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月圆之夜
想到这里，凤千颜忽然道：“老师，来不及了，今天就是月圆之夜。徒弟不乖，刚刚已经悄悄给你下了药。现在，你先睡一会儿吧，等你再醒来，我这个顽劣的徒弟就再也不会让老师操心了。”
白朽正轻轻拍着凤千颜的背，听了这话大惊道：“小凤，你说些什么？”
凤千颜淡淡一笑道：“老师，刚刚发现你堵住了门，不让我走，我就悄悄地把我新配的逍遥散涂在你的衣袖上了。这是完全由我自己独立研制的配方，绝对的无色无味，可人若是接触到了，不出一刻钟，中枢神经就会被麻醉，至少要昏醒十个时辰以上。”
白朽眼中全是不可思议，道：“小凤，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逍遥散，你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凤千颜道：“老师，你总是说我在医学上不够专注，没能继承你的钻研精神，学你的本事连半成也不到。现在我专注了呀、钻研了呀。这个逍遥散，就是烈性的麻醉剂，完全是我一个人鼓捣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它的配方。原来，是想用在司休身上的，没想到，倒让老师先体验了。”
白朽惊道：“小凤，别胡闹，快把解药给老师。你不能麻醉我，你需要我的保护！你不要想着把我弄昏了就逃走。”
凤千颜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拿解药，反而迅速地退开两步，轻声道：“老师，你现在已经觉得头晕了吧？放心，这药虽烈，但并没有什么副作用，你就当是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白朽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身体却似乎有些摇晃，望着凤千颜怒道：“小凤，你不要开玩笑，快给我解药！”
凤千颜的眼睛红了，她惨笑道：“师父，没有解药。我在司休府中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配。再说，有也不会给你的。”
白朽一字一句道：“小凤，别胡闹，你到底想做什么？”
凤千颜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摇头道：“师父，你救不了我了，今天是月圆之夜了。你放我离开，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徒弟吧。”
说着，凤千颜转身就向外走，而周身火灼般的痛楚也如影随形而来，让她步履蹒跚、举步维艰。
炎伤咒要发作了！以前，每到月圆之夜，黑影都会给典当阁中的每一个人发解药。若无解药，必会承受烈焰焚身之苦，倍受折磨，最终毫无尊严地死去。
现在，凤千颜在典当阁里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不会再有她的解药，而没有解药……凤千颜不敢再想，她今天要悄悄离开，本意就是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在毒发前自行了断。
可是，白朽的突然出现，差点打乱了她的计划。好在，她聪明机智，趁着白朽不经意的时候，悄悄用逍遥散麻翻了他。虽然，这样做会让老师伤透心，但是，在已经无可挽回的结局面前，自己悄悄离去，总比让老师目睹自己最凄惨的死亡要好。
凤千颜这样想着，咬着牙加快了脚步。可是，她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火焰的幻影，脚下也仿佛正踩在沸腾的岩浆上，露出在衣裳外的皮肤，都变得赤红起来。
炎伤咒已经开始发作了，最好的离去的时间已经错过了。没办法走得更远了。
凤千颜把手伸向了腰间，握住了匕首。此时，那匕首都仿佛是一块火炭般灼热烫手。
凤千颜咬牙握住，手却抖得厉害，竟然拨不出来。她正要再发力，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下一秒，她猛地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白朽从房间里奔了出来，刚刚好把毒发晕倒的凤千颜抱在了怀里。
他又是一声轻叹，从凤千颜的另一只手里，扯出了那块大手帕，自言自语道：“小凤，你说得没错，你还是学艺不精啊。我这块手帕上浸了太阳花的汁液，不仅百毒莫侵，而且以毒攻毒，正好能激发你的逍遥炎，让你自己中毒昏迷。你啊，跟师父斗，还太嫩！”
说着，白朽一把把凤千颜打横抱起来，向着房间内走去。
他轻轻地把凤千颜放在床上，看着她晕迷中仍旧痛苦的表情，歉然道：“小凤，你再忍耐一下，师父马上给你解药。”
说着，他飞快地动手支起了熬药的小砂锅，点燃了小泥炉，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混在清水里搅匀了，倒在了锅里。
待到锅里的药液煮沸，白朽又极小心地地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玉瓶，把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暗红色药丸倒了出来，又把它化在了刚刚煮开的药液里。
片刻后，白朽耐心地等着药液变凉，然后才扶起凤千颜，把药液给她喂了下去。
看着凤千颜依旧紧锁的眉头，白朽轻声道：“对不起，小凤，师父没有能耐，没办法从黑影那里帮你弄到解药。只好把自己的那份解药，稀释了给你服用。只是，师父与你中的毒，毕竟不同，也不知能不能真的对你有效。”
白朽就坐在凤千颜的床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腕上，时刻监测着她的脉搏。不知过了多久，白朽脸上露出喜色，轻拍着凤千颜的手道：“小凤，成了，成了！你的症状缓解了。说起来，都是你这个孩子太倔了，若不是等到你毒发，怕你也不肯好好吃药。所以啊，你就得多遭这几个时辰毒发的罪啊。”
说着，白朽转过身来，望向了窗外。天早已黑了下来，月挂中天，洒下一室青晖。
白朽勉力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着月亮道：“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有月亮。在这里也有。却不知，是不是同一个月亮？如果你真的有灵，请保佑我和我的徒弟，让我们能够杀掉黑影，回家去。”
最后几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白朽已经显得非常的吃力。他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竟也如凤千颜之前那样变得赤红，而且所有的血管都变成紫色，浮在皮肤表面更加骇人。
白朽惨笑道：“这么多年来，我倒是第一次尝到炎伤咒毒发的滋味。可怜小凤，已经毒发许多次了。原来，这炎伤咒是这么的痛苦！”
第四十六章 苦海涅磐
凤千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熊熊的烈火烧成了灰，尸骨无存，只剩下了一捧灰。然后又有一阵罡风卷着烈焰吹来，那捧灰也被刮散了，从此世间再无半点痕迹。
凤千颜反倒松了口气，心道：黑影啊黑影，事到如今，纵然你机关算尽，也耐何我不得了！我杀不死你，但是我可以了解我自己。我就是死也不会再为你做事，就是死也不会再助纣为虐。
突然，一阵乌云翻滚而来，最接着就是大雨倾盆，刚刚已被吹散的那捧灰，不然为什么又重新聚拢来，惨白的一团浮在空中，又被大雨打落在污黑发臭的泥里。
凤千颜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的愤怒！难道自己死都死了，还不能清白来去，还要辗转零落在淤泥里吗？
她刚想发作，却又见雨中来了一人。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具人的骷髅骨架。大风大雨吹打着这具骨架，似乎随时就要将其打散在泥地里了。
不知为什么，凤千颜知道这就是白朽。老师，难道您也没能活下来？
凤千颜本能地伸出手，想扶住白朽的枯骨，不让他也倒在那泛着恶臭的泥中去。可是，她的手却如同空气般，穿过了白朽的骨架。
凤千颜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已经变成了灰了。她正错愕间，忽然看到一团黑影从白朽的身后袭来，浓郁得仿佛实质。
那团黑影猛地扑向白朽，把他的骨架扑倒在了淤泥里，然后狠狠地踩着那苍白的骨架，把它踢散，又深深地踩进泥水中去。
不！不！不！凤千颜拼命地呼喊着，却发不出声音。她愤怒到了极点，却再也无法帮到老师了！
啊！凤千颜的灵魂绝望地嘶吼，心在瞬间冰冷至极点，又在瞬间爆炸，闪过极刺目的炫光……
“老师！”凤千颜一声惊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
浑身的冷汗把衣衫都粘在了身上，那种冰凉与湿腻的触感，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我不是炎伤咒发作身亡了吗？难道我还没有死？
凤千颜心中剧震，茫然地向床下望去，却见白朽浑身青紫地倒在地上，熬药的小砂锅碎在旁边。
凤千颜脑子里一声巨响，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师父！”她惨叫一声，跳下地扑过去，抱住了白朽，眼泪如雨般落下。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凤千颜觉得怀里的身体动了动，接着，一个虚弱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小凤，先别哭，师父还没有死。”
“师父，你没事！”凤千颜惊喜地叫了一声，连忙低头看向怀里的白朽。白朽的脸色依然泛红，但已不是刚刚红得骇人、红得发紫的那种。虽然他此时气若游丝，但确实是在缓慢地呼吸着，看向凤千颜的目光也一如既往地温暖。
“师父，师父！你还活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凤千颜一遍遍地惊叫着，一边拖着病体爬起来，把更加虚弱的白朽抱上了床，帮他盖好被子，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腕，开始替他把脉。
白朽望着欣喜若狂的凤千颜，一边咳嗽一边道：“总算是想起来替我把脉了，白跟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医，你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就先看看我的脉搏吗？”
凤千颜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死了。醒过来就看到你倒在那里，我吓得……哪里还想得起来给你号脉。”
白朽叹气道：“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做你师父早晚被你气死。”
凤千颜皱眉道：“你还是少说两句吧，闭目养气。等你好了，随便你怎么批我都行。”
白朽就不出声了，却反手抓住了凤千颜的手腕，也探起她的脉搏来。稍倾，白朽松了口气道：“好了，你没事了。这次月圆之夜毒发，你挺过来了。”
凤千颜这时候也放开了白朽，疑惑地说：“师父，你身体受了严重的内伤，是炎伤咒发作了。但是，你也没死，养几天就会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朽略有些得意地道：“小凤啊，你现在可以祝贺我了。”
“祝贺你？”凤千颜眉头一皱，紧接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师父，你做出了炎伤咒的解药？！”
“嗯。”白朽虽然虚弱到极点，但仍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离十了。”
“师父，你怎么做到的？”凤千颜的眼睛更亮了，抓着白朽的手腕道。
白朽轻笑道：“说来话长了。你以为师父愿意受黑影摆布？这十几个来，我想的就是一件事，解药！不过，现在还不算完全成功，还需要黑影的原版解药做药引。但至少，有一份原版的解药，师父就可以让它衍生复制出更多的解药了。至少，我们师徒二人，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听白朽说到这里，凤千颜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沉声道：“师父，你是不是把你的那份解药给我吃了？然后你自己吃了刚刚试制出来的药？”
白朽看着凤千颜，又有些心虚，又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凤千颜怒道：“师父，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完全可以自己吃了你那份药，然后让我试药啊！”
白朽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心里想的是，试制的药能否成功，都是未知数。师父又怎么舍得用你的生命去冒险呢？
凤千颜见白朽不出声，脸上沉得能拧出水来。师父，你好讨厌知道吗？如果你为了救我而死了，你又让我情何以堪呢？
白朽看出凤千颜的心思，宠溺地笑了笑，尝试转换话题道：“你刚才说，你做了个噩梦？”
凤千颜握着白朽的手，神情忽然肃穆起来。刚刚梦中的情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那种焦灼、那种愤怒、那种无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好像又要炸开一次。
