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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全文阅读

作者:提线风筝     剑走偏锋txt下载     剑走偏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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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上签

    修仙一说由来已久,练气结丹、御剑乘风,修那长生之术,舍掉凡胎**,自此逍遥天地之间,无灾无疾,真的是快活自在。

    因此上至俗世皇帝,下到市井小民,世人多有求仙志向,然而仙踪缥缈,捉摸不定,非是有仙缘者不得见。

    可这缘之一字,最是虚幻。

    若是无缘,管你权倾天下家财万贯,终其一生也不得见仙缘。

    但若是福缘深厚,即便是路边乞儿,也有可能成仙问道。

    元夕节,中州凤安城中。

    一行余晖洒落,石板铺就的街道泛起粼粼光芒。夜幕将至,整个凤安城中却是热闹非凡。

    道路两旁茶楼、酒肆、客栈林立。前方的空地上商贩张罗着各式的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街中行人川流不息,配着鎏金鞍饰的高头大马拉着豪奢的马车扬长而过,朝着湖西烟花柳巷之地聚集而去。

    街道一头的石桥上大摇大摆走来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白色纹绣直裾,腰中玉带上还插着一纸折扇。

    不多时少年已步入街中,虽是初春时节,手中却已摇起了纸扇,招摇过市地穿行在大街之上,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时而有行人驻足看上一眼,见这少年似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是哪家的公子哥。

    走过一家包子铺,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少年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引着他回头看了看那刚出笼的肉包,凑到近前说道:“许大娘,给我来四个包子。”

    许大娘见生意上门,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急忙用荷叶包好了送到少年手中。

    看到那少年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惊诧地说道:“哟,这不是小陆儿,你这是拣了金元宝,转了财运了?”

    少年并不回答,只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后伸手朝着自己身上摸去。

    摸了半晌,抓出了两枚铜板,讪讪一笑说道:“出门有些急,忘了带些银子,差你六个铜板改天补上。”

    说罢,不等许大娘反应,已经将那几个包子夺在了手中。

    许大娘脸色一变,嗔怒说道:“怎么是六个铜板,前些日子你还赊了半笼包子,这就忘了?”

    少年狡黠一笑,扭头朝着人群中跑去。口中不忘喊道:“改天一定给你补上。”

    许大娘追了一步,作势欲打,倒没有真的动怒。

    少年名叫陆鸣飞,哪里是什么纨绔公子,不过是凤安城中的市井小民罢了,从小无父无母,也没念过几年书,好在天生机灵,能说会道,倒也混了个不错的人缘。

    街坊邻里可怜他孑然一人,孤苦伶仃,时而便会救济一下,这般吃着百家饭长大成人,养成了一副乐天开朗的性格。

    三两口吃下一个包子,一路小跑,陆鸣飞已经来到了浴凤湖边。

    每逢元夕,浴凤湖畔便是一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的景象。

    家境不错

    的人家,都会向湖中投放各式各样的花灯。一时间,将整个湖面上映衬的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花灯虽小,但大多都是货真价实的工艺品,造价不菲,寓意着财运亨通,安康长寿,美丽青春。

    相传,越是精美的花灯,所许愿望就会越发灵验。

    陆鸣飞四周打量了一阵,就见湖边两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将一只刚刚点燃的五色并蒂采莲灯放入湖中。

    虽非真金白银所制,但那莲花灯同样精美非凡,上面点缀着五色彩石,被火光一照灿烂夺目。

    莲花灯朝着湖心缓缓飘去,二女脸上露出满足之色,急忙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下愿望,虔诚无比。

    可再一睁眼,湖中的莲花灯不翼而飞,疑惑地朝着四周打量一阵,正看见不远处陆鸣飞拿着一根竹竿将那花灯从湖中挑了出来。

    脸色挂着狡黠的笑意,一把取下花灯上的五色彩石,又将花灯随手抛到了岸边,对身后两人跳着脚大骂置若罔闻,转眼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不多时,陆鸣飞从湖西大街的十字口出钻出头来,左顾右盼一阵,像是在找寻什么。

    身后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转身看去,一名身形魁梧的少年正对着他咧嘴笑着。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那少年名叫曲小天,一张国字脸,相貌敦厚,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寻常布衣。

    但凡有约定,向来都是陆鸣飞先到,这次换成曲小天等候,不免有些纳闷。

    陆鸣飞手中亮出一串五彩石编成的手串,在曲小天面前比划了一下,得意地说道:“我是给杏儿姐张罗一份见面礼,所以耽搁了一会。”

    二人年龄相仿,都是凤安城中的穷苦少年,从小一同长大,家境相同,相比起来,只是曲小天家中多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娘。

    曲小天生性木讷了些,这才留意到陆鸣飞今日换了一身光鲜的行头,诧异地伸出手在对方的身上摸了一把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锦袍?料子摸着真是舒服。”

    陆鸣飞不由地直了直腰杆,得意地说道:“中午和王员外家的公子玩簸钱,他哪是我的对手,输了些铜板之后仍不服气,非要再比几局,结果把这一身行头也输给我了。”

    曲小天嘿嘿一笑,身手来抓陆鸣飞。

    “这么好的衣服,我还没穿过,你脱下来借我穿穿。”

    陆鸣飞哪里愿意,闪身躲开了曲小天,笑着说道:“你个头太大,穿着也不合适,等改天我帮你再弄一身便是。”

    两人一追一逃,穿梭于闹市之中,朝着湖西邀月楼跑去。

    路边摆着一张短桌,桌上摆放着签筒、龟壳等物事,桌边竖着一张幌子,上书“贾半仙”三个大字。

    桌前一名小道士,猫着腰,将脑袋藏在桌子下面,偷偷地啃着一只鸡腿。

    陆鸣飞跑的太快,险些将那卦摊撞翻,好在他身形还算敏捷,及时地撒住了脚,

    稳住卦摊。

    随口说了一声抱歉,正要离去,身后那小道士见他衣着光鲜,急忙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正襟危坐于桌前,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却将粘在下颚的三缕胡须抹掉了一缕,犹然未觉。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借一步说话。”

    陆鸣飞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道士问道:“你是在叫我么?有什么事?”

    那道士沉吟一阵说道:“我观你印堂发黑,目光无神,唇裂舌焦,元神涣散,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陆鸣飞原本心情不错,被道士这么一说,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哪有什么好脸色。

    冷眼看了卦摊一眼说道:“放屁!小爷我这辈子顺风顺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灾祸。贾半仙?怕是这半个神仙都是假的!”

    曲小天也到了陆鸣飞身边,他倒是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陆鸣飞说道:“我听娘说过,这世上真有神仙,宁可信其有啊,还是小心点好。”

    陆鸣飞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么说只是为了骗些银钱而已。”

    小道士也不动怒,淡然一笑,随后指了指身前的一只签筒说道:“公子若是不信,不妨抽上一支签以辩吉凶。”

    陆鸣飞随手拿起那签筒看了看,里面装着近百支竹签,有上签也有下签。

    接着又将签筒放回了原处,并未打算抽取。

    小道士将签筒胡乱摇了一阵,随后摆放桌前说道:“公子尽管抽便是,抽签分文不取,若是公子抽中上签,二位转身便走。若是抽了下签,不妨听上贫道一言,也可帮公子趋避吉凶。”

    陆鸣飞本无太大兴趣,但听道士一说,多少有些不信邪,便准备伸手去抽。

    却见那小道士抬头看天,口中说道:“乌云盖月,果然是大凶之兆啊。”

    二人好奇地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正见一轮皎月没入一片乌云之中。

    陆鸣飞喃喃说道:“狗屁的大凶之兆,抽个签跟天上的月亮又有什么关系。”

    趁此机会,小道士大袖一掩,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桌上签筒揽入怀中,随后又将另外一支签筒放在了桌面。

    他这一招也不知演练过多少次,娴熟无比一气呵成,手段粗劣却是屡试不爽。

    陆鸣飞并未察觉到对方的手脚,转过头来拿起签筒随手摇晃一阵,接着将一支竹签抽了出来。

    瞅了一眼,面露喜色,随手又丢到了道士身前,转身便走。

    “我都说了,哪里来的凶兆。”

    小道士看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疑惑。

    签筒本已做过手脚,里面七十二支签均为下签,桌上扔着的那支竹签,竟是一支上上签。

    小道士还是不信,将签筒又数了一遍,七十二只下签一支不少,而桌上那支上上签实在不知是从何处而来。或许之前做手脚时不慎落入了签筒之中,恰巧又被陆悠然抽了出来。

第二章 邀月楼

    邀月楼位于浴凤湖湖畔,乃是凤安城中最大的青楼。

    楼中十二花魁个个天姿国色却又风韵不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

    凤安繁华,每日南来北往之人数不胜数,慕名而来的客商纨绔,文人骚客络绎不绝。

    不惜一掷千金与当红花魁秉烛夜话之人数不胜数。

    正因如此,也让邀月楼成为了凤安城中不折不扣的销金窟。

    正值元夕节,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邀月楼前早已被各式马车挤的水泄不通,喊声、嘈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忽闻一声嘶鸣,两匹黑色高头大马拉着一架大果紫檀豪华马车分开人群,停在了邀月楼前。

    年过六旬的车夫拉开车厢,一名身着湛蓝锦袍的年轻公子缓缓从马车之中走下。

    一侧不知哪里来的顽童,点燃了一只爆竹,朝着这边扔了过来。

    锦袍公子一步刚从车上迈下,却听一声巨响,尚未来得及吃惊,两匹黑马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双足前踏。

    原本停稳的马车又被拉动,锦袍公子一个踉跄便要朝前跌去。便在此时,那车夫老者不经意地伸手一拂,正拦在那两匹黑马之前。

    黑马虽嘶鸣不止,但被老者一拦却难再寸进半步,这一举动看似轻描淡写,却带着十足的力道,只是老者动作太过随意,混乱的人群之中并无人留意到罢了。

    少年稳住身形跃下马车,一主一仆便朝着邀月楼中走去。

    大厅之四处都是莺声燕语,高高的楼中横着一根巨大云顶檀木大梁,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四周皆为水晶玉璧,挂满珍珠幕帘。

    二人不为所动,只是吩咐迎到身边的一名鸨娘,要了一间雅间。

    房中,锦袍公子兴致盎然地注视着窗外,自言自语说道:“都说凤安繁华,今日初见果然如此,即使与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古伯,满大街的客栈不住,为何我们要住在这青楼之中?”

    名叫古伯的车夫看了看房门外,小声说道:“夫人密信之中约定地点便是这邀月楼中,老奴也只是按吩咐办事,不过话说起来,越是在这闹市之中,越不容易引人注目。夫人向来行事谨慎,此举自然有夫人的道理。”

    锦袍公子脸上露出好奇神色说道:“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古伯躬身说道:“我只是下人,这些话不便多说,少爷见了夫人自会知晓。”

    锦袍公子轻叹一声,不再追问,自顾自说道:“既然距约定时间早了些时日,我们便在此处游玩两日好了。一路舟车劳顿也有些饿了,先叫些酒菜填填肚子再说。”

    一边说着,一只精美的钱袋已经拿在手中,锦袍公子取出一锭金子放在一旁,又在钱袋中拿出了一枚葡萄大小的圆润珠子把玩了起来。

    古伯见状神色一紧,急忙提醒道:“少爷这隐元珠可是你夜家家传宝物,务必小心收藏,切莫不慎遗失。”

    锦袍公子将那珠子拿在眼前又看了看,略有不屑地说道:“小小一颗珠子,能是什么宝贝,家中流传数代却也没人能参透其中玄机,在我看来不过与寻常石子无异,能有什么大用。”

    古伯见状有些无奈,轻声说道:“越是通天秘宝往往越会暗藏无尽玄机,相信以少爷过人天资,假以时日必能看破其中玄妙,还是妥善保管为好。”

    锦袍公子将信将疑,又把珠子又放回袋中,古伯看了看外面说道:“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接头人的消息,少爷用了饭菜就在房中休息,莫要外出随意走动,如今特殊时刻还是谨慎为妙。”

    锦袍公子应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如今已过筑基七品,这满市井的凡夫俗子难不成还能对我有何威胁不成。”

    古伯摇了摇头,叹声说道:“少爷仙根已成不假,自然无需将寻常人放在眼中,但若是真遇上些身怀修为之人,以少爷如今的境界还是低微了些。”

    锦袍公子心中多有不服,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修行之人,古伯你多虑了。”

    陆鸣飞、曲小天二人一路来到了邀月楼前,朝着那热闹非凡的大厅中瞥了一眼,露出流连之色,并未打算进入,而是朝着后门走去。

    转头之际,曲小天一眼看到了停在门口那豪华马车前的两匹黑色骏马,口中不由地一阵啧啧称道。

    “这两匹马毛色黝黑发亮,都是罕有的上等良驹,凤安城中少有这样神俊的马匹,这马车怕是北地的豪商远道而来。”

    曲小天这一生也无太多爱好,就是对马匹情有独钟,眼力颇为独到,一眼便看出两匹黑马不凡。

    陆鸣飞生怕曲小天赖在马车前不走,一把拉着他朝着后巷中走去。

    “等你来日做了大将军,我弄一匹比这强出百倍的马儿给你当坐骑。”

    “我要那种背生双翅,日行万里的!”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了邀月楼的后门,与楼前的朱红漆大门和炫目灯火相比,这里明显昏暗了许多,只有一扇不算太高的小门,灯火寂寥。

    陆鸣飞双指放于口中,学了几声鸟叫,惟妙惟肖。

    不过多时,小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着侍女服饰的少女踮着脚尖走了出来,生怕发出些响声。

    少女身材不高,相貌清秀,圆圆脸颊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见到二

    人,少女脸上露出欣喜神色,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包用手帕包裹着的糕点放在陆鸣飞的手中。

    “这些是昨天一个客人剩下的,都是锦德铺师傅做的,我在旁偷偷瞧了,动都没有动过,便悄悄收了起来。”

