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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双料家臣 一 柳川静云重返宇久岛

    与整个日本帝国为敌不是尼堪所想的,不过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一个深深的教训是必要的。

    最终在岛原城,孙秀林与幕府的另一名老中三浦正次达成了“秘密”协议,这一年是农历戊寅年,史称《瀚海幕府戊寅条约》。

    尼堪也不想将德川家光逼得太过,否则幕府从此走上“卧薪尝胆”、“打开眼睛看世界”之路就不好了。

    条约的内容很简单,瀚海国带走那三万多乱民,作为交换,乱民的首领包括天草四郎在内的交给了幕府处置(这些首领的存在对于瀚海国也是一大隐患,在威逼利诱之下,这些人最终还是主动站了出来,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人),如此一来,幕府的面子上也过得去。

    否则,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伤亡了这么多的士兵,若还与瀚海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协定,以日本人的德性,肯定是要加强反思、厉兵秣马的,不过现在有幕府压着,一切还是在向正常的历史轨道推进。

    瀚海国继续租用宇久岛,柳川静云以五岛藩城主五岛盛利家臣的名义在宇久岛驻扎,并作为前往济州岛贸易的领航者。

    这样的条件,对于急于安定内部的德川幕府来说自然再好不过了,协议很快达成。

    五岛列岛最北端,宇久岛,西南,宇久湾。

    宇久湾是一个敞开的豁口,虽然是深水港口,不过却不能遮风挡雨,其长度只有一里多,纵深还不到一里,作为民用港口是足够的,不过要作为优质的军用港口却还差得远。

    五岛盛利一族原本就是在宇久岛起家的,连这姓氏也是宇久氏,后来迁到福江岛后才将姓氏改成五岛。

    九州附近,大的、优'质的海港众多,长崎、佐世保、平户都在其中,但并没有五岛的,加上五岛列岛一直孤立于日本“本土”之外,又一直是浪人、海盗的大本营,五岛藩在九州诸藩里一直不受待见,实力也最弱。

    不过,最近五岛藩的藩主五岛盛利似乎看到了五岛藩崛起的“迹象”。

    自从柳川调兴投奔五岛盛利之后,宇久湾便成了日本其它没有海船的诸藩国前往济州岛贸易的大本营,汇拢之后再由柳川调兴带着前往济州岛,当然了,前往济州岛的船只数量在幕府那里都是有数的——朱印状是也。

    这些船只的到来一下让他这处穷乡僻壤变得热闹起来,久而久之,宇久港也成了五岛列岛渔民、农户交易的中心。

    不过自从柳川调兴死后,这个势头似乎有戛然而止的迹象,接手领航任务的五岛盛利也似乎不大受各藩国船主的待见。

    故此,五岛盛利虽然赚了不少钱,不过这心情一直好不起来。

    如今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瀚海国大汗放出话来了,继续让柳川家担任日本船队的“领航”事宜。

    上次在宇久港,柳川调兴、松尾智保一家都被“海盗”杀死了,何来“柳川家”?

    尼堪能如此说,他自然有依凭。

    柳川静云。

    柳川静云是柳川调兴的义子,可是入了柳川家的族谱的。

    柳川家又回来了,非但如此,还带着一支船队。

    “让柳川家接手,你坐享其成就是了”

    一想到此前尼堪派人过来给他说的话,五岛盛利这略略有些忐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

    当然了,这还是其次,还有一句话让他心甘情愿将宇久岛重新让出来。

    “柳川静云名义上是你的家臣,你与柳川调兴相交莫逆,以兄弟相称,柳川静云就以父相侍”

    柳川静云,那可是柳川家最有名的剑客,在整个九州地带也颇有名气,单刀流、双刀流的造诣都非同小可,加上此时他在天津、盛京的消息此时也慢慢传到了九州一带,忠勇的名头也一时无两。

    有这样的人物作为自己的家臣——自然是名义上的,但五岛盛利还是十分欣慰的。

    ……

    宇久湾东南处约莫几里地的海面上,一支船队正在向港湾驶来。

    一艘用硬木制作的、改进了的、配置了部分火炮的大关船居中,周围是四艘因果达级瀚海式战船、两艘往来通报的克鲁钦那级单桅桨帆船,这便是柳川静云船队的全部。

    而那艘甲板面顶着一座小房子、经过改装的关船,实际上是一艘石勒喀级战船,一艘能拥有十二门八百斤短管火炮,能在甲板面下发射的战船。

    这样的船队,在如今几乎没有火炮的九州诸藩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故此,这一次,柳川静云是大大方方从宇久岛与生月岛、平户岛之间的海峡过来的,而不是从宇久岛西侧的外海驶入的。

    宇久湾就在眼前,站在关船船首的柳川静云的心情依旧不太平静。

    盛京法场事件之后,他与王文慧两人双双被救回到呼伦城。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像他这样与王文慧的行为,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日本国,都会以“秽迹”、“秽行”加以处罚的,更不要说重用了。

    在这两个国度,依旧是儒家当道的时代,有些事可以偷偷地做,偷偷地快活,一旦被别人发现了,便是身败名裂的时候。

    可尼堪却并没有这样,他不但花了较大的代价救出两人,还让他们在呼伦城歇息了好一段时间。

    最近两人又“复起”了。

    王文慧继续留在“大内”,任内务府副总管,继续协助刘若愚处理大小事宜,还直接管理噶里的灰衣卫,不能不算是“位高权重”。

    而柳川静云则被重新安排到了宇久岛。

    这是柳川静云在出发前尼堪对他说的话。

    “赐你姓孙,今后在瀚海国内行走你就叫孙静云,以后便是我的家臣”

    一听此话柳川静云便跪下来了。

    尼堪的家臣,在日本国就相当于幕府将军,不,天皇的家臣,这何其荣光,何其尊贵!

    “巴尔达奇与本汗的关系你知晓吧,他的妹妹正当年,你若是愿意的话便娶了她,你终究是正经男儿,不可能与文慧就这样过一生,如何?”

    听到这话后,柳川静云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他自然是为了王文慧,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既然大汗都这样安排了,自己与王文慧之间的事情就不大可能了,何况,这也是莫大的恩情,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愿意,那就要给你安排任务了”

    “此去宇久岛,已经提前同五岛盛利打好招呼了,你去了之后需要做几件事”

    “其一,此次跟着你去的除了水师的人马,还有工部的工匠,到了地头立即对港口进行修葺,按照济州岛的制式修建防波堤,入口安置火炮”

    “其二,等事情完成的差不多之后,以五岛盛利家臣的名义拜访有意继续来济州岛贸易的诸藩国,知会彼等今后由你接管之事,咳咳…..”

    “嗯,顺便在各藩国市町以五岛盛利的名义设置商馆,主要贩卖瀚海国境内的一些个稀奇精巧玩意儿,比如成套的精致铁器、肥皂、女人用品等等”

    “其三,如今在瀚海国境内种植的水稻产量很低,以前用的都是朝鲜的稻种,你上任后拜访诸藩,第一家便是陆奥国的弘前藩,那里的环境接近我国伯力省,与弘前藩的藩主津轻信义接洽,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弄一些稻种以及农户过来”

    当时说到这弘前藩时,尼堪嘴里颇有些玩味的意思。

    “呵呵,本汗可是听说过了,这弘前藩的前任藩主本来是有妻室的,不过后来却迫于压力娶了德川家康的侄女,如今这位藩主却是第一位妻子的儿子,尚有一名正妻所生的弟弟,只比藩主小一岁”

    “这位弟弟可是幕府将军的亲戚,弄不好将来是要独立一藩的,若是津轻信义不好说话,便去找这位”

    “嗯,东西也给你准备了,精致刀具、套装铁器、女人用品各一套”

    其实当尼堪说到此处时,柳川静云插了一句。

    “大汗,不妨事,弘前藩势单力薄,若是藩主不同意的话,我便抢一些农户和稻种过来就是,长崎大战的消息此时应该传到陆奥、出羽一带了,他们若是识相的话一定会配合的”

    见尼堪有些迟疑,他解释道:“大汗,日本的农户如今每年需要缴纳的赋税高达七成,日子简直是苦不堪言,在国内如同蝼蚁一般,而瀚海国境内却只有三成,缴满三年后还成了两成,又有大量的土地”

    “这么好的条件还不去的话便是愚夫愚妇,愚不可言,抢了也就抢了”

    “我去之后,一开始用好话说,不行的话再强行抢夺,绝对没有问题”

    尼堪这才点点头。

    “还有一事,此事事关重大,须更加小心从事”

    “请大汗明示”

    “陆奥、出羽两国北部隔着一处海峡便是你等口中的吓夷地,如今松前藩只在岛屿西南处占了两个小地方,绝大部分地方还是在当地的土人虾夷人手里,你过来……”

    等柳川静云凑过去时,尼堪已经摊开了一张日本地图。

    “这是苏纳他们花了两年时间绘制的”

    “这是乌斯克斯,处于吓夷地的东南处,离松前藩只有一百多里,此地倒是上佳,不过与陆奥国就隔着一处海峡,只能待机而动了”

    “这是室兰,在乌斯克斯之北约莫一百多里,与陆奥国之间隔着乌斯克斯,当地人叫斯兰,这处海湾叫斯兰湾,附近有煤铁,虾夷人的部分铁器便是在此处打制的”

    “与斯兰的虾夷人酋长谈一谈,看我国能否在此地驻扎,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年底之前必须在此地建设一座城寨,并修建好码头”

    当时柳川静云听了以后心里一凛。

    “大汗这是要向吓夷地下手了,不过如今北面那处最大的北吓夷地还在土人手里,如今怎地巴巴地向南吓夷地下手了?”

    乌斯克斯,后世函馆市;斯兰,后世室兰市,北海道钢铁重镇;南吓夷地,指的是北海道,北吓夷地,指的是库页岛,东吓夷地,指的是千岛群岛,如今都在虾夷人(阿伊努人,在明国的记载里,是长毛人、苦夷人)手里。

    乌斯克斯、斯兰是虾夷人的叫法,南、北、东吓夷地是幕府的叫法。

    当然了,他是不敢向尼堪仔细打听的。

    “呜呜呜……”

    柳川静云正在回想着,远处的港口响起了一阵铜号声,

    那时瀚海国提前安排在此的水兵见到柳川静云的船队后发出的讯号。

    “一切正常”

第七章 双料家臣 二 出羽国,奥羽山,秋田古道

    柳川静云又恢复了日本武士的打扮。

    一身黑色的武士服,丑陋的月代头,腰里挎着两把倭刀,赤着脚,就这样迎风站在关船的船头。

    按照尼堪的叮嘱,他的第一站需要到陆奥国的弘前藩去,弘前藩,也就是后世的弘前市,位居本州岛西北端,靠近北海道。

    抵近出羽国时,柳川静云并没有直接去毗邻弘前藩的码头,而是将船只停靠在从奥羽山上向西流入大海的出羽水的河口。

    作为有名的武士,柳川静云自然不乏朋友。

    出羽国,奥羽山,北秋田古道,他有一位师弟。

    初春时分,西南风开始吹拂,他从宇久岛抵达出羽国秋田藩的能代码头只花了半个月(两千多里路)。

    能代位于秋田藩的北部,再往北就是面积达一万平方公里的奥羽山,这里,有一条虾夷人踩出来的古道直通弘前藩,长度约莫一百里。

    眼下,古道上的樱花正是绚烂的时候,高山、流水、樱花,作为剑道的传人,柳川静云也是十分向往的。

    此时,由于幕府的特意封锁,长崎之战的消息并没有传到遥远的陆奥、出羽一带。

    能代码头秋田藩的管事见是五岛藩过来的的船只,也是十分诧异,与五岛藩相比,作为日本北部最大、最好的稻米产地所在,秋田藩的人打心底还是瞧不上五岛藩的。

    不过,能拥有这么大的关船的,不是五岛藩的藩主,便是他的亲近家臣,虽然是“化外”小藩,也不好得罪。

    果然,柳川静云的名牒上写着五岛藩家臣的职位,管事循例索要了停泊费后便放柳川静云一行下来了。

    柳川静云只带了两个同样出身切支丹教徒的的少年,都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如今都拜在他的门下修习剑道,算是他的弟子。

    三人携带了炊具、大米、酸菜,从能代码头下来后便一路东行,十日后才抵达秋田古道的南入口。

    三人在南出口附近的大馆做了一些补给后便背着包裹踏入了古道。

    一踏入古道,柳川静云便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不过当他静下心来观察时又一无所获。

    “难道是忍者?”

    不过自己在秋田这么远的地方并没有仇家,他一开始似乎忘记了来秋田古道是赏玩樱花,参悟剑道,教授弟子的,在头先的二十里路都是全神贯注、高度紧张的。

    此时已经来到了大山的深处,离他少年时向一位高人学习剑道的地方也不远了,他渐渐放松下来,一路走,一路细心的赏玩,一路用山泉、野菜烹饪食物,一路教授弟子,这心情逐渐又好了起来。

    不多时,他从古道转入一条小道,小道的不远处便是一处瀑布,冬日的积雪融化后,瀑布正是蔚为壮观之时,配着左近的樱花,景色煞是喜人。

    柳川静云大喜,当即就在瀑布面前舞了一会儿“刀之祭”。

    柳川静云本来是修习双刀流的(郑芝龙在日本学的也是这个流派),不过他在“一刀流”上也不遑多让,他先是舞了一会儿“一刀流”,接着耍起了“双刀流”。

    舞到兴致最浓处,刀影、瀑布、樱花、远处山顶的雪花交相呼应,不远处观看的两个弟子不禁大呼过瘾。

    而舞刀之人却在想着:“文慧,你还好吗?”

    又想到自己低调娶过门的那巴尔达奇的妹妹,这内心不禁一阵愧疚,按照此时日本的传统,对于像满清这样的政权,那是十分看不起的,在他们眼里,那可是妥妥的“蛮夷”,就如同虾夷人一样。

    对蛮夷的鄙视,那可是融在日本上层阶级的血液里,否则历任幕府将军就不会挂着一个“征夷大将军”的名号了。

    故此,满清再是战力强横,他们也是瞧不上的,而在满清之北的瀚海国更不在他们眼里,不过在见识了瀚海国的士兵和民众,特别是见到了尼堪本人后,像柳川静云这样的人逐渐放下了自己心里那份傲气——虽然他是汉人之后。

    想到尼堪的种种行径,柳川静云由衷地佩服。

    “安士桃山时代三杰之首的丰臣太阁也比不上啊”

    舞着舞着,柳川静云突然停止了遐想,双刀的招式愈发严密起来。

    不多时,只见其中一把倭刀突然脱手,直奔他右面三丈多远的一处灌木丛而去。

    “咣当!”

    倭刀似乎击中了一枚铁质的物件儿,电光火石间,柳川静云双手握着另一把倭刀扑到了灌木丛面前。

    只见一个农夫打扮的瘦小汉子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那人戴着一顶此时日本乡下常见的斗笠,面容隐藏在斗笠里,一身灰色麻布短装,手里拎着的也是一柄锄头。

    刚才被柳川静云击落在地的也是一柄镰刀,不过那镰刀上带着绳索,一看就是两用的。

    倭刀对付锄头,按说柳川静云应该很快拿下那人,不过此人与他接战后便渐渐退到丛林里,一到林子里,那人似乎如鱼得水,就凭着着一把锄头、一柄菜刀依托着林子里的石头、树木、土包等物与九州剑道名家柳川静云打得难分难解。

    不多时,柳川静云又失去了此人的踪迹。

    半晌,一柄倭刀突然从天而降,柳川静云赶紧接住。

    双方又是一阵大战,不过此时双方都在用刀较量,柳川静云反而占据了上风,不多时,他手中的倭刀将那人手里的刀磕飞了,并趁势将那人头上的斗笠打掉了。

    还是普通农夫的头型,一副寻常农家面容,不过柳川静云见了却大喊了一声。

    “芳夫,果然是你!”

    那人见被他识破了,只得讪讪地笑道:“静云,果然了得”

    石田芳夫,柳川静云的师弟。

    “芳夫,你为何入了忍道?”

    “唉”,那人叹了口气,“师门之中,我资质最差,不过先师说过,我忍耐力最强,修习忍道倒是一条出路”

    “先师也会忍道?”

    石田芳夫点点头,“静云,如今我叫大道寺芳夫,不叫石田芳夫了”

    “大道寺?”,柳川静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加入弘前藩了?”

    眼下弘前藩的家老是大道寺政繁,当前藩主津轻信义的母亲,德川家康的养女(侄女)满天姬嫁入津轻家时还带着一个男孩儿,后来这个男孩成了大道寺政繁的养子。

    后来此子长大后起了想复兴父家的心思,并跑到德川家光那里申告,结果被自己的母亲毒死了。

    而石田家,出自丰臣秀吉麾下有名的“五奉行”之一的石田三成,眼前这位石田芳夫便是三成的孙子。

    当然了,德川家上位后,满天下追杀石田家,石田家的后裔多半隐姓埋名,而无论是弘前藩,还是秋田藩,都是受过石田三成恩惠的人,都收留过石田家的人。

    眼下的弘前藩藩主津轻信义,便是前任藩主与石田家的女儿生的。

    也就是说津轻信义与石田家也有割不断的联系。

    想到这一层,柳川静云有些明白了。

    “你现在在帮信义藩主做事?”

    “嗯,他是我表弟,身上流着一半石田家血脉,自然要看护着”

    ……

    得知柳川静云要去拜访津轻信义,石田芳夫却摇了摇头。

    “静云兄,若是在弘前藩置办商馆买卖货物,与家老、我的义父政繁说说就行了,如今出羽、陆奥、越后、常陆、能登等地的商户都有在藩国做买卖的,甚至三河、近江也有人过来”

    (出羽、陆奥、越后、常陆、能登等藩国靠近弘前藩,三河、近江隶属于关中平原,是德川家的基本之地)

    “五岛藩到出羽做买卖,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不过也说得过去,但弘前藩靠的就是稻米,农户一个个都盯得很紧,况且,信义虽是藩主,底下还有诸多武士,手中最紧要的事务就是土地和农户啊,完全没有可能让出哪怕一户来”

    “那就抢!”