沉默了好久，凤千颜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对白朽说：“师父，我知道我真的错了。我曾经想着以死抗争，但其实不过是逃避。现在，我知道了，就算是我死了，可黑影还在，典当阁还在，他们还会迫害我最关心、最亲密的人。当我看到你受苦，而我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比死还难受。”
说着，凤千颜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初升的太阳，用力地握住了拳。
“师父，我要活下去，我要变强，我要保护你们，我要同黑影战斗！”
第四十七章 阴魂不散
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
自从凤千颜和白朽双双挺过了月圆之夜的生死考验，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更深了。
对于凤千颜从逃避到视死如归再到奋力求生的转变，白朽是又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凤千颜终于不再拒绝他的帮助，也不会再淡漠地面对自己的生命了。难过的是，她似乎走上的是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而在凤千颜看来，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必须要全力以赴。她变得积极配合治疗，而且在养伤之余，把所的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调配炎伤咒的解药上。
白朽毕竟生活在典当阁中，四下耳目众多，有些事情做起来不是很方便。而凤千颜这里就自由多了，所以，白朽也乐于把更多细致的研究工作交给自己的爱徒。眼看着，炎伤咒的解药配方越来越完善。现在，这师徒二人已经很有信心，可以不再依靠黑影的施舍，度过下一个月圆之夜了。
这对于凤千颜与黑影的斗争来说，可是有决定性意义的。至少，他们两个人的生死不会被黑影掌控在一念之间了。
可惜，命运似乎总与凤千颜过不去。就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即将到来的时候，在白朽又一次出发前往凤千颜的小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后跟上了“尾巴”。
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时，白朽停住了脚步，寒声道：“出来吧。”
一阵脚步声随便传来，夜挽从一棵树后面现出了身影。
白朽眸子猛地一缩，这个女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啊！那一刻，他心中的愤怒与懊悔几乎要喷涌而出。自己还是大意了，居然又让这个黑无常给盯住了。
不过，表面上，白朽依然是玉树临风的温润君子，他转身望向夜挽，叹了口气道：“夜大人，你真是厉害，我机关用尽，仍然没办法在你的面前有所隐瞒啊。”
夜挽望向白朽，眼底的迷恋几乎遮挡不住。多么儒雅的一个男人啊，就算是做坏事被抓住了手腕子，也仍然是不急不躁，在典当阁这个匪巢里混得久了，白朽这样仿佛片尘不沾的男人就更加珍贵。
夜挽情不自禁地凑上前一步，陪着小心道：“白大人，你真不应该做这种事。”
白朽也不否认，只是平和地解释道：“小凤是我的学生，我从小看她长大，视她如自己的子侄。孩子出了事，做大人的怎么能不管？”
子侄？夜挽心里忽然跳了一下。原来白朽一直都是把凤千颜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吗？理智上，夜挽不应该相信。但是情感上，她却非常乐于相信白朽此刻的这句解释。
一种莫名的愉悦感从心底泛起，夜挽忽然之间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她情不自禁地附和道：“是啊，白大人不能不管。”
“这就是了。”白朽等的就是夜挽的这句话，他把双手一摊道：“夜大人，我知道小凤做了一些与典当阁利益相悖的事情，但是她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就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为了小凤，你我二人也搞得剑拔弩张，这真的有必要吗？”
夜挽忽然觉得从身边吹过的风都为得温柔了，“你我二人”这是什么意思？白朽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假以辞色。这“你我二人”似乎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接近了。或者在白朽与夜挽间，有种不同与其它人的东西产生了。
夜挽眨了眨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狂跳的心脏道：“白大人，阁主有令，我不能违背。但其实，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的。”
白朽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仇恨和厌恶，继续与夜挽虚与委蛇，他温声道：“夜大人，看来我是错怪你了。你的本意并非与我为敌。那么，现在算是我求你，你能不能在阁主面前帮助我遮掩一二？”
夜挽脑中警铃大作，理智提醒她，白朽这是在给她挖陷阱。但是，此刻她春心荡漾，头脑似乎已经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她望着白朽俊朗的笑颜，轻轻地点了点头。见白朽眉毛一挑，不禁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朽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那真是多谢夜大人了。想不到，白某一辈子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可最终却还是给夜大人添了大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夜挽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几乎与白朽贴在了一起，故作严肃却又掩饰不住得意地说：“与此说来，白大人愿意与我重归于好了。”
白朽的手在长袖里紧紧握拳，浑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控制着自己厌恶的情绪，平静地说：“夜大人此话从何而来？我们不是一直彼此关照、守望相助吗？”
守望相助？夜挽心中又是一凛，刚想说话，便听白朽道：“如此这般，我就先告辞了。不瞒你说，我现在就要去小凤那里为她疗伤。可怜她伤势太重，不便与你相见。你是阁主手下一等一重要的人物，想必诸事缠身，也就不必再在我这边耽搁时间了。”
呃……夜挽更加觉得不对。白朽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说得那么好听，转眼间便想把我往外推吗？
不过，夜挽身居高位已久，还是问不出这样直白的话来。她想了想道：“你既然这么说，我若非得立即去捉拿凤千颜，倒是伤了我们之间的情面。要不这样吧，阁主现在很着急，要把三个潜逃的‘典当品’捉拿回来。不如你让凤千颜去做这事。如果她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日后在阁主面前，我也好有个理由，为她美言。”
“典当品？”白朽眉头微皱。他知道，所谓的“典当品”，其实就是与典当阁有交易的一些人。这些人与典当阁的交易，可能是一次性的，但更多的则是不死不休的永久关系。
但是自典当阁成立以来，确实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典当阁的视线里消失了，断线了，不受控制了。典当阁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些人的，于是想尽各种办法去追查、抓捕。
这些“典当品”如果被找回来，十有**就是一个死。也就是说，凤千颜还是不得不为典当阁当杀手，小凤能答应吗？
第四十八章 追捕典当品
“师父，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夜挽的条件，我答应了。”
当天晚上，当凤千颜知道了白朽与夜挽的狭路相逢、以及夜挽的要挟后，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夜挽的条件。这让白朽十分出乎意料。
“小凤，你不是最恨助纣为虐吗？你不是发誓再也不肯为典当阁卖命吗？”白朽担心自己没有跟凤千颜色说清楚，不由得再此确认。
凤千颜脸上浮现出一丝坚毅的神色，缓缓道：“以前我只有一条命，我不稀罕，不怕死，便谁也拿我无可奈何。可是现在，我想要帮助师父，想要保护师父，还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想做大事，就不得不在小节上有所牺牲。”
白朽睁大了眼睛，忽然觉得凤千颜长大了。其实，他们穿越过来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因为两个世界时间的差异，白朽一直觉得凤千颜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来，她终于成熟了。
白朽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欣慰的神色说：“你能看到这一点，为师很欣慰。原来我还想着，要如何说服你，没想到你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凤千颜嗔怒地道：“师父，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可你总是把我当成孩子哄。”
白朽笑着摆手道：“好好好，都是师父的错。你是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不过……”
白朽拉长了声音，也换上了慎重的表情，道：“你若要追查这三个‘典当品’，少不得要抛头露面。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能让人认出来啊。”
凤千颜有些不以为然。她轻笑了一声，转过身，走到小屋床边的一只小小的梳妆台前，背对着白朽鼓捣了一会，转声笑道：“师父，你看我是谁？”
白朽抬头望去，见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容长脸、微黄的肤色、姿色平平，只有一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
白朽叹了口气道：“小凤，你这易容术倒是越来越纯熟了，这竟是连人皮面具都不用了吗？”
凤千颜道：“不用了，那个东西，每一件都得害人一条性命，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是用起来总是令人生厌。”
白朽点点头道：“小凤，你说得对。不过，易容术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再说，你的武功练得也不够好。以前叫你用功，你总是偷懒，往后你要行走江湖，一定要加倍小心。”
凤千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师父，你就别提以前的事了。我武功是不好，但是我最近这段时间在药物的研究上颇有心得。逍遥散也让我又给提纯了许多。有了这些装备，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白朽不话，凤千颜又道：“师父，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只是不知，那三个典当品，都叫什么名字，是否有线索？”
白朽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绢，展开来递给凤千颜道：“夜挽那里有他们的画像。这三个都是男人。据夜挽说，其中有人就在云京。”
“在云京吗？”凤千颜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云京，司休现在也在那里。以她的本意，此次重出江湖，暂时还不想回云京，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司休、面对自己的感情。
可是，现在三个典当品竟然就有人在云京，难道这就是天意吗？不许她远离司休。
凤千颜尽量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薄绢，仔细观察了一番，便把薄绢还给了白朽。
“师父，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去云京办事。”凤千颜说。
白朽想劝她再养一养身体。可是看到她眼里熠熠的光芒，便把这些话压在了心里。
第二天早上，一个相貌平凡的农家姑娘，离开了小屋，前往云京。她的小包裹里放着路引，那上面的名字叫做：风裁柳。
……
风裁柳，年20岁，父母双亡，此时进云京是为了投靠远房的表舅。奈何表舅妈嫌她木讷笨拙，不愿她在家里吃闲饭，所以要她抛头露面出来做工。
在云京最繁华的街市里，有一家最有名的客栈。现在，客栈的王掌柜正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姑娘，心中盘算着雇这个人帮佣是否划算。
凤千颜、现在应该叫风裁柳，望着眼球子乱转的王掌柜，急切而又羞怯地低声说：“王掌柜，您就收下我吧。我手脚勤快，什么事都会做，只要管饭管住，工钱给多少都行。”
