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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阿茹娜日记之一:谜一般的男人

    各部成立后,孙秀林带来的那十几名读书人也分到了诸部。有了诸部参与各个事务,尼堪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尼堪的亲卫队扩大到了三百人,除了以前的一百人,又从常备军里抽调了两百精锐,亲卫队配备短铳、弓箭、骑刀、长刀,可骑战也可步战,是一股非同小可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尼堪自然不会让他们仅仅为自己看家,阿林阿调到呼伦城的工地附近主持那三千新的常备军的日常训练后,尼堪便让熟悉贝加尔湖一带的孙传宇掌管这支精锐。

    除了保护自己,这支军队还担负着探查四周敌情、民情的重任,也肩负着不时化妆下去探查民情、官情的任务,说白了,尼堪准备将这支力量打造成一支能里能外的安全、情报、侦查于一身的综合性队伍。

    这支队伍,由夜不收出身的孙传宇带领是最合适不过。

    何况,此次来到林中,孙传宇将自己的家眷也带过来了。

    尼堪在赤塔的大院有四进,第一进最大,是亲卫的住处,马厩、伙房所在,第二进是尼堪日常办理公务的场所,也是六部所在,如今刑部空悬,也就是五个衙门办事的地方,第三进是尼堪的下人,包括阿茹娜、格根塔娜陪嫁的丫头、下人居住的地方,孙传宇一家也住在那里。

    也就是说,孙传宇不仅是亲卫的头目,还是尼堪的大管家,当然了,一般的对内事务,都是他的老婆王氏在打理。

    第四进,便是尼堪的住处,除了他四个老婆,布耶楚克、小根特木尔也住在那里,后院的主人,除了尼堪,就是布耶楚克了,实际上日常是由布耶楚克在打理。

    不过自从与阿茹娜成婚后,尼堪便很快发觉一事。

    出身蒙古贵族的阿茹娜、格根塔娜两人到底与其他人不一样,处理内外事务颇有些章法。

    特别是阿茹娜,她年纪与尼堪差不多,她的母亲可是一个哈萨克部落小酋长的女儿,当时这个酋长还是处于和托辉特部的管辖之下。

    由于这一层原因,阿茹娜竟然精通蒙、突厥、汉三门文字的读写,喀尔喀地方大多信奉藏传佛教,也就是喇嘛教,不过阿茹娜的母亲却是一个天方教徒,如此,阿茹娜对天方教也有一些了解。

    不幸的是,估计是藏传佛教与天方教实在差别太大,在阿茹娜十岁那年她母亲便郁郁而终。

    不过在她慢慢长大后便很快显示出了聪明的一面,她不仅能与哲布尊丹巴讨论佛经,还能与流落在在部落的汉人士子讨论诗词歌赋,同时喀尔喀三部内部的法典虽然名义上是由硕垒、衮布、素巴第编成,实际上阿茹娜在里面居功不小。

    那时,她才十四五岁。

    遵从父亲的意思嫁给林中的尼堪,阿茹娜一开始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一想到林中,她不禁想到了直接将兽皮披在身上,浑身腥臊的野人部落,就算是部落里的大酋长也好不到哪儿去。

    由于尼堪经常不在家,阿茹娜慢慢地养成了将所思所想记录下来的习惯,按照尼堪的说法,这叫日记。

    ……

    “x年x月,入冬第三日,第一场大雪正好落下。”

    “就要与传说中那人成婚了,按照父亲的说法,那可是一个长相不俗的人,按照父亲的标准,所谓长相不俗就是像他这样身形粗壮、孔武有力之人,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按照蒙古人的看法,林中之人更为粗俗,更为野蛮,平素也称之为‘蛮夷’,呵呵,边墙以内的汉人称呼北方的牧民为蛮夷、胡人,蒙古人也来这一套”

    “……”

    “此人甚是可恨!没想到他的大婚竟然一气娶了四人,这个却是父亲没有提及的,难道堂堂车臣汗的女儿只能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又想到姐姐在十五岁时嫁给了和托辉特部一个年约四十的老台吉,我这心稍稍有些平息了”

    “终于等到那人了”

    “我坐在屋子里,已经等了大半天了,夜色也已经很深了,不过屋子里有暖炕,屋子中间还烧着听说还是此人发明的炉子,我心里既忐忑又兴奋,渐渐地,身上也热起来,不由将白貂大衣脱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人进来了”