    陆鸣飞将糕点放入口中一块,连连点头。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了剩下的几个包子,两个给了曲小天,另一个则塞到了少女手中。

    “快吃吧,许大娘做的包子。锦德铺算什么,等我有了银子,带杏儿姐去金戈楼吃上一顿,不对,我们天天就在金戈楼吃了。”

    凤安城中最出名的酒楼,一道菜顶的上寻常人几个月的开销,只有达官贵族能够涉足。

    金戈楼便在邀月楼对面,咫尺的距离,但在少女心中好似登天。

    听到陆鸣飞的承诺,少女还是发自内心地甜甜一笑。

    三个人蹲在墙角有说有笑,手中的包子和糕点越发美味,应该不会比金戈楼的菜肴差了多少。

    少女名叫姚杏儿,与两人都是一条巷子长大,父亲早年疾病缠身赊下了一笔银子,过世之后,姚杏儿便被债主卖到了邀月楼当了丫鬟。

    姚杏儿忽地瞅见陆鸣飞身上长袍,细细看了几眼说道:“鸣飞你哪里弄来的衣裳,真是漂亮,都说人靠衣装,依我看,你穿上这身可比青楼里那些公子哥顺眼多了。”

    陆鸣飞得意一笑,也未做解释,随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串五色石手串套在了姚杏儿手腕之上。

    姚杏儿面露惊喜,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爱不释手。

    “这东西不值钱,杏儿姐喜欢就好,等将来我娶杏儿姐过门再找匠人给你打一副上好的银首饰。”

    姚杏儿面露羞赧,小声说道:“姐的出身不好,将来给你当个丫鬟好了,等到了那一天,鸣飞一定能娶个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

    “我才不稀罕什么千金大小姐,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姚杏儿再不跟陆鸣飞贫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这会客人多了,我得赶紧回去忙了,一会被鸨妈发现了,可是要打人的。”

    陆鸣飞心中一阵难过,暗道迟早赚了银子帮姚杏儿赎身。

    姚杏儿转身刚要走,陆鸣飞忽地追了两步,又将她喊住。

    “正好今天穿了这一身行头,杏儿姐不如带我混进去见见世面。”

    姚杏儿一阵踌躇,禁不住陆鸣飞在耳旁软磨硬泡。

    “都说这邀月楼富丽堂皇比得上皇宫了,我也不曾见过,杏儿姐放心,我就进去瞅上几眼再溜出来就是了。”

    犹豫了半晌,姚杏儿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不过你进去可不能久留,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

第三章 盗衣

    陆鸣飞应了一声,跟着姚杏儿朝着后门走去。

    曲小天也要跟上,却被陆鸣飞拦了下来。

    “你这身行头也太过显眼了,若是被人发现是小,连累了杏儿姐就麻烦了。这后门就是清理些污秽垃圾所用,钥匙平时都是杏儿姐保管,若是我们露了马脚,让人知道从后门混入,自然会想到杏儿姐的身上。”

    曲小天心中不甘,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鸣飞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先在这等我,大不了我进去看上几眼出来再换你进去好了。”

    曲小天悻悻答应下来,蹲在角落目送着二人小心翼翼地朝着邀月楼中走去。

    跟着姚杏儿的脚步,七拐八拐很快便来到的前楼大厅。

    眼下的大厅早已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陆鸣飞再次摆出了那副公子哥的做派,手中摇着纸扇,目光四下打量,与大厅之中那些衣着光鲜,目光流连在姑娘婀娜身姿上的纨绔豪商一般无二。

    看着眼前莺莺燕燕,春色盎然的奢靡景象,陆鸣飞不由有些呆了,如同是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与自己所生活的小巷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不时有擦身而过的姑娘会对陆鸣飞抛来一个媚眼,令他不由地面红心跳,早已没有了一贯的洒脱自在。

    姚杏儿将陆鸣飞带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里虽然偏僻,但视野倒是不错,能看到一半的大厅,又能瞅到半面高台。

    “你在这里看看就好,可不要乱走,看好了就快点出去。”

    姚杏儿交代了一声便急匆匆地朝着大厅中走去,刚走没多远便被一名鸨妈遇到,急忙将她喊住问道:“杏儿你这是跑哪去了,那边来了个公子哥,出手阔绰,你快去帮忙伺候着,若是公子哥高兴,赏你一锭银元宝也说不定呢。”

    姚杏儿不敢怠慢,急忙朝着鸨妈所指的方向走去,正是之前那名锦袍公子已经来到了大厅之中,寻了一处雅座,与身边两名体态妖娆的女子说笑着,时不时轻啜一口杯中美酒。

    突然间厅内的灯火也变得幽暗起来,高台之上一阵焰火冲天,接着从天而降一位身着淡紫色薄纱衣裙的绝色女子。

    幽暗的光线之下,那女子怀抱一只琵琶款款走到台前。黛眉轻扫,红唇轻启,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仿佛还带着丝丝嘲讽。眼波一转,流露出的风情让人忘记一切。浅紫色的外袍包裹着洁白细腻的肌肤,她每走一步,都要露出细白水嫩的小腿。脚上的银铃也随着步伐轻轻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

    整间大厅之中陷入寂静之中,女子一只纤细的玉手缓缓抚在琵琶之上,一阵悠扬而又缥缈的琴声传出。又是一阵寂静过后,手指在那琴弦上翩跹起舞,崆的声音瞬间如同看得见的粼粼水波从台上倾洒而出,时而柔婉动人,时而铮铮铿铿。像是一道山泉潺潺淌来,又好似林间鸟雀嬉闹,渐渐琴音又由婉转变得刚毅,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慑着厅中所有人的心弦。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入缓慢慢停止,但那曲乐好像仍旧飘扬在四下,久久不散。

    常言犹抱琵琶半遮面,陆鸣飞只觉心中一阵愤愤,自己所站的位置的视线,正好被挡去了花魁另外半张俏脸,能瞧到的只剩那只琵琶。

    不由自主间,陆鸣飞已经从角落中走了出来,站在了大厅之内。

    姚杏儿正在锦袍公子身边斟酒,余光不经意瞅到陆鸣飞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台上,心中一阵惊慌,手中的酒壶拿捏不稳,酒洒在桌上,溅了锦袍公子一身。

    “哎呀!奴婢该死,公子勿怪!”

    不等对方反应,姚杏儿已不断躬身赔礼,满脸慌张无措。

    锦袍公子脸带笑意,和煦地看了姚杏儿一眼,轻声说道:“无妨,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惊慌。”

    显得格外从容大度,手上却是提聚了一道玄气,暗自朝姚杏儿膝间射去。

    姚杏儿哪里禁得住这些,只觉得腿上一阵剧痛传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好半晌才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却又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身边的两名女子仓皇地帮锦袍公子擦拭衣衫,不断说着好话。瞅空对姚杏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些退下,姚杏儿却是噤若寒蝉,呆立在原地不晓进退。

    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巧落入陆鸣飞眼中,只看那锦袍公子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便知他不是好人,虽不清楚对方如何下手,但也知道多半是他做的手脚。

    姚杏儿当众被人羞辱戏弄,陆鸣飞怎能善罢甘休,本打算上前为姚杏儿出气,走了两步,心中又冷静了下来。

    对方明显属奸诈之人,又哪来道理可讲,若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恐怕立时便会被邀月楼中的一群打手驱赶出去,姚杏儿也不免受到牵连,以后怕是在凤安城中再无立足之地。

    便在此时,台上一曲奏毕,那名花魁莲步轻移来到台边,嫣然一笑道:“这名小婢新来不久,手脚笨拙了些,小女子代她向公子赔罪了。”

    说着已从台上走了下来,手中多出一只银杯,敬了锦袍公子一杯。

    锦袍公依旧是一副和颜悦色,举起酒杯说道:“姑娘言重了,只是区区一件衣袍,既然脏了丢了便是。”

    二人眉来眼去,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难得与花魁如此近距离相对,大厅之中不少酸丁文人借着些许酒意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都想着能在佳人面前出一出风头。

    只是脑袋晃了半晌,憋出的不过只言片语,诗不似诗,对不像对。

    锦袍公子长身而起,有心卖弄下文采,凝视了花魁一眼念到:“娉婷冉冉步消愁,疑似月仙入凡楼。”

    正要再念,却忽地心生犹豫,不知后面几句该如何出口,不觉地斟酌起来。

    两句本是赞美之意,花魁笑意吟吟地看着锦袍公子,等着他的后面几句,哪知越是如此,锦袍公子心中越发紧张,一闪而逝的灵光再也捕捉不得。

    窘迫之际,陆鸣飞适时地走到锦袍公子身前,手摇纸扇。

    “除却浑身绫罗缎,方知其中好温柔。不知这两句接的如何?”

    陆鸣飞面带笑意说了一句,却是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原本颇有意境的两句诗,被他这般一接,竟成了一首歪诗,更是隐晦地点出了这些人表面斯文,内心不过是惦记着宽衣解带的那些猥琐心思。

    花魁脸上不由一红,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哥,嗔怒地瞪了陆鸣飞一眼,锦袍公子也有些不悦,正要说话,却见陆鸣飞赔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公子莫当真。”

    口中说着,脸上笑着,他的手上却是没有停着。

    不经意间,陆鸣飞一手捏着一把纸灰一般的粉末,另一手则是不断地扇着纸扇,看似不经意,却将那些飘散的粉末扇在了锦袍公子身上。

    粉末并非寻常之物,是以山药和叶璐草混合一起,炉火煮沸之后晒干,再搓成粉末。

    本是市井中流传的下作法子。

    无色无味,但沾到身上却会奇痒难耐。

    陆鸣飞生性顽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常随身携带,时不时捉弄一下他人,乐此不疲。

    果不其然,锦袍公子正要说话,却感觉身上一阵瘙痒,不由得坐立不安。

    身旁几名女子面露诧异,急忙询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不等锦袍公子说话,陆鸣飞在一旁附和道:“怕是逛青楼就这一身行头,平时舍不得换,生了虱子吧。”

    花魁也看出些许端倪,急忙将一旁的姚杏儿招呼过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厢房中伺候公子沐浴。”

    本与佳人相谈甚欢,锦袍公子尚有些意犹未尽,怎奈瘙痒难忍,只得朝着厢房之中跑去。

    陆鸣飞始料未及,原本只是打算捉弄一下对方,不想弄巧成拙竟是让姚杏儿伺候对方沐浴。

    生怕被那人占了便宜再生出事端,陆鸣飞心中难安,寻了个空子偷偷地跟了过去。

    厢房与大厅之中的酒客出出进进络绎不绝,也没人在意陆鸣飞,很快便尾随着姚杏儿来到了一处厢房。

    姚杏儿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打满了整整一桶热水,锦袍公子早已忍耐不住,脱了衣衫便钻入了浴桶之中。

    男女有别,姚杏儿见那公子白花花一片,急忙将脸侧到一旁,深深垂首,不敢抬眼。

    锦袍公子对姚杏儿之前鲁莽仍有些怀恨,见状更是不悦,冷哼一声说道:“本公子尚不介意,你倒是摆起了样子,莫不是嫌本公子的身子不堪入目,污了你的眼不成?”

    姚杏儿深感惶恐,躬身垂首答道:“小婢不敢!”

    锦袍公子不屑地看了姚杏儿一眼说道:“不过是青楼里一名任人采的贱婢,装什么清纯!”

    话语如刀,姚杏儿脸上一阵落寞,强忍着心中刺痛,正打算退到一旁,一转头却吓了一跳。

    也不知陆鸣飞什么时候已经猫到了外厢房之中。

    陆鸣飞已是满脸厉色,本已经消退了大半的怒意此时又燃了起来。

    竖了根手指示意姚杏儿禁声,陆鸣飞思索了片刻,目光正落在锦袍公子脱了下在一侧雕花衣架上的锦袍。

    “既然之前出的丑不够,一会就等着光屁股出去好了。”

    正好答应过曲小天给他也张罗一身行头,陆鸣飞暗道一声,趁对方视线被挡,一把将那锦袍扯了过来,随手卷在了一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陆鸣飞虽然穷苦一些,却并不会偷盗他人财物。不过对于这等刻薄之人,他可不会讲什么道理,更何况对方竟欺负到了姚杏儿的头上。

    抱了锦袍便朝着外面跑去,刚走几步却发现袍中卷着沉甸甸的一只钱袋。

    掏出一看,就见袋中躺着两只硕大的金元宝,陆鸣飞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坏事,转身又朝着厢房跑去。

第四章 珍珠粉

    此举过后,陆鸣飞隐隐有些后悔,但他却非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做了那便做了。

    很快来到厢房之中,见到姚杏儿不由分说拉着她便走。

    姚杏儿一张小脸憋的通红,想要询问缘由却又不敢出声,只是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跟着陆鸣飞的脚步。

    陆鸣飞心里清楚,若只是将衣物拿走捉弄一番本无大碍。

    哪料到衣物之中还有贵重财物,被人抓住少不了吃上官司,陆鸣飞可不想年纪轻轻便蹲进大牢,况且还要连累到姚杏儿身上。

    一路上也算顺利,两人不多时便从后门中跑了出来。

    曲小天见陆鸣飞出来,脸带兴奋,急忙迎了过来,正要询问却听陆鸣飞有些仓促地说道:“凤安城暂时怕是呆不了了,我们先出城去避避风头!”