    柳川静云斩钉截铁地说道。

    石田芳夫皱了皱眉头,半晌才说道:“农户虽然卑贱,终究是天皇陛下的子民,况且一旦被藩主知晓了,你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柳川静云面无表情:“能登海贼还有吗?”

    石田芳夫面色一变,“你的意思……”

    “若是能登海贼还在,就假扮他们进行劫掠,稻种我花钱购买就是了,听说出羽、陆奥的稻米都是冷水稻,弘前藩的稻米更是一绝,我既然来了,岂能错过”

    石田芳夫思虑良久才道:“好吧,不过我要告诉你,农户以十户为限,超过十户,你就是我的敌人,我将拼死捍卫藩主!”

    柳川静云点点头,“十户够了,瀚海国的农户多得是,只要有人指点就行”

    石田芳夫说道:“静云,如今你是一门心思投到那里了?听说那里蛮荒无比,还不如吓夷地,你怎地……”

    柳川静云摇摇头,“那只是一个传说,你若是得闲,不妨到瀚海国境内走一走,那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啊,何况,瀚海国大君如此器重于我,士为知己者死,我岂能须臾辜负?”

第八章 双料家臣(三)乌斯克斯部落的斯兰

    接下来几日,柳川静云、石田芳夫两人在以前修习剑道的山上盘桓了几日后便下山了,在芳夫的引见之下,柳川静云见到了大道寺政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对于五岛藩的人跑到遥远的陆奥国经商,不用说也是惊讶的很,不过在柳川静云献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后,他还是如愿在弘前城的市町租赁到了一处商馆。

    弘前藩也有关船到济州岛贸易,主要的商品便是便是大米,这也是大道寺政繁来打理的,柳川静云正好将有关事项一并谈了。

    几日后,柳川静云回到了能代码头,他准备先北上去南吓夷地,也就是尼堪嘴里的北海道,此时还没有这个名字。

    “北海道?还真是贴切啊”

    在船上,柳川静云站在船尾,迎着西南风,冷不丁来了一句。

    ……

    船只很快进入到津轻海峡。

    在海峡的入口,柳川静云遇到了另一艘大船,正是已经在日本海、鄂霍次克海、白令海(此时并没有这些名字,为了方便起见,仍叫后世的名字)等海域巡逻了两年的那三艘大船之一,如今船只已经增加到五艘。

    这艘船的舰长正是尼堪的堂弟孙秀涛,船上的水手、炮手全部是海军学校毕业的,而战斗兵还是以前的老水手。

    “布拉姆”号,是它的名字。

    孙秀涛已经在津轻海峡附近等了柳川静云多日了,对于柳川静云的那些“秽事”他自然不知晓,不过对于他先后在天津、盛京两地不顾一切护卫同僚安危的义举,以及只身前往岛原城的事还是十分钦佩的——虽然他对他那丑陋的头型十分厌恶。

    “静云兄”

    “秀涛兄”

    柳川静云自然知晓眼前此人的身份,放在日本,此人便是“皇族”抑或“幕府大将军”的亲属了,虽然年纪比他小一些,不过他也不敢怠慢。

    当然了,除此之外,孙秀涛一身功夫来自夜不收、马贼出身的孙传宇,出手既迅捷又狠辣,倒是很合柳川静云的胃口。

    这两年,苏纳带着几艘新船不知从该海峡跑过多少次,别的不说,整个北海道、千岛群岛、库页岛、勘察加半岛、鄂霍次克海沿海的地图都被他们矫正过好几次了,让孙秀涛来领路,那是再合适不过。

    “静云兄”,在船上,孙秀涛正在对柳川静云介绍着,“有一股暖流从海峡穿过,正好是从西往东,按照大汗的叫法,这股暖流就叫日本暖流,此时又吹着东南风,正好顺风顺流”

    说到这里,孙秀涛心里不禁隐隐有些激荡。

    就在不久前,他们的船队发现了这股暖流穿过津轻海峡后继续向东北方向流动,流过一段距离后又直直地向东,而春夏之季,在这条大致呈东西走向的洋流上空吹着同样强劲的西风。

    顺风顺流,大洋的那一头令人浮想联翩

    面对浩渺无垠的大海,他们没敢走多远,不过却对尼堪安排他们巡逻大海,观测地形、风向、洋流的举动还是十分上心的。

    “此海便是冥海,东边便是传说中的东胜瀛洲,按照西班牙人的说法,那瀛洲在他们的嘴里叫做美洲,地域之广不亚于我等所在的大陆,不过路途超过两万里,途中惊涛骇浪、波谲云诡,你等想要一探究竟,需要在附近海域练上几年再说”

    “……”

    “秀涛兄”

    孙秀涛还沉浸在回想中,柳川静云拉了他一下。

    “那里便是虾夷人所在的乌斯克斯了,对那里你可熟悉?”

    孙秀涛赶紧从回想中缓过神来。

    “自然熟悉,与那里的虾夷人我等还打过交道,交换过物资,不过那里听说已经有日本国幕府将军直辖的衙门,专门管理流放在此地的战败藩国的藩主、家臣以及武士”

    “哦?”,此一节连柳川静云这个“日本人”也不知晓,他不禁有些好奇:“秀涛兄,大汗的意思也是很明白的,就是要在南吓夷地……咳咳,嗯,北海道东海岸寻找一处上好的海港,你看……”

    “此事孙佳绩大人也给我等说过,我等眼前这个港口好是好,不过却在你等倭人的眼皮子底下,如今又有了幕府将军的衙门,就不太方便拿下来了”

    其实孙秀涛还是有些腹诽,“以瀚海国水师的实力,拿下整个北海道也不在话下,需要对付的无非是那些虾夷人而已,不知大汗为何还如此谨慎?”

    又想到尼堪说过的话,“日本国丁口不下两千万,而我国还不到一百万,千万莫要小觑”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此地在虾夷人嘴里叫乌斯克斯,这一部虾夷人就是乌斯克斯部落,不过自从松前藩入驻以及幕府将军直接管辖此地后,虾夷人的日子就愈发窘迫了”

    “听说有一半的虾夷人都搬到了山那边的一个地方,这一部分虾夷人的首领叫斯兰,于是搬到那边的部落就叫斯兰部,不过在幕府眼里却叫室兰,眼下并没有衙门在那里设置,倒是一个上好的地方”

    柳川静云眼睛一亮,“哦?为何这么说?”

    他随即有些羞愧,作为一个日本人,对吓夷地的了解还不如一个明人。

    “呵呵,我自然去过该地,还在此地补给过,室兰人除了腌肉腌鱼,兽皮,山上的野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我等每次去的时候都要检查船只,他们倒是晓事,备了一些木材和淡水在港口附近,等着我等用铁器、布匹与他们交换”

    “估计是以前松前藩的人与他们交换时压榨的厉害,他们对于我等前来交换还是十分欢迎的,不过也很警惕,生怕我等将此地占了”

    “这处港口是深水港,入口处在西南方向,口径不到两里,三面环山,虽然不甚高,终究能遮风挡雨,况且大浪都是从南面、东面过来的,此港这两面都是小山,完全遮住了涌浪”

    “室兰人有多少?”,柳川静云依旧面无表情,他心里明白得很,依照孙秀涛他们这一艘船的实力便可拿下此港,不过既然尼堪将重任交到他手里,他就不想假手他人。

    “有几百户,青壮至少有两百人,他们手里有弓箭、铁刀、鱼叉等物,原本我等也是想占了此地的,不过大汗没同意,如今派了静云兄前来,正好遂了我等的心意”

    孙秀涛看了看柳川静云,心里想着,“此人也只是以武勇出名,若是论武力,我这一船之人便可将室兰拿下来了,大汗怎地巴巴地派了他过来?”

    于是又问道:“不知静云兄将如何行事?”

    “到时候再说”,柳川静云依旧不动声色。

    ……

    两日后,船队抵达室兰。

    此时,在港口上,有两拨人马正在对峙。

    一方自然是斯兰人,一拨则是前来此地交易的松前藩的人。

    松前藩的人只有十余人,而室兰那边却是一百多人,眼见得是为了交易的价值产生了纠纷。

    双方见到海上来了两艘大船,便几乎同时按下躁动的心情,纷纷跑到了海边。

    “你等先在船上等着,我上去瞧瞧”

    柳川静云说道。

    孙秀涛嘴里嘟囔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柳川静云带着自己两个徒弟上岸了,跨上岸上一处较高的平地后,他便在那里站定了。

    “奥羽山双刀流第二代传人柳川静云在此!”

    “奥羽山双刀流第二代传人柳川静云在此!”

    柳川静云连续大声说了两遍,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便接着说道:“我愿作为中人调节你等之间的纠纷,你等可愿意?”

    此时,在日本国,虽然武士满大街,不过有真才实学的武士多半出身名门世家,有大家指点,像刚才柳川静云所说的那什么“双刀流”便有好几个门派,他既然敢说是“第二代传人”,那便至少是“家主”的身份了。

    对于松前藩的人来说,出身名门世家的武士虽然值得尊敬,不过他们更尊敬有石高的武士。

    领头那人顿了顿喊道:“柳川君来自何处?如今在何人门下?”

    这便是在询问籍贯以及出身了。

    柳川静云大声说道:“五岛藩作事奉行”

    那人心里一凛,“这也是一个三千石的职位了,何况五岛藩主五岛盛利的石高也才一万二千石”

    于是又恭恭敬敬地地问道:“知行地何处?”

    柳川静云大声说道:“宇久岛”

    这便是他的狡猾之处了,所谓知行地,便是家臣或武士的领地,五岛盛利只是将宇久岛租赁给了他,并没有将此地“封”给他,往往能得到单独一岛的,莫不是藩主的近亲,或者立下大功的家臣。

    那人一听大惊,五岛藩虽然是一个小藩,不过拥有的岛屿却很多,而宇久岛还是藩主以前的“故地”,此人不姓五岛,也不姓宇久,自然是一个立下大功之人。

    “愿听阁下调解”

    而那个叫斯兰奇的虾夷人酋长则是畏惧于柳川静云双刀流传人的身份,他们自甘蛮夷,不事稼穑,对于将他们一路从出羽、陆奥赶到北海道的日本人,这心中自然是非常怨恨的。

    不过习惯于渔猎的他们服的是武艺高强之人,此时的虾夷人多半会一些日语,他瞧了瞧柳川静云腰间的双刀,战战兢兢地说道:“愿听阁下调解”

第七章 北纬42度(一)意外落水的马尼拉华人

    “很简单”

    柳川静云微笑道。

    “双方所有的东西都由我买下,价格就有我与你们每一方单独商议”

    松前藩的人刚才是心焦火燎,他们虽然都有倭刀,不过人数实在太少,而虾夷人虽然人数众多,不过武艺却比不上松前藩的人,武器也不如。

    何况,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起冲突了。

    松前藩手里都是一些麻布、食盐、铁锅等物,与柳川静云草草商议过价格后就将全部物品卖给了他,这个价格虽然赚得少一些,胜在只有柳川静云一家,还能一次性脱手。

    柳川静云同样以比较优惠的价格收购了斯兰部所有的腌制鱼肉。

    松前藩的人以谈好的价格收走了柳川静云手里的兽皮、鱼干等物,之后就赶紧乘坐船只离开了。

    “斯兰奇阁下”,斯兰部的酋长斯兰奇心满意足地完成交换之后正欲离去,柳川静云却一把抓住他。

    “还有何事?哦,你等若是要木材的话,我那里还有一些……”

    “不是这些”,柳川静云继续说道,“像这样的情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看不如这样”

    斯兰奇怔怔地看着他,他们虾夷人千百年来一直是这样与日本人交易的,一开始还势均力敌,不过自从大和民族学会种植水稻之后,虾夷人便一退再退,原本是他们根本之地的陆奥、出羽也被大和人抢走了。

    若不是北海道一带实在太过寒冷,没准大和人早就如同陆奥、出羽一样抢走了。

    故此,他们不愿意成为农耕民族,醉心于渔猎,不过终究缺乏布匹、食盐、铁器,而附近除了大和人也有没有其他可以交换物资的部族,只得一面防备,剑拔弩张下还大打出手,一面只能捏着鼻子与他们进行交易。

    “今后的交易都这样进行,好吗?”

    “那自然是好”

    斯兰奇转念一想,不对啊,布匹等物瀚海国人也有,自己为何不直接与他们交易,还巴巴地指着大和人作甚?

    不过当他将这个想法说出来时,却被柳川静云婉拒了,“阁下,这样自然是好,不过腌鱼腌肉需要及时出手,我等不可能像松前藩那样经常过来与你等交换”

    斯兰奇有些失望。

    “阁下,不如这样,我等在此地建一个据点,专门处理你们和松前藩的贸易,如何?另外,有了据点,还可以收购、储存你等的木材,还能将万里之外的瀚海国部分物资储存在此地,你等何时需要便随时可以前来购买”

    “关键是”

    柳川静云凑近斯兰奇,压低声音说道:“有我等在此,你我双方就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松前藩”

    斯兰奇一听大喜,正欲一口答应,看见海湾里的大船,突然想到一事,“阁下,以你们的实力,将大和人从此岛驱逐出去也不是难事,为何……”

    “不然”,柳川静云好整以暇,“瀚海国的国土离这里有几千里远,物资转运不易,松前藩终究是土生土长,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一海之隔的本州岛尚有几千万大和人,我等再强,如何是这许多人的对手,故此,只有你我两家携起手来,方能与之抗衡”

    “你……,你不也是大和人吗?”,斯兰奇看了看柳川静云那一身的武士打扮,还是有些狐疑。

    “呵呵,我是在对马岛长大,不过却不是大和人”

    “哦?你是瀚海国的?”

    “嗯”

    最后,瀚海国取得了室兰湾南侧的港湾,那里其实是后世室兰市最大港口所在,此时由于周边都是悬崖和丛林,虾夷人并没有利用起来,他们只是占了北侧地势较低的港口。

    看见柳川静云三言两语便将半个室兰湾拿到手里,孙秀涛也是由衷的佩服,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柳川君,这北海道的虾夷人到底有多少?”

    “具体不知,不过听老辈人说,以前越后国、上野国、下野国、常陆国、陆奥国、出羽国都是他们的土地,是逐渐被大和人赶到北海道去的,如今整个北海道就只有松前藩一家藩国,还只有两个城池,广大的本岛多半在虾夷人手里,可想而知人口一定不少”

    “故此”,柳川静云自然知晓孙秀涛的心思,他看了看他,“北海道远远大过九州岛,虽然也以山地为主,不过平地面积还是远远大于九州岛的,估计虾夷人也不在少数,若是一个个杀过去,彼等自然不是瀚海军的对手,可终究埋下了仇恨”

    “海参崴的加哈禅等人的情形不是很好嘛,我看北海道的虾夷人就可以采取同样的措施”

    “他们?”,孙秀涛看着那些男的满面胡须,女的嘴唇上也有一抹淡淡的须发的样子,这心里一阵恶寒,“这些人是真正的野蛮之辈啊,怎能与东海女真人相比?”

    在室兰建设城寨、港口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孙秀涛他们又开始出海了。

    进入夏季后,他们又来到了北海道东侧的大海。

    某日,他们又见到了两艘巨舟出现在海面上,这两年,孙秀涛也弄明白了这是从吕宋过来的西班牙人的船只,他们是乘着洋流、西风去大洋另一端的,按照大汗的说法,那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东胜瀛洲,西班牙人叫做美洲的地方。

    在第一年孙秀涛他们发现西班牙人的踪迹后,就央求来济州岛贸易的何塞.路易斯,看能不能跟着他们的大船去那什么美洲,不过却被路易斯一口拒绝了。

    “亲爱的将军,按照教皇给天主教国家划分的地盘,整个美洲都是西班牙的,连菲律宾往来美洲大陆的船只数量、货物种类都是由美洲秘鲁总督说了算,连我们西班牙人自己都不能自由往来,何况其它国家的人?”

    当时与路易斯协商的人是孙佳绩,孙佳绩得知路易斯的态度后禀告了尼堪。

    尼堪的反应是:“不妨,再等等看”

    孙秀涛看着远去的西班牙大帆船,心里也很不得劲,在这大海上巡逻三年后,他隐隐隐隐有些明白大汗为何要在北海道的海岸寻找一处港口了。

    还不是为了那什么东胜瀛洲!

    他有些不明白,如今瀚海国境内是地广人稀,自己的国土尚未装满,虽然苦寒,不过将南面清国的土地拿下来也就是了,为何还巴巴地眺望着遥远的大洋彼岸?

    处于好奇,这一次,孙秀涛带着布拉姆号跟着大帆船走了一段,不过远远地拖在他们后面,等到一轮巨大的红日挂在大海边上时才恋恋不舍地返航。

    “将军,有情况!”

    此时在船只中间桅杆上负责瞭望的水手大喊起来。

    孙秀涛接过望远镜,朝他指的方向一看,原来不远的海面上正游着一个人,一边游着,一边还不断举起右手示意。

    在这茫茫大海上,若不是偶然发现,瞭望手手里又没有望远镜的话,是不可能发现海上漂着的任何目标的。

    既然有人落水,基于道义,还是要援救的。

    不多时,布拉姆号将那人救了起来,一见那人,孙秀涛不由得忍俊不禁。

    那人倒是一幅明人的样貌和打扮,不过上身的衣服还在,下身却是片缕也无,幸亏是夏天,若是冬季,此人非冻死不可。

    “怎么回事?”

    孙秀涛笑着问道。

    那人开口了,也是夹杂着浓浓大明福建一带口音的南京官话。

    原来他叫林来福,就是前面那两艘大船上的水手,今日他在船尾解手时不幸落入大海,由于天色已晚,加上风声、海浪的声音,别人也没有发现他。

    “你的运气很好,今日我等若不是往前走了一段,肯定不会发现你,若不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发现你,你就只能喂鱼了”

    “对了,西班牙人的船上怎么也有明人?”

    “大人,这两艘大船有一半的水手都是明人,不但如此,在马尼拉的船场,大多是工匠也是明人”

    林来福三十多岁,孑然一身,在这陌生的海域突然见到能讲汉语的人,这心里也是非常高兴。

    “在大洋彼岸,有两个地方也有大量的汉人,一个叫阿卡普尔科,一个叫墨西哥城,都有大量的汉人,还在当地建起了唐城”

    “哦?那你们这两艘大船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

    “利马,西班牙人在那里建立了秘鲁总督区,统管那一处大陆的所有事务”

    “大陆有多大?”