    “门帘是用三层堪达罕皮子缝制的,掀开时进来一股强烈的冷气,我轻轻抽了抽鼻子,嗯,还有烧酒的味道”

    “现在能进这个屋子的不用说便是我今后要长期伺候的男人了,蒙古儿女,不像汉人有那么多讲究,我大起胆子抬起头看向那人”

    “‘咣当’,我手中的暖婆子掉到了地上,不过我却浑然不觉”

    “长生天啊,真主啊,那是怎样一个人物啊”

    “戴着一顶蒙古人常见的黑色的缠棕大帽,大帽的一侧扎着一朵红布做成的红花,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双温和的眼睛,眼睛略显细长一些,与细长的眉毛倒是天生一对,鼻梁高耸,嘴唇薄薄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哼!这厮也在毫无顾忌地瞧向自己”

    “面庞稍长,皮肤白皙,天呐,竟然有男人长着如此白皙的皮肤,不过凸起的棱角还是彰显了他剽悍的一面”

    “身材在蒙古人里面算是高大的了,不过却不像父亲以及几个兄弟那样粗壮、肚腹凸起,整个身形显得异常挺拔,令人联想到一杆笔直的长枪”

    “大帽下面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与他那白皙的皮肤倒是交相辉映”

    “穿着一身汉人士子常见的红底镶蓝袍,镶蓝袍里面的白色棉质的内衣露在外面”

    “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刀,哼,这厮在洞房之夜竟然还带着兵刃,难道自己还会对他图谋不轨?”

    “就这样,我与他相互对视了很久,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笑什么?’我问他,那人说道,‘不瞒你说,索伦人的两位我大小都熟悉,蒙古人的两位我却一概不知,别说,还真有点忐忑’”

    “‘忐忑?’,他说的是汉话,我的汉话虽然也还凑合,不过还没有达到他这样的程度,当然了,如果将这两个字写出来我还是知晓的”

    “‘算了’,那人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夜深了,我俩歇息吧’,我一颗心此时又开始猛地跳动起来,那人却是好整以暇,‘洗过澡没有?’”

    “‘洗澡?’,天呐,此人竟然要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洗澡?说实在的,蒙古人一年上头也洗不上几回澡”

    “‘没洗?’,那人突然有些恼怒,不过很快又温言说道,‘还是洗一洗吧,到我这里来,今后要勤洗澡,我这就让人烧水,等会儿我帮你洗’”

    ……

    “x年x月,大雪后第三日”

    “这几日,我是幸福的”

    “不过一想到他还有三个福晋,我这内心始终不太得劲儿”

    “这日,他又来了,原来是招呼我等姐妹几个,还有他的妹妹一起出去赏雪,亏他有这个闲心,漠北的冬季多在半年以上,大雪小雪不断,有啥好欣赏的,不过一想到唐代那几位诗人书写的诗句,我还是跟着去了”

    “三天的大雪过后,呼伦城外面一片茫茫,远处的大山、森林也笼罩在一片银色里面,这样的景色我已经看了十几年了,没觉得有什么新奇之处”

    “没想到此人回家后便填了一首词,词是用颜体写就的,加一些草书,显得既有风骨,又有意趣,想不到这人竟然还有一手好字”

    “唉,还是汉字好一些,写起来好看,不像蒙古、突厥文字,怎么写也谈不上好看”

    “这还是其次,他填的这首沁园春.雪我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好大的气魄,好大的的口气,既然将蒙古人视为天神一般的成吉思汗写作‘只识弯弓射大雕’,若是被父亲他们知晓了,非得与他理论理论才行,保不准还会起冲突”

    “‘这不是我写的’,没想到他居然承认这不是他自己的创作,‘那是谁写的?’,我赶紧问他,他却摇摇头,‘此人是我大小就仰慕的一位大英雄、大才子,你不可能知晓’”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无数遍,浑没有发现有谁写过这样的词句,便向他继续追问,他却继续摇摇头,‘此人空前绝后,我也是偶然得到他的抄本,却没有留下姓名’”

    “我顿时就问他,‘那你如何知晓他是大英雄、大才子?他却笑了笑,‘这还不简单,仔细琢磨这首词不久知晓了?’”