    说完,不等满脸疑惑的曲小天反应,便朝着远处跑去,一路上尽拣一些昏暗偏僻的道路。

    一边跑着,陆鸣飞也将大致原委说了一番,无论曲小天或是姚杏儿本都是生性敦厚之人,闻言不免面带惊色,慌乱不定。

    三人一口气跑出了凤安城外,早已是气喘吁吁疲惫不堪,尤其是姚杏儿,汗水将双鬓打湿,胸口起伏不断,两脚沉重的怕是再挪不动半步。

    陆鸣飞本打算朝着官道上继续跑去,却被姚杏儿拦了下来。

    “即便要走,也该回家收拾些衣物细软,柜子里还有我给你们缝的两件新袍子,收了线脚就能穿了,这样丢下实在太可惜了。”

    陆鸣飞没打算回家,但毕竟都是姚杏儿一番心血也不好舍弃,犹豫了一阵,便朝着三人所住的城郊小巷跑去。

    凤安城四面环山,三人所住之处途经一段山路,夜色昏暗,坎坷难行。

    曲小天生来有几分蛮力,索性将姚杏儿背在身上,一路朝着家中走去。

    陆鸣飞所住的土坯房,门上没锁,也不需要锁。

    早已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烂的木板床和一副旧桌椅,加上一只大水缸,再无值钱的物事。

    进入房中,姚杏儿还在不断地大口喘着气。

    陆鸣飞借着机会将曲小天拉到了门外,在那绣着精美纹饰的钱袋中摸了一阵,取出了那两枚金元宝和些许散碎银子。

    随后将散碎的银子交到了曲小天的手中说道: “一世人两兄弟,平白得了这些金子原本应该各分一份,不过我打算等风头过了回来用这些给杏儿姐赎身。虽然是被卖到了青楼,鸨娘对她还算不错,我们这样一走了之也

    太不仗义,散碎银子你先拿着喝酒吧。”

    曲小天掂了掂手上的银子,咧开嘴笑了一声,随后又还到了陆鸣飞手中说道:“银子你先留着吧,等给杏儿姐赎了身再说,说不定那时候喝你的喜酒呢。”

    二人相交多年,无需客套,陆鸣飞便将那银子又拿了回来,正要放入钱袋之中,却觉得钱袋中另有它物。

    摸了一阵,抓出了一小块蛇形玉佩,色泽温润,晶莹剔透。接着,又从其中滚出了一只圆珠,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这玉佩看样子还不错,或许也能值些银子。”

    陆鸣飞的出身自然不会分辨玉器优劣,只是那枚玉佩即便是落在外行手中也能感觉到其精美不凡。

    一般暗自嘀咕着,又将那个珠子拿在了手中看了又看。

    “这东西我见过,就是凤安城中那些妇人们身上佩戴的珍珠,不过没有这粒个头大。”

    曲小天瞅了一眼那珠子解释了一声。

    陆鸣飞将那“珍珠”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说道:“看那人该是高门大族家的贵公子,这珍珠的个头倒也与他的身份匹配,不过可惜,这回便宜我们兄弟了。”

    又看了一眼曲小天说道:“你就别跟我们走了,毕竟家里还有人要照顾。”

    曲小天面露踌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取舍,原本打算和陆鸣飞共同进退,但家中老娘实在又有些放心不下。

    还是陆鸣飞性子果断,断然道:“就这样定吧,我们也不会离开太久,避过了风头就回来了。”

    姚杏儿见陆鸣飞和曲小天说完话回来,便起身朝自己家里走去,收拾包裹细软便准备离去。

    只是她毕竟一介女流,未经过风浪,此时难免有些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陆鸣飞看在眼中不免有些愧疚,又有一些担忧。

    想起曾听老先生说过,珍珠粉冲服便有明目除晕,凝神静气的功效,本就是滋补佳品。

    虽有些不舍,但想着能让姚杏儿服下,也不算糟践东西。

    索性将心一横,随手在墙角取来自己学字所用的一方砚台,朝着那枚“珍珠”便拍了下去。

    珠子看似圆润,没想到一拍之下直接化作一堆齑粉。

    隐元珠本是宝物,已被传承数百年,流传至锦袍少年这里终究化作了一堆残渣。

    若是对方见到陆鸣飞此等举动,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陆鸣飞又取来一根擀面杖,将那残渣细细研磨,随后放入一只瓷碗

    之中冲入清水搅拌均匀。

    正好姚杏儿从家中取来包裹,见陆鸣飞端着瓷碗来到面前。

    “杏儿姐,你把这碗水喝了。”

    姚杏儿淡淡一笑,心知陆鸣飞是担心她奔跑一路口干舌燥,这才准备了清水,急忙将瓷碗接了过来。

    刚放到嘴边,却不由地皱了皱眉。

    轻轻嗅了一阵,姚杏儿抬头看了看陆鸣飞不解地问道:“这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陆鸣飞将碗接了过来闻了闻,的确是有着一股难言的荤腥味道。

    一个寻常的市井少年又如何知道珍珠粉应该是何许味道,想了想又将瓷碗递了回去对姚杏儿说道:“味道是有些怪,不过都是好东西,我在里面加了珍珠粉的。”

    姚杏儿失声轻呼了一声,诧异地看着那碗清水。

    这方面她倒是比陆鸣飞多些见识,久在青楼的确见过不少姑娘平时会饮用珍珠粉以起到驻颜之效。

    虽未尝过,但她却知道都是些价格不菲的奢侈之物。

    心中虽然惊讶,姚杏儿哪舍得一口喝掉。

    犹豫了一阵,对着陆鸣飞说道:“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我喝不下去,还是你喝了吧。”

    陆鸣飞清楚对方多半是心中不舍,又推让了一阵,但姚杏儿始终不愿喝下,坚持要留给陆鸣飞。

    二人正在推搡之际,曲小天忽地破门而入,有些惊慌地说道:“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山脚那边亮着火把朝着这边来了,怕是那人追了过来。”

    陆鸣飞不由眉头一皱,他料想过对方会打听出姚杏儿的居所一路追来,但没想到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三人不由有些惊慌失措。

    陆鸣飞忽然看向自己的那张破木床,走到近前一把将床板掀起,对着姚杏儿说道:“杏儿姐,你快躲到这里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能出声,我这就去把人引开。”

    姚杏儿满脸的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那你们怎么办?”

    陆鸣飞急忙说道:“你别管我,这附近山路崎岖,我只管将他往难行的路上引去,对方肯定追不上我。你别犹豫,要是再慢一些,我们谁也跑不了了!”

    一咬牙,一跺脚,姚杏儿无奈钻入了床板之下,陆鸣飞匆忙将木床复原,随后便与曲小天朝着外面跑去。

    临出门前,瞅到桌上那一碗水,这会再顾不上推让,扔下不免浪费,陆鸣飞索性一口气灌入了腹中。

第五章 收徒

    一名樵夫佝偻着身子,背负着一大捆柴火,借着月色从山上而来。

    生活不易,为了每日能多喝上二两烧酒,不得不披星戴月多砍些柴。

    走的累了,樵夫来到山间一颗老槐树下,背靠着坐了下来,腰中取出一只红漆葫芦,呷了一口烧酒,深深吐出两口浊气,满脸畅快。

    歇了半柱香的功夫,樵夫正要起身,却见山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山中虽未见野兽出没,但夜半时分罕有人迹,也不知是什么人跑到了这里。

    樵夫不由地紧了紧手中的柴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一侧山中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人。

    前面那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宽大的布袍,头顶寸草未生,月光之下熠熠生辉。

    虽是个光头,却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多半只是有些脱发的毛病。

    身后一人长发长须半白,身着褐色长袍,看上去倒是有些城里开酒楼的掌柜风范。

    就听那光头没好气地说道:“赫老鬼,你跟我斗了三十年了,到头来还是分不出个胜负高低,你那些神通我早已能够破解,我这点道行自认也奈何不住你,依我看还是不要再比下去了,你早早回你西边的老家。若真是手痒,不妨出海找乾婆子比划,何必非要缠着我?”

    身后那人说道:“你莫不是心虚怕了?我千里迢迢远到中州,这次定要跟你分出个高下不可。败了你再去东海不迟。”

    光头有些无奈,大手一摊说道:“比了一天,来来回回你也就是那些本事,还比什么?”

    后者思索片刻说道:“既然神通分不出高下,不如你我收了神通,较量较量气力如何。”

    光头不由失笑,看了那人一眼说道:“你瞧你这副枯瘦身板,跟我比试力气,传出去怕是别人说我欺负你。”

    话虽这样说,光头猛地回身便朝那人腰上抱去,褐袍老者忽地后退一步,接住对方攻势,虽身材瘦削了些,却也有一股蛮力,竟是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光头闷哼一声,想要将对方抱起,但用尽力气双臂却被对方死死按住,难以奏效。

    他随即改变招式,腾出一手冷不丁一拳朝着对方脸上砸去。

    褐袍老者疏于防备之下被那一拳打重,但也不甘示弱,同样还了一拳正中光头眉心。

    光头再想出拳对方已有了防备,索性顺势薅住对方头发,用力地朝着一旁揪去。

    褐袍老者如法炮制也朝着光头头上抓去,一抓却是落空,对方头上干干净净哪里又摸的到东西。

    一不留神,又被光头一拳打来吃了些闷亏。

    褐袍老者哪肯善罢甘休,朝着下三路攻来,使出一招猴子偷桃,正中要害。

    光头惨叫一声,退到了一旁,二人怒目而视。

    不远处老槐树下的樵夫只当二人乃是凤安城中的商户,或是因生意上计较长短,如顽童一般扭打在一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两步上前出言劝解道:“二位老哥都一把年纪了,这又是何必呢。”

    光头愤愤说道:“你这人果然歹毒无比,出手净是些下流招式,按理说这次该是你输了。”

    褐袍老者不

    甘示弱说道:“可有你这种打法?揪着头发不放,凭什么算我输了,你若不服,我们再打过就是!”

    两人还要争辩,樵夫笑着调解道:“别动手,别动手,都是老胳膊老腿,这样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非要分出胜负,不如想些别的主意。”

    光头诧异地问了一句道:“能有什么主意?莫不是比试谁的头发长,个子高?”

    樵夫想了想说道:“二位倒不如比一比谁家子孙更有出息,一来也算个动力,二来分了高低又不伤和气。”

    此话一出,二人均是愣了一阵。

    光头名叫花九年,褐袍人名叫赫惊天,虽是一把年纪,但彼此清楚对方哪里来的子嗣。

    花九年想了想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赫老鬼,你可敢与我在传人上比试比试,分个输赢?”

    赫惊天有些疑惑地问道:“我门下倒是有几名弟子,你向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来的传人?”

    花九年笑了笑说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依我看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也没什么了不起,我本就有收徒之意,你给我三年时间,我收上一名传人,到时在和你分个高下如何?”

    赫惊天冷哼一声说道:“若真要比试,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不如你我这就去凤安城中,随意各挑选一名弟子,三年后分个胜负。至于弟子资质如何便听天由命,如何?”

    花九年也是爽快之人,当即说了一声好,便应了下来。

    樵夫听着二人对话一头雾水,但本意也是劝解,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多说。

    正要朝凤安城而去,却见一旁樵夫歇息的那颗老槐树上落了一只老鸦,嘎嘎乱叫,像是嘲笑二人一般。

    花九年心中不悦皱了皱眉,随意瞥了一眼,大手一挥朝着那老槐树拍出一掌。

    平地起惊雷,一声闷响过后,老槐树轰然倒塌,竟化成一道灰烬,树后的山岩之上,留着一只巨大的掌印,深陷岩壁之中,四周寸寸碎裂。

    樵夫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颗老槐树的遗骸,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掌隔空击断大树已属匪夷所思之举,直接将百年老树化为灰烬,着实令他丢了魂一般,如同置身梦中。

    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那二人踪影,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崎岖山路。

    陆鸣飞喝下那一碗清水,只觉得小腹之中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些疼痛。

    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逃命要紧,转眼间便与曲小天跑到了巷口。

    看了一眼那远处火光,尚有数十丈距离,陆鸣飞心下稍安,指着山上一道崎岖小路说道:“走这条路,他定然追不上来。”

    曲小天也不犹豫,扭头就跟陆鸣飞朝着那崎岖小道跑去。

    两人跑了盏茶的功夫,估摸着该将对方甩脱,减缓了些速度,正打稍作歇息看看情况,身后却传来阵阵风声作响。

    回头看去,二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就见身后火光闪现,一道人影疾速靠近,似是御风而来一般。

    “真是阴魂不散!”

    陆鸣飞暗自骂了一句,转头要跑,曲小天停下脚步说道:“那人追的太快,你先走吧,我挡他一阵。”

    陆鸣飞心中焦急,想要

    阻拦曲小天,但对方已经朝着那人方向跑去。

    果然是那锦袍公子已经追到了近前,看到对方只是一人,陆鸣飞这才不由得放下心来。

    曲小天气力过人他最为了解,若是面对寻常的地痞流氓,一人撂倒三四个不在话下。

    转眼间,曲小天已到对方身前,二话不说举拳便打。

    谁知对方面对曲小天的攻击竟是毫不在意,不闪不避,轻描淡写便将那重重一拳挡了下来。

    随后,手中不知从何处多出一柄匕首,快似闪电一般没入曲小天小腹之中。

    一声惨叫传来,曲小天便这般毫无反抗地委顿倒地,随后朝着山坡下滑落而去。

    锦袍公子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朝着陆鸣飞这边走来。

    这一变故来的太过突然,陆鸣飞惊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早已忘了逃跑。

    下一刻,他双目之中已燃起熊熊怒火,愤怒地朝着锦袍公子扑来。

    “我跟你拼了!”