    “……,不知,反正很大,我们这一趟到秘鲁至少需要半年”

    “那回程呢?”

    “从阿卡普尔科出发,直直地朝大洋西边航行,正好有西去的洋流和东风配合,直接回到菲律宾,只需要三个月就到了”

    在林来福被人扶下去换衣服、吃东西的时候,孙秀涛看着东面大海上越来越昏暗的天色,这内心突然狂热起来。

    十日后,尼堪正好坐船从济州岛回海参崴,路过室兰城寨时,孙秀涛赶紧将林来福叫了过来。

    与林来福聊了一会儿,尼堪将孙佳绩、苏纳、孙秀涛等人叫到了身边。

    “好吧,既然天意如此,你等可以行动了”

    “在此之前,我会派专门的人跟着你们去”

    一个月以后,墨尔迪勒号也驶入了室兰湾。

    冲虚子、韩承影、罗秀、工部、户部、礼部、吏部、刑部各派了一些人跟着,除此之外,还有一艘船专门装了三十匹战马,约莫五百人的陆军,领头的赫然是牧仁!

第八章 北纬42度(二)北冥之鲲

    五艘贝加尔级大船全体出动,除了乌扎号、布拉姆是标准的战船之外,玛尔吉号、墨尔迪勒号、奥拉号都改成了武装商船,只在上层甲板两侧各放了三门火炮,都是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首尾各有一艘千斤重的短管炮。

    玛尔吉号装载了三十匹战马,其中能作战的骟马只有十匹,公马三匹,剩下的都是母马,工部马场的牧人、匠人、医者倒是有十人。

    墨尔迪勒号装载的主要是粮食,奥拉号装载的主要是其它物资。

    听说在大海的另外那头,大约一万五千里的地方便是传说中的东胜瀛洲,不仅冲虚子心动了,鹿鸣园的山长、辽东大儒韩承影也怦然心动。

    在道教神话中,那可是妥妥的海外仙山所在啊。

    两人都是孑然一身,身边除了寥寥几个愿意跟着他们出海的弟子,并无他物。

    而安排文武双全的牧仁作为这支水陆兵马的最高指挥官,尼堪也是经过了了深思熟虑。

    一万多里路,还全部是海路,对于瀚海国目前的官员来说像冲虚子、韩承影这样自愿去的很少。

    按照林来福的说法,他们从马尼拉出发,乘着东南风北上,抵达日本东部才花了一个月,而在茫茫大海上却要花上四五个月!

    四五个月,四处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面,更有变幻莫测的凶猛天气,任谁也会心里打鼓。

    何况,对于尼堪来说,这个时候,重点应该放在亚洲大陆才对。

    北美洲的西海岸直到十八世纪才会有人大量出现在那里,对于瀚海国来说,完全不用着急,等到彻底击败满清,趁着农民军攻打北京时突然挥师南下,一统中国才是正经。

    不过尼堪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后,还是决定启动“大洋计划”,这也是一开始那三艘船底包了铜皮的大船建好后一直在北到鄂霍次克海,南到千岛群岛巡航的重要原因,他就是让他水师知道,真正的大海是什么。

    饶是如此,舰队多半还是依托着勘察加半岛、库页岛、千岛群岛、北海道等陆地进行巡航,并没有偏离陆地太远。

    想要成为真正的航海家,那就需要哥伦布、麦哲伦的勇气,何况以目前瀚海国的条件,包了铜皮的大船(领先这个时代至少一百年),尼堪亲自与李光宗两人动手制作出来的六分仪(又是一百年),航海钟加大钟、沙漏的组合,条件可比哥伦布、麦哲伦好了太多。

    何况,还有熟悉这一段海路的林来福,又有确定的维度,此时若是还没有胆量横跨太平洋的话,那就白穿越这一趟。

    想想麦哲伦,先是沿着非洲西海岸南下,后面还跟着葡萄牙国王的追兵(麦哲伦给西班牙国王做事,葡萄牙国王认为他是叛徒,派兵追击),在赤道附近横跨大西洋抵达南美洲东海岸,在阿根廷东海岸屡次碰到部下的叛乱,最后越过波涛汹涌、险象环生的麦哲伦海峡。

    接着又捕捉到强劲的东风以及南赤道暖流横跨南太平洋抵达南洋群岛。

    最后成功沿着马六甲海峡、印度、非洲回到欧洲的的只有一艘船。

    这才是伟大的人类航海家,勇敢的人类,与之相比,牧仁这五艘船的计划中的航程就相形见绌了。

    亚洲人,也能成为优秀的航海家!

    当然了,除了抵抗长达五个月,几乎没有陆地的茫茫大海旅行的寂寞、枯燥外,一旦抵达预想中的目的地,还是要做一番建设的。

    这就需要一个强大的团队去支撑。

    适合的指挥官只有两个。

    牧仁和哈尔哈图,而瀚海国的财政确实离不开哈尔哈图,最终只得让牧仁上了。

    “你如果在我等计划中的地方站稳脚跟,你将是瀚海国第一个获得爵位的人!”

    一想到尼堪的话,牧仁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这个前林中索伦牧奴、铁匠,跟着尼堪勉强学会了书写汉字、算数的人收拾心情出发了。

    “牧仁,此人叫卡鲁,曼西人,原本是阿钦部落额克苏的卫士,本汗听西班牙人说,万里之外的大陆上上也是有人丁的,那里的人语言与曼西人有些像,有卡鲁跟着,多少有些用”

    实际上尼堪在扯谎,就算西班牙人了解印第安人的语言,他们是不可能知道在西伯利亚还有一支与他们的语言相近的部族的。

    这是尼堪专门为这支远征船队找的,来自阿钦部,曼西人。因为后世有研究表明,与北美的印第安人,特别是是西海岸一带的印第安人语言最像的还是俄罗斯的曼西人、汉特人,而这两种人在几十年前多半在西伯利亚汗国的领地里生活。

    卡鲁,曼西人的意思是“熊”,若是有心人的话,就会知道这种语言与后世芬兰人的语言有些接近。

    除了卡鲁,还有三个曼西人,茫茫大海,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尼堪连“通译”都准备了四个(当然了,需要碰运气,没准也用不上,但根据后世的研究,曼西人的语言与印第安人的有50%的相似度)。

    这条件可比麦哲伦好多了。

    六部都有人跟着船队,特别是工部的人最多,农户其次,有一百人。

    按照尼堪的承诺,愿意去大洋彼岸的,凡是官府发放薪酬的,这一段时间都是双倍薪饷,农户也是免除瀚海国境内的赋税,这一百农户多半是家里壮丁较多的人家,分了一半跟着船队去那遥远的地方。

    另外,为了预防那传说中令人望而生畏的“败血症”,尼堪还为他们准备了各类茶叶,甚至让大明的商人给他们准备了大量的柑橘。

    “至少每三日需要喝茶或那柑橘一次,切切!”

    自然了,这又是西班牙人、荷兰人的“经验之谈”,实际上都是尼堪自己的“经验”,此时的西夷依旧在败血症的肆掠中痛苦、无奈地挣扎着。

    一开始,船队上的人都对这次航行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浑没有意识到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可能遇到的凶险。

    这日,乌扎号上,作为尼堪相当看重,又是“德高望重”者,冲虚子、韩承影、罗秀三人兴致勃勃站在甲板上,对着海面上正冒出来呼吸的巨大的鲸鱼指指点点。

    至于罗秀为何也愿意跟着去茫茫“瀛洲”,其中尼堪的忽悠也是不少(此时的印第安人普遍信奉萨满教(当然名字并非如此),有精通萨满教的罗秀跟着,终究是事半功倍)。

    “老道,道家经典说的“大鲲”便是此物了,哎呀,真是叹为观止,若不是来到海参崴,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有机会领略这浩渺大海的妙处啊”

    韩承影拈须说道,眼神里满是兴奋。

    “呵呵”,冲虚子却很淡定,原本以为海参崴已经“很东”了,没想到这大海之东还别有天地,怎能不让人向往?

    “老韩,按照《列子.汤问》所载,这处大海应该就是北冥了,原本以为海参崴附近的海面已经够大了,没想到此处之浩渺更是令人心折”

    “按照列子的记载,‘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按照眼前亲眼所见,数千里自然夸大了,不过如此之大也是相当惊人’

    “老道”,韩承影将视线收了回来,盯着冲虚子,“你是得道高人,你说说,真如尼堪那厮所说的,一万五千里之东便是四大部洲中的东胜瀛洲?”

    “呵呵”,冲虚子不置可否,“秀荣此人从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什么事都推到那什么西班牙人身上,老道却是知晓,他是别有渊源”

    “哦?”,韩承影一下来了兴趣,“他从小在边荒长大,身边除了那个与你一样的邪门歪道,能有什么师承?”

    “不然”,冲虚子一下凝重起来,“此人虽是汉人之后,不过一身见识却远远强过大多数饱读诗书之人,特别是对各地地理风物更是如数家珍,浑不似一个林中长大之人”

    说着,他快速地看了一下四周,此时罗秀并没有同他们凑在一起,而是在甲板的另一侧,他赶紧凑近韩承影说道:“老韩,你信我吗?”

    韩承影有些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点点头。

    “此子虽是肉眼凡胎,不过钟灵毓秀,似乎得到上仓的格外垂青,隐隐有飞升的迹象,你看这些大鲸,号称北冥之鲲,老韩,瀚海国就处于北境,你想啊,此子为何以瀚海命名他的国度?”

    “唉,这一节尼堪也跟我说起过,有两个渊源,一是现今的那北海,在索伦人嘴里叫贝加尔湖的,历史上也曾叫瀚海;另外,史上在一段时间里也以此词代指漠北荒原”

    “呵呵,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老道来看,真正的瀚海,便是这北冥啊,而尼堪自己,便是这瀚海的鲲鹏!”

    “鲲鹏?”,韩承影一下愣住了,半晌,似乎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大浪猛地扑过来,海水大量涌上甲板,将两人浇得通透,而船只也上下剧烈地摇晃着。

    韩承影本来抓着船舷,这一摇晃,双手竟然脱离了船舷,此时船只又猛地向船舷外侧的海面倾去,韩承影一下被抛了出去。

    眼看他就要落水了,一个粗壮的身影飞奔过来一把抓住他。

    “两位前辈,到舱室去吧,海面上的横风突然大了起来”,原来是苏纳,他手里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双脚却老老地钉在甲板上,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韩先生,这大海里除了这大鲸,还多得是一嘴利牙的鲨鱼,末将可是见过五六条巨鲨围歼一头大鲸的景象,顷刻之间,一整片海面都是血水……”

    “咳咳”,韩承影一颗心还在“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一把抓住冲虚子。

    “哎呀,我等还是进去换一件衣服吧”

第九章 北纬42度(三)惊涛骇浪

    一个月以后,在甲板面上观赏海上风景的人大幅减少。

    两个月后,除了水兵以及出来透气的,几乎没有人在甲板上傻傻地四处眺望了。

    此时,由于尼堪提前准备的茶叶、柑橘起的作用,船上并没有发现有败血症发生的迹象,不过长时间在海上的漂泊,终于还是有事情发生了。

    首先发生在农户里面。

    船队里的人群中,大致分为这几类。

    五艘贝加尔级的水兵在鄂霍次克海直到北海道海域习练长达三年后,已经完全适应了在海上的长时间漂泊。

    五百陆军是从黑龙江、伯力两省即将退役的老兵里挑选的,按照瀚海国的规矩,若是表现优异,在武力、纪律、脑瓜子、大局任一方面非常突出的在年满三十岁后都可以延迟退伍五年,五年之后再退伍的会直接安排到各级官府里就职。

    而这五百人恰好不在此列,眼看着就要年满三十岁了,依旧是一个大头兵,运气好的可以回到屯子里协助乡里的的游徼,运气不好的只能回家种地了。

    不过在尼堪发出志愿前往东胜瀛洲的号召,并承诺一旦抵达瀛洲便全部转为士官,再退役后直接进入各级官府后,有不少人还是心动了。

    最终挑选了五百人,其中的头领则是一个出身于朝鲜汉民的老兵——龙天庭。

    与这些五百人一样,龙天庭已经三十五岁了,不过还是一个上尉营副,眼看着晋升无望,正要心灰意冷提出退役转到地方衙门去做一个捕头时,尼堪的征召令恰好出来了。

    龙天庭二话没说就报名了。

    话说像龙天庭这样的人其实还很多,不过谁叫龙天庭出自东江镇,既有陆地作战的经验,还有水上驰骋的经历呢。

    于是龙天庭顺利地当上了这五百人的少校营长,虽然只是一个少校,却挂着正五品武德将军的的职衔,算是高配了。

    龙天庭大喜过望,与老婆孩子依依惜别后就出发了——按照之前的筹划,得等到这一拨人完全站稳脚跟后才能将家属迁过去。

    这五百人都有在东江镇当兵的经历,还在海上干过,于是便成了瀚海军旗下唯一一支水陆两栖队伍。

    这不,在牧仁的统一安排下,龙天庭这五百人也在船上跟着水兵进行操帆、掌舵、下锚、操弄火炮、清洗甲板等活计,渐渐地将以前几乎丢掉了的能耐捡回来了。

    各部衙门愿意出来的人的情形与龙天庭这五百人差不多,都是奔着双倍的薪饷以及提升一级的好处去的,这年头,若是让他们在大陆上任意一处任职都没有问题,不过一听说要在大海上漂泊半年时间,任谁都会打退堂鼓。

    水兵、步军/将来的海军陆战队、官府的职员、工部所属的工匠在海上漂了两个月后,虽然也有些厌倦了,心里也是恓惶得很,不过终究是接受过纪律约束和训练的人,总算相安无事。

    但那一百农户就不同了。

    这一百农户都是单身汉,还是从家里有多个子女中挑选出来的,平时虽然也接受过乡里游徼的训练,不过终究没有上述几者长时间受到官府的约束,也没有养成遵守纪律的惯性和忍耐力。

    王二瓜疯了。

    首先发现他有些异常的是他的同乡,同样来自湖南县的张小石。

    王二瓜连续三日没有吃饭,也没有起身到甲板面上转转,一开始他身边的人还以为他病了,赶紧让船上的医生给他瞧瞧。

    此次出航,每艘大船上有一名随船医生,享受水师少尉的编制,除此之外,瀚海国还派出了如今礼部下面医务司郎中李时秀的次子李彬带着两名呼伦城的年轻医生随船出发。

    随船的医生仔细检查了王二瓜,除了发现他由于三日没有吃喝,身体略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发现其它的异常。

    但王二瓜这三日除了没有吃喝,还没有睡觉!

    整个人显得还异常亢奋,这下随船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只得禀告了李彬。

    李彬虽然是呼伦城以前的名医李时秀的儿子,家学渊源深厚,不过对于像王二瓜这样的人也是一筹莫展,最终他开了一副镇定安神的药,让随船医生煎服后让他服下,他的意思也很明白,吃喝暂时不说,可这睡觉千万不可马虎,无论如何总得养好精神。

    果然,王二瓜当晚终于睡下了,这让他睡在他旁边的张小石等农户终于舒了一口气——任谁在晚上睡觉时旁边还有一个坐着不睡,嘴里还喃喃自语的人都不好受。

    王二瓜这一觉很是踏实,睡到了第二日下午,醒来后似乎正常了,吃喝之后就来到了甲板上,张小石和另外一名农民赶紧跟在他身边,随船医生见了也是拈须点头。

    可巧了,这日除了依旧强劲的西风,海面的涌浪并不算大,天上也是万里无云,日头高悬,虽然有些炎热,不过在有风的情形下还算凑合,三人便在甲板上扶着船舷再次观赏起风景来。

    待到中午时分,海面上的天气出现了变化。

    南边远处的天空出现了卷云,下午时分,涌浪开始出现了,还是从南边过来的,待到傍晚时分,南侧的海域还出现了点点的闪光,不时还有大片的鱼群以及一些连船上水兵都很少见到的海洋生物露出了海面。

    苏纳、孙秀涛的神色都很严峻。

    他们这三年在北海道、库页岛附近航行,大致也摸清楚了一些天气的情形,像眼前这种情形只意味着一件事——飓风即将来临。

    不过他们现在从室兰出发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根据船上航海钟测定的船速,在顺风顺水的情形下,他们一天一夜能航行一百五十里左右,此时正在大海的正中!

