好的新女婿一般:“开始只觉有趣,在意识到之后,又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逐渐沉迷之时,怕自己是中了蛊。如今才知,我是因何喜欢她。”

    “什么?”

    喻锦安眨眨眼睛,嬉笑道:“你告诉我,你跟玉鸾怎么认识的,我就告诉你。”

    商貉示意喻锦安碰杯:“就不告诉你。不过,今日这酒喝得通透。”

    他仰头一饮而尽:“我一直在犹豫,可今日我想通了,我所做一切,不是因什么顾念兄妹情谊,不是帮丹煦,而是为我自己,是为我自己能再见着光!”

    喻锦安也将杯中酒饮尽:“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喻锦安决不推辞。”

    商貉笑着站起:“帮我照顾好玉鸾。时间到了,走了。”

    喻锦安喝酒上头,找了把折扇煽风:“我会将你这话告诉她的,告辞。”

    再看丹煦那边,她的行李不多,将伏玉鸾的衣服叠好,藏进琴袋里后,就坐着等商貉回来。

    司乾被叫去帮忙,清点行装。

    商貉回来时,恰巧与他撞上。

    “丹煦呢?”司乾道。

    商貉还以为司乾会与丹煦在一起:“你没去找她?她看不见,哪也去不了。”

    “我也想去找她,可一大早就被叫来帮忙了,没空啊。”司乾道:“咱们仨的马车我准备好了,你快去接她来。”

    他嘴上说着,脚底还要跑:“我还有事要忙,你别光顾着人,还有只猫也得带走的。”

    商貉嘀咕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待他去了丹煦屋内,见她整装待发,背着琴袋,抱着猫坐着。

    “司乾还让我别忘了猫,看样子,我忘了你也不会忘。”他上前,一手将猫儿抱起,一手扶起丹煦:“走吧,到了陆风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143到达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丹煦抱着猫睡了若久,直到司乾从外面进来,叫落脚休憩了才醒。

    一众人于客栈中歇脚,夜间时晏貅来找了丹煦。

    丹煦的眼睛涂了药之后,只能看见点光,玉鸾也叮嘱过,半月内尽量不可用眼,她用白布将眼睛蒙起,没打算去看晏貅,也不知她的神情。她也不想去看,总归回去之后,二人互相都不会放过彼此。

    丹煦手上拿着碗白水煮鱼,猫儿就着碗正吃着。

    她不抬头,听得晏貅道:“师妹的眼睛好些了吗?”

    丹煦不留一丝情面:“停,鬼君从没跟我说过,我有你这么位便宜师姐,望神君勿以此称呼,你要真当我是师妹,就不会让阿兰杀我。”

    晏貅语气惊讶:“我没有,师妹你是误会了……”

    她还有话没说完,丹煦打断道:“出去!”

    “听我解释。”晏貅道:“我无意与你为敌。”

    丹煦冷笑:“留着跟鬼君解释去吧。”

    她见晏貅还不走,又道:“你再不走,我就大声叫人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堂堂神君半夜三更到我房中,与我解释,求我原谅,你的脸往哪儿放?”

    晏貅也不示弱:“我今日能来,是释出诚意,你不但不领情,反而恶语相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师尊未必会信你,我在教中地位比你高,年数比你长,要动我不是那么简单的。”

    “诚意?从你下决心要杀我之时,我们之间就没有诚意可言了。”丹煦道:“神君大人,你把我想的太聪明了,我其实没想太多,我动不了你,只不过想要个公道罢了。”

    “公道?哼,捏碎阿兰的指骨,逼迫她陷害我,是你的公道吗?”晏貅笑道。

    “指骨?分明是她的分身傀儡术被破,术法反噬而碎的!”丹煦道。

    “证据呢?”晏貅留下这二字转身离去,关上门前她道:“你斗不过我。”

    丹煦神色平缓,摇摇头,点了点小猫儿的鼻子:分明是跟我斗,她不够格。

    此后皆是赶路,她与商貉同乘一辆马车,司乾在外骑马,有时也会进来休息,与他们二人说话。

    丹煦也从他口中得知了,喻锦安当众吞下天元金丹的事。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司乾耸耸肩:“这我哪儿知道,我看他吃下去之后,除了增长些功力,道没什么变化,或许这金丹是需慢慢炼化,不过我倒觉得,也许是这东西,根本没用,只是外界传言过于神奇了。”