    曲小天的死,令他瞬间失去了理智,现在脑子里剩下的只有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

    下一刻二人已经相距咫尺,锦袍公子面色如常,一只手轻轻一拂,看似随意,却将陆鸣飞重重地击飞出去。

    “我的钱袋呢?老实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锦袍公子平淡地说了一句,双目如刀地看着陆鸣飞,如同看着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一般。

    陆鸣飞搞不懂对方为何看似寻常无比,却有如此的力道,但他却并未有任何妥协服输的念头。

    锦袍公子来到近前一手朝着陆鸣飞的咽喉抓去,陆鸣飞急忙伸出双手来拦。

    尽管两只手用尽了全力,却依旧无法阻拦对方单手之力,眼看便要被锦袍公子提起,陆鸣飞双手之中忽地生出一股热流,似是凭空多出了一股气力。

    同时,锦袍公子只觉一阵虚弱,体内的玄气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抽离,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陆鸣飞一拳朝着自己打来。

    这一拳劲道十足,直接将锦袍公子打的倒飞出去,陆鸣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如此大力,此时又哪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见对方倒地,他满心怒火地扑了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打的对方惨叫连连。

    之所以能够反客为主,正是因为那颗隐元珠起了功效。

    只是这些陆鸣飞又哪里清楚。

    几百年来,那颗宝珠流传数代,其中玄机原本并不复杂,只是将其当做一枚丹药吞服便可。

    只是那隐元珠的主人虽留下了宝物,却未说明,历代后人均将其当做圣物供奉流传,又有谁能如同陆鸣飞一般将其随意碾碎冲服。

    锦袍公子辛苦修炼出来的一股仙气,便因为隐元珠的神效,被陆鸣飞吸入了自己的气海之中,瞬间变得虚弱无比,面对对方的殴打竟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不远处,花九年和赫惊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二人身边。

    花九年看见正在厮打的二人笑了笑说道:“这倒巧了,本是三个少年打架,现在剩了两个,你我正好各挑一个。”

    说着,他手中一弹,一道暗光射出,转眼间将二人笼罩其中。

第六章 资质

    陆鸣飞打的正起劲,忽地感觉一丝怪力袭来,自己便如同陷入泥沼之中,又有无数藤蔓将身体牢牢缠住,竟生不起半点力气。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花九年眼疾手快先一步冲到陆鸣飞身边,一把将他抄在了怀中。

    “我就要这个了,另一个归你!”

    两名少年年龄相仿,一时间也难以查探二人的资质如何,但毕竟是一个打人一个挨揍,花九年可不愿吃亏,先一步将陆鸣飞抢到了手中。

    赫惊天自然也看中了陆鸣飞,怎奈秃子下手更早,无奈之下,虚空探手一抓,将地上的锦袍公子吸到了自己的手中。

    陆鸣飞身上一轻,束缚全无,挣扎着又要朝着锦袍公子打来,却被花九年牢牢地按在手下。

    花九年与陆鸣飞初一接触,便察觉到他体内竟有着一股仙气上下涌动,虽不算强,但凡夫俗子又哪里来的这些。

    赫惊天也一手搭上了锦袍公子的脉门,略一探查,发觉对方竟身怀修为,且资质不俗。

    二人均感觉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各怀心思。

    赫惊天急忙将锦袍公子护在身后,生怕被花九年看出端倪,急忙说道:“既然如此,你我就再等上三年一决胜负好了。”

    说罢,瞬间化作一团黑影,连同那锦袍公子一同消散不见。

    花九年生怕对方反悔,一把将陆鸣飞揽入怀中,纵身一跃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陆鸣飞只觉一阵飘飘荡荡,如腾云驾雾一般,吓的他脸色发白,还未来得及呼喊,便已落在了一处山头之上。

    一旁,花九年正摸着自己的大光头,色眯眯地打量着陆鸣飞,像是在看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不怀好意。

    “你是什么人?把我弄到这里干嘛?”

    陆鸣飞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双手护在身前。

    花九年大咧咧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子莫怕,我可没有恶意,遇上我你算是撞大运了。”

    陆鸣飞眼中依旧有着戒备之色,疑惑地问道:“你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先跟我说你是什么人。”

    花九年地位何等尊崇,想不到对方一个凡人,对他却没有半点的客气,既有些气恼,却又感觉有些新奇。

    他冷哼一声,随后摆出一副高人姿态,对着陆鸣飞说道:“你可听说过八大真仙?”

    陆鸣飞摇了摇头说道:“什么真仙,没听说过。”

    花九年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你们这等凡夫俗子没听说过也不足为奇,总之老夫我就是神仙,我来问你,你可愿意跟我修习仙法?”

    “修仙?”

    陆鸣飞愣了一下,随后问道:“都有什么用?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么?”

    花九年不屑地说道:“长生不老是那些道门牛鼻子的说法,一辈子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最终修的长生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我道讲求的是逍遥自在,快意恩仇,天下河山几万里,纵横来去岂不快哉。至于什么飞天遁地又算的上什么?方才你不是才体验过么?”

    陆鸣飞看了看脚下的悬崖万丈,转眼功夫自己已经到了这山头之上,看来这大光头还

    真是有些本事。

    “能长头发么?”

    “这......”

    花九年语塞。

    陆鸣飞忽地想起曲小天惨死于锦袍公子之手,跌落山脚之下,急忙又追问道:“先生,你既然自称神仙,又通天本领,不知道有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花九年笑了笑说道:“若是换做别的修仙之人未必能有,但遇上老夫,还真就有这一手本事。找上我你算是找对人了,你莫不是要我救救你之前那名同伴?”

    陆鸣飞心中惊喜无比,急忙说道:“正是!只要先生能救救我兄弟,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就是。”

    陆鸣飞心里清楚,大光头深更半夜将自己掳到这山头之上,可不是为了当着自己吹嘘几句,定然是有事相求。

    花九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好说好说,只要你拜我为师,一心一意跟我修习仙法,那我答应你便是。”

    陆鸣飞想都不想扑通跪倒,对着花九年连磕了几个响头。

    “师傅在上,弟子陆鸣飞给您磕头了。”

    随后站起身来,一拉花九年的一袖说道:“别等了,我们现在就走,再呆一会我那兄弟可死凉了。”

    花九年摆摆手说道:“不用着急,就是过了三日,我也能将他救回来,既然为师答应你了,便一定做到,你且放心好了。”

    随后一只大手伸出,正按在陆鸣飞的头顶之上。

    “先看看你的资质究竟如何。”

    之前便察觉到陆鸣飞体内有一股仙气,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想来资质并不会差。

    谁知这一探查,花九年却是吓了一跳。

    修习仙法资质之上自然有高低之分,若是将其分为九等,花九年自认哪怕陆鸣飞仅有三等的资质,只需三年时间调教,他也有信心将陆鸣飞脱胎换骨,打造成年轻一辈惊才绝艳之人。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名看似聪明伶俐的少年,资质不足一等,竟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废柴。

    准确的说,怕是连废柴都不如。

    花九年生怕自己搞错,又在陆鸣飞的丹田气海细细探查,许久后他缓缓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可惜了,真是没有缘分啊。”

    他暗自叹息着,陆鸣飞却是一脸茫然。

    对于陆鸣飞的资质来说,实属万中无一。

    也并非说他一无是处,若是论起丹田气海先天容量,他倒是比常人强了不少,可惜的是他的资质实在是差的出奇,甚至无法筑基。

    就好比是一口巨大的水缸,虽然容量奇大,但水缸口却被盖子封死,很难容水灌入进来。

    “坏了,坏了,这下老夫真是要输给那赫老鬼了。”

    花九年暗自跺脚不断地嘀咕着,忽然脑中转念一想,之前二人各抢走一人,赫惊天也只顾自己,哪里留意到这边的陆鸣飞。

    左右答应了陆鸣飞要去救下跌落山崖的那名少年,不如便将那少年收为弟子,三年之后,赫惊天自然也分辨不出。

    正琢磨着,花九年只觉脚下一阵仙气缥缈,附身一看,正见一名白袍老者

    于山间御气飞行。

    细细一看竟还是熟人,花九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苍微老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花九年发出一阵浑厚低沉的喊声,那白袍老者闻言浑身一阵,有些仓皇地循声朝着这边看来。

    转眼间,那老者已经落在了山头之上,见到花九年与一名少年站于山中不由有些惶恐。

    “苍微不知花大仙在此,恕罪,恕罪。”

    被称为苍微的老道上前行了一礼,神情举止恭敬无比。

    花九年看了一眼苍微说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竟也踏入凝神境界,不错啊,怕是再过几年也不将老夫放在眼里了吧。”

    苍微脸色一苦说道:“大仙说笑了,苍微这点微末道行哪敢与大仙相比,再说了,当年大仙出手相助,帮我燕灵山躲过大劫,苍微铭感于心,大恩大德怎敢相忘。”

    花九年面露得意说道:“这就好,如今我便有事相托,不知你可愿意帮忙啊?”

    苍微惶恐万分地说道:“大仙吩咐便是,苍微无不从命。”

    花九年指了指身边的陆鸣飞说道:“这位是我新收的传人,如今我有事在身,无法照料,想托付你帮忙照看三年,暂时记在你燕灵山门下,三年之后我再将他接走便是。”

    花九年打的便是这个主意,若是将曲小天救回,身边跟着两名弟子,将来赫惊天难免生疑。有心放任陆鸣飞不管,但毕竟之前也行过师徒之礼,严格来说他实实在在是此生收的第一个徒弟,自己这个做师傅的也不能太过薄情。

    将他托付给这位苍微老道,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苍微深深吐出一口气,原本以为以花九年的能耐,所托付之事必是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之事,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照顾一名少年。

    心中一松,急忙说道:“这个好说,大仙且放心就是,我定将大仙的高徒当做我燕灵山的上宾对待,绝不会有半点怠慢。”

    花九年摆了摆手说道:“这倒不必,你不如便将他当做名下弟子,正常照料便可。对外人切莫肆意宣扬。”

    苍微满脸的惶恐 ,急忙说道:“万万不可,这位小友即是大仙的弟子,又岂可与我师徒相称,若是非要有个名分,那便与我师兄弟相称好了,小道本就是晚辈,能如此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花九年懒得计较这些,无所谓地说道:“随你吧,怎样都行,只是莫让别人知道他是我的弟子就好。”

    安排完毕,花九年转身欲走,陆鸣飞也不知道大光头为何会突然变卦,真以为遇上了什么着急的事情,上前揪住他的衣角说道:“师傅,我那兄弟?”

    花九年拍了拍陆鸣飞的肩头说道:“你放心吧,我这就去救他。”

    随后大手又按在陆鸣飞的丹田之处,一股强劲的玄气注入他的体内,将陆鸣飞本就开阔的丹田又扩充了数倍。

    此举虽无法助他筑基修行,但有他这一股玄气在,倒也能起到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之功效。

    淡淡叹了一声说道:“你我师徒怕是有缘无分啊。”

    说完之后,花九年再不迟疑,转身踏出山头,御风而去。

第七章 潜龙

    山野中也不知哪里跑来几只野猫,嗷嗷地叫个不停。

    尚未入春,叫声之中已满含春意,在这夜半时分格外的刺耳,让人闻之不免心烦意乱。

    姚杏儿躺在床板之下已经呆了足足一个时辰,心里却是火急火燎,忐忑难安,时间也显得格外的漫长。

    从始至终,没有听到过半点的动静,除了那时不时叫上几声的野猫。

    姚杏儿再也待不下去,小心翼翼地将船板推来了一角,朝着房中四下里看了看。

    一切正常。

    又观察了一阵,依旧如故,姚杏儿蹑手蹑脚地从床下钻了出来。

    她不敢点灯,借着月色在屋中摸黑四处看了看。

    床脚处塞着那只精美的钱袋,两只金元宝还躺在钱袋之中,另外还有一块剔透的玉佩。

    不像是匆忙间忘了带走,倒像是陆鸣飞有意留给了姚杏儿一般。

    想到这样,姚杏儿不由心凉了半截,想要出去找寻陆鸣飞和曲小天,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独自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思索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合适的法子,正觉不知所措之际,就听房子外面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宁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不多时,脚步声来到了房门之外便停了下来,接着便传来轻轻地叩门声音。

    “有人在么?”

    一声询问,声音干净,语气平缓。

    姚杏儿呆在房中没敢作答,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不断传出难以抑制的心跳声。

    询问过后,便听“吱扭”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走进了房中。

    姚杏儿早已吓的脸色煞白,强忍着心中的紧张和惊惧,忽地从门后冲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擀面杖便朝着那人脑后重重地打去。

    “唉哟!”

    那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棒子,急忙转过头来,看到姚杏儿尚无停手的意思,急忙伸出双手拦在身前说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我没有恶意。”

    姚杏儿半信半疑,虽停止了动作,但擀面杖还举在半空,只要对方稍有不轨便会继续朝他打去。

    一道月光透过屋顶缺失的两块瓦片射在那人脸上,姚杏儿隐约看出来人竟是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只八卦盘。

    正是今夜陆鸣飞曾在街角遇到的那名小道士。

    “你不是在邀月楼附近摆卦摊的先生?”

    姚杏儿也认出了对方,进进出出邀月楼,总归见过几面,尚有几分印象。

    “正是贫道贾元射,原来姑娘认识我。”

    小道士脸上浮现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并未将之前平白挨了一闷棍放在心上。

    姚杏儿疑惑地问道:“大晚上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么?”

    小道士贾元射随意在房中打量了一番,随后问道:“这里可是一名陆姓少年的居所?”

    见他提到陆鸣飞,姚杏儿心中不禁又是一阵紧张,一时半会也不敢回答什么。

    小道士也不在意,似乎心中早有了答案,又看了一眼姚杏儿问道:“不知姑娘可信命数?”

    姚杏儿懵然不知。

    小道士也不等她回答,掐着手指自言自语说道:“贫道入凤安城便是为了等候贵人出世,这陆姓少年可不简单,当是我说的贵人。”

    良言佳语谁不爱听,姚杏儿自然难以免俗,不由心头一喜,一双大眼睛朝着小道士看来。

    小道士五指翻飞,口中翕动,随后走到屋外仰头看了看天继续说道:“天枢破军,天璇武曲都已西移,若是没有算错的话,那少年该是得了不义之财,朝着西边避祸去啦。”

    姚杏儿更是吃惊,之前三人所经历之事,并无他人知道,没想到这道士竟一语中的,急忙问道:“先生会算命么?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小道士淡淡一笑说道:“姑娘没听说过因祸得福么?他本是天命之人,这些遭遇怕是命数之中早已定下,并无大碍。只是这些这些灾祸怕是因为姑娘而起吧?至少和姑娘有着不小的关系。”

    “啊?!”