    “我正准备继续缠着他问,他却将话题岔开了,他问我,‘阿茹娜,你精通佛教、天方教经义,又读过汉家典籍,在你看来何种教义更有道理,更合适在百姓中传播?’”

    “此事我倒是仔细寻思过,想了想便说道:‘佛教失之软弱,天方教过于激进,看来看去,还是汉人的儒家典籍宣扬的中庸一些’,他却笑道,‘这是自然,中庸本就是儒家之核心’”

    “‘那我们的萨满教呢?’,这时布耶楚克插话了,对于萨满教我也不陌生,父汗在登上汗位之前还偷偷按照萨满教的仪式祭拜过天地,在蒙古人心中,萨满教与佛教其实是并存的,在普通牧民心中更是如此”

    “‘呵呵’,他继续笑着,不过很快便肃容说道,‘那是一种直接涤荡身心、直击灵魂深处的东西,在萨满们施法的高.潮时分,我能体会到此时山川河流、祖先、长生天都融合在一起,我自己也恨不得化成山川河流直接与长生天对话,将自己的想法、烦闷、罪孽一股脑掏给她,任由他涤荡、警醒、呵斥……’”

    “我们几个都有些醉了,这些话语无论是在大漠,还是在林中都很难听到的,他是汉人,又在林中长大,没听说他有什么名师指点,不过却胸含锦绣、谈吐不凡”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如此俊雅又有力量,如此卓识又深不可测?这样的人,莫说在大漠、林中,恐怕南边的大明也很少见,他既有草原林中人的剽悍,又有草原人的豪迈,还有汉人的精细”

    “何况,他对我等几个都是一视同仁,完全没有上下之别”

    “长生天啊,真主啊,请救救你浅陋的信徒,请你告诉我”

    “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十三章 布耶楚克的婚事

    多日后,尼堪逐渐了解了各位福晋的脾性。

    最终,他还是让既有才学又颇为大气的阿茹娜管理后院,对于这个,布耶楚克倒是没有异议。

    其实论起相貌,还是哈尔额敦最佳,多西珲次之,两个蒙古福晋还比不上两个索伦女子,阿茹娜的母亲虽然是哈萨克人,不过他却继承了父亲硕垒那宽大的面庞,不过高挺的鼻子和白皙的皮肤倒是稍稍弥补一些不足。

    尼堪在呼伦城的院子有四进,第一进是亲卫的住处,第二进则是办公之处以及各部衙门所在,第三进则是厢房以及仆从居住的地方,第四进是尼堪、布耶楚克、各福晋居住之处。

    这日,尼堪回到了后院,见几人都没在院子里,便敲了敲布耶楚克的房门。

    “是阿浑吗?进来吧”

    尼堪掀开门帘进去了。

    雕花的、挂着布幔的木床,木床边上放着梳妆台,靠着煤球炉子是一套八仙桌,不远处放着一套有着精细花纹的木柜,这些东西都是尼堪让人新近打制的。

    八仙桌的正位坐着乌合莫,左侧却坐着布耶楚克。

    话说布耶楚克在尼堪的“蹉跎”下如今也是十九岁的人了,放在林中那可是妥妥的“老姑娘”了,于是尼堪前几日便让乌合莫为她寻摸一门亲事。

    尼堪的姑母此时已经去世了,墨尔根已经正大光明地与乌合莫在一起了,林中没有那么多讲究和闲言蜚语,自从李秀丽去世后,乌合莫倒是与尼堪走得很近,当然了,主要是来与布耶楚克说话。

    按照规矩,布耶楚克可是长公主的角色,虽然年纪略大了些,不过觊觎的人还真不少,特别是尼堪手下那几个军将,一个个与尼堪的年纪差不多,如今都是孑然一身,稍微醒目一点的人都明白。

    都等着娶长公主呢。

    不过这也要布耶楚克自己点头同意才行。

    何况,自从得知尼堪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时,土谢图汗衮布、扎萨克图汗素巴第、俄木布珲台吉都派人过来为自己尚未娶妻的幼子或侄子求婚,弄得尼堪也是左右为难。

    不过四人中,只有俄木布的儿子额璘沁最合适,十九岁,未成婚,还是俄木布的长子,关键是尼堪知晓此子最后继承了俄木布的珲台吉之位。

    和托辉特部,大帐便设在设在喀尔喀最大的盐湖乌布苏湖南边,统管乌布苏、哈拉乌斯、吉尔吉斯、哈儿、德勒五大湖附近的草场以及唐努乌梁海一带,北边与乞儿吉斯人、俄罗斯人接壤,西边与哈萨克人、卫拉特人相接,地理位置异常重要。