“这样啊……”王掌柜拉长了声音，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凤千颜一番，才不情不愿地道：“我们客栈可是大字号，在我们这里做工，既要勤快，又要有眼色，懂得察言观色，你这笨笨的样子，怕是不行。”
凤千颜心中暗道：“狗眼看人低！你当我愿意在这客栈里长呆呀？若不是发现了一个典当品居然躲在这客栈里，我一分钟都不会在这里多呆。”
不过，她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脸却更红了，嚅嗫着说：“王掌柜，我有眼色，我会小心侍奉的。”
王掌柜见凤千颜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样，终于点点头道：“那就在后院里，帮着洗洗涮涮、干些跑腿打杂的活计吧。记住，没事儿别到前面来，客人不喜欢你这个木头人般的样子。”
凤千颜连忙点头，一边暗自庆幸。若真让她天天在前面应酬，那她可做不来。在后院正好，那个典当品轻易不出门，连饭食都让人送到房间里。在后院倒是更方便观察。
从此，凤千颜便开始了在云京城里的打工生涯。起初真的是手忙脚乱。好在她人够聪明，又暗中找了王掌柜帮忙，所以还有时间策划追捕行动。
三天后，第一个典当品，一个从西域来云京做生意的胡商，莫名地倒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暴毙身亡。
这个胡商当年来到云京时，因为商队在穿越沙漠的时候遇到风暴，所有的财货都丢失了，人也只活下来三个。可是，在云京呆了一段时间，另外两个同伴不见了，他却莫名其妙多出了一只驼队，而且每只骆驼背上都驮满了货物。
凤千颜知道，这个胡商一定是用同伴的性命跟典当阁作了交换，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杀了他，倒是一点都没有精神负担。
客栈中的人却个个惊慌，王掌柜更是一连几天面无人色。
第四十九章 再入王府
凤千颜杀了第一个典当品，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客栈。因为，接下来的两个典当品的线索，十有**就在死去的胡商身上。
因为王掌柜第一时间报了官，胡商的行李、物品以及仆从等都被官府给羁押了。凤千颜倒是正好有了机会，可以潜入到胡商的房间里找寻线索。
因为胡商是横死，这段时间根本没有人敢来住店。就或者来了，也要选一个离得远远的房间。这更为凤千颜办事提供了方案。
在胡商死后的第五天，凤千颜终于从那个胡商房间里发现了几张装在信封里的白纸。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要找的线索。
试想，若真的是信件，装在了信封里，又怎么会一个字都没有写，完全是一张白纸？
凤千颜熟知典当阁常用的秘写术，反其道而行之，果然在那几张白纸上发现了字迹。
那是一张张购货的清单，而收货的对象竟然是三皇子府！
凤千颜发现这个真相时差点惊呆了。司休怎么会牵连到这三个潜逃的典当品中？
凤千颜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不得不再入一次三皇子府了。
正在凤千颜盘算着，如何混进王府时，机会来了。三皇子府居然贴出了榜文，寻找名师为三皇子治疗眼疾。
司休的眼睛怎么了？凤千颜心中一惊，不由得又想起自己上次回到典当阁，又被重刑惩罚，痛不欲生的时候，司休赶来看望了自己。
想想典当阁里的黑影，残酷奸诈，若无好处，断不肯让司休来安慰自己。难道，从那个时候起，司休就再一次用生命中非常宝贵的东西，与黑影交易的吗？
想到这里，凤千颜一刻也坐不住了。她迅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就正式向王掌柜提出了辞工。
“你说什么？你懂医术，要去给三皇子治疗？”王掌柜不可思议地说，然后又下下下下打量了凤千颜一番。难以相信地直摇头。
凤千颜道：“我以前生活在乡下，父亲是个猎户。小时候经常带我上山，采了药拿回来卖钱。我就慢慢懂了些医理。之后又有一些际遇，阴差阳错地让我拜到了名师，学习了医术。现在我已经可以出师了。”
“哦……”听着凤千颜的话，王掌柜也没啥好说的了。只好老老实实给她结清了工钱，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出了门。
在三皇子府贴出治疗眼疾的告示三天后，有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揭了告示，说自己能够治疗皇子的眼疾。
守在告示前等着名医来揭榜的两个三皇子府的下人，见此情形都吓呆了，连忙上来阻拦道：“这里是在给三皇子寻医，治疗眼疾的告示。你是哪里来的村姑，竟然敢揭了皇榜。你可知，若是治不好王爷，你可给自己招灾惹祸了！”
凤千颜不慌不忙地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们两个可是看我年纪，便认为我没有本事，治不了三皇子的病？”
两个下人见凤千颜这么说，倒不好接话了。这年轻女人说话口气这么冲，难不成真的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想到这里，两个人悄悄嘀咕了两句，只好带着凤千颜回府，给司休看病。
说起来，凤千颜离开三皇子府，前后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重新走进这座王府，凤千颜却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个心怀懵懂情愫，只想着与司休谈情说爱的小女孩。而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心如铁石，为报仇忍辱负重的女杀手了！想到这里，凤千颜不由自嘲地一笑。
在王府的书房里，凤千颜见到了崇明月。刚一打照面的时候，凤千颜还有点忐忑，毕竟崇明月与自己也曾朝夕相处了小半年，会不会被他看出破绽？
可是崇明月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神情也严肃起来，不再是过去那个活泼的小厮，倒有些王府大管家的意思了，面对凤千颜，他礼貌而淡漠，却是完全没有认出凤千颜来。
一时间，凤千颜也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忧。
“你叫凤裁柳？倒是个别致的名字。听说你揭了告示，你会治眼疾吗？”崇明月公事公办地问。
“会的。我师父是当今医术天下第一的大家。”凤千颜忍不住暗示崇明月。
可是崇明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继续问道：“那么，治好王爷的眼疾需要多长时间？”
凤千颜犹豫了一下，道：“王爷的眼疾恐怕治不好了。”
崇明月一愣，旋即脸色大变，怒道：“无知村妇，你是在消遣三皇子府吗？”
凤千颜摇了摇头，淡笑道：“寻常眼疾，我是会治的。但是三皇子的眼疾，怕是做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后，受到了诅咒和反噬。这样的眼疾，一般的医药是没有用的啊。”
崇明月脸色继续变化，心中惊骇莫明。这女子一句话道破了王爷眼睛出问题的真相，没准她真的能慢慢治好这眼病。
想到这里，崇明月忙道：“这位姑娘，医者父母心。刚才我有失礼，姑娘千万不要在意。”
看着崇明月这副请罪的模样，凤千颜笑道：“那现在可以让我去见王爷，详细了解一下他生病的经过了吧？”
崇明月连忙点了点头，引着凤千颜进了后宅。
近了，又近了。凤千颜一步步走进了司休的寝殿，不由得心跳如鼓，终于，她眸子一缩。目光已经锁定了那个身影。
司休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手里轻轻翻着一本书。书虽然没有拿反，但是，他的目光明显没有焦距，只是轻飘飘地从书本上掠过。他真的看不见了呀！
“什么人？是明月吗？”司休察觉到有人过来，略有些不悦地说。
自从他自愿用双眼来交换，只为见凤千颜一面以来，他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所以，司休对于坠入永夜是有精神准备的，对明月他们想方设法、千方百计来给自己治病，也不是很配合。
那是自己与典当阁的交换条件，不可能再治好了，白白去见那么多医生有什么用？
可是，这一次，他听到崇明月略带紧张的声音说：“王爷，这位女大夫医术了得，她已经看出来，你这病不是一般的病，是被人给害了。王爷，你就让这位女大夫看看吧，也许这次能行。”
第五十章 此症无解
司休转过头来，没有焦距的目光转向了房门的方向，脸上是淡漠的表情，沉声道：“胡闹！本就是许给了别人的东西，还想拿回来吗？”
说着，司休侧了头，挥挥手道：“带她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崇明月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司休萧索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向着凤千颜躬了躬身道：“这位姑娘，那咱们就走吧。”
凤千颜此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让眼泪流出来。
他又瘦了，而且苍白得厉害。露在衣襟外面握着书卷的手，关节处似乎透明一般。那双曾经明亮而执着的眼睛，现在茫然地睁着，就是毫无神彩。
典当阁！黑影！你真是狼心狗肺、残忍奸诈之极。我早晚要杀了你！凤千颜在心中默念道。
随即，她避开了崇明月，身子轻盈地一闪，便已经进到了房间里，向着司休道：“王爷为何要讳疾忌医呢？”
“什么？”司休皱起了眉头。他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有个人靠近了他的身边。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
自从司休眼睛失明以来，他比之前更加敏感多疑，除了崇明月等几个极信任和亲近的人，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五步的距离。
袁桑清为了这件事，闹了好几天，总想要近身服侍司休，也被司休毫不犹豫地给赶开了。
可是此刻，明知道有人靠近了自己的身边，司休倒是没有说什么。下意识里，他有一闪点的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排斥这个人。可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带给他任何的不快和不适。所以，司休觉得不必驱赶她。相反，他微微向着凤千颜的方向偏过头来道：“这样姑娘，何出此言？”
凤千颜道：“不管你的眼睛是因为什么看不见了。但你又没有丢了一双眼珠子，那必须就是病了。我真是没想到，堂堂三皇子，既然不肯让医生给治病。你是怕扎针痛呢，还是怕吃药苦？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呢？”
司休错愕地望着凤千颜，不知道这女子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凤千颜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没话找话，无理取闹。可是，她现在只有用这种激将法，才能让自己留在司休身边。
于是，凤千颜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我从小在终南山学艺，学成之后行走江湖，不知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你这点小病又算什么？只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能够治好你的眼睛。”
司休听着听着，竟然笑了。他一向讨厌骄傲轻狂之人，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年轻女子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说尽大话，他却觉得很有趣。
他甚至想看一看，如果过了一个月，自己的眼睛还治不好，这个有趣的女人，会是一副什么样沮丧和愕然的表情。
想到这里，司休轻咳一声道：“这位姑娘就这么关心本王的病吗？”
凤千颜心中一紧，连忙道：“本人志在悬壶济世，如果能治好王爷的疑难杂症，将来自然也可以惠及更多的百姓。我当然会关心了、而且是十分关心。”
“原来姑娘有大志向。”司休轻声道，他顿了一顿道：“那你就留下来吧。以一个月为限。若是你能治好本王，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本王要治你的欺瞒夸耀之罪。”
“好！”凤千颜心中一惊，连忙道。
司休转向崇明月的方向，吩咐道：“去安排一下，让这位姑娘安顿下来。对了，还没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凤千颜轻声道：“民女风裁柳。”
“风裁柳？这个名字好。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姑娘这名字取得好。”司休道。
凤千颜没有出声。只是转头望向崇明月，等着他安排自己食宿。
可是这个时候，崇明月早已惊呆了。王爷这次失明以来，性格有多乖张，那就不用说了。可是，没想到王爷与这个大言不惭的女大夫，倒是能谈到一起来。
“崇明月！”司休提高了声音，神情中多了不耐。
崇明月一激灵，这才想起刚刚王爷的吩咐，连忙向着凤千颜陪笑道：“大夫请随我来。这段日子王爷的眼疾就拜托你了。”
凤千颜就在样，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面孔，甚至是换了一个声音，在三皇子府中住了下来。