    姚杏儿有些吃惊,急忙问道:“先生是说和我有关?那我该怎办啊?”

    小道士随手从背着的布口袋中摸出一把竹签放在姚杏儿面前说道:“姑娘不妨抽上一只签来看看。”

    这些竹签均是由细小的竹筒制成,与之前在街边摆摊时所用的竹签不同,并无上下签之分。

    姚杏儿虔诚地抽出了一支,又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小道士手中。

    小道士轻轻一弹,从那竹筒之中弹出一张小心的纸条。

    “龙游浅水乾坤乱,四季无春雁北归。”

    小道士口中默念着纸条上的两句,沉吟一阵,随后对姚杏儿说道:“姑

    娘可信得过贫道?”

    姚杏儿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信的!”

    小道士继续说道:“姑娘若是想为他好,便应该离开此地。”

    姚杏儿脸上闪过复杂神色,这山中小巷本是她出生之地,二十年来与陆鸣飞、曲小天相依为命,从未出过家门,忽听要离开此地,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思索了一阵,姚杏儿还是继续问道:“应该去哪里?”

    “去北方!”

    小道士说的斩钉截铁。

    姚杏儿并不清楚道士所说究竟几分真伪,只是今夜之事的确算得上因她而起。

    紧紧抿着嘴唇,看了一眼床边之前收拾好的包裹,又看了看那小道士问道:“那我走了,以后还能见到我弟弟么?”

    小道士神态自若,淡淡笑了一声说道:“那少年本非池中之物,待到他日龙出潜水、鱼跃龙门之时,你们自会再见。”

    “我该何时动身?”

    “现在就走!”

    山头之上,苍微与陆鸣飞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均是满腹的疑惑。

    半晌后,陆鸣飞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先生也是神仙?”

    苍微老脸一红讪讪说道:“神仙不敢当,只是修炼了几十年,学了些微末的道行而已,小友莫要客气,往后称呼我师兄便可。”

    陆鸣飞不由地挠了挠头,对面这个老头看样子怎么也有七八十岁的年龄,叫声爷爷倒不不难,称呼师兄一时间真有些叫不出口。

    “师......师兄,方才我那个师傅真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么?”

    陆鸣飞还是不放心曲小天的安危,又问了一句。

    苍微也不晓得这少年究竟和花九年有什么渊源,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花大仙手段通天,即便是起死回生也并非难事。”

    陆鸣飞总算放下心来,看了看脚底的峭壁,对着苍微说道:“烦请师兄想法子把我送下山去,我得回家了。”

    既然曲小天有高人相救,这会陆鸣飞更担心家里的姚杏儿。

    姚杏儿向来怕黑,他只想快点回去,归心似箭。

    “回?回家?”

    苍微愣了一下,随后满脸惊骇地问道:“你要回家?不跟我回燕灵山么?”

    陆鸣飞摇摇头说道:“我这人自在惯了,离了家怕是不太习惯,你那个什么山,我还是不去了。”

第八章 摆摊

    苍微一头汗水,没想到陆鸣飞竟是这般打算。

    将他送回家中不难,可之前花九年曾言明,三年后领回徒弟,若是真有那一日,对方找上门来,自己去哪给他赔个徒弟。

    眼看陆鸣飞便要寻找下山的路,老道人急忙追在身后说道:“师弟......师弟,这恐怕不妥吧,花大仙有言在先......”

    陆鸣飞也懒得理会,说话间便要寻着陡峭山路朝下爬去。

    苍微无可奈何,只得拉住陆鸣飞纵身而起,朝着山下掠去。

    陆鸣飞只觉脚底生风,一阵飘飘摇摇便又回到了山下。

    之前被花九年揪上山头,尚有些畏惧之感,此时再次御风而飞,心中已是放松了许多,既感觉有些新奇,又有说不尽的刺激,如同飞鸟一般自由翱翔,畅快无比。

    若不是惦记姚杏儿独自在家,真有心跟着老道学上些逍遥自在的仙法。

    很快认出了附近的山路,那锦袍公子已被人带走,陆鸣飞心中顾虑已除,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家中跑去。

    剩下老道人身后气喘吁吁地紧追,头发胡须被风吹乱,哪有之前仙风道骨的模样。

    转眼间,陆鸣飞已来到自己家中,推门进去却是空空如也,家徒四壁的房中多了一张字条。

    “我已远行,一切安好,勿念,姚杏儿。”

    字条之上寥寥写了几个字,正是姚杏儿所留。

    床边放着姚杏儿为他和曲小天缝制的布衣,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

    陆鸣飞满脑门的疑惑,想破头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姚杏儿他最是清楚,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字条之上那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却又写意至极,比起教书先生的字迹都要强出了许多,明显不是姚杏儿所写。

    屋子里转悠了半天,终究想不出姚杏儿为何会突然离开,更是不清楚去了什么地方。

    看着满脸愁容的陆鸣飞,一旁的苍微老道倒是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师弟,既然人都走了,你不如便跟我回燕灵山去,等学好了仙法,再下山找她不迟。”

    原本三个人相依为命,如今曲小天和姚杏儿都已不在,家里再无留恋,陆鸣飞正要点头,忽地想起曲小天家中的老娘。

    于是对苍微老道说道:“师兄,跟你回山也行,不过我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家中老娘尚无人照顾,我得想办法将她安顿好了才是。”

    苍微老道点点头说道:“百善孝为先,理应如此。”

    陆鸣飞眼珠一转,突然问道:“要不然,我把她一起一并带到你们那什么山上,也方便照顾,对了师兄,你有老伴没有?”

    苍微吓了一跳,满脸的胡须都翘了起来,急忙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修道数十载,早已清心寡欲,哪里来的老伴,师弟莫要说笑。”

    陆鸣飞沉吟了一阵自言自语说道:“包子铺的许大娘心地最善,倒不如托付给许大娘我也放心。”

    有了打算,陆鸣飞便开始收拾东西。

    不多时,已经卷出了一只大包裹,还带着不少瓶瓶罐罐,也不知都装着些什么,若不是包裹有限,怕是连常用的锅碗瓢盆都带在了身边。

    “师弟,师弟,这些不用拿,燕灵山上什么都有。”

    苍微老道一边拦着陆鸣飞收拾东西,索性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乾坤袋掏了出来说道:“你我即是有缘,这个就当做见面礼吧。”

    陆鸣飞将乾坤袋拿在手中看了看,外表上与寻常钱袋没有太大区别,伸手在里面抓了抓,只翻出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这老道倒也奇怪,出门在外不带着金银,却装这么几块石头。”

    一边嘀咕着,苍微老道却帮着他将包裹中的一堆杂物一股脑地塞进了乾坤袋中。

    转眼间,东西收拾的一干二净,就连家里的那只擀面杖也被塞了进去,乾坤袋无论外形或是重量之上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陆鸣飞只觉新奇无比,将袋子拿在手中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苍微老道站在一旁笑着说道:“这袋子在修仙中人手中只是寻常之物,与那些奇妙的法宝神通相比,这算不了什么。”

    陆鸣飞这才意识到老道既

    然是仙人,身上宝贝应该不少,转念一想,既然将人托付许大娘,总不能空手而去,只是之前那两枚金元宝已经留给了姚杏儿,自己现在已是两手空空。

    于是又朝着苍微问道:“师兄,不知道你身上可带着银钱,先借我几十两银子,等我日后有了钱再还给你就是。”

    老道脸色一苦,自己的乾坤袋都已经给了陆鸣飞,灵石倒是带着几块,只是金银这些世俗之物,如他们这等出世的修仙之人很少随身携带。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阵,陆鸣飞无奈撇撇嘴,继续问道:“师兄,你们仙人不都会点石成金么?不如你变几块金子给我,我也好去安顿杨大妈。”

    苍微老道苦笑一声说道:“哪里来的点石成金,那些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若是真有点石成金的法术,那这世上还哪来的石头?”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想不到仙人也不外如是,陆鸣飞琢磨了一阵,又开口问道:“师兄,你都会些什么本事?不如我们先在凤安城逗留几日,赚些银子,安顿好了杨大妈我也好安心和你离去。”

    苍微思索了片刻说道:“本事?我燕灵山本属道门一脉,卜卦占星颇有几分造诣,另外我门中还精通炼丹医术。”

    陆鸣飞一拍手说道:“这就行了,有师兄这些本事,赚些银子应该不难,明天我们便去凤安城中赚钱好了。”

    苍微无奈摇了摇头,陆鸣飞所说虽有些荒唐,但他也不敢违拗对方的意思,自己此次入世云游,此举倒也不违初衷,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翌日,陆鸣飞一早便找到了曲小天的家里,寻了个借口说是曲小天临时找了个师傅出门行商,需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

    杨大妈见自己儿子有了出息,倒也满心欢喜不再多问。

    随后又找到许大娘的包子铺,一番托付,心地善良的许大娘一口答应下来。

    不知为何,小道士一夜之间消失,卦摊随意地堆放在了街道的一处偏僻角落,成了一堆垃圾。

    陆鸣飞正好捡个现成,将卦摊又摆在了许大娘的包子铺旁边,只是将那写有“贾半仙”的幌子换了新旗,上书五个大字“医算两开花”。

第九章 北行

    “贾大哥......我们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官道之上,姚杏儿拖着疲惫的双腿紧走两步,赶到了小道士贾元射的身后,喘着气问到。

    称呼已经从之前的先生,变成了如今的贾大哥。

    离开凤安城之后,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已经朝北行了数十日。

    一场春雨过后,让这条年久失修的官道泥泞不堪,行路越发艰难。

    姚杏儿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但从未出过远门,经历如此长途跋涉,红扑扑的圆脸蛋上已经沾满了泥垢,头发蓬乱,如同流民一般,颇为狼狈。

    贾元射停下脚步,看了看身后步履维艰的姚杏儿,心中有些不忍。

    算了算路程,贾元射说道:“先休息一阵,前面应该有个小镇,我们就在那里找地方落脚吧。”

    姚杏儿松了口气,朝着路边靠去,贾元射取下包裹,打算拿些干粮出来充饥。

    忽听前方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不等两人反应,四五人策马疾驰而过。

    姚杏儿惊呼一声,未来得及躲闪,被那马蹄溅起一身污泥。

    平白遭了无妄之灾,姚杏儿不由有些懊恼,想要擦拭身上的泥点,越擦越脏。

    又是一声马嘶传来,奔驰而过的几人突然停在了前方,随后转头朝着二人这边走来。

    为首一名年轻少年,身着灰色劲装,湛蓝长袍。

    虽不算英俊,但五官端正,身形挺拔,浑身流露一股傲然朝气。

    在他身后,还跟随四名随从,个个精明干练。

    年轻少年由怀中取出一只锦帕,递到了姚杏儿面前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说道:“赶路有些着急,冲撞了二位,还请见谅。”

    本意是将锦帕借给姚杏儿擦拭泥渍,只是那锦帕精美无比,带着淡淡清香,姚杏儿怎么舍得用来擦泥。

    年轻少年招呼了一声身后随从,又取来一锭银子拿给姚杏儿接着说道:“银子算是赔这身衣服,姑娘再

    买一身好了。”

    见对方道歉,姚杏儿心中怨气早已消散,急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了,这衣服原本已经满是泥污了,来日洗净便好。”

    既然姚杏儿不愿收自己的银子,少年也不勉强,将银子收回之后,带着几人便要离去。

    贾元射站在几人身后忽地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如此急着赶路,应该是要朝凤安城而去吧?”

    年轻少年忽地停下身形,转过头来,诧异地在贾元射身上看了又看。

    随后脸上露出随和的笑容说道:“这条官道四通八达,再过十里转西便能直通京城,若是继续前走,也能到西南数城,先生何以知道我们是要去凤安城呢?”

    少年说着,身后的几名随从也都警惕起来,手按刀柄目光落在贾元射身上。

    贾元射并未在意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走到少年所骑的马旁,随手掂了掂马背上挂着的干粮袋说道:“此地赶往京城两日足以,你们所携带的干粮,五天也有富裕,应该不会是去京城的吧。”

    少年笑笑,并未说话,只是目光中多了些赞许之意。

    贾元射又看了看一名随从携带的包裹继续说道:“如今已是初春时节,南方本就比北方温暖许多,你们带着这些大氅那便只有一个去处。凤安城虽地处南方,但四面环山,气候寒冷许多,所以才备下这些大衣用来御寒吧。”

    年轻少年直接从马背之上跳落下来,两脚踩入泥浆之中却丝毫并不在意。

    微微行了一礼说道:“先生眼力果然独到,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贾元射讪讪一笑说道:“贫道贾元射,只是一寻常的游方小道,先生之名不敢当。你再看看,你们所骑的非北方常见的健马,而是更善于行走山路的骡马,只需细细观察,不难看出你们所行的目的。不过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虚的,真正看出端倪的乃是公子的面相。”

    年轻少年微微一愣,随后爽朗笑道:“面相?不瞒先生说,我此行正是要去凤安城,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贾元射看了看身后

    那几名随从说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年轻公子踏着泥泞,大步朝着一旁走去。

    二人来到一旁僻静之处,不等贾元射开口,那年轻公子直言说道:“我家有先祖葬于凤安城,此次正是赶在清明节前去扫墓祭拜。”

    贾元射问道:“若是所猜不错,公子应该姓殷吧?”

    少年惊诧说道:“在下殷折鹿,先生莫非与我殷家有些渊源?”