    能与和托辉特部联姻,对于尼堪的大业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这一切还要看布耶楚克自己的心意。

    布耶楚克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何况成日里与尼堪厮混在一起,不仅学会了汉话,还会写汉字、算数,在尼堪的调教下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若不是她年纪确实有些大了,与她一起长大的尼堪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她嫁出去。

    “阿浑”,布耶楚克见尼堪进来了便站了起来,尼堪见她脸色微红,知晓乌合莫刚才与她谈嫁人的事情。

    尼堪先向乌合莫施了一礼,“给乌合莫请安”

    这一套他原本觉得有些迂腐,不过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孤苦伶仃的(精神上),原本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一朝失去后令他痛不欲生,见到与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乌合莫便油然而起了尊敬之感——虽然此人以前很是不堪。

    说起来也很可笑,此人原本是自己的乌合莫(婶婶),后来成了额尼,如今呢?尼堪也不知晓如何称呼,干脆还像以前那样称呼乌合莫。

    “谈得如何?”,尼堪坐下来后便笑着问乌合莫。

    “还是让布耶楚克自己说吧”,乌合莫也笑道。

    “一切都依阿浑的”

    “那哪儿行呢?”,尼堪收起了笑容,“阿玛去得早,俗话说长兄如父,如今我最大的心事便是你的婚事了,说吧,你瞧上了谁,无论他是谁,高低贵贱都行,只要你喜欢就行”

    乌合莫这时说道:“这事一个女孩儿家怎能当面说出来?等饭后我再与你分说”

    尼堪却摇摇头,“不妥,如今我妹妹的婚事是我的头等大事,万万不可轻忽了,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努恩,你就直说了吧”

    布耶楚克终究是林中女儿,没有汉人那许多讲究,只见她抬起头来说道:“阿浑此话当真?”

    “自然,阿浑从小到大何时骗过你?”

    “那我可说了”

    “赶紧说吧”

    “罗佳部的额尔金”

    “啊?”

    尼堪、乌合莫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额尔金也就是罗承志,罗佳部哈拉达罗锦的独子。

    尼堪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布耶楚克从小和自己在一起,在寻找夫君时多少也会找一些自己的影子,而罗佳部的罗承志是汉人,又读过书,言行举止肯定与自己有些相像,何况罗承志长相也不错。

    在他的心目中,布耶楚克若是能瞧上朱克图、苏哈、阿林阿、雅丹、牧仁等人,抑或愿意去和托辉特部嫁给俄木布的长子额璘沁那是最好,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自私了,浑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尼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吧,包在我身上”

    三日后,尼堪来到了罗佳部,他正好也想瞧瞧托尔斯契希内他们的地种的怎么样。

    在后世希洛克城到巴里亚加这一段长达两百里的河谷,由于希洛克河的冲击,加上两边都是密密匝匝的森林,形成了一道平均宽度在十里左右的黑乎乎的河谷,由于地势北高南低,北边形成了优质的草场,而南边则是落叶混合泥土形成的厚达三尺以上的腐质层。

    腐质层是由落叶、淤泥、鸟粪堆积而成,端地异常肥沃。

    尼堪抵达时所有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了,不过依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那是腐质层传来的,与尼堪等人不同,当地的农户似乎很享受这股臭味儿似的。

    南岸,已经用石块混合沙袋砌成了一道长堤,以防春汛时河水漫过农田。

    南岸远处靠近大山的脚下坐落着一座座木制的农家小院,在托尔斯契希内的院子里,尼堪见到了他的妻子,看见她已经身怀六甲,便笑道:“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托尔斯契希内对于这位能说俄语的“大汗”也是十分好奇,听了此话便说道:“有牛和马,完全忙得过来,再说了,我可是户部的人,就算忙不过来也可以找人帮忙”

    尼堪点点头,原本他还想让托尔斯契希内全职在户部办事,不过他却不愿意这样,认为自己不能离开土地太久,否则就废了。

    “大汗,若是能在院子里养上一些猪仔和火鸡就好了”

    尼堪点点头,“我已经托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派人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帮你们换一些过来”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如今叶尼塞河上游的阿巴坎地区还控制在和托辉特部手里,该地正好与俄国人刚建成不久的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接壤,应该可以换一些猪仔和火鸡过来,而孙传廊也可以从大明弄一些猪仔和土鸡过来。

    “去年收成如何?”