    说是半年,实际上那是西班牙的大帆船从马尼拉出发直到阿卡普尔科的时间,若是从室兰出发,实际上四个月便到了。

    两个月的时间,船队正好在室兰与目的地瀛洲大陆的中间位置,从室兰一直到美洲大陆,中间几乎没有任何陆地,完全是一片幽蓝夹杂白色(浪花)的单调景色,此时想要躲避飓风完全没有可能——但离开了这条航线更是险象环生。

    于是,船队上下都是戒备,准备迎接出海以后第一场暴风雨的袭击。

    没想到此时意外发生了,似乎是见到了海面上突然涌现的那些海兽,本来快要好了的王二瓜突然狂性大发,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猛地刺向陪在他身边的张小石和另外一名紧紧跟着他的农民。

    这两人当场被他刺倒在地,接着他又刺伤了上来阻止他的一名龙天庭的士兵,还抄起一柄放在桅杆下面的斧子,准备砍断绑在桅杆上的绳索。

    千钧一发之时,船上的水兵将他击倒了,并将他牢牢地绑了起来。

    可惜,此时张小石和另外那名农民由于伤势过重死了。

    在接下来的那一日,船队都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里,一股浓浓的、不安的情绪也在不断酝酿着、蔓延着。

    还有一个流言也在小范围里传播着。

    “这支船队触怒了海神,即将面临劫难”

    ……

    乌扎号上,牧仁、苏纳、孙秀涛杨承恩、龙天庭、、罗秀、冲虚子、韩承影汇集在船首舱室里,气氛就如同此时海面上逐渐堆集的乌云,那是相当压抑。

    “道长……”

    牧仁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冲虚子。

    眼前这些事情不是简单的用律法可以解决的,刚才罗秀已经按照祭祀河神的萨满仪式在船上试过一次,原本是为了与海神沟通,以平息他的怒气,不过似乎效果不大,罗秀最后只得说,“我们的仪式是针对河神的,与海神如何沟通还在摸索之中,于是……”。

    在牧仁的眼里,明国的道长虽不如林中的萨满,不过终究聊胜于无。

    “咳咳”,这几日,同其它人一样,冲虚子也失去了在甲板上远眺大海的兴趣,不过与别人窝在舱室里一语不发不同,他倒是在里面打起了坐,时不时还突然睁开眼睛,有时闭着眼睛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是让一旁的韩承影莫名其妙。

    其实,这几日,冲虚子正在思考出发前他与尼堪的一番对话,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认为尼堪虽然是贵为一国的大汗,还不足以与他谈经论道。

    此时,冲虚子自己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对儒释道三教的看法。

    他认为,儒、释、道都是关于性命之学,但三教言性命之详略是不同的。儒学为入世法,言性命,其词微。五经之首《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弟子颜回而下无能窥其奥,直到子思始揭“天命之谓性”于《中庸》之首章。后世门人皆认为孔子罕言命,以为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

    佛学为出世法,言性不言命;言性其词密。菩萨之下无能得其解。故佛教徒皆说见性成佛,而“命学”为绝传。

    道教却与儒释不同,言性必言命,言命必言性。所以说,儒教之言性命,言其影,不言其形;佛教之言性命,以性为形,以命为影;道教之言性命,言其影,并言其形。

    总言之,冲虚子认为性即是元神,命即是元炁。元神是炼金丹之主人,元炁是长生之本,性功、命功都离不开心功。

    如何修炼?先炼己,后循序修三关,人可以长生久视,也就是说,通过化炁、化神———性命双修,人可返还先天而与道合一。

    尼堪却有却有不同的看法。

    “非也,本汗以为,所谓儒释道三法,大可合三为一,也是一人安身立命之基。”

    “儒者,关乎人与人之事,乃本身与他人如何相处之学也,所谓中庸,此之谓也”

    “释者,佛也,芸芸众生,贪欲太多而无解脱之法,修习佛法便可减少贪欲,故此,释者,实乃修身之法也”

    “道者,关乎自然,山川河流、飞禽走兽、风云雷电,云云总总,人者,如何与之相处?所谓道法自然,此之谓也,故此,道者,实乃养性之法也”

    “故此,以儒立世,以佛修身,以道养性,果有成者,得道者也”

    “不妨”,想到尼堪的话,冲虚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乎有醍醐灌顶的味道,“茫茫大海,船队虽众,与这广阔无垠之天地相比,终究是沧海一粟,凡夫俗子,尤其修为浅薄者,必定大愁闷、大恐惧,又没有排解的法子,必定反常”

    “我这就去各船只与众人倾谈,但愿能化解他们的烦闷……”

    “大人!”

    冲虚子的话音未落,门外闯进来一人,“大人,奥拉号上的种马突然狂躁无比,乱踢乱咬,已经致死一匹骟马!”

    “啊?!”

第十章 北纬42度(四)天地之怒

    “不妨”

    冲虚子又说话了。

    见众人将不解的眼神投向他,他捋了捋颌下的花白长须,笑道:“贫道虽然是出家人,不过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喂,我问你,按照正常情形,马匹何时发情?”

    那人一怔,随即便答道:“林中是六到八月份,漠北是四到七月份”

    “这就是了”,冲虚子继续笑道,“如今正是七月份,无论是林中马还是漠北马,都处于发情期”

    他又问道:“奥拉号上的马是怎么关的?”

    那人挠挠头,“种马与骟马关在一起,母马关在一起”

    “那好办,将种马与母马关在一起就是了”,见众人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便讪笑道:“大汗曾说过,一切要道法自然,对于马匹来说,何为自然?那就是,该吃草的时候就吃草,该喝水的时候就喝水,该发情的时候顺其自然”

    牧仁皱着眉头说道:“好吧,就按照老道长所说的去办吧,不过眼看暴风雨就要来了,对于马匹还是要要拴牢,对于种马,绳子可以稍微长一些”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耀眼的白光,不多久一阵剧烈的爆裂声在船只上空响起。

    紧接着,狂风吹拂船帆造成的呼呼的声音一时大作!

    牧仁的一双眉毛几乎拧成了山字。

    “诸位,事急矣!各位赶紧各回各船,我们这许多人全部挤在一艘大船上实在不妥,这样……”

    “我去墨尔迪勒号,韩先生,您若是愿意的话,就去布拉姆号,道长,您就去奥拉号,大萨满就留在乌扎号。若是有什么什么意外,船队终究还有主事之人,船只方面就以苏纳、杨承恩、孙秀涛为顺序,若是乌扎号出事,就以布拉姆号为旗舰,接着便是玛尔吉号”

    “不”,冲虚子一把抓住他,“你是船队领头的,怎能须臾离开,就在这里吧,我等离开”

    说着不管牧仁,拉着韩承影就往外走。

    刚一走出舱室,又是一阵狂风猛地吹过来,船只也在上下跳跃着,别说冲虚子、韩承影两位老人了,就连水师将领杨承恩、孙秀涛等人都站不住。

    牧仁此时也出来了,他抓住两人,“哎呀,还是本官考虑不周,秀涛、承恩,你等赶紧坐小船回到各自的船上,剩下的人就留在乌扎号上吧,等这阵暴风雨过后再回去的”

    他这么说也是有所考虑的,在这样暴烈的天气里,孙秀涛、杨承恩等四名船长都经历过,何况若是落水了,彼等都有很好的水性,终究是比常人强一些。

    果然,只见杨承恩说道:“大人,就这么办吧,按照我等的经验,真正的考验还没到来”

    只见孙秀涛等人沿着一侧船舷的网绳爬了下去,下面,紧挨着乌扎号还有一艘小船。

    这艘小船需要将四名船长送到各自的船上,将最后一名船长送到后,这艘小船就会就近升起来,挂在大船的一侧。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惊天动地的雷电、一阵阵的狂风、逐渐高企的巨浪,让像乌扎号这样的大船都有些控制不住方向了,何况这艘小船。

    杨承恩等人上了那艘小船后,正好有一个巨浪猛地扑过来,几乎将小船送到了大船的甲板面,涌浪过后,小船有又漂向了船底。

    牧仁见了,不由得焦急万分。

    “你等还是上来吧!各船只还有副舰长,晚上也有桐油灯笼照明,应该不妨事的”

    他说的桐油灯笼,是一种固定在船首、船尾,外面是一圈桦树皮涂了桐油的灯笼,在风雨里也可照明。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哈哈哈!”

    没想到在狂风巨浪中那艘好像随时可能倾倒的小船上竟然传来了杨承恩他们几个的歌声,他们一边唱着一边大笑,随着歌声渐渐远去,小船也很快消失不见。

    牧仁紧紧抓着船舷,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小船,心中暗自钦佩,刚才的一丝不安顿时也飞到九霄云外。

    “哈哈哈”

    他也大笑着回到了舱室。

    半夜,风势已经全部换成了南风,天上也下起了滂沱大雨,五艘大船就像大浪上的一个小点忽上忽下。

    “左转舵!”

    “向正北行驶!”

    “收起三角帆!”

    “横帆下降一半!”

    “向北?”,牧仁有些疑惑,赶紧询问正在发号指令的苏纳。

    苏纳也是一脸严肃,“大人,如今飓风从南面袭来,已经将原本的西风全部吹散,此时若是还是朝着东边行驶的话,就算我瀚海国的船只有龙骨下摆,也会落得船只倾覆的下场”

    “此时,只有随着风向向北行驶,由于风势太大,就不能满帆了,但由于波浪太大,也不能将船帆全部放下,若是那样的话,一来船只可能会撞到一起,二来船只可能会吹到陌生的海域”

    “那向北行驶的话,我等还调整得过来吗?”

    苏纳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大人,大汗曾经说过,这从西向东流动的洋流横跨三个纬度,一个纬度大约两百里,三个纬度便是六百里,我等这些船只在大海上已经试过,在顺风的情形下,最快速度一天一夜可达三百里”

    “而像这样的天气,以我等的经验,最多持续半日,按一日计,也就是一百五十里,那时我等依旧在这道洋流上,届时,船上的观测手测定经纬度,调转船头再向东便是了”

    “啪!!!”

    这时,一道几乎亮透整个海面的大型闪电出现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山崩地裂,与此同时,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此时,船只已经完成了转向,所有的水手腰间都绑了一根绳子连在桅杆上。

    “大人,您赶紧回舱室吧,记住,回到舱室后紧紧扶住扶手。”

    牧仁这次没有坚持了,赶紧带着冲虚子、韩承影回到了舱室。

    “啪!!!”

    又是一阵巨大的雷鸣电闪,恰好此时从南面过来了一个超级大浪,将乌扎号几乎向北推倒,牧仁、罗秀、冲虚子、韩承影四人也猛地倒向舱室靠北那一侧!

    牧仁终究当过瀚海军,千钧一发之时,自己一边用双脚勾住南侧固定在船板上的椅子腿,一边用双手将两个老头拉住了,而罗秀也终究出身林中,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身手还在,在自己身体被猛地跑出去的同时抓住了船帮。

    不过刚刚拉住,此时涌浪又向南侧扑来,两个老头立时猛地扑向牧仁,好个牧仁,此时正好将屁股挪到椅子上,等他坐定时,两只手一边搂着一个老头。

    画风十分诡异。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半晌,纷纷大笑起来。

    此时雨势越来越大,没多久,舱室也进来了大量的雨水,四人无奈,只得拿起舱室里的水瓢舀起了积水。

    一边抓着椅子扶手,一边舀着积水,当船只剧烈颠簸时,四人又挤成一团,此时几个老头也聊发了少年狂,舀起积水向牧仁身上泼去。

    等到凌晨时分,风势、雨势来到最大,船只也在猛烈地颠簸着,四人一会儿被推到北侧,一会儿又来到南侧,外面的闪电、炸雷一个紧似一个,动静越来越大,有一阵子,船只几乎要倾倒了。

    结果在众人一阵惊呼中又猛地向另一侧倾倒。

    最后,三人干脆也不舀水了,就抓住椅子腿坐在水里。

    ……

    “呜……”

    一阵悠长的铜号响起来了。

    黎明时分,在积水里泡了至少一个时辰的四人在迷迷瞪瞪中醒来了。

    牧仁用手摸了摸地板,都是干的,估计是苏纳安排人将里面的雨水排干净了。

    此时船只的摇晃程度也比昨晚轻微得多。

    “嘎吱”

    舱室靠近甲板的木门打开了,露出了苏纳那张宽脸。

    牧仁见他浑身湿漉漉的,便说道:“怎地没换一件衣服?”

    苏纳笑道:“底仓也进水了,刚刚弄干净”

    “飓风过去了?”

    “差不多吧,风势、雨势小了一些,已经可以捕捉一些西风了,船只已经掉头向东了”

    “损失如何?”

    “死了两个,一个是工部的职员,一个是农户,都是突然碰到硬物撞击致死的,伤了十几个,也都是撞伤的,万幸,并没有落水的,这鬼天气,若是掉落大海,便只有一个字了”

    “何字?”

    “还能有什么?死”

    “马匹呢?”

    “幸好都提前固定好了,无一伤亡”

    “货物呢?”

    “还好,火药都在密封的木桶里,粮食也包着油布,但也有一些进水了,需要尽快处理掉”

    牧仁点点头,“包括王二瓜在内,这些死者?”

    “职部建议,全部实行海葬,王二瓜施行海刑”

    “……,好吧”

    等死去的四人、一匹骟马被投入大海后,船上的人都沉默起来。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可能将这些尸体运到大洋彼岸,否则必定会引起瘟疫。

    而王二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接下里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又恢复了正常。

    按照后世的观点,像他这样的人,杀人时精神正处于“不正常”的的状态,完全可以豁免,不过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这么一说。

    他被紧紧绑了起来,身上还连着一块石头。

    “你等……,你等要作甚?”

    刑部一位职员出现了,在向他宣布了对他的惩处后,他不甘地大喊起来。

    很快,他的嘴巴也被塞住了。

    随着两个水兵将他举起来,他才意识到什么,不过一切都晚了。

    “扑通!”

    王二瓜跌入大海,带起了一小片浪花,一开始还飘在海面上,不过在石块的拉拽下渐渐沉入了海底。

    船只行驶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大亮,太阳也挂在东边的天空,天空中万里无云,似乎之前发生的惊涛骇浪、狂风骤雨只是一个传说。

第十一章 奥拉号上的人们(一)孙德茂

    一个月后,时间来到大明崇祯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638年的十月份。

    经过了三个多月的颠簸后,船队终于见到了陆地。

    东胜瀛洲到了!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陆!

    其实,自从那场大风暴过后,还能聚在一起的船只就只有乌扎、布拉姆、墨尔迪勒三艘了,另外两艘并没有及时汇集在一起。

    不过在从室兰出发前,牧仁对此事便有安排。

    预案也很简单,若是遇到大风暴将船队吹散,且船只没有沉没,依旧可以航行的话,船只便乘着西风、洋流径直向东,一直到遇到大陆为止,抵达陆地后再测定当地的经纬度,届时再向北或者南不迟。

    奥拉号便是其中之一。

    说起奥拉号的舰长,这里面又有一番渊源。

    自从欧洲人发现新航线满世界航行后,特别是大力开展对日贸易后,由于济州岛靠近日本九州诸岛,常有船只、水手因为风暴、触礁漂到此岛,特弗瑞便是其中之一。

    十年前荷兰乌韦科尔克号船只在海上遇难后,特弗瑞一行三人抱着木头漂到了济州岛,由于三人都会使用枪炮,都被朝鲜王宫收揽了,另外两人到了汉城,后来死于满洲人的入侵。

    特弗瑞却留在济州岛为朝鲜人监制火枪、火炮,还娶了朝鲜女人为妻,不过还没等特弗瑞大展拳脚,他又迎来了另外的主人——尼堪。

    于是特弗瑞干脆又回到了熟悉的船上当起了水手,由于还熟悉火炮的操作,几年下来,逐渐从水手一直做到了船长,算是尼堪旗下少有的西洋人船长。

    在原本的历史上,三十年后,当有另外的荷兰船只抵达济州岛时,特弗瑞完全是一口流利的朝鲜话,还学会了书写汉字,已经完全忘记荷兰语了,此时被当时的荷兰人记录了下来。

    但如今这个时空,特弗瑞的人生轨迹又发生了变化,如今的他刚满三十岁,,不禁精通荷兰语、西班牙语、朝鲜语,还又学会了汉语,重新当上水手后,见识了还高过荷兰人的航海技术后,便死心塌地跟着尼堪干了。

    风暴来临时,奥拉号不幸被旋转着的飓风的边缘向南吹拂,等风暴停歇,船只调转方向向北行驶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其它几艘船只的身影。

    特弗瑞当即命令船只继续向东行驶,但他这艘船只看见大陆时,船上的观测手,索伦人中极少见的毕业于海参崴海军学校的额尔德莫,汉名孙德茂的在登陆前便测定了当地的经纬度。

    说起孙德茂,又有一段渊源,他原本是罗秀的徒弟,罗佳部最有见识的年轻人之一,一直跟着罗秀在研究萨满教的东西,深处海参崴这个大杂烩,这内心不禁被点燃了,后来离开罗秀,只身加入到海参崴海军学校,毕业后被派到奥拉号担任观测手,一个仅次于舰长、副舰长的职位。

    孙德茂,除了一开始跟着尼堪干的那几个索伦人,算是尼堪如今最器重的索伦人之一了。

    “舰长,按照经纬度,此地离大汗圈定的目标尚有一千多里,您看……”

    测定经纬度后,孙德茂立即向特弗瑞进行了汇报。

    听到此话,特弗瑞心里也是感叹不已,如今的欧洲航海技术最为精湛的荷兰人也只能勉强掌握计算维度而已,没想到在这大陆的另一端竟然有人能精确地计算经纬度。

    话又说回来,熟练计算经纬度的技术特弗瑞自己也掌握了,在欧洲时,他便是荷兰代尔夫特通往鹿特丹的运河上的船老板,此时荷兰的船只,多少会一些书写。

    船只在北海沉没后便加入到了东印度公司,没想到加入到东印度公司第一次远航便又遇到了海难,原本他打算在济州岛定居下来,没想到又操起了旧业。

    不久前的那场飓风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原本以为这一次终究是躲不过了——他可是从尼堪的嘴里得知,室兰东部的大洋烟波万里,里面几乎没有岛屿,若是发生了海难,几乎没有像他前几次那样还能抱着船体的木头漂到陆地的可能。

    但上帝再一次救了他,也或许是奥拉号坚固的船体以及超前的设计救了他,在那场惊涛骇浪里他再一次得救了。

    像他这样的人,若是被东印度公司知道了,一艘五百吨以上的盖伦商船的船长职位是跑不了,一年下来,薪酬加上走私,两三千荷兰盾也不是梦。

    但特弗瑞还是坚持留了下来,他见识过代尔夫特的繁华,也感叹过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也见识过威尼斯的奢华,但从来没有见识过像济州港、海参崴这样包容的城市,他是加尔文派的新教徒,眼下欧洲异常惨烈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有名的古斯塔夫和华伦斯坦正在大显身手,在这场战争中,后来属于德国的各公国的人口几乎丧失了一半,西班牙、波兰、荷兰也是元气大伤)已经影响到了荷兰,就算他回去也是一派愁云惨淡。

    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济州岛安家落户。

    “唉……”,特弗瑞长得瘦瘦高高的,一头橘红色的头发非常惹眼,当他叹气时,上嘴唇的红胡子也跟着向上飘动,由于这个缘故,瀚海国海军里都称他为“红胡子”。

    “舰长……”,看到熟悉的场景出现,孙德茂赶紧提醒他。

    “哦”,特弗瑞赶紧回过神来,眼前此人可是大汗的部族嫡系人物,虽然是他的下属,不过须臾怠慢不得,他露出了一个标志的荷兰式微笑,“亲爱的额尔德莫”——特弗瑞是瀚海海军里面少数几个依旧称呼孙德茂索伦人名字的,按照他的说法,他虽然会汉语,不过终究没有母语熟练,而“额尔德莫”他说起来似乎更为顺口。

    “额图珲说了,船上的马匹若是不尽快靠岸治病的话,会在未来几日死掉,你也知道,这些马匹可是寄托了大汗不小的心思”

    “舰长的意思……”

    “还有李成功的步军,他们中间也有几人感染上了疟疾,随传医生已经说了,若还是在船上治疗的话,估计很难有痊愈的希望”

    “那舰长的意思……”

    话音未落,船舱的木门一下推开了,从外面闯进来两个人。

    特弗瑞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来的两个人都不是归他管的,一个是随船的骑兵小队长额图珲,奥拉号装载了三十匹战马,却只有十名骑兵,这骑兵小队长便是额图珲,一个正儿八经出身于乌扎部,打小便与尼堪熟悉的索伦子弟——今年二十岁的额图珲。

    另外一个却是龙天庭麾下的一个连长。

    话说龙天庭这五百人有四百五十人都在其他船上,奥拉号由于装载了马匹,便装不了那许多陆军了,便只接纳了五十人,李成功便是这五十人的首领——上尉连长,一个原来隶属于林茂春的东江镇士兵,如今三十五岁的老连长。

    能到大洋彼岸去,李成功自然也高配了,只管了五十人便是上尉连长了。

    在李成功和额图珲眼里,像特弗瑞这样的人肯定是妥妥的“蛮夷”,故此自从上了他的船只,他俩平素也没有多少尊敬,不敲门而入那是常有的事。

    “舰长,我与额图珲商议了,骑兵、陆军、马匹全部上岸……”

    “不不不,我还要尽快北上与大队汇合……”

    一听此言,特弗瑞赶紧摇头,开什么玩笑,这些马匹、病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好,难道要他奥拉号就在此地等他们?