她虽然在司休面前说得轻松，但是实际上，心中十分沉重。她已经换了五种方法，尝试了十余次，可是司休的眼睛毫无起色。
这天，她为司休扎了针，又喂了药，正打算离开。司休忽然开口道：“你难过了？”
凤千颜一怔，道：“王爷何出此言？”
司休道：“本王虽然看不到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觉得耳朵特别的灵。你平时走路步履轻盈，像一只梅花鹿。可是这两天走起路来，扑通扑通，倒像是一只垂头丧气的小毛驴。”
凤千颜吃惊地望着司休，眉头皱了起来。可是，司休还在说道：“你平时说话声音清脆，就像廊前那只鹦鹉，可是这两天，你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声音沉闷，不复之前的快乐了。”
凤千颜被气得笑了，寒声道：“王爷心情不好，拿民女撒撒气也没什么。不过，请王爷不要随便猜测别人的心思。若是猜错了，反倒不美。”
司休轻笑道：“你生气了。你很在乎我？”
凤千颜一滞，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来。她在乎啊。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司休呢？
自从司休不顾生命危险，闯入典当阁救人；自从司休为了见她一面，舍了自己的双眼；自从她带着司休从典当阁里逃出来，把他藏起来，自己孤身去引开夜挽等人的追杀，她就已经在乎他了，在乎这个命运多舛的三皇子司休！
见凤千颜半天没有出声，司休的神情变得有些惴惴，他轻声道：“你真的生气了呀？”
“没有。”凤千颜应了一声，忽然道：“你竟然是怎么瞎了眼睛的？你后不后悔？”
司休道：“这说来可话长了，哪天有时间，我可以慢慢给你讲。不过，我不悔。”
第五十一章 求师父帮忙
凤千颜迅速地离开了司休的房间。因为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原来，司休的心意跟自己是一样的，即使牺牲性命，但若能保全对方，那便不悔！
凤千颜飞快地冲回自己的房间，迅速地换了一套衣服，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就要出门。
司休的眼疾，靠她自己是解决不了了，她要去问问师父。
崇明月听到动静跟了过来，看着凤千颜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奇道：“风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你就要走？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能放弃！”
凤千颜挑眉道：“谁说我要放弃了？”
崇明月指着她手里的包袱道：“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凤千颜正声道：“我要去找我师父求助。你放心，我既然说了要治好你家王爷，自会尽心竭力。不过，他的病确实有些棘手，以我个人之力怕是难以治愈。所以，我必须去请师父出手。”
“你师父？”崇明月睁大眼睛道：“你不是说，你的师父是世外高人吗？他就在云京？”
凤千颜一怔，连忙掩饰道：“你怎么这么多话呢？世外高人怎么了，他一直在云游。不过，我是他的徒弟，自然知道该如何寻他。”
崇明月点点头，又问：“那你要多久才能回来呀？一个月的时间可没有几天好浪费的了。”
凤千颜的心中又沉了沉。她当初说一个月，并不是随口说说的。那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司休的眼睛失明时间太久，怕是有解药也救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凤千颜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崇明月道：“那你还跟我在这里啰嗦？有这个时间，我都快找到我师父了。照顾好王爷，我去去就回。”
这一天，正是月圆之夜。凤千颜知道，白朽不放心自己，必定会来寻自己，盯着自己服用解药。她一路飞奔出云京，向着山间的那间小屋而去，提心吊胆地推开门，一眼看到了白朽，才算是松了口气。
“师父，你来了！”凤千颜喜道。
白朽温润地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小凤，我担心你月圆之夜服药后或有不便，想来想去，就跑到这里来等你。没想到，你还真过来了。在云京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凤千颜撒娇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不管我。云京的事情办得顺利的。有一个典当品已经叫我干掉了。”
“是吗？那就好。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白朽道。
“我知道，师父放心。”凤千颜道。
忽然间，凤千颜沉默了下来，望着白朽欲言又止。
白朽看着凤千颜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师父面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凤千颜低下头，嚅嗫着说：“师父，我想跟你求一味解药。”
“好说，什么解药啊？”白朽道。
“治眼疾的药。”凤千颜道。
“谁要治眼睛啊？剩下的那两个典当品？”白朽问。
“不是，是司休。”凤千颜道。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格外沉寂，只能听到两个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白朽重重地叹了口气，寒声道：“你果然还是又回到了他身边。”
凤千颜抬起头，分辩道：“师父，我追查到剩下的那两个典当品，跟三皇子府往来密切。我要追查那两个人，就不能不进三皇子府啊。”
白朽苦笑了一声，叹道：“好了，你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用再瞒着师父了。就算没有那两个人，你也会忍不住去看他的。”
凤千颜不出声了。
白朽沉默片刻，又道：“你跟司休，一个是典当阁的杀手。一个是被典当阁害苦了的可怜人。你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呢？”
凤千颜不服气地说：“我早就已经背叛了典当阁，这件事司休心里也清楚，他绝不会因为我是典当阁的人，就不肯接受我的。”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白朽又道：“但是，司休可是当朝的三皇子，他的王妃是袁桑清。而你呢？你是江湖儿女，而且，早晚师父要带你回去原来那个世界。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可能长相厮守的人，白白浪费时间和感情呢？”
说着，白朽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了凤千颜。其实，这是他埋在心底，早就想要问出来的话。小凤，你为什么一定要迷恋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男人呢？难道你不想跟师父回家了？
凤千颜好半天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慢慢地胀红了起来。终于，她抬起头，两只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师父道：“师父，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我就是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白朽从来没见过凤千颜如此这般的小儿女态，那一刻，他似乎听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一个什么东西破碎了。
又过了许久，白朽长叹一声道：“也罢，师父就再帮你一回吧。只不过，黑影下的手，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了。”
“谢谢师父！”凤千颜喜上眉梢，向着白朽笑道：“我就知道师父不会不帮我的。”
“哼，就知道拿话消遣我。”白朽道，一边站起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我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争取今天就把药配出来。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最迟亥时前就会回来。你等我回来再服解药，师父给你护法。”
凤千颜心里暖洋洋的，连忙道：“谢谢师父。”
白朽摆摆手，背影看起来十分萧索。走出小屋后，他回头望望，自言自语道：“看来，这真是命中注定。小凤与司休，这段孽缘，早晚要有个说法。”
白朽话音刚落，屋门“砰”地一下打开了，凤千颜站在门边，骇然地望着白朽道：“师父，刚才你说什么？”
白朽心中一惊。刚才他心情沮丧，情绪冲动，竟然没防备凤千颜会在房内听到自己的说话。他想掩饰，可是对上了凤千颜那急切的目光，又觉得所有的掩饰似乎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想了想，干脆走回房里，望着凤千颜道：“师父这里有一个故事，不长，但是很曲折，听了也许会让你难过。你要听吗？”
第五十二章 往事迷离
凤千颜的心紧张地砰砰直跳，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可能要面对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又非常令人伤心难过的真相了。而这个真相，是她曾经忘记的吗？可是，这个真相又是如何湮没在了她的脑海里呢？
白朽看着凤千颜紧张又若有所思的样子，更加心痛。然后想一想，这是她自己的生活，有些事情总要她自己来面对，刻意地隐瞒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白朽迈步返回了小屋，在桌前坐了下来，又示意神情忐忑的凤千颜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小凤，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吗？”白朽问。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我们不是在……凤千颜想着，刚想脱口而出，却忽然卡住了。
是啊，我们是怎么穿越过来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穿越过来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凤千颜骇然发现，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理所当然记得的那些事情，现在在脑海里竟然变得扑朔迷离。
她努力地去回忆，可是越回忆，那些记忆就越破碎。几乎在分秒之前，就已经全部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片断，它们相互纠缠着混淆在一起，混沌而绝望。而自己，竟然真的想不起来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白朽了然地看着凤千颜瞬间变化的神色，叹息着说：“你不记得了，是吗？”
“是啊！”凤千颜的表情更加惊骇了。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不记得当年的那些事情了？”凤千颜沮丧地说：“那些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只要我眨眨眼睛就可以看清楚。可是，当我真的努力地眨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那些事情却仿佛顿时隔远了，跟我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黑雾，我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
“因为你失忆了。”白朽道。
“失忆？”凤千颜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片刻，她神情又是一凛，道：“师父，你一早就知道了失忆了，对吗？你早就知道，我不记得那些事了，对吗？”
白朽没有直接回答。他伸出手，拍了拍凤千颜的肩膀，想给她一些安慰，却发现她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小凤，别紧张，没事，失忆了也不怕。凡事都有师父。”白朽说。
凤千颜点了点头，急道：“师父，你知道真相的，对吧？你快告诉我。”
白朽苦笑了一下，开口道：“小凤，其实，你自己也是一个典当品啊。你把你自己的记忆，典当给了黑影。所以，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凤千颜霍然而起，连椅子都差点被她带倒。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白朽，惊声道：“我也是典当阁的典当品？师父，你没有弄错吧？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接着，她又眨了眨眼，艰难地问：“师父，你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我呢？”