    丹煦歪头想着,她觉得喻锦安绝非鲁莽之人,她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对自己的修为十分自信,这样的人,都是不屑用外力激增修为的。所有跳跃性的突破都有弊端,他不该如此急功近利。”

    “什么不该如此,千真万确,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真真的。”司乾道:“吃下去时,真气暴窜,差点就走火入魔了,好在普元真人在,帮着压制,不信你问商貉。”

    商貉道:“是吃了,后来晚上再他是没什么异状。”

    司乾正剥着炒蚕豆,嘴里嚼着几颗:“真有异状他自己也不会说啊。”

    “也对。”丹煦侧身躺下,与猫儿贴在一起:“猫身上真暖和。”

    司乾小声道:“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丹煦喝了药之后,总爱睡觉,车上摇晃,更让她昏昏欲睡:“没有啊,你刚跟我说我才知道的。”

    丹煦不想再多聊喻锦安的事,便道:“等去了陆枫,你们是不是得回漠西壑啊?”

    商貉没说话,他是不打算回去的,他要留在丹煦这边,回去不过是原地踏步。

    司乾望着马车顶,想了半天才道:“漠西壑挺好的啊。”

    丹煦痴痴笑了笑:“好是好,不过到时候,青云子来陆枫找我种枞耳的时候,你还在漠西壑吃沙子。”

    “那也没办法。”司乾道:“我去哪儿,还不是鬼君一句话的事儿。”

    “我觉得他不会放你回去了。”丹煦道:“他在漠西壑之时,将我们带在身边,他现在长时间在陆枫,必定也会让咱们留在陆枫。”

    “咱们?”司乾心中起疑,莫不是喻锦安将他在南疆的事告诉了丹煦:“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丹煦道:“在化境里的时候,你和青云子他们去阵眼那,解了阵?”

    司乾一听这话,立马侧头去看丹煦,见她还是懒洋洋地侧躺着,怀里抱着猫,眼上覆着布:“或者,你做了什么让青云子会信任你的事。”

    听她这样说,让司乾有些坐立难安,他怕被人听见:“没……没有啊。”

    丹煦继续道:“他对我多有防备,在入化境之前,对你也只是较为友善些,可出化境之后,却对你十分信任。我又不是傻子,你骗谁呢。”

    丹煦笑了笑:“你既不想提我也不说了,咱们打个赌吧,我赌鬼君会留你在陆枫,赌注你说了算。”

    司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后悔来找丹煦说话了:“赌你个头啊,我骑马去了!”

    “去吧去吧,你走了这儿还宽敞点,我就能把腿伸直了。”丹煦伸了个懒腰。

    司乾走的很快,一时马车内又留下了丹煦与商貉二人。

    “他说的对,我们去哪儿,就是鬼君一句话的事儿,我未必能留在陆枫。”商貉道。

    丹煦早就昏昏欲睡,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睡意:“别担心,我会跟他说的,二哥,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好。”

    如此一路,再到陆枫时,已经是小半月后了,丹煦的眼睛还未大好,看物仍旧模糊,勉强能辨别来人,不过大多时候,商貉还是会嘱咐她绑上布,少用眼。

    到陆枫后,丹煦第一件事,就是回了自己城郊的院子。

    小阿福他们听说神君的车队已经在城外时,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丹煦回来了。

    却不想,商貉从马车里扶出的丹煦,眼睛上包着白布。

    沙海站在人群前面,立马跑上来问:“眼睛怎么回事儿?”

    他们只听说,丹煦拿了第二,却不知道伤了眼睛。

144再见

    丹煦笑道:“呀,让我来听听看这是谁,这声音是沙海吧!”