    若是补充淡水的话,一天时间也就够了。

    “您想哪儿去啦”,此时的李成功却没有像平时那样与特弗瑞拌嘴,他也带着在特弗瑞眼里令人厌恶的“鞑靼”式微笑,“大汗曾经说过,这东胜瀛洲的土地上的土人异常落后,连铁器也很少”

    “你的意思……”,特弗瑞依旧有些疑惑。

    “马匹、病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好,药材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我看这样,骑兵、陆军上岸后,就无须船只等候了,直接沿着陆地北上,正好探查一下当地的情况”

    “不可!”

    特弗瑞站了起来,他双眼隐隐有着怒火,“李!按照牧仁大人的规制,你们只要在奥拉号上,一切行动便要听我指挥,你们的安全我也要负责,岸上凶吉未卜,若是有了意外,我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李成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特弗瑞,特弗瑞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李成功、额图珲两人由于急需休整,自愿带队到陆地上去,并自愿从陆地上抵达目的地”,上面还有两人的签字和私人印章。

    特弗瑞盯着这张纸,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舰长,我也去吧,也好随时测定方位”

    这时孙德茂说话了,特弗瑞沉吟半晌,终究做了让步,不过他能做出让步,还是他从西班牙人那里得来的成年旧事打底。

    他想着,“西班牙一百多人就能灭掉印第安人一个帝国,李成功他们装备齐全,又有骑兵,还有孙德茂沿途测定方位,应该问题不大”

    “好吧”,他故做不满地看着诸人,“把林来福也叫上吧,他会西班牙语,此处不晓得有没有西班牙人,有他在多少是一个倚仗,另外也好随时帮额尔德莫背那些测定方位的物件儿,另外再给你门留一个医生”

    “多谢大人!”

    李成功两人大喜,破天荒地给特弗瑞行礼致谢。

    “你们也不要志得意满”,特弗瑞颇有些意外,“咳咳,你们休整好之后,立即北上,中途前往不要停留”

    “是!”

    这次李成功、额图珲、孙德茂三人都恭恭敬敬给特弗瑞行了军礼。

第十二章 奥拉号上的人们(二)玛莎兰

    李成功与额图珲两人胆敢以区区几十人上岸穿越这陌生的地方,除了医疗、休整已经奄奄一息的病马、病人外,还有一个倚仗。

    那是尼堪在他们出发前给他们说的,“这是东胜瀛洲的西海岸大致的地形,若是船只不幸在此处触礁,不得不上岸步行,你们可以沿着汇入大海的河流径直向东穿过海边的几十里山地,之后便是一处草原、山林夹杂的地带”

    “此处两侧都是大山,再向东又是一大片更为广阔的草原地带,来到此处后径直向北走,途中会遇到一条大河,越过这条大河后继续西北走,边走边测定维度,在目标出现时又折向西行,又过一片几百里的山地后便可抵达目的地”

    “若是条件合适,再遇到第一片草原地带后可以停留下来,就在那里立足”

    尼堪所说的有几个意思。

    后世美国的西北海岸都是茫茫山林,这个时代直接穿越几乎不可能,向东穿越的第一个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便是后世的波特兰-奥尔巴尼谷地,再往东越过山林则是俄勒冈大草原。

    以这五艘船只拥有的实力,是不大可能在支奴干人密布的俄勒冈大草原站住脚跟的,占住波特兰谷地倒是有可能,不过此地与尼堪划定的最终目的地——温哥华、西雅图一带还是有些差距,温哥华的港口条件、附近的矿藏、木材,被群山包围的得天独厚的环境都是初来乍到的小分队急需的。

    尼堪也给李成功他们讲过西班牙人征服美洲玛雅帝国、印加帝国的“丰功伟绩”,并在他们的心中牢牢地扎下了根,特别是像龙天庭、李成功这些年满三十五岁,急需大的功绩傍身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去东胜瀛洲打出一片天地,立下赫赫战功!

    这已经是龙天庭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

    陆军几人病倒,战马奄奄一息,恰好给了李成功尽快立下“新功”的“机会”,在他的撺掇下,乌扎部出身的额图珲也是怦然心动。

    至于孙德茂愿意舍弃大船回到陆地上,其中的缘故倒是与两人不同。

    “我本是林中人,在海上漂了近四个月,想念大陆了”。

    这是孙德茂的原话,但特弗瑞一点也不相信,不过他还是同意了孙德茂上岸。

    “孙德茂是瀚海军中最标准的军人”

    这是特弗瑞相信孙德茂的重要原因。

    在这个时代,就算在尼堪军中,也没有达到向戚继光军中那样整肃的军纪,但孙德茂却是少有的完全按照操典来一丝不苟执行的人,何况还是一个出身于“蛮荒”的林中人,这在特弗瑞看来实在了不起,在他眼里,只有最为虔诚的基督徒才有可能达到像他那样。

    而李成功的那些老兵,年纪这么大了还很难升上去,抛开其它因素,“油滑”一途是少不了的。

    有孙德茂这样一个深受尼堪器重的“标准”军人在一旁盯着,特弗瑞还是有些放心的。

    “你前世肯定是一个修士”

    有一次特弗瑞跟孙德茂看玩笑,不过却被孙德茂孙德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尊敬的舰长大人,我笃信萨满,是长生天的子民”。

    自那以后特弗瑞就很少跟他开玩笑了,不过他私底下也了解过萨满教,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丛林中蛮夷拥有的原始宗教而已,有什么值得“笃信”的?

    饶是如此,特弗瑞对孙德茂还是颇为看重。

    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李成功和额图珲才将二十九匹马、五十名大龄士兵(年满三十五岁)、粮草/弹药补给运到岸边。

    李成功看中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岸边正好有一条大河流入大海,而岸边也并没有人类居住的迹象。

    特弗瑞补充完淡水之后便指挥奥拉号沿着海岸线向北行驶了,将李成功他们留在了这处从海上看起来广袤无垠、渺无人烟的大陆。

    不过等李成功他们抵达海岸后才发现事情并非他们想象。

    大河紧靠着两侧的岸边确实是无人居住,但岸边的沙滩上发现了人类的脚印!

    特弗瑞给他们留下了两条小船,每条船能做十人,目前士兵、马匹都待在海边,令人欣慰的的是,马匹到达岸边后这精神明显好起来,特别是那两匹种马,一反在船上病病殃殃的模样,竟然沿着沙滩跑起来,其它马匹的模样也是大为改观。

    四名生病士兵的精神状态也明显好了一些,不过想要完全治愈疟疾,恐怕还需要随船医师进入丛林深处采集药物才行。

    为安全起见,李成功派了十人划着一条小船沿着这条大河向里面行驶。

    “我们在沙滩上等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无论如何你们都得返回”

    临行前,李成功对带队的额图珲叮嘱道。

    小船驶入河口后先是向东,接着又折向东南,两岸都是茂密的丛林,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在夕阳的照射下河水两侧都隐藏在暗处,只有正中还泛着微弱的光线。

    约莫过了两里多路后,河水两岸突然豁然开朗。

    小船上的士兵也紧张起来——两侧出现了一些茅屋,茅屋下端是圆筒,似乎是用木头泥巴混合糊就,屋顶是圆锥状,应该是木头加茅草编就的。

    按说此时应该是人声鼎沸、鸡飞狗跳的时刻,但船上的士兵并没有见到任何一人,连狗、羊、鸡之类的牲畜也没见到,加上日薄西山,茅屋后面大片的丛林几近黑色,愈发显得此处静谧的可怕。

    船上的士兵将手中的隧发火枪全部端了起来,紧张地盯着两岸。

    再过了一里路后,天色愈发阴暗了,两岸也没了茅屋,全是几乎欺到河里的树木,此时两岸不远处那些高大的乔木终于露出了身影——与海参崴附近有些相像,高大笔直的冷松、冷杉依稀可见。

    在更远处的山上,更加高大的树木的树冠了露了出来,树木的模样船上的人似乎并没有见过。

    “扑……”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时,河水北侧的丛林中突然飞出了大群的飞鸟!

    “靠近岸边!”

    十人中,额图珲带了三名骑兵,三人都是林中人,还都是猛虎骑出身,眼看天色已晚,额图珲却下达了上岸的命令。

    额图珲带着另外两人钻进了密林。

    船上的人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阴暗、静谧开始笼罩一切了,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陌生动物的叫声,众人虽然都是三十多岁的老兵油子,不过陡然深处异域,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攥着火枪的双手都出现了汗水,但依旧没有额图珲等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喊着要回去,剩下几个有同意他的意见的,也有坚持留在原地的,双方争执不下,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正在这时,额图珲等人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团火光,众人见状便暂时放弃了争执,屏声静气戒备起来。

    随着火光逐渐接近岸边,众人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额图珲三人完好无缺,不但如此,他们还押了一人回来。

    只见那人面目与索伦人有些相似,约莫十七八岁,身上也是穿着兽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右脸颊画着一个不知何意的纹身,身体强壮。

    令人惊讶的是,额图珲等并没有绑着此人,而此人也丝毫没有见机逃跑的样子。

    完全走到岸边时,此人见到船只先是吃了一惊,见额图珲等人浑不在意的样子,便知晓他们是一伙的,他将右手放在心口,头稍微低了一下。

    “玛莎兰”

    众人都不知何意,便看向额图珲。

    额图珲笑道:“此人一人竟然敢在密林中伏击我等三个,当然一个照面就被我等拿下了,拿下后他嘴里一直在喊‘玛莎兰、玛莎兰’,我等不知其意,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他的名字了,可惜安宁病了,不然没准他听得懂”

    安宁,是尼堪特意安排跟着船队的几个曼西人之一,按照尼堪的说法,曼西人是西伯利亚少数几个能听得懂东胜瀛洲土人语言的部族之一,可惜前几日他也感染了疟疾,否则一定会跟着前来。

    “奇怪的是,他见了我们并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跟着我没走”

    就像额图珲说的一样,玛莎兰顺从地跟着上了小船,上船后不停地在船上摸着,又盯着陆军手中的火枪瞧个不停,当一名士兵将随身的短刀抽出来后,那磨得精光发亮的刀身似乎吓到了玛莎兰,他立刻停止了乱动,瞬间安静下来。

    似乎在他眼里,那晶莹的短刀比火枪更加可怕。

    不多时,船只回到了海滩处,得知此事后,李成功不顾安宁依旧虚弱无比,还是安排他与玛莎兰见了面。

    只见两人叽哩哇啦说了一通,一开始还是和和气气,最后都是面红耳赤的,显见得沟通并不是十分顺畅。

    “难道曼西人也不太懂得此地土人的语言?”

    李成功略有些失望,一旁的孙德茂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许久,安宁回过头来说道:“大人,他的话我大概懂了不到三成,若是我猜得不错,此人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

    李成功问道:“什么人”

    安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似乎此人很重要”

    “在什么地方?”,李成功继续问道。

    “似乎是继续顺着这条大河往上游走便有所得”

    “……”

第十三章 奥拉号上的人们(三)安东尼奥

    五日后。

    似乎上仓在眷顾奥拉号上的人们,经过五日的修养、治疗后,包括人、马在内的所有病号都痊愈了。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时下应该是十月份,不过此地的雨水突然多了起来,雨水一来,人的精神状况似乎一下又下降了。

    但也不完全是坏消息,这几日,安宁与玛莎兰费劲心思、双方继续面红耳赤,弄得安宁又要病倒的沟通后,大致明白了几点。

    其一,这条从大山留下来的河流应该叫苏西洛河,而在苏西洛河流域居住的土人基本上都是苏西洛部落;

    其二,从苏西洛河口沿着河流向东,大约三日的路程(也不知当地土人每日的路程是多少,不过按照尼堪提前给他们教授的,应该在一百里左右)便是一个混杂着森林、草原的大平地,大平地的气候则要干爽得多。

    其三,确实有一个人,似乎像李成功他们一样,是从外面来的,玛莎兰为了说明此人的身份,专门做了一个木制的十字架,这样看来,此人多半是欧洲来的传教士,很可能是西班牙人。

    此人很关键,来到苏西洛河流域以及大平地已经很多年了,应该通晓当地土语。

    按照玛莎兰的说法,精通西班牙语的林来福最后判定此人叫安东尼奥。

    其四,大平地的中部活跃着一个很大的部落,按照玛莎兰的说法,应该叫维拉米特部落,又根据尼堪提前的提点,多半是支奴干部落的南支,这一支实力强大,与苏西洛部落是世仇。

    就在船队即将抵达东胜瀛洲西海岸时,维拉米特部落突然大举出动,一举灭掉了苏西洛河沿岸的各个渔猎部落,将男人全部杀死或俘虏,女人和小孩则带回大平地。

    消息就这么多,不过在李成功看来,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高兴之余,李成功赏给了安宁一柄小刀,这在孙德茂看来是不合规矩的,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看来大汗说曼西人的语言与东胜瀛洲的土人语言相近也不是完全瞎说”

    孙德茂默默地想到,“不过大汗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难道真是西班牙人告诉他的?可根据大汗画的地图,西班牙人与曼西人中间隔着大批强盛国度,更有那蛮横的罗斯人,西班牙人是根本没有机会抵达林中一带啊”

    “嗯”,他随即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听说那西班牙帝国以那基督教的护卫者自居,四处邀战,境内民不聊生,有人跑到罗斯国也说不定”

    “出发!”

    就在孙德茂沉思的时候,李成功大喊一声,随即整支队伍在玛莎兰的带领下出发了。

    为了方便牧仁他们南下寻找他们,李成功与孙德茂商议过后,还是将包括那四名病患在内的十名士兵留了下来,还给他们留了一门小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将在海滩附近的丛林里清理出一片空地,建设一座隐蔽的木寨,以便暗中观察海上的动静。

    (ps:其实他们想多了,这几年,由于从马尼拉出发的大帆船连续几次在大海中失事,而从美洲穿越太平洋又走的是北赤道暖流航线,在接下来三年里,他们见到西班牙人的机会异常渺茫)

    船只也给他们留下了,从苏西洛河往东走都是逆流,每艘小船只能乘坐十人,而这支小分队尚有四十陆军,十名骑兵,根据玛莎兰的说法,沿着苏西洛河可直通东部大平地,还不如全体步行,这样的话有限的力量也不会分散。

    另一门两百斤的小炮由两匹健壮的公马两驮着,发情期过后,两匹公马也逐渐老实起来,正好是驮载重物的优先考虑对象——骟马随时可能用来作战,而母马可能怀孕了。

    于是,在玛莎兰的带领下,小分队沿着苏西洛河蜿蜒向东北方向走去。

    令人欣喜的是,此处秋冬季节似乎雨水一直很充足,但不像林中,秋冬季节若是下雨的话,必定是阴冷无比,这里反而有些温润的感觉(若是尼堪在此的话,自然要撇撇嘴,“一帮土老帽,这便是地中海式气候”),虽然淅淅沥沥的,不过尚能忍受。

    何况由于这种气候的影响,苏西洛河两岸依旧是绿的,马匹也能轻易地找到青草就食,倒是让额图珲等人松了一口气。

    随着队伍的行进,在玛莎兰的招呼下,沿途不断有自称“苏西洛部落”的各个小部落存留的人冒了出来,等三日后他们抵达接近大平地的地方时,小分队已经膨胀到了一百多人。

    根据孙德茂的估算,苏西洛河在群山里穿梭了大约一百三十里,沿途竟有小部落十九个,估计是语言不通,抑或苏西洛部落的人对于数目字比较模糊,苏西洛部落共有多少人,每个小部落又有多少人玛莎兰也说不清楚。

    更令孙德茂意外的是,按说像玛莎兰这样失去亲人、族人应该是悲痛万分才是,但几日观察下来,他并没有观察到这一点,反而似乎是有了小分队这支“强力外援”,包括玛莎兰在内都是欣喜万分的模样。

    “真以为我们是来帮你报仇的?”

    一路上,孙德茂不禁摇了摇头。

    包括玛莎兰在内一共有九十八人,都是像他这样的青壮,也是,这些人在敌人进攻时大多在山上打猎、放哨,并没有窝在村子里,反而逃过一劫。

    孙德茂没有更多的想法,李成功、额图珲两人确实眼热得很。

    “多好的士兵苗子啊”

    李成功在心里留着口水想到。

    李成功原本还想将这九十八人全部武装起来,不过被孙德茂毫不留情拦住了。

    “德茂,你这是何意?你是上尉,我也是,你凭什么指挥我?”,眼下就数李成功的人马最多,他自然有些心高气傲,虽然孙德茂是尼堪看重的人物,不过在这万里之外的异域,李成功浑没有放在心上。

    “李大哥,自然没有,不过我想啊,这些人一旦全部武装起来便对我部形成了威胁,我部一方面要集中精力对付前面未卜的敌人,还要提防身边的人,本来人数就少,这样一来就更加有心无力了”

    “德茂,按照玛莎兰的说法,前面大平地上的人都是这苏西洛部落的大仇人,如今我们是玛莎兰他们唯一的指望,他们怎么会对我们不轨?”