白朽连忙站起来，把凤千颜揽在了怀里。她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白朽只是用力抱紧她，让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的温暖。
好半天，当他觉得凤千颜的情绪平复下来，才又开口道：“小凤，你的脾气有多执拗，不用师父说吧？当初，你去典当自己的记忆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啊。当我发觉不对的时候，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啊？是这样？我有这样任性吗？凤千颜的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不由得抬头望着白朽道：“师父，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怪你。”
白朽苦笑道：“你怪我是应该的。没把你教好，自然是我的责任。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弥补，想要带你回家。我觉得，只要把你带回去，你失去的记忆自然都会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凤千颜心里还是有些埋怨。
白朽继续苦笑：“按照典当阁的规矩，你典当出去的东西，就不属于你了，包括记忆也是一样的。我也曾经尝试着想要告诉你一些真相，可是每次只是开了个头，你就会头疼欲裂、痛不欲生。我想，这就是黑影在你灵魂深处布下的禁制。你说，这种情况下，让师父还怎么告诉你啊？”
凤千颜一听，不由得有些怀疑，道：“那我现在怎么没事了？”
白朽道：“我想问题出在解药身上。炎伤咒的解药，可能不仅仅是有缓解炎伤咒伤情的功效，还有保护典当阁的每笔交易的作用。典当阁的典当品，有许多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之前还奇怪，黑影要靠什么办法让典当品对他保持忠诚，现在看来，就是这个解药的作用。如果有人做出了违背当时典当契约的事情，会被炎伤咒反噬的。”
凤千颜听到这个说法，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可能，就算是再荒诞，也是真的。从上一个月圆之夜开始，她服用的解药，就是白朽自己调整改制的了。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都是解开了她身上的另一重禁制。
想到这里，凤千颜忙道：“师父，你现在看我，应该没有被反噬吧。那么我失去的那段记忆到底是什么，你快告诉我啊！”
没想到，白朽再次苦笑。他望着凤千颜，无奈地说：“小凤啊，关于你的记忆，只有你一个人最清楚啊。有些事情，你没有当着师父的面做，有些话你也没有当着师父的面说，师父看到的、听到的，并不能代表就是你的记忆啊。”
凤千颜心知白朽说得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弃地说：“师父，那你就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我吧。是不是该判定那就是真相，让我自己来决定。”
白朽点了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所以，小凤，你要知道，师父说的，肯定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这些发生过的事情，是不是一件事全部的真相，还要靠你自己来甄别和把握。”
凤千颜连忙点头，“师父，你放心吧。我明白。”
“那就好。”白朽点了点头，目光渐渐投向窗外苍茫的夜色，半晌才说：“小凤啊，其实在我们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你就结识了司休了。”
第五十三章 未知的交换条件
“什么？”刚刚坐下来的凤千颜差点又跳了起来。她觉得，今天是自她穿越以来，受到的震惊和打击最多的一天了。
先是知道自己竟然同黑影做过交易，再就是知道自己竟然早就认识了司休。
“我是什么时候结识司休的？”凤千颜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一点点的印象都没有呢？”
白朽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小凤，我想问你，你今年有多大了？”
“我？”凤千颜瞪大了眼睛，觉得师父今天也是有点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问吗？她说：“在那边，我25岁。在这边，我18岁啊。”
“不是的。”没想到白朽断然否定了凤千颜的判断。他说：“在这边，你也有20岁了。”
“啊？”凤千颜今天被一连串的变故打击得已经有点麻木了，她甚至都没改变一下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只是无可奈何地说：“师父的意思是，我失去的记忆，竟然有整整两年！”
白朽心道，小凤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点了点头说：“差不多就是两年的时间吧。不过，这两年的时间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你并没有在师父的身边。”
“没在师父身边，那我去哪里了？”凤千颜感觉自己变成了好奇宝宝，匪夷所思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跟司休在一起。”白朽说。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凤千颜的预料。她平静地接受了，又问：“师父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白朽点头道：“我只能把我所了解的，尽可能详细地告诉你。”
随着白朽的讲述，一个并未尘封太久的故事，重新展现在凤千颜的眼前。
原来，白朽跟凤千颜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时空湍流的原因，两个人都变得比原来的世界年轻了。特别是凤千颜，变得了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
虽然，她有一颗成年人的心，但是，在行动上只能拥有一个小姑娘身体的力量，武功也不是很高。
那时候，白朽和凤千颜刚刚加入典当阁不久，被黑影派出来做任务，也相当于是要给典当阁交一个投名状。
因为凤千颜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所以白朽向黑影求情，想自己一个人去完成任务，让凤千颜在典当阁休整。
可是，黑影当然不会同意。他是一定要白朽和凤千颜两个人的灵魂里都打上他的烙印。甚至一定要两个人的手上都沾上典当品的鲜血才肯罢休的，白朽无奈，只得带着凤千颜来到了战火弥漫的战场上。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就是要杀死敌方的一个将军。任务顺利地完成了，可没想到，在撤过典当阁的途上，原来由那个将军率领的部队崩溃逃跑，白朽和凤千颜猝不及防，就被乱军给冲散了。
接下来的事情，白朽就不知道了，他疯了一样地到处寻找凤千颜，可是人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一年多以后，有一天，凤千颜突然自己回到了典当阁。
白朽欣喜若狂，忙问凤千颜哪里去了？可是凤千颜却对自己这一年来的行踪讳莫如深。她只是告诉师父，她在乱军中被玉蜀国的三皇子司休所救，在他的军营里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又在云京呆了一段时间。后来，三皇子兵败回京，她就离开了云京，重新回到了典当阁。
少女情怀总是诗。虽然凤千颜没有对白朽说太多，但是白朽从凤千颜谈到司休时不由自主的神情和小动作上来看，猜出了凤千颜与司休之间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出来，那大概就是恋人了。可是，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凤千颜都没有透露太多。
凤千颜回到典当阁后，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几个月，有一天，她忽然给白朽留了个字条，说要是打黑影办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纸条上，她隐晦地提及，如果自己回不来了，请白朽给司休传个消息，就说她已经死了。
白朽急疯了！再一次疯狂地寻找凤千颜。这次没有让他等太久，凤千颜自己回来了。看上去，她的精气神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白朽向她问及失踪这几天的去问，问及司休，凤千颜就会突然头疼欲裂，暴发出各种怪病。
白朽完全不知所措，倒是黑影主动站出来说，凤千颜已经与自己做了交易，交易的物品，就是她的一段记忆，让白朽不要再费功夫盘问凤千颜了。白朽这才知道，凤千颜居然背着自己去典当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白朽从此不敢再提及司休。而且，既然凤千颜活着回来，又似乎一切正常，他也没有必要再去联络司休，告诉他凤千颜的情况。但是，白朽本能地知道，凤千颜之所以去跟黑影做交易，一定是为了这个司休！
从那个时候起，在白朽的眼里，司休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了。
听着白朽娓娓的讲述，凤千颜的心情也跟着不断地跌宕起伏着。终于，白朽讲完了整个故事，歉然地说：“小凤，师父知道你跟司休之间，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很重要。但是，你当年真的没有跟我说过。我现在也没办法跟你说。”
凤千颜低下头，感觉脸上有点微微地发热，但她还是开口道：“那些事情不用师父说了，我早已经从另一个侧面了解到了。”
“你知道？”现在论到白朽吃惊了。
凤千颜淡淡地笑笑说：“是啊，我知道。不仅是我，三皇子府上的老人儿都知道。”
接着，凤千颜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三皇子府上的老人都知道，当年司休还没有中毒病发之前，在战场上救过一个少女，为她治过伤。后来，他们两个人两情相悦，定下了终身。再后来，司休受命出征，临行前，约定凯旋之日，就是他们的婚期。再再后来，司休兵败中毒而归，而那个少女不知所终……”
“小凤！”白朽惊叹了一声。
凤千颜望着白朽，微微地笑了笑，点头道：“是的，那个少女，就是我。”
第五十四章 缘来如此
白朽再也保持不住自己云淡风轻的表情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知道这些事？”
凤千颜摇摇头道：“只是知道在司休的生命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有过一次婚约。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呀。”
“那司休呢？”白朽紧张地问。
凤千颜的目光有些茫然，半晌才道：“这件事，就是司休亲口对我说的。他还说他还喜欢那个女孩子，说自己如果不是中了毒，应该会嫁她为妻。”
凤千颜一边说，一边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思索。终于，她做出了判断，轻声道：“你应该知道，那就是我。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那只是一种感觉。”
“可是他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呢？”白朽有点不理解。
“他如果心里还有你，见到你，应该第一时间把你娶到手，再不放开你才对。”白朽说。
凤千颜苦笑道：“他是娶了我呀。我现在不还是他的侧妃吗？”
白朽愣了一下，道：“这不一样啊。小凤，你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凤千颜轻轻拉起了白朽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摇了摇道：“师父，我明白。你是在担心我。你觉得，司休没有第一时间把真相告诉我，也许是他已经变心了。不过，如果他发现我已经失忆了，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又怎么能接受呢？”
白朽没有出声，虽然他不喜欢司休，但是以他做人的原则，他也不能说司休的所作所为是错的。
“那么，你现在能想起，你当初典当给黑影的记忆是什么吗？”白朽岔开了话题。
凤千颜的眸光暗淡下来，其中带着疑问、带着遗憾更带着屈辱。她沉声道：“我不知道。我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师父虽然帮我破除了禁制，但那段记忆还是失去了。那也许是我到了这里之后，最重要也最宝贵的一段记忆。”
“小凤……”白朽想要安慰凤千颜，却不知说什么好。
小凤失踪将近一年的时间，正是与司休相识、相恋并私定终身的那段时间。对于一个在前世从未谈过恋爱的女生来说，这段日子对于小凤来说当然是极为重要的。
一时间，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白朽心神不宁，而凤千颜则是心情惘然。过了好久，凤千颜才开口道：“师父，你不是要给司休配药吧。夜已经深了，你若再不动手，我明天早上走的时候赶不及的。”