    丹煦将手上的猫儿递给他:“给你玩,我买了好多东西,分给大家,小阿福,卸货分发的事情交给你了。”

    “得令。”小阿福贱贱的声音响起。

    “大人,您饿了吧,快进屋,等你开饭呢。”这是小胖娇娇。

    随后又来了个软软香香的小手,牵起丹煦,扶着将她往屋中领:“大人,你跟着我,小心脚下。”

    “樱桃啊,你这个香膏是什么牌子的,哪家店买的,这么好闻?”丹煦道。

    樱桃边走边笑:“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大人的鼻子,果真识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大人要喜欢,吃完饭我就给您拿来。”

    司乾一听到香膏,立马打了个喷嚏:“擦那么香干嘛啊,冲鼻子。”

    “就是要冲死你。”丹煦打趣道。

    小别重逢的气氛倒是比过年还热闹些。

    吃饭前,还听见了门口放鞭炮的声音。

    丹煦扯着头,往外张往,无奈眼上蒙着布,什么都看不到。

    樱桃便道:“大人看什么呢?这是丞旗在外面放炮呢。”

    “又不是过年过节,放什么炮?”丹煦道。

    “他说,这是接风洗尘,将霉运炸走。”樱桃跪坐在丹煦身侧,替她布菜盛饭。

    小阿福一手拿着鸡腿,一边道:“我们在陆枫都听到大人在大赛上的风姿了。”

    “没错没错。”一众修士们跟着附和道:“他们还给大人取了个绰号,叫天圣琴魔。”

    丹煦听了,哭笑不得:“什么?琴魔?”

    她这次坑青云子,反把自己也拉下了坑。

    樱桃立马挑着眉毛道:“我看他们是耳朵有毛病,咱们大人弹琴好听极了,怎么能是琴魔?要说也是琴仙!”

    丹煦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我走了也不过两个月,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谓是突飞猛进啊。”

    樱桃吐了吐舌头,扭捏道:“我说的是实话嘛。”

    “我走这么久,府中可有事发生?”丹煦问道。

    丞旗较小阿福要稳重许多,他恭敬回道:“兄弟们每天按时操练,扶桑宫中来过特使,给了简单的任务,派了几个兄弟出去,其他便没了。”

    “简单的任务?”丹煦道:“我走时不是交代了,不可轻易去执行任务。”

    她的出发点是,这些人跟了自己,那她便有义务,让他们少沾杀孽。

    丞旗道:“只是去矿山帮忙,采矿和运送货物。扶桑宫内也都派去了人手,咱们这儿每日分去十个。”

    “这还差不多。”丹煦道:“有钱分嘛?”

    这是她最关心的,可不能白干活。

    丞旗道:“很少,兄弟们也问了别家的修士,都只给这么多。”

    “谁的矿?这么抠门儿?”

    天圣教养着这些修士,也是物尽其用的,平时要去杀人放火,布教时搭台维护秩序的也是他们,实在没事儿干,农忙去秋收,水灾去修堤,采矿送货,都是活计。

    比起杀人越货,丹煦对这些营生更感兴趣:“矿好啊,我也想有个矿。”

    “废话,谁不想有啊。”司乾笑话她:“这哪是能有就有的。”

    商貉难得调侃:“你虽然没矿,但你有制香场啊。”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

    小阿福更是站起抗议:“大人,我不想再跟屎打交道了!”

    丹煦汗颜,人家有矿,自己只有米田共。

    女人这种生物,就是别人有的东西,自己也想拥有。

    “那矿是紫大人的。”丞旗道。

    丹煦一听,歪着的身子都坐直了。

    凭什么她也有矿,克雅也有了矿,自己没有?

    “怪不得这么抠。”丹煦道:“明天开始回了,别去了。她这么抠,矿坑肯定也修得不好,多危险啊,万一就给压底下了。”

    此话也不差,但修士比普通人更强,矿井有坍塌的风险,修士们能更早感知,也能跑的更快,再有即时被压住了,也能用内力轰开。

    不过也需看被压的深度,太深了,修为不济,内力不足,一旦矿井坍塌,还是非常危险的。

    “大人说的是,我原先考虑着大人不知何时能回来,兄弟们闲着也是闲着。”丞旗道。

    他未明说的还有:至少去了,能挣些钱回来。

    “你们别急,过不了多久,就得忙起来了。”丹煦笑道。

    众人猜不出她的心思,只道是天圣琴魔要大开杀戒?