    “李大哥,这都是玛莎兰他们的一面之词,万事还是小心为妙,不过要武装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将他们中间认为比较可靠的人挑选出来,大约十人就够了,给这十人每人发一柄单刀,加上他们原有的弓箭,战斗力也不可小看了”

    “你的意思……”

    “是的,用这十人去指挥剩下的八十九人,每人带领**人……”

    李成功双眼放光,“这个办法确实好”,转瞬心情又暗淡下来,“难怪大汗分外看重他,他才二十岁,这见识还比自己这个老兵油子强许多”

    不过他还是根据孙德茂的建议将包括玛莎兰在内的十名少年挑了出来,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强壮少年,每人发了一柄单手横刀,又让他们各自挑选**人作为自己的麾下,当然了,几乎还是挑选以前自己部落的或者熟悉的人。

    其中有几个年纪稍大的自然不太服从,在李成功的示意下,这些少年连续斩杀了八人才将骚乱止住,最后每位少年正好带着八人。

    经过一轮杀人立威后,在孙德茂的建议下,给留下来的人每人发了一小袋食盐。

    “恩威并重,这才是为将之道”

    李成功心里渐渐有些服气了,一旁的额图珲倒是早就对孙德茂毕恭毕敬的——毕竟他们都是索伦人。

    在一个秋日的拂晓,一个难得的没有雨水的日子,小分队抵达了一处村落——村落的样式与苏西洛部落颇有不同,是两排连在一起的长屋,墙壁大概还是木头与泥巴的混合物,屋顶有些类似汉家中原的制式,不过却是茅草的。

    每排长屋长达三十多丈,至少有十个房间,假若每个房间住一户人家的话,那便是二十户人家,而每户人家按照五口计算,也就是说这处位于丛林边缘的村落大约有一百人。

    在长屋的后面,用户栅栏圈着牲畜棚,里面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可以见到黑牛。

    “一个能养牛的土人?”

    看到这一切后,孙德茂不禁有些诧异,因为尼堪之前对他们说过,东胜瀛洲的土人非常落后,多半处于楛矢石砮时代,没想到居然还建起了长屋,养起了大型牲畜,与之相比,林中的索伦人还是希楞柱的时代,说得好听,用汉语来表达的话,也就是“窝棚”而已。

    关键不是这个。

    在长屋、丛林之间的地方,立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木头雕塑,每个雕塑长约两丈,应该是用整个木头制成,木头的头部雕成各种各样的鬼怪模样,还涂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尾部则插在地上。

    在雕塑的正中,立着一根更大的木头,这根木头倒不是雕塑,而是立在一个方圆大约一丈多的石制平台上面。

    见到那些雕塑,孙德茂的心情一下点燃了。

    在罗佳部,也有这样的雕塑!

    当然了,眼下并不是拉关系、套近乎的时候,中间那根最大的木头上正吊着一人,浑身黑衣,长长的头发向下垂着,遮住了面颊。

    在他下面的石台上,掉着几根短小的木头。木头上还有绳子,在孙德茂的望远镜里,这几根木头以前应该是一根十字架。

    “安东尼奥!”

    随着玛莎兰的一声惊呼,从长屋里钻出来一大群人。

第十四章 支奴干(一)另一个玛莎兰

    玛莎兰的惊呼打乱了李成功的部署,原本他想先观察一下,然后围了这个村子,可惜计划尚未来得及展开便被敌人发现了。

    也罢,以土人的装备和战力,就算硬碰硬他们也不怕,何况他们还有九名骑兵!

    这个时代,西班牙人遗落在野外的马匹尚没有繁衍到像十八十九世纪群落众多的地步,马匹对于后世俄勒冈州的土人来说尚属于一个稀奇动物。

    李成功很快做出了部署。

    额图珲带着八名骑兵继续在丛林里隐藏,他带着四十名老兵、八十名土人从丛林里钻了出来。

    随着他们突然从丛林里冒出来,从长屋那边大呼小叫出来的人也是吓了一跳,顿时也停住了。

    孙德茂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隧发火枪站在大队附近的一个小土包上,看了眼前的一幕,这内心顿时松懈下来。

    果不其然,土人都戴着似乎用羽毛编制的头饰,其中一人的羽冠估计是用他们在海边常见到的白头海雕羽毛制成的,又大又醒目,约莫三十多岁,应该是他们的头目。

    土人加起来约莫百人左右,老老少少挤成一堆,身上穿着的应该是牛皮衣服——不对,应该是牛皮裙子,小腿露在外面。

    一部分人手里弯弓搭箭——弓很小,箭只也不大,看那模样,箭头也不是铁质的,多半是骨制、石制的。

    另外的人手里都拿着削尖的长木棒,左右手各一根,一只木棒短一些,都举在半空,估计是当做标枪来使的,一只长一些,应该是当做长矛来用的。

    “怎么办?”

    按照李成功的性子,以及瀚海军常备军的实力,就算是老兵油子,面对这些土人也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可光是屠杀能解决问题吗?何况还没有弄清楚这个村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苏西洛部落的仇人。

    果然,只见玛莎兰突然跳了出来,一面向对面叫着,一面拿起单刀在空中挥舞着。

    李成功看向安宁,安宁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才说道:“他说的多半是‘朋友’,难道对面并不是灭了苏西洛部落的人?”

    李成功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这支小分队刚刚走出山谷,眼看就要占住大平原了,这第一仗无论如何也要打响。何况,灭了这个村落就能得到很好的补给。

    于是,他高举的右手就要往下挥,嘴里的哨子也准备吹响。

    此时,四十名老兵已经排成了四排,中间那门小炮也布置好了,两侧则是土人,只要李成功将右臂挥下,哨子吹响,一个三段击是少不了的,然后趁着敌人的混乱,老兵们驱赶土人向前攻击,丛林里的额图珲则从长屋另一端杀出,全灭这股土人完全没有问题。

    “慢!”

    “???!”

    几乎同时有声音发出。

    一个声音自然是孙德茂发出来的,他说的是汉语,另一个声音却是场中木雕群中间吊着的那个黑衣人发出来的,这是李成功身边的林来福说道:“大人,他说的是西班牙语,意思是‘不’”

    那黑衣人此时将面部从长发里露了出来,那是一张约莫四十多岁的典型西班牙、葡萄牙人的面孔----至少在济州岛见过这两个地方人的孙德茂来说便是如此。

    胡子拉碴的,面容憔悴,身体高瘦,显见得在此地传教的生活并不如意。

    孙德茂突然像玛莎兰一样走了出来。

    与瀚海军常见的服饰不同,这次跟着陆军上岸后,由于天气阴冷,孙德茂身上多了几个物件儿,一个是用乌兰乌德附近的牛皮做成的披风,一个是一个用虎骨、熊骨、豹骨、狼骨、鹿骨的各一部分雕蚀而成的串饰,串饰的造型是想象中的各种鬼怪模样,个头很大,挂在胸前异常醒目。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六孔陶埙,他一边向木雕群走去,一边吹响了陶埙。

    这里要说一下,陶埙是中国乃至北亚最古老的乐器之一,意境苍凉寂寥,林中各部族也有,不过多为石制的、骨制的,间或有硬木制成的。

    埙,乃是林中萨满祭司月亮神必备的乐器之一。

    孙德茂将自己的军帽摘了下来插在腰间,吹着陶埙就走到了木雕群的中央,就在那黑衣人的一旁继续吹着。

    孙德茂此时吹奏的曲子正是索伦人常见的“夕阳西下,月出东山,苍茫大地,牧人赶着牲畜返回,倦鸟知归”的林中山谷、草原的意象,这个曲调意境悠远苍凉寂寥,不是在地广人稀的林中人是无法体会的。

    在索伦人的心目中,长生天自然主宰一切,但具体到每一日,白日自然由太阳神主宰,晚上则是月亮神,在孙德茂看来,狂热的祭祀太阳神的舞蹈、音乐不足以表达林中之广阔寂寥,最能代表反而是祭司月亮神的“阴之祭”。

    当然了,像“阴之祭”后世早就失传了,还是尼堪听过之后自己动手记下了曲谱,并起了名字。

    此时天色恰好接近黄昏,太阳在西边缓慢落下,东边的月亮正在缓缓升起。

    而在眼前,偌大的大平地上除了眼前这处长屋,视界里除了草原、河流、树林,并没有其它的人家,当得一个苍凉寂寥。

    随着“阴之祭”响起,两边的人马都停住了,那个吊着的黑衣人也全神贯注听着。

    李成功对这些完全无感,甚至还有些反感,此时正是大开杀戒的时候,你闹这么一出是何用意?

    不过此时额图珲的骑兵似乎并没有运动到位,而自己手下这些土人士兵也似乎并没有跃跃欲试“报仇”的模样,李成功只得暂时按捺住一颗躁动的心。

    随着孙德茂陶埙的演奏逐渐进入**,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扭动起来,而对面那些正在聆听埙声的土人中也走来一人,李成功见了不禁垂涎三尺。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也戴着鹰羽冠,穿着一身牛皮裙子,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赤着脚,胸前也挂着一串东西,不过李成功仔细一瞧顿时兴趣大减。

    那是一串估计是用骨头雕刻而成的头骨形象,在夕阳的映照下,白色的骨身,黑洞洞的眼睛分外传神。

    更关键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根大骨头,似乎是用牛腿骨雕刻而成,腿骨粗的那一端也雕刻着一个人头骨,尾端却是一个鹰头。

    女子慢慢走向孙德茂,一边走着一边扭动着,等孙德茂的埙声步入**时,女子也舞动着牛腿骨尖声大叫起来。

    ……

    “呜……”

    随着孙德茂悠长的埙声结束,只见他与那女子都面向缓缓升起的月亮单膝跪下,双眼紧闭,双手都举向天空,半晌才停歇下来。

    “哒哒哒……”

    此时,一阵不太和谐的声音从长屋另一端传来,额图珲的骑兵已经成功绕到长屋后面,正快速向土人们的后面奔来,李成功见状将大手向下猛地一挥!

    “慢!”

    孙德茂飞快地跑到李成功面前,“李大哥,且慢,他们不是苏西洛部落的敌人,为何要下杀手?”

    李成功撇撇嘴,“你莫管,此事我自有分寸”

    “呼呼……”

    这时,随着额图珲骑兵的到来,彻底使土人们骚动起来,前面有拦路的,后面有从未见过的“猛兽”袭来,他们作势便欲奔向两边。

    千钧一发之时,只见那吊着的黑衣人大喊了几句,说的似乎是土人们的语言,土人们听了后又停下了脚步,不过依旧在瑟瑟发抖,因为额图珲战马在木雕群前面停了下来,战马有的打着响鼻,有的被紧急勒停后长嘶一声,这些声音都令他们胆战心惊,大多数人不是主动停了下来,而是吓得脚软了下来。

    李成功正欲招呼额图珲继续向木雕群进攻——他已经见识到了土人对战马的惧怕,现在这个状况,不用出动老兵,让苏西洛的青壮出动就能大获全胜。

    没想到此时额图珲却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大大方方越过土人们,直接来到孙德茂面前,他单膝跪了下来,捧着孙德茂的靴子就轻吻起来,这大出李成功的意外。

    “终究是蛮夷之辈!”

    李成功从牙缝里轻声挤出了一句,他现在也无可奈何,光是孙德茂一人也就罢了,不过再加上额图珲就大不一样了。

    额图珲出身乌扎部,还是如今尼堪亲领的博格拉部的巴图鲁,这样的人物不是像李成功这样的老兵能轻易得罪的。

    只见额图珲轻吻完孙德茂的靴子,接着站起来,双手挥向天空长啸了一声,听到这声音,土人们似乎心有灵犀,也跟着长啸起来。

    此时孙德茂走到那女子面前,伸出了右手,“额尔德莫”

    那女子一双又深又黑的大眼睛盯着他,半晌才伸出右手,“玛莎兰……”

    “……”

    “呃……”,只见那黑衣人已经被额图珲放了下来。

    此时,苏西洛的玛莎兰、林来福也来到了孙德茂的身边,但苏西洛的玛莎兰听到那个名字后面色微微一红。

    “呵呵,是这样……”

    黑衣人讲述起来,随着他的讲述,孙德茂大致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一是关于土人的名字。原来土人中的男人一生下来,随着猎获的猎物不同,可能一生有好几个名字,苏西洛的玛莎兰由于目前只猎获过野鹿,故只能叫“玛莎兰”,那便是土人语言“鹿”的意思。

    对于土人男丁来说,若是“玛莎兰”伴随一生无疑是奇耻大辱,而女人却不同,她们一生只有一两个名字,名字获得方式各有不同,比如眼前这位“玛莎兰”,是她的母亲生下她时正好有一头野鹿在身边。

    对于土人男人来说,若是能获得“普玛”(山狮)、“安卡”(白头海雕)的名字,那将是无上光荣,万一不及,若是能获得“塔坦卡”(野牛)、“鲁普”(狼)的名字也算不错。

    当然了,还有其它很多名字可以选择,比如勇敢、强壮、智慧、美丽、石头、树木,等等,不一而足,对于身在后世俄勒冈州的土人来说,他们实际上都可划到“支奴干”这一语族,起名字的时候大致按照前面所说的来进行。

    其二,安东尼奥是西班牙墨西哥总督辖区的传教士,原本来到苏西洛河流域、维拉米特河流域传教的一共有五人,五年下来只剩下安东尼奥一人——因为只有他懂得妥协,先学会土人们的语言,然后同他们交朋友。

    五年后,安东尼奥确实做到了这一点,正当他准备大展拳脚展开传教“大业”时,来自东北的一个强大的部族入侵了俄勒冈一带。

    “他们是黑脚人,北方大雪,他们其中一个部族南下了,侵入了更东边的支奴干大草原,那可是支奴干本部所在,支奴干部落不支,纷纷向西边迁徙,于是西边维拉米特流域的支奴干人倒霉了,慌乱之下,我也无法传教……”

    “那你为何吊在此处?”

    “呵呵,那就要问这位美丽的玛莎兰了”

    孙德茂正欲问那女子,安东尼奥却正色道:“看你们的长相,似乎与墨西哥城、阿卡普尔科的中国人很像,你们是……”

    “来自遥远的西方,漠北之北,瀚海帝国”,孙德茂自豪地说道。

    “不行!”,安东尼奥不大明白,不过却毫不犹豫打断他,“郑重告诉各位,整个美洲大陆,按照教皇子午线的规定,都是伟大的卡斯蒂利亚大公、阿拉贡国王、葡萄牙国王、尼德兰领主菲力四世的领地!”

    这一节,孙德茂已经从尼堪那里听说过,他含笑不语,继续问道:“尊敬的教士,你还没解释你为何吊在此处呢?”

    安东尼奥欲言又止,最后才恨恨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维拉米特流域南部之主,上游最大的部落卡拉普雅的酋长安卡所为!”

    “安卡?”,孙德茂有些不大明白,又想到刚才安东尼奥说此事还与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有关,便将目光转向她。

    “她是安卡的妹妹!”,安东尼奥抢先说道。

    “不!”,那女子,也就是玛莎兰缓缓说道:“安卡确实是我的哥哥,不过事情并不像此人所说的这样”

    “我的哥哥,今年才二十岁”,玛莎兰将身体身体转向了东南方向,“他是卡拉普雅部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雄鹰!”

    “那苏西洛部落?”

    “那是维拉米特部落所为,哦,他们在维拉米特河流中游”

第十五章 支奴干(二)溃退的安卡

    “他们离此地有多远?”

    “哦,中国人,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们?”

    孙德茂一下怔住了,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你若是愿意长久吊在这木雕上,我也没有办法”

    只见安东尼奥身体颤抖了一下,不过转瞬又挺直了,“那也没什么”

    “呵呵”,孙德茂继续笑道:“安东尼奥先生,在遥远的瀚海帝国,有一个伟大的港口,叫海参崴,那里有亚洲最大的天主教堂,教监叫毕方济,不知你是否认识?”

    孙德茂自然在吹牛,现在的亚洲,最大的教堂自然是马尼拉的大教堂。

    毕方济是意大利人弗朗西斯.桑比亚思的中文名字,安东尼奥自然不知晓,不过当孙德茂将他的意大利名字说出来后,安东尼奥一下就明白了——在天主教的世界,毕方济还是颇有些名气的,特别是在拉丁语系世界。

    见安东尼奥有些心动了,孙德茂趁热打铁:“我们能从大海的另一侧来到这边,也能回到那里,那里信奉天主教的人更多,也更文明”

    安东尼奥却撇撇嘴,“越是蛮荒的地方越需要上帝的福音……”

    孙德茂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已经见到我们的装备了,相信在你心里也已经与西班牙士兵的装备两相比较了,你看,如今西班牙人还没有来得及顾上这里,如今我们还有几百士兵估计已经到了更北边的地方”

    “而就算只有我们这几十人,征服维拉米特河谷一带应该也问题不大,若是将来将整个河谷收入囊中,你可以在此地方便地传教……”

    “不行!这是伟大的卡斯蒂利亚……”

    “行了,收起你这一套吧,你这一套在瀚海帝国不好使,什么教皇子午线,在我瀚海帝国这里根本不适用,想想吧,是西班牙帝国重要还是上帝的使命重要?”