白朽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道：“女生外向，果不其然。都三更半夜了，也不肯让师父休息，只想着要给情郎做解药。”
“师父！”凤千颜嗔了一句，心里有点不高兴。人家不是有了情郎、忘了老师。只是，事分轻重缓急啊。
白朽这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正在检点随身行囊中的物品，不一会儿，就从中挑起二十来种东西，迅速地压汁、磨粉。
他一面手上忙个不停，一面安慰凤千颜道：“好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了。幸好我出门时带的草药比较多。这次会儿也应该是够了。你大老远地跑回来，一定累了吧？去歇一会儿。我会做好给司休治眼睛的药的。”
凤千颜略有些羞意地笑了，她向白朽道：“不管司休是因为什么，没有与我相认。但是我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他一直在想办法寻找我。这是他手下人告诉我的。所以，现在反过来，不管他怎么想，我一定会用尽全力去守护他的。”
白朽还能说什么呢？他唯有预祝凤千颜与司休这段感情，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他挥了挥手，“去吧，去休息一会儿。子时你还要服用这个月的解药。养好精神，明天早些回去吧。”
“师父，你也要用药。要不，给司休的药，明天再做吧。”凤千颜这时候才想起来，白朽一会儿也要服用解药。不管是谁，服用解药的前前后后都是最虚弱的。
白朽假装生气道：“你这个徒弟啊，这个时候才想起师父来？算了算了，我不用你操心。”
凤千颜却一眼就看出了白朽在装腔作势，甜甜地说了声：“对不起师父，谢谢师父！”
第二天一早，服用了解药后折腾了一夜的凤千颜终于醒了过来。她走了房间，却见白朽已经离开了。只有三只小瓷瓶静静地摆在堂屋的桌子上。
小瓷瓶的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写的是药物的用法。凤千颜拿起纸条来，仿佛看到了师父疲惫的神色……
“师父，对不起。”想到穿越过来这许多年里，师父对自己的教导和保护，凤千颜只觉得眼睛酸酸的。
师父，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心里一直只是把你当父兄、当师长。
凤千颜用力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那些凌乱的思维。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小瓷瓶，锁上小屋的门，迈步向云京奔去。
回到三皇子府，天色已晚。进门的时候，凤千颜居然看到了崇明月。
“你今天怎么亲自在这里看门？”凤千颜有些奇怪，半天玩笑道。
崇明月没好气地说：“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王爷一直在找你。他不放心，还派了好几拨人出去接应你。”
凤千颜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易容没问题。接下来她才想起来，司休这个时候是根本看不见的。她不由得心中苦笑，笑自己的心虚。
司休应该早就知道她是谁，可仍然不动声色地在一起这么久。自己这是怎么了？真是沉不住气。
“喂，问你话呢，你去哪里了？见你你师父了吗？”崇明月越发不耐烦的声音，把凤千颜从胡思乱想中叫醒过来。
她扬起头，脸上的笑意绽放开来，道：“当然见到了！而且，我还拿到了药！”
“真的？这么说，王爷的眼睛有救了？”崇明月高兴地从门槛上跳了起来。
“那是当然。”凤千颜扬起了头，样子很得意。她大步跨过门槛，边走边说：“来啊，跟我来。我给你说说药的用法。”
片刻，见崇明月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站在原地，凤千颜不耐烦了：“走啊，进去啊！难道你觉得，我可以站在大街上给你家王爷治病吗？”
“啊，抱歉啊风姑娘！”崇明月终于跟了上来，一脸激动的表情。他笑道：“那就请风姑娘跟我一起去王爷那里吧，谢天谢地，王爷的病终于有救了！”
第五十五章 重见光明
凤千颜跟在崇明月后面，一路飞快地进了司休的寝室。
不过一天未见，司休似乎了憔悴了很多。虽然凤千颜的步履很轻盈。但是她刚刚走到门前，就听到司休说：“风姑娘，你回来了。”
凤千颜微微动容。当从脚步上就能听出是什么人来了，那只能说明司休对来的人很在乎。
凤千颜不由得加快脚步，一边说：“王爷，我回来了。我还带回了给你治眼睛的解药。”
司休听到“解药”两个字，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却向着凤千颜身后的崇明月道：“下次风姑娘再出门，一定要派人保护。外面这么乱，她怀壁其罪，不得不防啊。”
凤千颜见司休这样安心自己的安危，心中又是一动。她掏出药瓶对司休道：“你不要责怪崇明月，是我要出去找师父的。我行走江湖多年，王爷尽可放心，不会有大纰漏的。”
“好，我信得过风姑娘，只是下不为例。”司休淡淡道。
凤千颜看得出司休在生气，只是这股火气来得莫名其妙。就算是自己离开三皇子府去寻找师父，也是一个医者的本分，不值得一位堂堂的王爷来过问啊。
不过，作为医生，此时不是与病人计较的时候，凤千颜努力忍着心中的不快道：“王爷，我师父给您配了三天的药。按照他的说法，如果没有意外，三天之后，你的眼睛就会慢慢恢复功能了。”
“很好。”司休淡然道。
“那就请王爷现在先服了这第一剂药吧。”凤千颜道。
司休脸上的神情很淡，就像失明的人不是他一样。甚至，熟悉他的崇明月，还在好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犹豫。
“今天就要开始吗？我是说治疗。”司休道。
还没等凤千颜说话，崇明月就在一旁道：“当然了，王爷，您失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时间长了，怕是吃药也治不好了。”
凤千颜有些奇怪，怎么司休这时候还有些犹豫？难道是不相信自己？
她沉声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担心我的药不对？还是怕我治不好你？”
崇明月皱起了眉头，这位风姑娘脾气有些大啊，如此这般跟王爷说话，王爷会不会生气？不过，王爷今天的表现也是有点奇怪，不是一直就盼着能够治好眼睛吗？怎么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药，他又犹豫了？
司休没有回答凤千颜，而是转向崇明月道：“你说，已经许给别人的东西，若是要再拿回来，会不会害得别人出意外？”
这话问得突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其中故事的人，怕是听不明白。
崇明月自然是明白的，他恍然大悟，原来，王爷不肯治眼睛，是把违背了与典当阁的契约，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特别是会反噬到故事中的另一个主人公——凤千颜的身上。
可是，凤千颜，那个典当阁的卧底，为了救王爷，不是早就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了吗？
“王爷，应该不会的。一码归一码，再说……”视线扫过凤千颜，崇明月闭上了嘴巴，没有把话说完。不过，他知道，王爷明白自己的意思。这里有外人，他不能说得太直接了。
可是，崇明月再也想不到，凡是他听得懂的，凤千颜也听得懂。而且，有可能比他还懂得更多。
温柔的眼神流连在司休的身上。凤千颜虽然想不起来那段刻骨铭心的日子了，但是就是现在，每当她看到司休，心中也总是会有一阵阵的悸动。
也许，这就是缘份吧？凤千颜心里想着，脚下就向前一步，几乎走到了司休的面前。她轻声道：“王爷，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其实，我也是受故人之托，才来为你治病。”
司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凤千颜却已经打开了小瓷瓶，倒出小半碗药来，用鼻子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舔，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后，便递给了司休。
司休接过了碗，没有再犹豫，而是一口饮尽。
……
接下来的三天，凤千颜每天都会准时给司休送药。一天、两天、三天……直到最后一剂药服完，崇明月有些迫不及待，他试探着问：“王爷，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司休摇摇头道：“眼前仍然是一片黑雾。”
凤千颜听了，忙安慰道：“王爷莫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这眼疾，与其它病状不同。所以，王爷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再过几天，视力就慢慢回来了。”
“如此甚好。”司休点了点头。
又过了三天，这天早上，凤千颜和崇明月早早就候在司休的院子里。房门忽然打开了，司休走了出来。
“王爷，你觉得怎么样了？”崇明月问。
司休把整张脸都迎向了太阳光的方向，微笑着说：“多谢风姑娘，多谢你的师父。现在，我已经能看到了。”
凤千颜听了司休的话，终于松了口气。司休在缓解了！她忍不住说了声：“谢天谢地！”
听着凤千颜欢天喜地的声音，司休眨着眼睛，努力地打量着她。完全不认识，一个陌生的娘娘，相貌也很平凡……可是，为什么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总好像是跟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亲人在一起？
司休眼中带着些玩味的神色，向凤千颜道：“这些日子以来，多亏损了风姑娘忙前忙后，为我治疗。现在，我的视力正在恢复。风姑娘说过多次，说是家里还有事情要办。那本王这里，就不多留姑娘了。”
说着，司休站起身来，好像真是要送客。
凤千颜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
他这是什么意思？眼睛能看到了，就要赶我走，这是卸磨杀驴了吗？
就在凤千颜盘算着要反击的时候，崇明月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抢过话题道：“王爷，不能让风姑娘走啊。她走了以后，如果你的病情反复，怎么办？”
“你说得也有道理。”司休顿了顿，又向着凤千颜道：“如此说来，就要麻烦风姑娘了，还请在王府多盘桓几日。看看我这眼疾，能否根除。”
凤千颜原本眉头紧皱，很生气的样子。听了这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到司休的眼睛治好了，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点头应道：“好，我留下。”
崇明月望向凤千颜，也笑了起来。司休不动声色，却把凤千颜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他心中暗想：这个女医生，很关心本王。已经超出了医生对病人的关心。奇怪啊，明明是陌生人，何以至此？
第五十六章 典当品的去向
司休对凤千颜生了疑，所以才不住地出言试探她。试探的结果却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却让他对凤千颜更加感兴趣了。
这个女子，年纪不大，相貌平平，但是却有一个能够解开典当阁毒药的老师？放眼整个玉蜀国，这样的高手又能有几个？作为玉蜀国的三皇子，司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女子和她的老师，这不科学啊。
凤千颜现在只沉浸在司休重见光明的欣喜中。虽然对司休之前的态度有些不高兴，但是司休对待不熟悉的人，向来如此。所以她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盘算着，如果司休真的以病好为由，要撵她走，她是走呢？还是不走呢？
崇明月有些奇怪地一会儿看看司休、一会儿看看凤千颜，觉得眼前的状况有点不对头。王爷虽然常常表现得薄情寡义，但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而这个风裁柳，平时是个很傲气的人，对人向来不假辞色。可是今天让王爷当着面赶了好几回，却没有生气，反而喜气洋洋的，难道是忽然转性了吗？
不过，崇明月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但不管怎么样，王爷的眼睛总算是治好了，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了，所以他抛开了其它那些有的没的，强自压抑着激动道：“王爷，这真是老天爷保佑啊！你没事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司休的思绪被崇明月打断。他收拾心情，迅速把注意力转到了眼前的形势上，赞赏地向着崇明月点了点头道：“你不错。想到了眼下要做的事情。”
接着，司休意味深长地看了凤千颜一眼道：“放出风声去，就说风大夫失手了，本王的眼疾并没有治好，已经是痊愈无望了。”
“王爷！”崇明月愣了一下，明白了司休的用心。他正想答应，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仍旧一脸兴奋之色的凤千颜，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王爷不打算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治好了，这很正常。眼下三皇子府在朝中风雨飘摇，王爷怎么防备都不过分。