    贾元射摆摆手道:“原来是小侯爷,殷家我虽不认识,但齐天堡还是听说过的。二十年前,殷侯爷在凤鸣城一场血战,双方死伤无数,从此南越国破,大晋一统,从那之后凤鸣城易名凤安城。据说从此往后,殷侯爷每年都会赶在清明前往凤安城祭拜亡魂,想不到今年竟换成了小侯爷。”

    虽然贾元射穿着破烂,但殷折鹿见他将自己家中的秘事如数家珍般的娓娓道来,自然不敢对他轻看。

    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家父正是因为那次大战受伤不轻,这些年虽全力调息但病根难除,如今他身体染恙不易长途跋涉,此次凤安之行便由我代劳了。”

    贾元射点点头,沉默一阵,随后开口说道:“不瞒小侯爷,此次凤安之行怕是会有些凶险。”

    殷折鹿微微皱眉说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不该去?”

    贾元射摇头。

    “即便贫道阻拦,小侯爷怕也不会改变主意,我观小侯爷眉心隐生一股暗红血气,若是朝上而生,则是一飞冲天,若是向下而去,则是万劫不复。既然你我有缘,贫道奉劝小侯爷此行务必小心谨慎,天机难道,若是小侯爷能遇贵人,定能化险为夷。”

    殷折鹿生性果决,自然不会随意改变想法,听贾元射云里雾里说了一通,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

    深深施了一礼,随后又取出一块金牌说道:“先生若是不弃还请到齐天堡做客,有此信物,齐天堡自然将先生引为上宾,待我凤安归来,再亲自款待先生。”

    说罢,来到路中,翻身上马,带着四名随从朝着凤安城而去。

第十章 空签

    凤安城中,陆鸣飞和苍微老道每日一大清早便来到街上支起了摊子。

    起初生意平淡,但清明将至,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苍微老道又有些本事,这些日子生意也有所好转。

    算卦的人少,求医的人多。

    燕灵山擅长炼丹术,配些草药治疗市井中的大小病症不在话下,一来二去,神医的名头算是传了出去。

    只是问诊之人虽多,但每开一张方子,只能赚一吊钱而已,距离陆鸣飞心中定下的目标倒是相去甚远。

    陆鸣飞并不着急,苍微老道也不着急。

    隐居深山之中,对修为提升大有裨益,但如今到了他这般境界,想要继续提升,修为固然必不可少,心境之上的提升也不可或缺,这才入世修行,踏足红尘历练。

    原本苍微老道选择一些高门大族家中做客,均被奉为上宾,但这般经历对心境上的提升却是微乎其微,反倒是跟随陆鸣飞混迹市井之中,似乎效果更佳。

    老道随身带着一只葫芦,里面装着大小不一的丹药,时不时都会拿出来在陆鸣飞面前显摆一番。

    陆鸣飞也询问过这些丹药的作用,每每提及,苍微老道总会十分自豪,介绍起来滔滔不绝,有的疗伤,有的解毒,更多的则是提升修为,还有一些则是其他特殊功效,比如修仙之人服用之后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陆鸣飞每次都想抢来两颗尝尝,均被苍微老道极力制止,语重心长地跟陆鸣飞解释道:“师弟,这些丹药虽效果极佳,但也不能随意服用,像你这般根基未筑,仙根未成的凡人,随意服用丹药,稍有差池那可就是暴毙而亡的结果。”

    自然,对这样的解释,陆鸣飞向来嗤之以鼻,只觉得老道吝啬小气罢了。

    日复一日,就这般老道坐诊,陆鸣飞打个下手,在街上招呼一下客人,月余时光匆匆而逝,转眼到了清明时分。

    这一天,天上飘了一阵如丝春雨,与平时相比,街上的行人略减几分。

    远远街头走来一名女子,女子头戴一顶草藤编织的帷帽,破烂的黑纱遮去面容,牵着一匹枯瘦老马,粗布黑衣草鞋掩不住婀娜身姿。

    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打扮多少有些引人注目,经过卦摊,陆鸣飞也好奇地

    看了那女子一眼。

    女子并未在意陆鸣飞的目光,转头看了看包子铺,牵马走了过来。

    “大娘,包子怎么卖?”

    女子轻声问了一句。

    许大娘急忙停下手中的事情,来到摊子前面,热情地说道:“包子两文钱一个。”

    “给我四个。”

    女子说了一声,伸手朝着腰间摸去,随后又开口问道:“馒头怎么卖?”

    许大娘答道:“馒头一文钱。”

    女子稍作犹豫,随后改变主意说道:“那给我四个馒头好了。”

    接着将四文钱放在了许大娘的装钱的簸箩之中。

    接过馒头,女子拿起一个放在嘴边,黑纱遮掩,转眼间已经吃掉。

    随后,那女子又来到另一侧街边,一家卖香烛纸钱的摊子上买了一个纸花篮,便准备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陆鸣飞来到了那女子身后,他大咧咧笑了一声,伸手朝着那女子的帷帽抓来。

    “姑娘莫不是脸上生了疹子,来我师兄这里看看,保证一张方子药到病除。”

    说话便要来掀帷帽。

    女子看不出表情,但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难言的冷厉肃杀之气,猛地伸出一手,将陆鸣飞直接拦开。

    陆鸣飞只觉一阵大力传来,令他无从反抗,被对方推了一个趔趄。

    这一动作过于激烈,帷帽被掀起一角,露出女子半张容颜,鼻梁挺翘,红唇欲滴,哪里来的疹子。

    同时,女子手中拿着的三只馒头也随之滚落在地。

    女子虽毫不客气,陆鸣飞却并不介意,急忙赔笑道:“姑娘莫要动怒,我没有恶意。”

    女子不再理会她,转身便要去捡那三个馒头,只是道路湿滑,馒头早已染满了泥水,再也吃不了了。

    陆鸣飞不免有些内疚,想要赔给对方三个馒头,心中又不舍那几枚铜板,

    抢在那女子之前将三个馒头捡了起来,擦了擦泥渍说道:“可惜了,还热乎的馒头,原本该我赔给姑娘,只是我身上也没有铜板,不如这样吧,姑娘来我的摊子算上一卦,分文不取便是。”

    女子不愿搭理陆鸣飞,牵马准备

    离去,转身时看了卦摊一眼,略有踌躇,随后真个跟着陆鸣飞来到了苍微老道的卦摊之前。

    苍微老道和黑衣女子对视一眼,只是这一眼,两人均已看出对方身怀修为,并非寻常之人。

    端坐与桌案之前,女子轻声说道:“初来凤安城,还请先生看看此行吉凶?”

    声音虽平淡,却如涓涓泉水,沁人心扉。

    老道笑而不语,陆鸣飞站在一旁说道:“这位姑娘,既是看相,你带着帽子又如何看得?”

    苍微摆摆手说道:“无妨,手相一观亦可。”

    女子缓缓伸出右手,平摊在二人面前。

    五指纤细修长,却在关节处生着许多细小的茧子,着实有些大煞风景。

    手掌之中两条掌纹交汇之处有着一枚细小的红痣,颜色鲜艳。

    苍微老道见那红痣不免有些动容,随后自言自语说道:“交汇而生,或为血煞,或是桃花,全凭姑娘心意而决,恕贫道眼拙,实在看不出吉凶。”

    女子看了看桌边的签筒,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抽一支签看看。”

    签筒是贾半仙所留,上中下均有,奇怪的是,陆鸣飞摆起卦摊之后前前后后也有数十人来卦摊抽过签,只是无论如何,抽出的总是中签。

    只有一名药农曾抽出一支上签,那人转头便在山中寻得一支百年老参,药铺中换了五十两纹银。

    正因为此事,也让陆鸣飞对这签筒中的玄机信了几分。

    女子正要伸手,苍微却将她拦下问道:“姑娘若是抽中上签或者下签,可会改变主意转身离开凤安城?”

    女子摇头。

    苍微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心意已决,又何必再抽。”

    女子闻言站起身来转身欲走,但随后像是改变了注意,闪电般在那签筒中拈出一支竹签。

    并没有看,直接扔到了苍微面前。

    “既然来了,不妨抽上一支,是吉是凶我不看便是。”

    说完,女子牵着马朝着人群中行去。

    背影有些寂寥。

    陆鸣飞有些好奇,急忙拾起桌上的那只竹签,却见那签上空空如也,竟然只是一支空签。

第十一章 境界

    苍微老道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上那支竹签,随后望向那女子离去的背景,微微有些失神。

    陆鸣飞伸手在老道面前晃了晃,调笑道:“师兄你看什么呢?你不是清心寡欲,莫非是动了凡心?我刚刚瞅见到她半张脸,着实生的漂亮,比起邀月楼的姑娘可不差,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带着那么一顶帽子。”

    苍微脸色抽搐了几下,两条白眉都立了起来,对着陆鸣飞责备道:“胡说什么!我只是看那姑娘有些古怪。明明只是开光的境界,可她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却比灵动期还要强大。”

    陆鸣飞听得一头雾水,抓了抓头疑惑地说道:“什么开光灵动的,都有什么区别么?”

    苍微老道苦笑摇了摇头,陆鸣飞对于修为境界这些可谓是一无所知,也不知花九年出于什么缘故将他收为了弟子。

    二人坐在卦摊之前,苍微耐心地解释道:“修仙之人自然也有强弱之别,共分六个境界,分别为筑基,开光,灵动,凝神,玄通,真仙。”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那位师傅花九年便是这世间仅有的几位到达了真仙境界的大能。”

    提及此处,苍微老道不由地面露恭敬之色,陆鸣飞却是没有丝毫的概念,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兄,那你又到了什么境界?”

    苍微颇有些自豪,端起身边的茶碗轻轻喝了一口,捋了捋胡须说道:“我苦修了数十载,也算是踏足凝神中期,此番入世修行便是为了提升心境,力求再蹬一层台阶。”

    陆鸣飞心中略一盘算说道:“我原以为那光头有不小的本事,这样看来不过只是比师兄多了两个境界而已,比我就多了六个,不过我尚年轻,或许用不了几年便也能赶上他了。”

    一口茶差点将老道呛到,他苦笑一声说道:“两个境界?而已?你是不知这每一个境界都有着多大的差距。远的不说,只是这筑基便分为九阶,想要提升一阶都非易事,开光之境往后,更是步步难如登天,不但要足够的修为,更需要心境上的突破,经劫难,厉生死,晓不惑,方能窥玄通,修成真仙大道。”

    老道说的

    一脸严肃,对于陆鸣飞却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他倒是显得满不在乎。

    想起之前苍微老道曾提到那女子,陆鸣飞突然问道:“师兄是说那女子也是修仙之人?”

    苍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是不知什么缘故,那女子身怀的修为又极为特殊,我境界远在她上,可轻易看透她,却又完全看不透她。”

    原本矛盾的话,陆鸣飞听不明白,也懒得明白。

    想了想那女子的落魄模样,陆鸣飞笑了笑说道:“你们这些修仙之人也不过如此,我看那姑娘再有两天怕是饭都吃不上了,也就只剩成仙咯。你常说的那个什么劳什子燕灵山,怕也快揭不开锅了吧?”

    老道冷哼一声说道:“你懂什么,我燕灵山随便炼制一颗丹药,那便是金山银山也换不回来。”

    两人坐在卦摊前说说笑笑便是半天过去,天上忽地飘过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头,陆鸣飞抬头看了两眼说道:“这天怕是要下雨了,今天便早些收摊吧。”

    翻了翻钱箱,半天下来又多出来二十多枚铜板。

    苍微将铜板拿给陆鸣飞,便来收拾签筒,陆鸣飞总觉得铜板数目有些不对,回忆了今天来问诊的几名客人,忽地朝着苍微老道怀中摸去。

    “师兄,你莫不是藏了私房钱吧?”

    苍微老脸一红伸手要拦,急忙解释道:“平时这些钱都是交给你保管,我怎会私下藏钱。”

    动作还是慢了半拍,被陆鸣飞抢先一步从怀中摸出了十枚铜板。

    老道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不是打算明日去对面茶叶铺里买些龙井。”

    陆鸣飞从卦摊下翻出一个破茶罐说道:“你先把这半罐高碎喝完再说。”

    燕灵山盛产十余种仙茶,无不清香怡人,沁人心脾,苍微老道早已喝的腻了,如今混迹于市井之中,不想会沦落至此,但就是这般缘故,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不知不觉心境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隐隐触摸到了突破的门径。

    两人为这十文钱争执着,一行人牵着马由凤安城的街中走过,为首之人正是数日前姚杏儿曾遇

    见过的那名名叫殷折鹿的少年。

    策马加鞭之下,总算赶在清明前来到了凤安城中。

    原本已经走出了几步,殷折鹿却被陆鸣飞的声音吸引,顿了顿脚步,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有些好奇地来到卦摊之前,诧异地看了一眼幌子,口中低声念了一句:“医算两开花?敢问这里是看病呢还是算卦?”

    陆鸣飞见来了客人,顾不上收摊,也没工夫搭理苍微老道,将殷折鹿让了过来,笑了笑说道:“皆可。”

    殷折鹿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摊子前面的板凳上,笑了笑说道:“下马问前程,既然如此,那便请先生为我卜上一卦。”

    之所以有此兴致,一方面与之前遇见贾元射脱不开关系,另一方面,殷折鹿一眼便已经看出苍微老道并非凡人。

    “不知先生看面相还是看手相?或是其他?”

    殷折鹿问了一声,便好奇地伸手朝着签筒抓来。

    苍微老道将签筒搂回了怀中,双目微闭地打量了对方一眼,随后说道:“不用算了,这位公子眉心一股暗流涌动,近日必有杀身之祸。”

    “一派胡言!”

    殷折鹿身后一名面色沉稳的随从难掩心中怒意,喝了一声,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双目如刀地看着面前的苍微老道。

    殷折鹿却是不以为意,手一挥将那人制止,脸上不见任何波澜地说道:“陈叔,我倒觉得这位先生所说未必是假,且听先生怎么说。”

    随后殷折鹿站起身来,对着苍微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既有血光之灾,敢问先生可有法子消灾避祸。”

    苍微淡淡一笑,指了指几人来时的方向说道:“公子若是信得过贫道,只管扭头便走,原路返回离开凤安城,保证公子一路顺风,灾祸自然消弭于无形。这办法虽然简单,只怕做起来却又难了些,公子已心中有数,也已打定主意,又何必多此一问?”