    半晌,安东尼奥终于软了下来——能孤身一人来到如此蛮荒的地方传教,肯定都是异常虔诚,又是心志坚定之人,两相权衡之下,安东尼奥最终还是选择了宗教。

    以下是安东尼奥的讲述:

    “维拉米特河流长达几十里……”

    在林来福的解释下,孙德茂才知晓一西班牙里大约是中国的十里,如此说来维拉米特河至少有几百里长。

    “它从南边的山上流出,途径之处都是低得多的平地、丘陵,沿途都是稀疏的树林和草原,沿河地带也有当地的土人种植的玉米和土豆,当然了,还有烟叶”

    “河流刚出大山时,又有另外一条河流汇入,两河交汇的地方便是卡拉普雅部落的领地,从那里向北,几十里后维拉米特河汇入另外一条大河,那条大河发源于东边更远的地方,当地人叫俄勒冈河,也有叫支奴干河的,意思都差不多,都是西边、西方的意思”

    “俄勒冈河下游本来是河谷最大的部落,哦,也叫俄勒冈部落的领地,前不久更北方的黑脚人由于糟了雪灾,其中一个部落南下,占了东边大草原北边支奴干人部落的领地,导致这一部分支奴干人只得向西迁徙,这一部分支奴干人虽然不敌黑脚人,不过却战胜了俄勒冈人,占据了俄勒冈河下游一带”

    “于是原本的俄勒冈人只得南下,上帝啊,西边都是密林,他们想去也去不了,这次俄勒冈人没有选择与位于维拉米特中游的部落交战,而是选择了融合,最终原本占据中游的维拉米特部落实力大涨,从以前的三千多户膨胀到五千多户”

    “一个新的维拉米特部落形成了,不过原本的俄勒冈人站稳脚跟后又起了心思,在与支奴干人的战争中他们损失了大量的人口,于是便四处劫掠,这一段时间,住在西海岸各个河谷的小部落几乎被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若是不向南也就罢了,向南灭了苏西洛部便触犯了维拉米特流域南部之主卡拉普雅大酋长安卡的虎须,于是在前不久,双方在维拉米特河中下游某处打了一仗,令人吃惊的是,一向威风的安卡竟然打败了”

    “咳咳,当时我正好在维拉米特部落大酋长所在的切米克塔,咳咳,在当地人的语言里,切米克塔是和平的意思,没想到却成了交战之地,返回苏西洛时被这位大酋长的妹妹抓住了,上帝啊,我就是一个传教士,根本无意卷入双方的争斗”

    “可惜估计是在上次战斗中我正好在维拉米特人那一侧,这次又从北边回来,于是……”

    说到这里,孙德茂大致明白了。

    难道这里就像林中漠北一样,北方的部族受了雪灾、旱灾便南下劫掠中原?

    刚才安东尼奥所说的很清楚,维拉米特河、俄勒冈河(后世哥伦比亚河)都是操着支奴干语的部族的领地,某日北方的部族南下侵占了俄勒冈河上游一带,于是造成了连锁反应而已,这在林中、漠北一带也是寻常事。

    (ps:苏西洛河,河口便是后世俄勒冈州的小镇佛罗伦斯;卡拉普雅部落所在就是后世俄勒冈州南部的大城尤金;维拉米特部落所在的切米克塔便是后世的俄勒冈州的州城塞勒姆,俄勒冈部所在便是后世的波特兰一带了,而更东边的大草原便是哥伦比亚河的上游了)

    “维拉米特如今能一次出动多少兵力?”,孙德茂继续问道。

    “融合后的维拉米特部落有五千多户,能出动青壮男丁至少五千人,不过他们还要防备东边的黑脚人和北边的支奴干人,想要南下攻打卡拉普雅部落的话,最多能出动两千人”

    “维拉米特部落南下了吗?”

    “南下了,咳咳,我也是跟着他们南下的,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本来是利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你可知道,维拉米特流域一进入秋冬季节不是阴雨连绵,便是大雾弥漫,我可不想卷到双方的战斗中来,那天早上我偷偷跑掉了”

    孙德茂点点头,他将目光投向玛莎兰,眼神瞬间瞬间温和起来,“你哥哥的士兵也在附近?”

    在安东尼奥的翻译下玛莎兰说道:“是的,就在离这里一日路程的东方,维拉米特河西岸”

    “有多少人?”

    “五百”,玛莎兰一开始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不过她嘴上却不服输,“安卡是部落里罕见的勇士,部落里的青壮也往往能以一当三,所以……”

    “那上次为何战败了?”

    “……,安卡还是大意了,何况上次安卡只出动了一千人,对方却是好几千!”

    话音刚落,从东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玛莎兰一听立即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敌人追过来了!”

    孙德茂却还慌乱,他转过身来,对刚才晾了一阵子的李成功说道:“李大哥,你的战功来了”

    李成功正欲发作,孙德茂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一块黑木牌子,李成功、额图珲一见,赶紧单膝跪下了。

    尼堪的令牌!

    “怎么孙德茂手里有大汗的令牌?”

    尼堪就任北海卫指挥使时,孙传庭一并送来了二十面令牌,升任努尔干都司都指挥使时,明廷又送来了三十面,于是在尼堪手里就有五十面令牌。

    原本按照尼堪自称阿斯兰大汗的威势,完全可以自己制作令牌、令旗的,不过在尼堪看了大明兵部制作的关防(铜印)、令牌、令旗后,觉得这一套体系自成体系,还互相制衡,便保留了下来。

    后来随着瀚海国的发展,基本上只用到了努尔干都司都指挥使的令牌,原本的北海卫指挥使的令牌却不见了。

    在瀚海国境内一直有一个传闻,以前的二十面令牌都发到了尼堪看重的年轻人手里,这些人分布甚广,有陆军的,也有海军的,甚至还有官府、学校、工坊的,传说瀚海大学的杰出人才李光宗也有一面,没想到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孙德茂也有一面。

    “见令牌如见本汗!”

    一想到传说中尼堪的命令,额图珲老老实实跪着,李成功却颇有些不得劲。

    “李大哥,快快请起”

    孙德茂将李成功、额图珲两人扶了起来,瞬间有正色道:“无论如何,维拉米特部落可是犯下了血债,只要我等击败之便能收服卡拉普雅部落的心,然后徐徐进图整个维拉米特河河谷才有才可能,进而才有可能继续北上与大队汇合”

    此时,从长屋那边已经涌进来一大批人,玛莎兰见了不禁大叫起来:“安卡!”

    只见涌进来的人大约有两百多,都是精壮汉子,领头的一位身材高大健壮,不过头上的鹰羽冠却不见了踪影,长发披散着,估计是走得匆忙,时下的风势又较大,乱蓬蓬的长发几乎有一半遮住了半边脸,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扮相煞是吓人。

    那人长着一张长脸,面色如同玛莎兰,也是较白的那种,就是如此,在黑发、献血的掩映下非常可怕。

    ……

    不多时,李成功已经成功地在靠近丛林的地方布好了阵势。

    四十名老兵还是排成四排站在最前面,两侧是苏西洛的玛莎兰,不,为了与卡拉普雅部落的玛莎兰区分,在孙德茂的建议下,他的名字改成了德克萨斯(印第安语‘朋友’的意思,作为他孙德茂的朋友,玛莎兰还是愿意的,也大致符合部落命名的原则)。

    (ps:后世德克萨斯州的名字也来自印第安语)

    德克萨斯等人护卫在两侧,而安卡的溃兵却逃到了丛林里。

    额图珲的骑兵也藏了起来。

    就在李成功排好排好阵势后过了不到三十个呼吸,一大队人出现了。

    装束与安卡他们相似,手里的的武器也大多是木棒和小弓箭,不过他们几乎是铺天盖地,一部分穿过了两排长屋的中间,还有一部分从长屋两侧传过来了。

    至少有两千人!

    李成功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第十六章 支奴干(三)“怪兽”之击

    饶是如此,但敌人的先锋进入隧发火枪的射程后,李成功还是稳住了心态,高举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挥,与此同时,嘴里的铜哨发出了激越的响声。

    “砰……”

    到此时时,瀚海国隧发火枪在经历了多次改良,比如进一步加强簧片的质量,让簧片损坏后能方便的更换,加强燧石的质量,击发率已经提高到九成左右,也就是说,十个人中大概率只有一个人有哑火的可能。

    第一排发射完毕后迅速往后撤,接着是第二排……

    俄勒冈的支奴干人如今除了只见过安东尼奥这个西班牙人以外,根本没有见识到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武器,当李成功的第一排士兵打响后,除了少数冒冒失失地继续向前冲,大多数都怔住了。

    不过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后面的人却依旧在往前冲,推着前面的人继续向前迈进,如此一来,队伍开始混乱起来。

    “砰……”

    等第四排的士兵发射完毕后,前面的土人大多数停了下来,这时后面的人也怔住了,不过此时处在最前面的土人已经抵达两百斤小炮的射程范围了。

    “咻……”

    激越的铜哨在此响起。

    “轰……”

    与十二斤重的隧发火枪造成的声音相比,两百斤重的短管小炮将四十颗小铅弹激射出去的动静就大得多,与寻常晴朗天空中的炸雷也相差无几了。

    处在最前面的一排土人毫无意外的全部倒下了,形成上下各四十五度扇面的铅弹在近距离横扫了一切。

    一刹那,场中传来了大声的惨叫和哭喊声。

    此时,最先完成射击的第一排的士兵完成新一轮装填后又转到了前面。

    不过此时,在丛林的另一侧,额图珲发动了。

    说起额图珲这次带到大洋彼岸的战马可不是纯粹的蒙古马,其父系可是在阿巴坎一带乞尔吉斯人驯养的高头大马,母系则是蒙古马,杂交过后,挑选出既能快速冲刺,又能长时间忍饥耐寒、负重前行的马匹,这样的马匹比其父系略矮一些,但比蒙古马却高一些。

    杂交下来,合格的战马并不多,预计还要过个几代,等遗传基因稳定后才可能大量出产,而这次额图珲带来的那九匹骟马都在此之列,而那两匹种马,却是阿巴坎一带纯种的叶尼塞马。

    由于在海上损失了一匹骟马,额图珲如今骑在一匹叶尼塞马上,这匹马肩高约一米五,通体黝黑,却戴了个老虎的面具。

    另外九匹战马戴着的不是狼头便是熊头面具,肩高约一米四,颜色却是各有不同。

    给战马戴上面具自然是额图珲的主意,出发之前尼堪可是说过,“当地的土人多半没有见过马匹”

    与另外九名骑兵不同,虽然他们都是猛虎骑出身,不过号称如今乌扎部第一勇士,被尼堪赐号“巴图鲁”的额图珲却是虎枪、双手横刀、骑刀都能使的家伙,他尤擅长枪。

    如今在瀚海军的飞龙骑里,能在马上将虎枪运用自如的也不多,多半还是按照操典的要求夹在腋下,腾出手来紧握枪杆来使用。

    当然了,如何在马上灵活使用虎枪,军中自有一套技法,不过那是少数勇士才会的。

    额图珲便是其中之一!

    额图珲的虎枪乃是瀚海国兵工厂的标准制式,一丈长经过特殊处理的榉木杆,一尺长、一寸半宽的枪刃,枪钩下面吊着一簇红缨(多半用马鬃制成),与普通飞龙骑的不同,像额图珲这样的勇士的枪刃的宽度达到了两寸,远远一看就像一个缩水版的“三尖两刃刀”。

    额图珲带领的这九名骑兵,全部出自索伦诸部,还都是经过了骑兵学校的学习,可以说是索伦诸部下一代骑兵的精华。

    同战马一样,十名骑兵也都戴上了面具——自然是与板甲成套的头盔,面具平时放在头盔上面,作战时便拉下来,之后,除了眼睛,面部大多数部位全部掩藏在面具里。

    额图珲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黑色的种马在海上颠簸了近四个月后很快又恢复了活力,好久没有快速奔驰的它此时体会到了纵横驰骋的快意。

    还在呆若木鸡的土人当中,有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面色也是黝黑无比,硕大的鹰羽冠也是异常醒目,与众不同的是,簇拥在他周围的人却是人手一柄短剑,大约有十多柄,瞧那颜色,应该是铜银合金制成的,左手却是一面老藤编成的盾牌。

    额图珲见了,策马直奔那堆人而去。

    可怜这些土人千百年来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猛兽”?以往他们在居住地附近雕刻图腾柱,上面画着各种图案,也有想象中的各种“猛兽”,那也仅仅是想想而已,真正有一种不曾见过的高大“猛兽”突然窜出来,肯定是异常惊骇。

    一种撕心裂肺的惧怕!

    印第安人与林中人一样,都以勇猛见长,能当上酋长不消说是部落里骁勇之辈,当下那身材高大之人便是以前盘踞在后世波特兰一带的俄勒冈部落的大酋长,其南下与维拉米特部落融合后虽然也获得了一块地盘,毕竟身不由己,于是便起了继续南下将盘踞在维拉米特河上游,后世尤金一带的卡拉普雅部落灭了,自己取而代之的想法。

    于是便有了与卡拉普雅酋长安卡的几次战斗,前几次战斗中他们都是大获全胜,若不是李成功他们的突然出现,十九世纪白人在后世尤金一带见到的印第安部落已经不是原来的卡拉普雅部落了,而是原来的俄勒冈部落!

    就在大酋长意识到危险时,额图珲骑着的那匹高大的黑公马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还没等大酋长反应过来,两寸宽、一尺长的枪刃已经递到了他的脖子上!

    “嗨!”

    随着额图珲一声大喝,枪头用力一挥,大酋长整个脑袋飞上了半空,好个额图珲,没有等到那头颅落地便继续用枪刃接住了!

    此时,后面的九骑也闯进来了,将那些呆若木鸡的土人护卫纷纷撞到,然后势如破竹地继续向前趟!

    “杀!”

    李成功又大喊了一声,四十名老兵端着火枪冲了上去,与此同时,德克萨斯的八十人、安卡的两百多人,加上这处村落的一百多人全部杀了出来!

    ……

    战斗进行了整整一天时间,当战斗告一段落,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说是战斗,实际上在那十匹“怪兽”骇人声势的压迫下,大多数俄勒冈人都跪在地上投降了,少部分人被安卡和德克萨斯他们杀死了。

    面对一千多俘虏,按照李成功的意思,非得赶尽杀绝不可。

    “不可”

    这时孙德茂又站了出来。

    “李大哥,不如这样……”

    出身林中的孙德茂自然也不是和善之辈,李成功凑过去一听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

    三日后的黄昏。

    饿了三日的俄勒冈部落的俘虏有些奄奄一息了,此时安卡的人突然出现了—-与其它的部落不同,后世尤金一带却是铜铁资源丰富的地区,安卡的部落也勉强会冶炼铜银合金,不过囿于技术问题,也只有酋长及其少数护卫有资格佩戴。

    在安卡的带领下,卡拉普雅部落两百多人冲向了那些俘虏。

    大约一个时辰后,孙德茂突然带着额图珲他们骑马赶到了现场。

    “慢!”

    在已经半推半就做了孙德茂翻译的安东尼奥的翻译下,孙德茂开始了他的“演讲”:

    “几千年前,林中人与你们都是一家人,都是一个部落,有一天,部落的一支为了追逐一些大型动物逐渐离开了原本的地方,最后越走越远,最终竟然来到这个地方”

    “没有想到的是,几千年过去了,我们竟然还保持着几乎相同的信仰,语言虽然差异很大,不过细究起来还是能融会贯通的,你们也看到了,你们离开后原本的根本之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们一人能当你们十人、百人用,若是加上战马,就更胜之,拥有如此辉煌的文明自然要与远方的同胞共享,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们之间依旧在互相攻伐不止”

    “长生天眷念,竟然让我们又重逢了,对于犯下大错的部落自然要施以惩罚,长生天眷念,惩罚并不是目的,故此不能再相互杀伐了,最终是要大家团结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

    “……”

    这可苦了担任第一翻译的林来福,他大字不识一个,对于孙德茂的话语勉强能听懂,而他的二把刀西班牙语在此转述给安东尼奥时更是差之千里,最终的翻译人安东尼奥此时却耍了一个滑头。

    他将“几千年”翻译成了“很多年”,将“长生天”翻译成了“上帝”,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不过孙德茂也无可奈何,谁叫在场的能懂土语的就他一人呢?

    在场的饿了三天,又受了惊吓的土人众对于孙德茂的长篇大论完全无视,不过在听到“马”这个词语时还是提起了精神。

    有这种“神兽”存在,那“阿斯兰人”几乎是不可抵挡的,再加上那可怕的枪炮,嗯,还是老老实实听从他的安排吧。

    孙德茂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安卡他们为了报仇,脑袋已经割了几百个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几日,孙德茂等人已经偷偷将俘虏分成了几拨,年纪大的、部落里的的头目全部放在前面,而年轻却放在后面,最终安卡他们将前面的约莫五百人全部杀掉了,还剩下约莫八百年轻人。

    演讲完毕后,孙德茂像以往林中的哈拉达演说完毕那样大吼了一声,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过在德克萨斯等人的带领下,还是跟着也吼了起来。

    “救下”剩余的俄勒冈部落年轻人后,孙德茂面带笑容地给每个俘虏发了一一些食物。

    晚上,在篝火旁边,孙德茂干脆换上了罗佳部萨满的服装,在陶埙的伴奏下进行了盛大的即使月亮神的仪式。

    第二日,在一个叫做普鲁的俄勒冈勇士的率领下,俄勒冈八百人愿意加入到孙德茂吹嘘的与他们几千年是一家的阿斯兰部落,不过他们却要受以德克萨斯为首的八十几人约束。

    一个大洋彼岸新的阿斯兰部落形成了!

    十日后,孙德茂、李成功带着大队人马北上了,在一个拂晓大雾弥漫的时刻,在维拉米特部落大酋长的所在地,他们正准备再次发动突袭,不过这名大酋长却是见机较快,一看到那十匹骇人的“野兽”,二话没说便投降了。

    又过了三日,在加入了维拉米特部落五百年轻人后,孙德茂的队伍已经膨胀到了近两千人,三日后这两千人又袭击了鸠占鹊巢的东支奴干部落,由于战马、火炮的加持,这次还是没有悬念,联军大获全胜。

    这次孙德茂没有丝毫善念,而是将该部落的男丁全部斩杀了!