    却没想道,自己跟了个一心赚钱,搞事业的主。

    如今赢了钱回来,自然是要开铺投资,钱生钱,赚得盆满钵满,才好招兵买马。

    丹煦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不料饭还没吃完,刀影就来了。

    丹煦嘴里还含着菜:“有事?”

    “你回来,第一时间应去向鬼君复命。”刀影的语气中听不出波澜,万年如一日的死人脸。

    丹煦拍拍手,站起:“哦,好好,我跟你去。”

    她眼睛看不清,又听是槐筠找她,心下一急,走一步还撞了一下。

    刀影难得一见,有了个小小的表情,很明显是嫌弃:“大人看不见,就坐车吧。”

    丹煦不想去啊,她想吃饭啊,可她不得不去啊,只能挥手吩咐着:“小阿福,备马车啊。”

    西海宫的偏殿,槐筠负手而立,丹煦虽然眼睛看不清,走平地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听着脚步,跟在刀影后面,刀影停下后,她也跟着停下。

    随后就听槐筠抬手的声音,刀影随即迅速退至殿外,关上了门。

    丹煦跪地向他行礼:“叩见师尊。”

    “起来。”他走上前,瞧了瞧丹煦的眼睛:“快好了?”

    丹煦点头:“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他又道:“我本无意让你受伤的。这比赛,往年从没出过事,你年纪小,一直养在西域,想让你去见见世面,看看别家修士与你的差距。”

    丹煦顺着他道:“却不想,被歹人利用,差点杀了我?”

    “你没有证据,阿兰不承认自己用了傀儡术杀你,甚至反咬一口,说你在化境内,要挟她诬赖晏貅。”槐筠道:“你看,这就是御下之术,抓住她的弱点,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让她以死效忠。”

145 掩藏

    “以死效忠?”丹煦道:“我看是师尊你的刑具用的太少。”

    槐筠揭下丹煦眼上的白布,仔细观视着她的眼睛。

    丹煦睁开眼睛,与他对视。能看见他深邃的黑色瞳孔,难以测度。

    “她能这样就够了,因为我不打算问出真相。”槐筠道:“现在整个天圣教中,还找不出第二个能当神君的人,何况我还有很多事情指望她帮我完成。”

    丹煦所料不差,果真如此。

    槐筠不再去看丹煦,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了?狐狸洞里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如实禀报。”丹煦道:“我从没有变,只不过是紫剑仙对我的排除异己,变本加厉了。师尊,我不是小孩了,这里也不是漠西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躲着就好了对吧?哪也不去,像以前一样躲在朱雀宫,躲在西海宫就好了对吧?”

    槐筠点头:“不错。”

    “那师尊当年为什么将我放在地牢?”丹煦道:“师尊为何教我修习?教我术法?”

    槐筠思索着丹煦的话,他也知对丹煦的培养形式,需要改变了。

    如她所言,她已经不是自己刚刚带回来的小孩子了,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会探知,也能辨是非。

    丹煦与这些年他费尽心思收集来的东西不同。那些物件,只要集齐,天时一到按阵排布,自会发挥效用,而她,不仅难掌控,且能为还不够,若她在天时降临之刻,还不能承受重任,会破坏槐筠的计划,延长等待时间。

    仅仅是学和杀些中下层修士,很难再有提升。

    丹煦见他不说话,又道:“只是为了放在身边,教点东西玩儿,当作打发时间吗?师尊不是有此闲情逸致的人吧。”

    “当然不是。”槐筠道。

    她有更大的作用,为了等她,槐筠排布若久,天圣教便是特地为丹煦所创的炼金石。

    但他这么多年的压制,仍旧改变不了丹煦怜悯亲善的本性。

    而且她越是长大,越是难缠的程度,也超出的槐筠的估量:“你的问题太多了。”

    丹煦得寸进尺:“对!因为我不懂!”

    槐筠摇头道:“从狐狸洞中回来之后,你的变化有目共睹,过于急躁,会暴露自身想掩藏的东西,会让我无法信任你,还有就是会自乱阵脚。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你还太浅薄。”

    此时的丹煦,要说心里不慌,那是假的。

    果然,自己所有的举动都骗不了槐筠,在他面前,自己真的是太浅薄了。

    槐筠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跪在自己脚边。

    他喜欢这种视角,他优雅的高高在上,而脚边的人,显得卑微又愚蠢。

    他捏起丹煦的下巴,与她对视道:“你怕什么?我不会害你。”

    “我……没有。”

    他道:“那你为什么要急于脱离我的掌控?想要离开天圣教吗?”