可是，这个风医生能够配合他们的计划，守口如瓶吗？
崇明月看了凤千颜一眼，直接问道：“风姑娘，你听到了吗？你不会泄露了王爷的秘密吧？”
凤千颜心中正在感叹司休的小心和谨慎，也对司休此时的处境有些担忧。连自己病愈都要保密，他现在的处境竟是这么艰难吗？
听到崇明月在问，她毫不犹豫地说：“我听明白了。保密，没问题。”
“风医生，你为什么对本王如此迁就？”司休突然开口问道：“本王与你素昧平生，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倒是承你的情了。”
凤千颜道：“这没什么，医生都要为自己的病人考虑。既然王爷不愿公开你的病情，那我照办就是。”
“那本王要谢谢你了。”司休又道。
凤千颜觉得司休有点啰嗦，说这些没营养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礼貌地点点头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你治好了本王的眼睛，又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呢？”司休突然追问，双眸紧紧盯着凤千颜的眼睛。
“没有什么，我治病，你出诊金就是了。”凤千颜答到。
“就这么简单？”司休的声音突然提高了。
凤千颜心中一凛，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司休的态度就有点不对头。他是在怀疑自己吧？仔细想想也是，自己可是治好了典当阁出手做下的不治之症。如果不图名也不图利，实在有点不好解释。
凤千颜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司休眸光跳了跳，沉声道：“请讲。”
凤千颜道：“我奉师命，要寻找两个人。这次与师父见面，师父说，他们与三皇子府关系密切，可能此时就在王府里面。如果王爷想答谢我与师父治好了你的病，希望王爷能把这两个人交给我。”
原来如此？司休与崇明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崇明月道：“我们三皇子府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说的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与你有什么仇怨？我们可不能就凭你一句话，就随便让你抓两个人去。”
凤千颜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符号，今天可以叫张三，明天就可能叫李四，做不得数的。不过，我倒是有这两个人的特征和小像。”
说着，凤千颜掏出一个小纸筒，从里面摸出一张薄薄的素绢来，递给了崇明月。
见崇明月望着那素绢上的字迹与画像，神色莫明，凤千颜接着说道：“我要找这两个人，仍是师命。师父没有交待，我也不敢追问其中原由。原本我甚至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实在是王爷问到了，我才说的。所以，我也没有立场要求你们必须要帮助我。要不要帮这个忙。你们看着办。”
嗬，这女子真是言辞锋利啊。司休心中暗道，却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嚣张的样子，才是这个女医生该有的。
他向崇明月手里望了一眼，吩咐道：“说吧，知无不言。”
“王爷……”崇明月似有些为难。但是抬起对来，对上了司休坚定且不毫置疑的目光，他只好向着凤千颜实话实说道：“这两个人，倒是有些印象。他们全都是王妃的人。前几天还见过，这两天不知道去哪里了。”
“袁桑清的人？”司休眉头皱了皱。虽然他不知道凤千颜为什么要找这两个人，但是本能的，他知道这两个人来历不凡。三皇子府什么时候跟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在一起了？而且，袁桑清竟然能控制住这些人，这就不简单了。
司休狭长的凤眸微眠起来，一股寒意自他身上发散开来。崇明月知道，王爷这是生气了。
凤千颜一听到袁桑清的名字，本能地就觉得讨厌。她之前心平气和的态度顿时保持不住了，说话间直接就带上了火气，向着司休道：“怎么，王妃的人就动不得了？王爷很看重王妃，根本不敢得罪她，是吗？”
第五十七章 典当品进宫了
凤千颜说出这话的时候，言谈间的醋意真是遮掩不住。
只是话刚出口，凤千颜就立时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了。可是已经难以挽回了，凤千颜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怎么说？”
司休道：“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只是几个不相干的下人？明月，你去查清楚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如果在府里，我明天亲自去向王妃要人。”
这下子，轮到凤千颜错愕了，没想到司休这么好说话？她正想开口感谢，就听司休道：“只是，本王为了这两个人，少不得要在王妃那里花费些功夫。这可是本王最讨厌的事情。如今为了风姑娘做了，风姑娘的功劳似乎还不够抵消。”
崇明月听到这里，不由得低下了头，王爷啊，你至于把事情说得这么直接吗？别人不会觉得你坦荡，只会觉得你色令智昏吧？
凤千颜也完全没想到，司休会这样说。不过，司休一向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说出这样放放肆的话来，似乎也情有可原。
她想了想道：“非常感谢王爷的帮助。王爷说得对，我治好了你的眼睛，可这份功劳，还不足以让王爷降尊纡贵地去请王妃帮忙。那么，王爷希望我做什么？”
司休认真地想了想说：“就暂时留在我身边，贴身照顾我吧。本王也要再观察一下你的药效。”
之前，饶是凤千颜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司休的条件竟然是这个！
凭什么要我贴身照顾你？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吧，也不是干这个活儿的。这都是护士和护工做的事儿啊。
不过，司休他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心机深沉、外冷内热、有时还会蛮不讲理。
留在他身边，那也挺好的。能多陪陪他，再说，也可以从他身上观察一下解毒药的药效。
一时间，凤千颜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内心戏极为丰富，脸色也随之阴晴不定。
司休看在眼里，忽然有点担心，她会答应吗？她若不答应怎么办？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不自觉地想多跟她相处一段日子呢？
他转头望向了崇明月，想让他再帮着游说一番。
没想到，凤千颜清润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我对师父的医术绝对自信。不过，既然王爷不放心，那我就再在你府里逗留一段时间吧，正好可以帮助王爷再调理调理身体。至于那两个人的事，就谢谢王爷出手为我摆平了。”
呀，她答应了！司休还没说什么，崇明月已经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凤千颜，接着又望向了司休。这两个人今天都好奇怪啊！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府上的客人，又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他们之间的事情，似乎也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
崇明月机灵地一笑，道：“那太好了，王爷的身体最重要了，如此一来我们也放心了。至于那两个人，既然王爷都发话了，我自当尽心竭力去为风姑娘办事。”
“那好。”凤千颜道，然后又看了司休一眼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先是为求药四下奔波，接着又为王爷的病提心吊胆，今天终于算是解脱了。这时候倒是觉得疲倦不堪。我要先休息一下，明日起继续在王爷面前当差，可以吗？”
“风医生辛苦了！快去休息。”司休道。
凤千颜点点头，也不啰嗦，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了司休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崇明月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你今天的做法和往日可大不相同啊。”
司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着眉头道：“明月，你不觉得这个风裁柳，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很熟悉吗？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崇明月认真地想了想，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司休有些失望，不由地骂了句“糊涂东西！”
崇明月道：“王爷，这个女人是不一般，她师父手段这么高明，可我们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事出反常必为妖。我们得加倍小心。不过，我确实是从没见过这个人啊！”
司休听了，淡淡道：“也罢，那就再看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她绝对不会加害于我，也不会对府里不利的。”
“王爷何出此言呢？”崇明月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吧。”司休说，然后就转过头去，望向凤千颜离去的方向，不做声了。
崇明月大吃一惊。王爷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不靠谱的人了？
不过，他倒是大概明白了，王爷今天为什么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他不过是想把风裁柳留在身边罢了。
难道，王爷看上了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医生？又或者是，王爷长年缠绵病榻，病得怕了，希望有个医术高明的女子能常陪身边？可是，王爷怎么会随便就相信一个刚刚进府不到一个月的外人？
崇明月用力晃了晃头，算了，不想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不过，王爷英明神武，经过了多少磨难，他做事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崇明月努力说服自己，一边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他试探着说：“王爷，我们真要把那两个人交给风医生吗？那两个人此时应该还在王妃的院子里呢。”
司休想了想道：“袁桑清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都是武功高强的打手。她养着这样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崇明月警惕地四下看看，才道：“王爷，之前不是你说的吗？王妃实际上就是皇上的眼线，是皇上在咱们府里埋下的钉子。你不是要我们不要管她，让她在皇上面前随便做做样子吗？”
听着崇明月的话，司休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得意得太久了，宫里那位也得意得太久了。这次正好借风裁柳的事情，刺他们一下。风裁柳既然在我们府里，安全应该是无虞的。正好我们可以放手折腾一下。”
哈哈，放手折腾！崇明月心里忽然有了小雀跃。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王爷放心，等着瞧吧。”
崇明月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司休双眼复明，最高兴的就算是他了。
司休从书房的窗口目送着崇明月离开，忽然憧憬起接下来与风裁柳朝夕相对的日子来。
他是一个苦苛的人，特别是中毒以来这些年，更是常常自苦以压抑心中的不平。可是风截柳的到来，却让他心底深处一处柔软不停萌动。
怎么会这样呢？司休想不明白，索性摇遥头，不再去想。
第五十八章 如愿进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是，三皇子府里气氛格外温馨和煦。
因为司休一直隐瞒着自己眼疾复明的事情，无论是皇帝还是朝中的大臣，都懒得搭理司休，所以也就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而袁桑清虽然算是正头的王妃，但是奈何不受宠，司休也一直在防备着她。所以她也不知道司休恢复健康的事情，只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招惹因为生病而脾气变得更加暴躁的司休。
司休每天就只是与凤千颜相陪，消磨时光。
虽然司休不知道凤千颜的真实身份，但似他这般敏感的人，如果觉得与某个人呆在一起很舒服，就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凤千颜当然也不会拒绝司休。虽然她担心未来两个人还是要分开，担心这段感情没有结果，不敢向司休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与司休每天都呆在一起。