    殷折鹿脸上恭敬之色更甚,开口说道:“先生果然是高人,竟能一眼洞穿我的心思,若是没有猜错,先生该是燕灵山的前辈吧?”

第十二章 受贿

    苍微老道面带笑容,未说话,微微点头算是默认。

    燕灵山一派最擅卜卦炼丹,天下宗门不算少,但在占卜之术上能出其右的却不算多。

    殷折鹿年纪轻轻但却已经到了灵动初期,本是同道之人,能猜出苍微的来历,也不足为奇。

    见对方并未否认自己的身份,殷折鹿眼中又多出了几分信任,继续说道:“早闻燕灵六道各有神通,不知前辈是其中哪一位?”

    苍微老道依旧微笑不语。

    既不愿表露身份,殷折鹿也不再追问,恭敬地说道:“不瞒前辈,在下齐天堡殷折鹿,此次前来凤安城,为的便是替家父祭奠二十年前留在凤安城的十万亡魂。”

    苍微不由多看了殷折鹿一眼说道:“原来是殷长风侯爷的公子,难怪了,如此年纪便已经到了这般的境界,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殷折鹿并无任何自满之色,随手取过来一只包裹,放于桌案之上。

    包裹打开,里面竟是十余根金灿灿的金条。

    陆鸣飞见状眼中一亮,不由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见过如此多的金子。

    殷折鹿说道:“已经来了凤安,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既然有幸遇见前辈,还望前辈能够指点迷津,明日便是清明,前辈只需助我在此地平安待上一日,祭奠之后我立刻便走,绝不逗留,这些金子,不成敬意,还请前辈收下。”

    陆鸣飞没想到自己这便宜师兄还有这般名头,看着桌上的金子,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正要伸手去拿,却听苍微说道:“这些黄白之物,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陆鸣飞一怔,伸出的手也停在了半空,转头看了一眼苍微老道,满肚子都是怒火,恨不得抄起板凳将他一凳子拍翻。

    殷折鹿也是果断之人,自嘲一笑拍了拍额头,急忙将桌上的金子收了起来,随后讪讪说道:“我真是糊涂了,前辈乃是世外高人,对这些世俗财物自然不会看在眼中,我还带着些

    中阶的灵石,这就给前辈取来。”

    苍微老道皱眉苦笑道:“公子误会了,你既然知晓我的来历,便该知道我燕灵山乃是方外宗门,入世卜上一卦尚可,但凡事皆有定数,若我等也帮人消灾解难,掺和到这纷争之中,那又与那些世俗宗门有什么区别呢?”

    殷折鹿沉默半晌,淡淡一笑说道:“是我唐突了,前辈勿怪。”

    苍微老道犹豫了一阵,从袖中摸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星盘,放在了殷折鹿的面前说道:“殷侯爷一世英雄,如今能与小侯爷在这里相遇也算缘分,这星盘便赠与小侯爷吧。”

    殷折鹿将星盘拿在手中,疑惑地看了一阵,随后问道:“这是何物?”

    苍微道:“你可随意将一股玄气注入其中。”

    殷折鹿闻言便尝试照做,玄气注入星盘后,就见星盘之上现出五处闪烁星光。

    苍微又是一声苦笑说道:“小侯爷此行果然是多灾多难,这五处星光便预示着你所要遇到的危险,何时这五处全部熄灭,方可高枕无忧。贫道言尽于此,还望小侯爷谨慎行事。”

    殷折鹿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却见身后陆鸣飞追了过来。

    苍微老道也没料到陆鸣飞这些举动,本打算阻拦,但手中一掐,随后又打消了念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鸣飞两步来到殷折鹿身边,冲着他手中的星盘努了努嘴。

    殷折鹿愣了半晌,哑然失笑。

    合着对方竟是来收钱来了。

    星盘本是占卜所用的宝物,难以用价值估算,随手便从包裹中取出了一只金条拿给了陆鸣飞。

    陆鸣飞脸上一喜,急忙将金条塞入怀中。

    殷折鹿又看了手中的星盘,心中转念一想,自言自语说道:“前辈说得对,既然已打定主意,又何须在意前路是福是祸,留着此物不过令自己心生杂念,畏首畏尾罢了。”

    说罢,将星盘也递给了陆鸣飞说道:“这个还给

    你吧,我也用不上了。”

    陆鸣飞皱了皱眉,还以为对方嫌价钱贵了,心中反悔,正打算掏出金条打个折扣,殷折鹿笑了笑说道:“不必啦,这些权当之前卜卦的费用好了。”

    见陆鸣飞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跟苍微老道那副高人形象截然不同,殷折鹿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也不知二人为何会混迹在一起,于是询问道:“这位兄弟,你与那位前辈是何关系?”

    陆鸣飞本就性子直爽,自不会有任何隐瞒,于是答道:“那个是我师兄。”

    殷折鹿更为诧异,继续问道:“哦,兄弟莫非也是燕灵山之人?”

    陆鸣飞摆了摆手说道:“算不上,你说的那劳什子山我还没去过,过一阵或许会去。”

    殷折鹿也弄不清二人之间关系,不好再多说什么,客套地说道:“原来如此,我眼下自顾不暇,此次若能化险为夷,来日有时间了,定去燕灵山拜会二位。”

    说完,便打算离开。

    谁知陆鸣飞又跟了一步,挤了挤眼睛对着殷折鹿说道:“兄弟你急什么,你别看我那师兄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其实他就是个馋嘴的老道,在你面前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我知道你有事相求,求他还不如求我,有钱不赚王八蛋,只要我去跟他说说,保准师兄能答应下来。”

    殷折鹿顿时有些懵了,也不知道面前这少年究竟是何来路,又见陆鸣飞盯着自己的包裹,他立刻意会,伸手朝着包裹中摸去。

    陆鸣飞并非贪得无厌之人,急忙说道:“只要一根就好,保证帮你说服我师兄便是。”

    殷折鹿二话不说,又将一根金条递到陆鸣飞手里,只觉得这少年虽然有些贪心,但性格却是直来直去,不会有半分作伪,心中也生出些亲切的感觉。

    将陆鸣飞肩头揽住,殷折鹿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师兄乃是前辈高人,两袖清风,你跟着他倒是苦了些。”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的神情,陆鸣飞狡黠一笑,说道:“你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第十三章 齐天

    这一次,陆鸣飞倒是有些失算。

    任凭他磨破了嘴皮,苍微老道终究不愿插手殷折鹿之事。

    见陆鸣飞还要纠缠,苍微老道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师弟啊,并非我不管那少年之事,只是以我这些微末道行也未必管的了,稍有不慎还会引火烧身啊。”

    陆鸣飞对老道的借口嗤之以鼻。

    “你可没少说你们修仙之人有多厉害,怕也都是吹牛的吧。”

    苍微老道耐着性子说道:“你可知那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陆鸣飞懵然不知,只是摇头。

    苍微继续说道:“很早以前,中州尚一分为二,北为晋,南为越,而这凤安城便是南越的都城,名为凤鸣城。也不知什么缘故,二十年前两国之间战火突起,时任北晋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的殷长风大帅引兵三十万大举围攻凤鸣城,苦战十余日,双方死伤无数,南越亡国,从此中州便被大晋一统。”

    “当年的殷长风大帅本就是惊才绝艳之人,传言说那时的他修为更是达到了玄通之境,一场激战虽将南方平定,但北晋同样损失惨重,殷大帅更是身受重伤,时至今日也未曾彻底恢复。从那之后,当今大晋天子为彰其功,不但封疆裂土,更是将殷长风册封为齐天候,意为与天子齐平。”

    陆鸣飞抓了抓头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倒是听说这凤安城早先确实是其他的什么国家,想不到二十年前还发生过如此大战?”

    算了算自己的年龄,那时的自己只在襁褓之中,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印象。

    苍微老道看了看远处还在等着陆鸣飞的殷折鹿说道:“这少年便是殷侯爷的公子,以他显赫的身世,仍有人欲置他于死地,暗处的背景又岂会寻常?”

    听了苍微老道的解释,陆鸣飞也清楚此事并非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简单。

    不免有些悻悻,但也不好再继续勉强老道。

    苍微思绪一转说道:“你还记得之前那黑衣女子么?虽不知她的来历,但我观她浑身杀气隐现,这件事中或许跟那女子也有些瓜葛。”

    陆鸣飞点了点头,转头朝着一旁的殷折鹿跑去。

    无奈地掏出怀中的两根金条说道:“这东西好是好,我是无福消受,你还是收回去吧?事情我和师兄说了,恐怕是真的帮不上你。”

    殷折鹿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给都给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陆鸣飞似是有些动摇,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虽然读书不多,无功不受禄的道理

    还是明白的......”

    没等他说完,殷折鹿已笑着转身,牵马朝着前面走去。

    “既然无功不受禄,那你将我当做朋友便是了,朋友之间相赠最是寻常。”

    一边说着,已经朝着一家客栈的方向走去。

    陆鸣飞呆立了一阵,还是将那金条留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贪财,有了这两锭金子,终究了了他一桩心事。

    夜半时分,陆鸣飞打发了苍微老道,将金子送到了许大娘的家中。

    不知道曲小天现在境况如何,但有了这些,至少曲小天的老娘后半辈子可保衣食无忧,过上富裕的日子。

    将来走了,陆鸣飞心安理得。

    扔下金子,不理会许大娘的惊骇,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陆鸣飞便朝着凤安城中跑去。

    明日清明,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个春天的雨水倒是勤快了些,不知不觉间,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

    陆鸣飞揣着怀中的钱袋,漫步凤安城街中,任凭雨水打落下来,头发有些潮湿。

    与平日相比,这个夜里显得有些寂寥。

    摆摊攒的铜板都省下来了,足有好几吊钱。

    活了小半辈子,陆鸣飞没有几次这般阔绰。

    找了凤安城最好的茶庄,买了一包上好的龙井茶揣到怀里。

    正打算回家,看到对面已经关张了的绸缎铺门口站着一匹老马,嘴里嚼着不知道哪里咬来了干草,时不时打个响鼻。

    马实在太瘦,让人见上一次就很难忘掉。

    老马背后,一个同样瘦削的身影瑟缩在屋檐一角,正是今天见过那个头戴帷帽的黑衣女子。

    女子半倚着墙根,边上放着那只纸花篮,一旁还杵着一柄铁剑。

    陆鸣飞在那女子面前走了几步,对方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依旧旁若无人一般靠在那里。

    苍微老道曾说这女子身怀修为,但此时落魄的模样实在不像,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陆鸣飞从怀中掏出两个刚刚买下打算做宵夜的烧饼,递到女子面前。

    女子无动于衷,黑纱遮住了脸,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喉结处微微动了一动,像是咽了口水。

    陆鸣飞笑了笑说道:“这个算是赔你那两个馒头,还热乎着,快点吃吧。”

    说完直接将烧饼塞到了那女子手中。

    女子微微犹豫了一阵,最终将烧饼拿到了嘴边,慢慢地咬着。

    “姑娘是外乡人吧?”

    陆鸣飞问了一句,女子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吃着烧饼。

    “姑娘来这里是拜祭亲人?”

    女子还是没有回答,陆鸣飞也不以为意,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说着。

    “姑娘不会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吧,最近几天都在下雨,睡在这里怕是会着凉,不如我借你些铜板,姑娘找家客栈好了。”

    一边说着,陆鸣飞伸手朝着女子身边那柄铁剑摸去。

    咔嚓一声,铁剑被他从剑鞘中拔出了一半,声音干涩刺耳。

    剑鞘锈迹斑斑,剑身之上也密布着无数缺口。

    女子忽地转过身来,闪电一般将那柄铁剑夺回了自己的手中,如同珍宝般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陆鸣飞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讪讪地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是把破剑,我家那柄柴刀都比这锋利一些。”

    “能杀人就行。”

    女子口中冰冷地吐出五个字,随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陆鸣飞只是随意耸了耸肩,也没有再争辩什么。

    街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陆鸣飞看了一眼,朝着那边走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手中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

    “光吃烧饼有些太干了,喝一碗正好暖暖身子。”

    这一次,女子没有客气,直接将碗接了过来。

    只是吃了一口,她忽地抬起头来,看不到什么表情,似乎有些失神。

    陆鸣飞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黄酒捞面,凤安城四处环山,气候潮湿,面汤中加了药酒能有除湿祛寒的效果,味道是怪了些,外乡人吃不太惯。”

    女子细细地回味着,那味道很是熟悉却又非常久远,莫名的思绪涌上心头。

    趁着女子失神之际,陆鸣飞悄然来到那老马身旁,毫无声息地伸出一手,在马背之上用力掐了一把。

    老马吃痛,嘶鸣一声便朝着前面奔去,跑的竟然不慢。

    女子思绪尚在回忆之中,并未留意到陆鸣飞这细微的动作,不知为何突然惊了马。

    将瓷碗放在一旁,身子划出一道黑影向老马追去。速度有若惊鸿,远比陆鸣飞想象的快了许多。

    不多时,女子牵马归来,陆鸣飞却已经走远。

    那柄铁剑之上挂着一吊铜钱。

    远去的背影伸手指了指一侧说道:“这里便是家客栈,一吊钱足够姑娘住上几天。”

第十四章 遇刺

    凤安城西北,一条山溪从山中流淌而下,到了凤安城郊形成了一条小河,最终汇入浴凤湖中。

    小河两侧一片荒芜,乃是一处巨大的坟地。

    四周错落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坟包,一眼望不到边际。

    二十年前一场大战过后,双方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便有了这块地方,当地人称作无名冢。