    “没有。”

    “说谎。”槐筠道:“你羡慕淮秋?”

    “……”

    槐筠笑了笑:“哦,不说话。果然,你喜欢淮秋。喜欢淮秋的什么,风景?吃的?还是……人?”

    丹煦还是那样看着槐筠,她从小就这样,遇到不想说的事情,就如此,眼神不逃避,但绝不会回答。

    “不喜欢陆枫吗?”槐筠放开了丹煦,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陆枫。你看扶桑宫后整片的枫叶林,到了秋天,枫红似火,和你天生所带的火能十分相配。”

    丹煦不懂为何槐筠会对他说这个,她想离开天圣教,与天圣教在哪儿没关系。就算天圣教位处仙界瑶池,对她而言都是地狱。

    “你恨我?”槐筠道:“你的眼中的恨隐藏的很好,要不是自小养你长大,我也看不出来。”

    他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你恨我什么?”

    丹煦心中嗤笑:你自己不知道吗?恨你专横跋扈,恨你杀人如麻,恨你把我困在这地狱之中。

    “恨我教你杀人吗?”槐筠道:“你怜悯那些被你杀害的人吗?”

    他今日对丹煦说的话,已经超过了他以往十天说话的总量了。

    他将杀人,当作给丹煦的历练,他要磨平丹煦的善,让她麻木,让她按部就班,放弃思考。

    毕竟在他眼中,世人为蝼蚁。

    槐筠道:“你不是说想要帮我,想与我并肩吗?还说你的忠心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告诉你,等有一天,你不再对你所杀的人感到怜悯之时,你舍弃了良心之时,才有资格与我并肩,为我肝脑涂地。”

    “没了?”丹煦低着头,从槐筠的视角,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还想听什么?”

    丹煦语气转为轻快:“多谢师尊教诲,弟子记在心里了。我不会离开天圣教,我不恨师尊。神君的事情,我不会再追究。”

    随即,她话锋一转:“不过,神君应是忙于传教和管理教中事务,疏于陆枫城中的管制了,我到了淮秋城,便觉得城中十分繁华,大小事务也有专人管制,咱们陆枫景色这么美,应当不输他们才是。”

    丹煦对着槐筠叩了叩头:“既然教中的事务,我帮不上忙,城内的诸事,我想学着看看,我在漠西壑时因治理疫病经常于百姓们打交道,上手应该不是很难的。”

    “陆枫城,需要有完整的律法约束,清廉的官员治理,百姓安居乐业,才能为圣教的扩张做基石。”丹煦道:“就像漠西壑一样,不过漠西壑更大些,由皇家治理。陆枫也应该这样,淮秋之所以能成为中原最大的势力,城中的繁荣功不可没。”

    槐筠闭目像在思考,在漠西壑,丹煦表示自己要帮助生病的百姓时,槐筠是同意了的。

    半晌,他睁眼道:“你果然是喜欢这些的。”

    在漠西壑时,他也说过:看来,你很喜欢这样。

    丹煦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丹煦喜欢着手民生、法制之事。

    “或许如此吧。”丹煦道。

    “可以,但触及教中事时,要先与我说明。”槐筠道。

    丹煦拜谢道:“是,弟子分得清界限,绝不越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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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高过顶,却偏偏看上了你】多年之后,扶桑宫的主位上,丹煦睥睨座下,狂傲的眼神在掠过那一抹深色道影时,透出了一丝黯然,随即合目再启后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的神伤。而那个曾几何时的小道士,握着手中竹笛,摩挲着笛上圆圆的丹煦二字,只在一夕青丝成雪。非修仙,具体就是女主成长卧底复仇的故事,但本质是个非常甜美的爱情故事。我真是简介无能改了太多次了。男女主1V1,不存在玛丽苏后宫NTR。稳定日更,希望点进来的大大们,可以耐心看下去。唯玉归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玉归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玉归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