所以，司休与凤千颜很自然地在书房里看书、聊天、下棋，有时候也在院子里走走。哪怕有时候凤千颜要配药制药，司休也只是在一旁做自己的事，两个人互不影响，却都觉得岁月静好。
崇明月看着两个人和谐地相处，心里也很高兴。虽然觉得这个风裁柳有些来历不明，而且也不够漂亮，似乎配不上王爷。但是，看在她医术高明的份上，也就不再司休面前啰嗦了。
况且，崇明月近来很忙。因为追查那两个典当品，居然遇到了不少麻烦。
先是进不去袁桑清的院子。那里的许多丫鬟仆妇，都是皇后那边安排进来的。美其名曰关心娘家的妹妹，实际上就是皇里在往三皇子府安插眼线。崇明月自然不敢招惹。
后来，好不容易打通了环节，可以随时得到袁桑清院子里的消息，又发现，从来不曾有什么“陌生的男子”进过袁桑清的院子。两个人仿佛人间蒸发。
最后，崇明月不得不双管齐下。一方面盯住袁桑清的院子，一方面搬出了司休。
司休之前已经答应了凤千颜，要帮她寻找那两个典当品。这时候自然责无旁贷。两个人略略嘀咕了一阵，崇明月便一溜烟儿跑去了袁桑清的院子，说是王爷有请王妃去他的书房议事。
袁桑清很疑惑，不知道司休找自己做什么。但是又很兴奋，毕竟司休已经有好几个月不肯见她了。于是立即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就去了司休的书房。而她前脚刚走，崇明月就带着凤千颜进了她的院子，一般的小丫鬟仆妇自然不敢多问，就任由崇明月和凤千颜在院子里搜了一回儿。
而袁桑清跑到了司休那里，就见司休无精打采的，吩咐了几件府里的琐事要她处理。袁桑清还想着能在司休身边多呆一会儿，于是变着法儿地找话题跟司休聊天，赔尽了笑脸，不知不觉地就说出近日里与宫里的堂姐往来甚密的事情。
司休不动声色，心里却早有了判断。等到崇明月和凤千颜无功而返，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两个人是被袁桑清给送进宫里去了。
“王爷，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呢？”凤千颜有些不相信。
司休道：“你们去过她的院子，那里面藏不了人。不过，最近宫里派人来过好几次，有时是女官，有时是太监，都是把轿子直接抬进了二门，在她的院子里下的轿子。如果有什么人要混出去，坐进轿子里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吗？”
崇明月一听连连点头，忙道：“如此说来，都怪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检查轿子。宫里来的轿子都宽敞，一顶轿子同时坐两个人进去根本不成问题。只要抬轿子的不说，谁能知道里面有几个人呢？”
凤千颜闻言皱起了眉头，轻声道：“不管这两个人去了哪里，师父交待的事情我都要去做。我要进官去，王爷有什么办法吗？”
“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司休道。
凤千颜道：“王爷难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拦住我吗？”
司休眸光蓦然一滞，心中有了三分怒意。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凤千颜。
凤千颜察言观色，又道：“王爷能帮助我最好，如果不能，我就从袁桑清身上想办法。到时候，还望王爷不要阻挠。”
司休心中火气愈盛，却强自忍着道：“放心，本王不会管那么多闲事。”
“那就好。”凤千颜道。她看出司休心中的气愤，也看出了司休眸底的隐忧。可是，她若是不尽快把那两个典当品解决掉，夜挽怕是没那么多的耐心，到时候还会来找她麻烦。
想到这里，她狠狠心道：“王爷身体不好，还是多多休息吧。我若去见袁桑清，自会易容，不会给王爷带来半点麻烦。王爷若是顾念一场医患之情，就不要给我捣乱了。”
说罢，凤千颜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却悄然地离开了。只留下司休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半天才从凤千颜那几句话带来的惊怒中反应过来。
他转身望向崇明月，怒道：“她说得这是什么话？！”
崇明月只得假笑、苦笑加赔笑道：“王爷，风姑娘是江湖中人，闲云野鹤一般，咱们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司休冷哼了一声道：“告诉他们做好准备。这个风裁柳要进宫，我不能同意，却又不能不帮忙。”
崇明月眼珠一转，明白了司休的意思。这种胡闹的事情，司休当然不能支持，可如果凤千颜一意孤行，司休也绝对不会眼看着她陷入困境的。
于是，在司休暗中帮助下，凤千颜很容易就与袁桑清搭上了关系。她易了容，但身份居然还是一名医生。她略施手段，就治好了袁桑清的牙痛病。于是，袁桑清就推荐她入宫，去给她的皇后堂姐也诊治一下。皇后堂姐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夜不安枕、失眠衰弱了。
当崇明月把这些情况都报告给司休的时候，司休讽刺道：“这牙痛与失眠有什么关系？那个袁桑清果然愚不可及。风裁柳也差不多，给皇家诊病岂是那么简单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急着去送死。”
崇明月一听，连忙摆手道：“王爷，不敢这么说，不吉利的。”
司休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忽然也有些心慌起来。可是当着崇明月的面，他只能冷着脸挥着道：“算了算了，本王没那个精神管她的事。让她去吧。”
于是，第二天一早，凤千颜坐上袁桑清给预备的马车，与皇后派来的禁卫军会合，一路烟尘滚滚地往皇宫中去了。
第五十九章 惊人真相
凤千颜进了宫，顺利地见到了皇后，也很顺利地就诊断出了皇后的病情，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叫做神经衰弱。精神萎靡啊、失眠多梦啊、注意力不集中啊，反正都是这种病的表征。
宫里什么珍稀的药材都有，所以凤千颜轻轻松松就配出了一副放松神经、安神助眠的药剂。方子也大大方方地给宫里的御医看过，他们确认了没有问题，才拿去给皇后服用。
凤千颜掌握现代的医术，对于治疗神经衰弱这种病真是小菜一碟，更何况，她趁那些御医不注意，悄悄往里面加了些逍遥散的配方，让皇后老老实实地睡一觉还是不成问题的。
难得的是，凤千颜不仅治好了皇后的失眠症，还给她配了一副美容养颜的药膳。皇后吃得好睡得香，没过几天，果然容光焕发，看上去美艳了许多。
再然后，凤千颜就成了皇后心目中专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名医。一时间，不仅宫中的妃嫔，就连许多宫外的豪门贵妇，都辗转托人求凤千颜给她们治病。凤千颜倒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想一想，在这个世界也是男人做医生的多，女人做医生的还真是凤毛麟角。而且，男人给女人治病，不过治好就罢了，哪里还会想到帮助她们美容养颜？
凤千颜真是无意中开发出一款最受女士欢迎的医疗美容产品，受到贵妇贵女们的追捧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有了皇后这个拥趸，凤千颜算是在宫里站住了脚。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小院子，皇后还分配了几个宫女和太监专门服侍她，希望凤千颜能给她配置更多的养颜药。
凤千颜为了调查那两个典当品的事，倒是真的把压箱底儿的配方掏出来几个，连续配了几套药剂。皇后挨个试了试，觉得哪个都好，一时间甚至不知先服用哪个才好了。
皇后倒不是一个悭吝的人，自己吃不过来的药，就会转手送一些给宫里的其它妃嫔。那些妃嫔得了药，八成是真心高兴，也有两成是阿谀奉承，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交口称赞。
于是，更多的珍稀药物、珠宝古物、珍贵器皿，就流水般地送进了凤千颜的小院子。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一天，在奉皇后命令，抬着一套黄花梨木家具来送给凤千颜的四个太监中，凤千颜看到了一如夜挽交给她的那张薄绢上的两个面孔。失踪的两个典当品，竟然是太监！
凤千颜心中震动，表面却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地给送东西的太监打了赏，指挥着他们把家具搬进了自己的小书房，还随便跟四个太监聊了几句。
等到四个人离开时，凤千颜轻轻拍了拍怀中的一个小瓷瓶，暗暗道：“这次成功与否，就看这一招儿了。”
天黑后，凤千颜支开了服侍她的丫鬟和仆妇，悄悄换上了夜行衣。
这个女大夫规矩大，在制药的时候不许别人偷看，这已经是皇家猎场里不成文的规定，不是秘密的秘密了。于是，凤千颜从容地安排好一切，悄悄打开窗，从后院跳了出去。
白天，她已经在那两个典当品身上做了手脚，留下了追踪的暗号。所以，风千颜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太监宫女们居住的院子。
这种宫里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没有禁军巡逻的，凤千颜潜入进去，没有受到半点阻挠。她找到了那两个典当品居住的厢房，悄悄飞身上了房顶，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逍遥散，就准备从窗口丢进去。
可是，还没等凤千颜动手，忽然有对话声从房里传出来。凤千颜连忙收手，侧耳静听。
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说：“老三，咱们这次可算是倒了霉了。跑去典当阁转了一圈，就被他们给盯上了。这可怎么办？听说典当阁的高手能够杀人于无形，咱们这可是奉旨办差，皇上不能不管咱们啊。”
另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说：“你别做梦了。皇上让我们去典当阁，就是要刺探典当阁内部的消息，想要找到典当阁的破绽，一举把他们消灭。咱们没能把典当阁的底子摸清楚，就惊动了典当阁内部的杀手，是悄悄逃回来的。万一真让皇上知道了，不用典当阁的人动手，咱们也是十死无生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不成一直躲在这里？”尖利的嗓声明显变得恐惧和不耐烦，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在发生似的，让人心神不宁。
“活一天是一天，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想头？”沙哑嗓说。
于是，房间里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听到有个人似在低喃：活着真难啊。
凤千颜听到这里，心中的迷团基本已经解开了。怪不得夜挽在追杀他们，他们实在是知道了太多不需要他们知道的事情啊。
一时间，凤千颜忽然不想直接杀掉这两个人了。一个模糊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慢慢变得清晰。她不仅要杀掉这两个典当品，还要挑起皇家与典当阁的纠纷，借皇家的手削弱典当阁，坐收渔人之利。
若是能借此机会干掉黑影，那就算是牺牲掉自己的生命，也是值得的了。
凤千颜躲在低矮宫室的暗影里，冷冷的笑了。
接下来的几天，忽然有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在宫中传开了。原来，皇后接进宫的女医生，最擅长的不是治疗失眠，不是配制美容养颜的医剂，而是治疗不孕不育症！
这消息传播速度之快，差不多只有半天功夫，宫里宫外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为什么这么快呢？其实人们在传话的时候都怀有一种莫名阴暗、又似兴灾乐祸的心理。因为，玉蜀国的皇帝陛下，就是一个不孕不育症的患者啊！
他虽然拥有后宫三千佳丽，可是继位快十年了，却连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啊！
司易本人面对这流言做如何想，人们不得而知。但是皇后已经第一个做出了反应，她听说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把凤千颜请到了她的寝殿。
“风神医，快来，坐到本宫身边来。”皇后见凤千颜进殿，连忙温和地招手道。
凤千颜虽然易容进了宫，但是根本没改之前的化名，她也是懒得动心思，相信司休那边一定会处理好手尾，不会让她露出马脚的。
凤千颜向着皇后行了个礼，大大方方地走到皇后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个皇后的神情，笑道：“皇后娘娘果然越来越光彩照人了。”
皇后喜道：“还不是多亏了风神医的治疗嘛。否则本宫现在还不一定是个什么样子。”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有诸神护佑，自然不会差的。”凤千颜随口奉承道。
皇后却忽然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本宫听到一个说法，风神医于不孕之下极有造诣。不知风神医能否为本宫调治一番？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本宫愿粉身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