    每逢清明时节,这里便会长满漫山遍野的迎春花,金灿灿地煞是好看。

    少年心中并无太多禁忌,陆鸣飞和曲小天从小便喜欢在这里玩耍,成了他门童年时的一处天地。

    一道曙光射来,照在那满地的迎春花上,四周顿时生出了异彩。

    不少的蜜蜂在花丛之中忙碌着。

    不远处的一颗老榆树上,布衣少年从树干上翻身坐起,伸了伸懒腰,从怀中取出了一只星盘。

    星盘便是苍微老道送给殷折鹿的那只,如今到了陆鸣飞的手中。

    看了看星盘,上面的五处星光依旧闪烁不定。

    陆鸣飞有些诧异,原本以为只是老道做了些障眼法糊弄殷折鹿,亮上一阵就会熄灭,想不到还真有些玄机,一整夜过去,依旧如故。

    陆鸣飞苦笑一声,心中暗自想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殷折鹿将自己当做了朋友,那他总不能甩手不管。”

    琢磨了一阵,就见远远几人走来。

    当先那人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袍,正是殷折鹿。

    后面跟着他那四名随从,牵着马,马背之上套着一大堆香烛纸钱花篮。

    到了一处较大的坟头之前,附近摆满了香烛。

    一边点着香烛,殷折鹿似是有意无意地朝着陆鸣飞所在的老槐树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与否,随后便又收回了目光。

    阵阵青烟袅袅升起,殷折鹿双膝跪在坟地之中,手中将一张黄纸燃尽对着天空说道:“殷折鹿替父亲来看望各位叔叔了。诸位皆是我银狼铁骑的英雄好汉,曾经抛头颅洒热血拼杀下的赫赫战功,齐天堡永世不忘,铭记于心。忘愿各位叔叔在天有灵,能保佑我齐天堡风调雨

    顺,大晋王朝国泰民安。”

    五人脸上均是一副严肃的神情,殷折鹿的眼眶之中还隐有泪光闪烁。

    所带的香烛纸钱焚烧完毕之后,殷折鹿又依次地走过每一处坟头,一一躬身行礼。

    四名随从始终跟随殷折鹿身后,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来到那处小河之前,殷折鹿凝望河水,微微失神。

    分明是清澈的山溪,流淌至此却变的浑浊起来,甚至有些暗红色。

    良久之后,殷折鹿轻叹一声说道:“当年那场激战规模之惨烈旷古烁今,数百年在中州从未有过,更是成为两国之国殇。以至于后人皆不愿想起,也不愿提及。据说当年激战过后,就是眼前这条河流被染成了殷红之色,坊间百姓每每提起均谈虎色变,甚至无人敢为这里命名,我曾听说也有人私下将这条河叫做黄泉渡口。”

    “原以为民间传说多有夸大之处,今日亲临此地这才知道,原来二十年过去,这河水依旧是这般浑浊。”

    几人默默注视着河中,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人一马。

    黑衣女子头戴帷帽,牵着老马缓缓地走在坟地之中,手中提着一只花篮,腰间挎着铁剑。

    被殷折鹿称作陈叔的随从陈九望谨慎地看着那女子,口中低声说道:“少主,那女子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殷折鹿抬头看去,就见那女子默默站立在一处坟前,手中那只花篮已经被点燃了一半,瘦削的背影格外寂寥。

    观察了一阵,殷折鹿淡然说道:“想不到这女子竟身怀修为,应该是开光的境界,你们不用太过紧张。”

    六种境界之中,每个境界之间都有着一个巨大的鸿沟,想要对高于自身境界的人造成威胁,难如登天。

    殷折鹿已经到了灵动三品,而四名随从也都是炼气期的修为,自然不会将那女子太过放在心上。

    正要收回目光,脚下的河中忽地传出咕咕之声。

    浑浊的河水之中,不断有着气泡冒出。

    动静虽不算大,但却瞒不过殷折鹿的眼睛。

    只是片刻功夫,河水之中一阵翻涌,四

    道黑影竟是从水中突然冒出,凌厉剑光交错而来直指殷折鹿。

    无名冢四周开阔,想要藏踪匿迹并非易事,没想到竟是在水中暗藏了杀手,着实让人难以提防。

    藏在树冠之上的陆鸣飞正要打盹,见异变突起也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朝着这边看来,有心帮忙,却哪有那份本事。

    幸亏殷折鹿先一步察觉到水中异常,猛然朝后退去。

    四道剑光快如闪电,除了杀招之外,另有三剑分别封住了殷折鹿各方退路,彼此之间显然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殷折鹿却是面无惧色,从容自若连退数步,终觅得一丝空隙,闪过了对方那必杀一剑。

    这才看清对手情况,四人均是黑衣蒙面,看不出模样,同是开光初期的修为。

    修为并不算高,更为擅长的乃是暗中刺杀之中,从之前那突然暴起的攻势便可见一斑。

    杀手讲究一击必杀,四人这般一击未果,已然落入了绝对的下风之中。

    殷折鹿甚至懒得与这几人动手,不等他招呼,身边四名随从早已有所反应,分别朝着四人扑来。

    修为均在伯仲之间,但真刀真枪的拼杀,刺客远非四名护卫的对手,转眼间便已被逼的节节败退。

    殷折鹿心中有些疑惑,也带着些许的不屑,不知对方究竟何人,但仅凭这四名开光修为的杀手便想取下自己的性命未免有些太过小瞧自己。

    正思索间,忽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机汹涌而来。

    只见河对面那名黑衣女子,已凌空而起,如同一只纸鸢一般飘飘忽忽而来,看似缓慢,转眼间却已经到了殷折鹿面前。

    虽不见对方面容,但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身上流露的杀机,威势远超之前那四名杀手。

    殷折鹿也不明白,这女子同为开光修为,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气息。

    尚来不及思索,对方一掌已到,殷折鹿从容地朝着侧后方让开一步,一掌荡出接上对方攻势。

    忽地一阵大力袭来,对方那举重若轻地一掌竟是让殷折鹿无从招架,直接将他击的踉跄后退,顿时陷入了真正的危机之中。

第十五章 断剑

    只是一招,殷折鹿已气息大乱。

    更让他不解的是,将他一招败退的,竟是一名修为不及自己的女子。

    尽管也有轻敌的缘故,但如此局面着实令他费解。

    此时不及思考这些,只见那女子一招得手气势更胜,接连又是两招攻出,虚实难测。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等危机,一向沉着冷静的殷折鹿也不免有些慌乱。

    女子转眼间已占据绝对上风,随后手按剑柄便要施出绝命杀招。

    哪知拔剑同时,只觉手中一轻,铁剑出鞘竟成了一柄断剑。

    刹那间,连那女子也一阵恍惚,望着手中那柄只剩下半截不到的断剑失了神。

    铁剑虽残破不堪,自然不会自己折断,正是昨天夜里陆鸣飞趁着惊马之际,悄然将那铁剑折去了一半。

    借着转瞬的空隙,殷折鹿稳下气息,急忙朝后退去。

    女子见他要逃,周身杀机未敛,握着那半截断剑依旧紧追不舍。

    猫在老榆树上的陆鸣飞悄悄探出了头,腰中掏出一只黄花梨木的精致弹弓,将早已备好浸了火油的泥丸点燃,径直便朝着那女子射去。

    十岁时,这弹弓便从不离身,时常用来打些野味,准头极佳。

    距离虽不算近,但对于陆鸣飞来说却不在话下,一弹射出,正中女子头上的帷帽。

    泥丸带起星星火光,直接将帷帽引燃。

    女子朝着陆鸣飞这方怒视一眼,无奈地将那顶帷帽一把扯了下来。

    帷帽带起满头如瀑青丝,随风飘散。

    那女子眉目如画,竟是生的一张绝世容颜,只是脸颊略显瘦削,肤色也有些黝黑。

    那边陆鸣飞又是一弹打来,女子微微侧身让开,眼中已满是怒火。

    银牙一咬,竟是弃了殷折鹿不管,转身朝着陆鸣飞这边冲来。

    转眼间,飘然来到老榆树下。

    陆鸣飞倚仗自己居高临下,正要再射一发,谁知那女子足尖轻点,朝着树冠上飞来。

    二话不说,挥出手中短剑斩出一道剑气,朝着陆鸣飞所在的树干上劈来。

    陆鸣飞哪里见过这等身手,来不及反应便听那树干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可怜这布衣少年直接从树上重重跌落,屁股摔成了八瓣,狼狈不堪。

    殷折鹿本已退到一侧,见那女子冲着陆鸣飞而来,心中同样焦急不已,也顾不上危

    险便要回头来救陆鸣飞。

    女子那一双妙目在陆鸣飞身上狠狠瞪了一眼,令人不寒而栗,手中断刃也再度举了起来。

    陆鸣飞一骨碌滚倒一侧,将手中那弹弓举了起来喊道:“慢着,慢着,我不过射了你一弹,不疼不痒,姑娘若是心中不忿,射我几下便是,何必动刀动枪呢!”

    并非陆鸣飞不知好歹贸然出手,只是眼下的他实在体会不来身怀修为之人的厉害之处。

    女子以铁剑指向陆鸣飞问道:“这剑可是你折断的?!”

    陆鸣飞不敢轻举妄动,急忙解释道:“这么俊俏的姑娘,怎么喜欢打打杀杀,我这也是为了姑娘好啊,这剑虽断了,昨夜我不是赔了姑娘一吊钱,若是姑娘还嫌不够,我在找铁匠铺买一柄新的送给姑娘便是了。”

    女子哪里理会陆鸣飞解释这些,口中冰冷地说道:“既是被你折断,那你便是该死之人!”

    话中狠厉无比,但看着陆鸣飞那一副委顿模样,不由想起昨夜对方给自己端来的那碗热汤面,心底多少生出些犹豫。

    若非如此,但凡她想杀人,眼前的陆鸣飞即便是如猫一般能有九条命,怕也已经死了十回。

    另一侧四名随从正与杀手交战,不多时优势已化为胜势。

    几人之中名叫陈九望的侍卫修为最高,占据主动之后,两名刺客已经被他当场击杀。

    剩余两名刺客被人围攻之下也早已左支右绌,眼看便要失手被擒。

    便在此时,那二人口中同时渗出鲜血,转瞬间便已倒地而亡,竟是咬了穿肠毒药。

    殷折鹿也顾不上这边,来到陆鸣飞和那女子一侧,见那女子手持断剑,浑身的杀机,急忙说道:“姑娘若是要取在下性命,冲我来便是,何必和这位兄弟一般见识。”

    女子转头看了一眼殷折鹿沉声说道:“且放心便是,你那人头我要定了,正好来祭奠此处数十万亡魂!”

    虽不确定,殷折鹿已隐约猜出这女子来历,脸上不由一阵苦笑。

    几名护卫也围到了殷折鹿身后,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竟也被对方周身的凌厉气势所摄,如临大敌。

    眼瞅那女子便要打算再度动手,远处一道身影飘然而来,正是苍微老道。

    见陆鸣飞狼狈地趴在地上,苍微无奈摇了摇头,站在了几人身前。

    手中一挥,一道玄气划出,虽未有任何攻击的举动,却将那女子身上的杀气驱散了大半。

    原本一片肃杀的景象,随着老道的

    到来,似乎又回归了之前的春意盎然。

    陆鸣飞心头一松,没好气地对着老道说道:“师兄,你说说你,早让你来又哪有这些麻烦,还能多赚些金子。”

    摸了摸手中那只星盘,随着那四名杀手殒命,不知什么时候,四处星光已黯然熄灭,只剩最后一处依旧如同之前那般闪烁不定。

    自然便是眼前这女子。

    女子看了一眼苍微老道,淡淡说道:“这位先生,此事与你何干?”

    老道苦笑一声,看了看一侧的陆鸣飞说道:“姑娘的仇怨我本不该插手,只是此人乃是我师弟,如今既已卷入此事之中,便是天意如此,老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今日姑娘想要动手杀人怕是难了。”

    女子性子果决,自知并非苍微的对手,也不再执着,将断剑还于鞘中,冷冷看了一眼殷折鹿,转身要走。

    虽没有开口说话,但那双凌厉的眼神已言明了自己的态度,下一次他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老道忽地开口说道:“姑娘留步,可听贫道一言。”

    女子静默半晌,随后跟随老道来到老榆树一侧。

    苍微面带笑意说道:“看姑娘这般年纪,当年凤鸣城一场大战之时,姑娘怕还是在襁褓之中。”

    女子并未答话,但目光之中已是默认。

    老道接着说道:“毕竟都是上辈子的恩怨,从古至今既有家国之分,纷争便从未间断,非人力所能避免,姑娘原本天资不俗,但若是执着于此,杀意不平,道心不稳,怕是在修为一途上怕是一路坎坷啊。”

    女子面色如常,像是思索了一阵,随后轻声说道:“多谢先生好意。”

    说完,竟是没有再停留片刻的打算,便朝着河对面的老马走去,背影依旧落寞寂寥。

    陆鸣飞见对方远去,也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丝莫名感觉想将那女子喊住,只是连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柄残破断剑,何以内疚?

    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揉着自己的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一旁的殷折鹿调笑道:“你家祖上怕是做偷坟掘墓的行当,若不然哪来这般多的仇家。”

    殷折鹿依旧是一脸苦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两步来到陆鸣飞身边便要搀扶。

    陆鸣飞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星盘,事情已了,原本以为那最后一处星光也该黯淡,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一处星光依旧如故,比之前似乎更加的明亮了许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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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731/ 第一时间欣赏剑走偏锋最新章节! 作者:提线风筝所写的《剑走偏锋》为转载作品,剑走偏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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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介绍:
修仙可以靠吸!
一个生性乐观的市井少年,一个背负国仇家恨的少女刺客,一个天生神力的莽撞少年,一个暗查天机的算命小道,因秘宝隐元珠被卷入二十年前南北大战,揭开一段惊天秘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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