    ……

    在一个罕见的阳光明媚的冬日,在卡拉普雅部落、维拉米特部落以及以前俄勒冈部落的推举下,孙德茂在维拉米特河注入俄勒冈河之地就任新的阿斯兰部落的大酋长。

第十七章 支奴干(四)联姻

    冬天正式来了。

    维拉米特河谷地冬日最冷的日子也就是三四度的样子,虽然经常淅淅沥沥的,但从大洋上过来的水汽却带着一阵阵暖意。

    这样的气候,对于像孙德茂这样在林中呆惯了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惬意了。

    在威拉米特河即将注入俄勒冈河的西岸坡地上,也就是以前俄勒冈部大酋长长屋所在,已经换成了一座方圆约莫两里的木寨。

    维拉米特河两岸均可居住,不过西岸靠山,地势稍微高一些,东岸(也就是俄勒冈河与维拉米特河之间那处约莫约莫五百平方公里的平地,面积比狭长逼仄的西岸大很多,也是后世波特兰市主要市区所在)就矮一些,若是俄勒冈河、维拉米特河暴涨,届时便是一片汪洋,以此时的条件完全不易居。

    西岸能住人的地方只有不到一万亩,按照后世的标准自然太过逼仄了,但对于现在的瀚海军来说完全足够了。

    等他们在此处站稳脚跟,随着大批汉人农户的到来,就可以将水利设施修建起来,之后那处两条河流的三角地带便是万顷良田所在。

    维拉米特谷地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润多雨,若是在冬季种上小麦,待来年六七月份夏季时麦粒在充足的阳光照射下蛋白质的比例达到最大,正是最好的小麦。

    若是将木寨对岸的田地全部开发起来——如今的印第安人只在那里马马虎虎种了一些玉米、土豆和烟草,还都是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播种非常粗放,根本不懂得水利灌溉,完全靠天收,幸亏此地在作物成熟之前的水分一直很充足(后世俄勒冈州年平均降雨量在1000毫米以上),各类作物的产量还算不错。

    这样的宝地若是到了汉人手里肯定是要弄出花来的。

    还有一点,后世的波特兰可是俄勒冈州有名的大港,船只可直通大海,可方便地与温哥华那里联系。

    当然了,此时的孙德茂他们肯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无非是看着此地离牧仁的大本营——瀛洲更近一些罢了。

    几个月下来,孙德茂亲自与额图珲一起几乎走遍了整个维拉米特河谷地,将各地的情形也摸得七七八八,作为尼堪甚为看重的索伦“才子”,孙德茂自然不仅仅是一名海军观测员那么简单。

    这不,今日,在木寨最大的一间房间里,由于屋外依旧是淅淅沥沥,孙德茂、李成功、额图珲、安宁、林来福、安东尼奥、德克萨斯都在,众人自然以孙德茂为首——谁叫他有尼堪的令牌呢?全瀚海国可只有二十面而已。

    由于没有木匠跟随,木寨也是草草搭就,饶是如此,可比前几个月挤在那阴沉昏暗的船舱里忍受颠簸和臭味强多了。

    孙德茂的身边有一张用树桩改成的小桌子,上面赫然放着一本经过尼堪、李光宗(瀚海大学第一才子)、陈文光(瀚海大学专攻矿物、动植物资源的高材生)修订过的《堪舆格致》,经过他们修订后,如今瀚海国的探矿、发掘、选矿、提炼技术已经超过欧洲了。

    说起安东尼奥,他如今也是春风得意(不对,应该说是冬雨得意才是),为了留住这位在维拉米特河谷呆了整整五年,精通好几种部落语言的“人才”,孙德茂破天荒按照安东尼奥的要求在木寨里修建了一座小型的的天主教堂。

    这不,最近几年维拉米特流域疯狂的杀戮,让原本相安无事的印第安人颇有些彷徨无顾,此时安东尼奥便出现了,几个月下来,他还真是发展了不少教徒。

    孙德茂不是尼堪,对于这一点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着,“等稳定下来,瀛洲的师父、老道、韩夫子等人一到,便可将此人的影响力压下去”

    “大人”

    正在汇报的是额图珲,也难怪,在场的瀚海军除了他和孙德茂,其他人几乎完全不识字,李成功略微识得几个。

    “安卡的部落附近发现了铜铁诸矿,且品位高,开采容易,若是在那里建一个码头,可沿着维拉米特河顺流而下直抵俄勒冈,职部计算过,从卡拉普雅到俄勒冈,差不多有四百里,此时完全可以通航,还可行驶较大的船只”

    “届时在卡拉普雅采矿,用船运到俄勒冈冶炼……”

    “夏季呢,听说夏季干旱无比,能否通航?”

    “这……”

    “呵呵,我可是打听过了,此地就算是在夏季也有不少的降水,故此此河夏季也可通航,水位不会下降多少”

    额图珲心里暗骂了一下自己,“额图珲啊额图珲,都是索伦人,几乎一起长大,又是同龄,怎地自己总比孙德茂差一截?难怪大汗对他如此看重,额图珲啊额图珲,你可是乌扎部的啊”

    嘴上却说道:“是,是。船只从卡拉普雅出发,以日行百里……”

    “停一下”,孙德茂又插道,“你是如何知晓可日行百里?”

    额图珲胸有成竹地说道:“我打听过了,一方面是顺流,可顺流而下;再者,此地常年刮着西风,若是用纵帆的话,还是能利用得到风力的,还有,此地就算在冬日,也几乎没有下雪的时候,河水常年不冻,可常年通航”

    “顺水,大部分时间有风力利用,以一天白日四个时辰计算,百里轻轻松松”

    “还不止”,孙德茂瞟了了一下李成功,只见他正坐在树墩上打盹,也没怎么理会便继续说道:“维拉米特河、俄勒冈河河道里几乎没有明显的礁石,落差也不太大,简直是上天上天赐给瀚海国的宝地,夜里打上桐油灯笼,不借风力也能一个时辰走上五里,借上风力,小心一些,也能走到十里”

    “如此一来,白日八十里,夜里五十里,一天一夜可行一百三十里,三天三夜便可抵达俄勒冈”

    “是是是”,额图珲又暗骂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说人口”

    “我军目前也就占了俄勒冈河流域以及维拉米特河与俄勒冈和交汇之处,却要养活近千户人家……”

    他说的是实话,如今瀚海军的实力有限,无法占据更多的地方,除了俄勒冈河两岸(下游部分,广大的中上游还在黑脚人、东支奴干人手里),其它的地方依旧掌握在卡拉普雅、维拉米特两部手里,仅从人口来说,这两部的实力还是要比阿斯兰部强大。

    孙德茂闭着眼睛,可以看到他的眼皮在微微跳动,此时李成功终于打完盹了,见到此情形心里撇撇嘴,“又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真是的,我可是堂堂的汉家子弟,怎地见识还不如他一个蛮夷?”

    半晌,孙德茂突然睁开眼睛,面色似乎有些羞红,但转瞬就不见了。

    “诸位,我们派出去的人手应该抵达了瀛洲,也不知联络上大本营没有,此地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险”

    他说的是汉话,在座的安东尼奥、德克萨斯都是大眼瞪小眼,此时林来福是不会翻译的。

    “中间的维拉米特部落尚有近三千户,占据了整个维拉米特河最好的地方,此地无论是农是牧,都可,农的话刚才额图珲也说了,可改造几百万亩良田,几百万亩啊,诸位,若是放在瀚海国本土,几乎可以养活一个师”

    “而在这里,若是一个师,几乎可以横扫一切了”

    “就算只占用一百万亩做农田,还可以弄出两百万亩草场”,说到这里,他的眼里也是放出了光芒,“河谷的整个面积几乎与尼布楚大草原差不多,抛去农田,完全可以养活三千骑兵!”

    说到军务,李成功的精神也来了,“那我等赶紧给大本营汇报,让他们多派些人手来”

    “谈何容易?海上的凶险你等也不是没见过”

    “那你的意思”

    “唉,还是要利用这些土人”

    “如何利用?”

    此时,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突然又涌上了孙德茂的面颊,幸亏这几日阴雨不断,天色阴沉,房间有没有点上火把或蜡烛,众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孙德茂站了起来,“与维拉米特部落相比,南边的卡拉普雅部落丁口就少许多,只有千余,常言说得好,‘远交近攻’……”

    此时在场懂汉语的似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成功一下站了起来,“大人,职部就委屈一下,可以娶那玛莎兰为妾……”

    额图珲、林来福都站了起来,额图珲一把将林来福按下来,“大人,职部万死不辞!”

    孙德茂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如此委屈的事,怎么好让你们出面呢,还是由本将委屈一下吧”

    李成功、额图珲脸色都憋得通红,孙德茂见状笑道:“老李你就算了吧,家里还有一妻一妾,如何说得出口?”

    “至于额图珲,我可是听说了,大汗亲自给了定了亲,说的便是墨尔迪勒哈拉达达春的幼女”

    “我就不同了,从小父母双亡,师父将我抚养长大,也没有谈起过说亲的事”

    “何况”,孙德茂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喜意,“就算是联姻,也要对方同意才是,很不幸,那玛莎兰对区区在下很是中意得很”

    “若是能与卡拉普雅部联姻,就对中间的维拉米特部形成了夹击之势,维拉米特部有任何异动都得掂量掂量”

    李成功、额图珲颓然跌坐在树墩上。

    孙德茂赶紧安慰道:“兹事体大,非得禀告瀛洲的牧仁大人定夺不可,在这之前,也得联络上他们才行”

第十八章 支奴干(五)瀛洲

    与孙德茂这一路相比,牧仁带领的大队前往“传说中”的瀛洲,实际上是后世温哥华一带的行动就要顺利得多。

    在尼堪的记忆中,温哥华是他在后世想象中穿越后最希望抵达的地点之一,也是少数几个记住了经纬度的地方,故此,有四艘大船上海军学校毕业的观测手不停地测量,再进行平均、比较,最终确定了准确的方位。

    此时,在后世温哥华史丹利公园东侧,也就是温哥华港口所在,已经建起来一座方圆约莫三里的寨子,与孙德茂在俄勒冈捉襟见肘不同,乌扎号、布拉姆号、玛尔吉号、墨尔迪勒号装载了大量的物资,其中就有建筑利器——水泥。

    于是,在这处地面高出海面也没多少的地方,牧仁用十把小刀、十斤食盐从当地的土人,一个自称史夸米希部落的酋长那里换来了紧邻港口长约三里,宽约两里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土人,北边便是史夸米希部落,南边后世西雅图一带则是度瓦米徐部落,西边后世的温哥华岛则是努特卡部落,由于此处三面环山,还都是高大巍峨、难于逾越的雪山,无论是海里,还是各条发源于大山的河流都有丰富的渔业资源,这里的人们几乎衣食无忧,故长久以来完全相安无事。

    特别是温哥华附近的几条发源于东边落基山脉的河流(后世的弗雷泽河)在秋天的鲑鱼季令人叹为观止,盛大的景象还远远超过太平洋的西海岸黑龙江诸流域。

    久而久之,此地的土人在好战性方面远不如东边草原上的族群,不过正是由于衣食无忧,他们的文明程度却高于东边大草原。

    他们是彻底的定居民族,长屋的长度、集中度都高于东部草原,已经学会了用弗雷泽河里的金沙来炼制饰物,话说当时牧仁甫一见到这里的土人虽然穿着兽皮,却拥有如此之多的金饰也是大吃一惊,暗地里询问究竟后自然也是窃喜不已。

    就像后世白人一样,牧仁他们用更加绚丽的出场方式彻底震撼了各个部落,故此从温哥华岛进来以后,他们几乎没有受到哪怕一丝的骚扰,倒是有几艘没有眼色的独木舟被巨大的乌扎号掀起的涌浪掀翻了,稍微造成了一些骚动而已。

    随后便是罗秀出场,他身边还有三个弟子,一场盛大的萨满仪式下来,史夸米希部落的酋长基斯兰奴、度瓦米徐的酋长西雅图、努特卡部落的酋长萨基姆(与大草原不同,这里的酋长却是世袭的,有些酋长的名字到了十九世纪还存在,比如基斯兰奴、西雅图)都叹为观止。

    他们接纳了牧仁一行,当然并不全是因为那场盛大的萨满仪式,关键是牧仁一行显示出来的强大武力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既然不能力敌,干脆主动接纳。

    于是,牧仁的大部队堂而皇之占据了后世温哥华最好的地方——南边两条弗雷泽河由于鲑鱼季和黄金的因素基斯兰奴自然不可能轻易让出来。

    双方达成了用兽皮、鱼获、木材交换粮食、布匹、食盐的交易——特别是后一项,可叹他们守着偌大的海洋却不知晓有效提炼食盐,只能勉强煮成粗盐而已,煮出来的粗盐苦涩无比,比林中的蒙古人还不如。

    他们能拿来交换的木材也有限,由于缺乏金属工具,也不可能砍伐高大的树木。

    说起树木,这可是牧仁自踏入瀛洲以来最得意的事情了。

    瀛洲周围的山上,遍布着各种巨大的冷松、冷杉,寻常冷杉胸径都在一米左右,高达四十米,除了当做建筑材料,其身上的油脂还是上好的胶结剂材料,稍稍熬制一下便可使用,广泛用于造船、家具等。

    这还不止,此处还出产一种铁杉,胸径还大过冷杉,最大的接近两米,高达五十米,木质坚硬细密,简直是打造战船的绝佳材料。

    除了冷杉、铁杉,红杉的材质介于两者之间,耐腐蚀能力强,胶合性、油漆性非常突出,也是打造能远航战船的上好材料。

    与孙德茂他们纯是军人相比,牧仁的大队却是职能齐全,军人、农户、牧户、工匠、医师、教师,应有尽有。

    这不,建好瀛洲城寨后,牧仁又故技重施,用布匹、食盐、铁器将东边皮特河流域的皮特草原以及弗雷泽河刚出大山形成的南岸冲击平原买了下来。

    后世的皮特草原只有一百平方公里,不过养上五百匹左右的战马是不成问题的,可惜当地的土人除了狗、鹿,并无其它适宜放养的牲畜,不像维拉米特河谷,还有大量的火鸡。

    弗雷泽河南岸的平地约莫五千亩,正好适宜跟随船队过来的农户侍弄,与俄勒冈一带一样,此地也只适合种植小麦,高地上也能种一些玉米、烟草、土豆,当地的土人在弗雷泽河谷地带零零星星有一些种植,不过估计是没有用心侍弄的缘故,长势实在一般,令来自瀚海国的农户叹息不已。

    自从见识了瀚海人——与孙德茂不同,牧仁并没有打出阿斯兰部落的名字,而是堂而皇之地打出了瀚海国的旗号,这也是实力使然,加上曼西人的领队卡鲁也在这里,勉强也能交流。

    当然了,像弗雷泽河、温哥华岛、皮特河、皮特草原这些名字,都是尼堪在后世一次温哥华、西雅图十日游后得知的,他倒是想重新给它们命名,最后还是算了,等牧仁等抵达后,它们自然有土人起的名字,随着叫就是了,没想到由于语言沟通费劲,一时半会儿又没顾及到,牧仁他们还是按照尼堪绘制的地图上的名字叫着。

    “天纵之才”,万里之外的一个小地方,大汗居然记得如此清楚,虽然尼堪还是托词于毕方济等人,不过牧仁却并不相信。

    而冲虚子、韩承影等人甫一进入温哥华岛后,几乎醉倒了。

    秀美的岛屿、海湾、巨木、雪山,几与传说中的海外仙山相差无几了,虽然突然闯入的土人有些破坏了两人的幻想,但终究瑕不掩瑜了。

    “天纵之才”

    与牧仁一样,两人都暗自感叹。

    抵达瀛洲后,牧仁立即派出小分队四处探查,最后终于摸清了此处其它的一些物产。

    瀛洲附近有几处火山,有火山的地方基本上有火山灰,这样的话水泥的材料来源便有了出处,同时硫磺也大有可能找到。

    温哥华岛以及更远处的夏洛特皇后群岛遍布候鸟,有大量的鸟粪,这可是制作火硝的绝佳原料,后世的智利、秘鲁、玻利维亚可是为了这东西大战了几年,最后害得玻利维亚丢掉了海岸线。

    有了鸟粪,火硝和种植粮食需要的肥料便不成问题了。

    有了大量触手可及的巨木,建造战船也不成问题,更何况瀛洲此地虽然纬度很高,却还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附近的海域冬天也不结冰,将来战船建造基地转移到此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瀛洲的港口通向外边广阔的海域需要经过一道狭窄的水域,就是这道水域,加上后世的史丹利公园山地将绝大部分涌浪挡住了,造成了港口条件极其优良,是天然的深水良港,而且由于港口高出海面不多,以如今瀚海国的实力,略加修整一下便可使用了。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五艘大船携带的水泥已经全部用到了了瀛洲城寨的修建上,城寨的围墙以及地面全部用上了,而主体建筑还是木制的,不过由于有木匠的存在,城寨的规制可是比俄勒冈的强了太多。

    尚有一事,工部虞司(负责探矿、采矿、冶炼之部门)的人在龙天庭步军的护卫下已经深入到了弗雷泽河的上游,在其支流汤普森河发现了高品位、极易开采的铜矿,在温哥华岛也发现了露天的煤铁矿藏。

    当然了,这与后世穿越小说的爱好者尼堪提前的提点大有关联,让虞司的人少走了不少弯路。

    “仙境一般的好地,岂非天赐瀚海国?”

    一想起临行前尼堪的许诺,牧仁不禁热血沸腾,“站稳脚跟后,你将是瀚海国第一个侯爵的人选,就叫瀛洲侯吧”

    不过随着孙德茂派出的联络大队的人的到来,牧仁又陷入沉思。

    “几乎与尼布楚大草原相差无几的地方,水草丰美,平地上也有大量的树木,几百万亩良田,可养活三千匹骏马,大量的土人壮丁”

    这一切信息都让牧仁高兴不已,按照当初的想法,所有的人自然是集中在瀛洲一地,不过孙德茂他们误打误撞,既然占了俄勒冈这块宝地,就没有扔掉的道理。

    “三日后你跟着大队回去,告诉孙德茂”

    “第一,他是船上的观测手,必须回到战舰上来,俄勒冈地方我会派合适的人选接替”

    “……”

    “第二,三日后,这边会有三成的各类人马跟着你一起回去,按照你的说法,大船可直通俄勒冈,都坐船过去好了”

    “第三,联姻一事,就由新到任的行政长官进行”

    “啊?……,大人,不可啊……”

    “为何不可?区区土人女子,派谁去不行?”

    “不可!”,只见罗秀闯了进来。

    一见是他,饶是牧仁在瀚海国位高权重,也站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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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79/ 第一时间欣赏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龙吟森森所写的《1625冰封帝国》为转载作品,1625冰封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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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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