    其实希洛克河谷的收成哈尔哈图已经了解过后报给了他,不过尼堪还是想从托尔斯契希内嘴里得到一些信息。

    “大汗,黑麦收成很好,按照你们的单位,一中国亩可以收获两到三中国石,不过还是参差不齐,十个俄罗斯家庭收获得多一些,其他人家收获得多一些”

    尼堪点点头,罗佳部虽然是半牧半农的部族,不过终究不像托尔斯契希内那样是纯粹的农户。

    饶是如此,由于此地实在太过肥沃,土地依旧收获了近一万石黑麦,十万石干草,尼堪用食盐、铁器换了五万石储存在赤塔。

    “这就需要你发动俄国人去帮助其他人了,这样,若是罗佳部的农户能在三年之内田地产量达到你们的水平,我会重奖你们”

    托尔斯契希内点点头,心里也很激动,在俄罗斯,农夫几乎像牲口一样不停劳作着,上面的老爷们哪儿管他们的死活,由于东欧大平原土地确实太肥沃了,导致无论种植什么产量都很高,老爷们似乎忘记了农夫们在其中也出了很大的力气。

    罗佳部的罗锦也在场陪着,当托尔斯契希内进去为尼堪准备俄式晚餐时,尼堪问道:“承志尚未成婚吧”

    罗锦赶紧答道:“尚未,倒是给他说了好几个,不过此子眼界甚高,一直没有瞧上,最近倒是给他寻摸了一门亲事”

    “哦?”,尼堪心里一凛,“订婚没有,是谁家的?”

    “快了,是图克塔纳部哈拉达达哈苏的女儿,今年十六岁,这小子倒是一眼便瞧上了”

    尼堪点点头,内心却是有些忐忑,按说以自己大汗之尊,让罗承志娶自己的妹妹不在话下,不过若是罗承志心有他属就不好了,如今的林中,婚姻虽然多为父母做主,不过若是儿女两情相悦,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倒不似大明那样非得门当户对才行。

    “这小子见过达哈苏的女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这倒不是,不过这小子今年快二十一岁了,估计自己也着急了,我说了此事后他便同意了,我到现在还有些奇怪”

    尼堪心里稍稍放宽了一些,在托尔斯契希内家吃了一顿牛肉炖野菜加黑麦面包的晚餐后便回到了巴里亚加城。

    临走前,托尔斯契希内说道:“大汗,您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时能否一并换一些西红柿、洋葱、土豆过来”

    尼堪点点头,“西红柿、洋葱,包括香菜,估计和托辉特部就有,他们那里没有,卫拉特部肯定有,土豆?俄罗斯现在已经种上土豆了?”

    托尔斯契希内憨笑一下,“没有太多的人种植,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种植物有毒,不过自从几十年前从波兰传入此物后俄国人倒是不怕,种的人比较多,我觉得这种东西挺好的”

    尼堪心里大喜,原本土豆很早就传到了欧洲,不过当地的人认为土豆是茄科的植物,根茎多半有毒,都不敢食用,也只有地位低下的俄罗斯农夫敢大胆食用了,这叫做错有错着。

    当天晚上,他立即召见了尚未到呼伦报到的罗承志。

第十四章 死亡之神

    八月的额尔古纳河,两侧的白桦林形成了一道金色的海洋,远处则是青色的落叶松,更远处是冷杉,远远瞧去便是黑色,阵风从西北面吹来,黑色、青色、金色,加上绿色的河水,好一派漠北的美景。

    从呼伦贝尔大草原北段的室韦开始,额尔古纳河静静地向北流淌,直到与石勒喀河交汇后再蜿蜒向东,这一段距离长达七百里,两岸皆是密密匝匝的高山、丛林。

    这七百里的距离,从东西两侧有大小上百条河流注入额尔古纳河,如今随着尼堪的崛起,生活在额尔古纳河西岸的各个使鹿、使马的部族都投靠了他,被安排在尼布楚大草原的边缘地带。

    而东岸,在索伦人眼里的右岸之地(索伦人传统,顺着河流流淌的方向站立,东边便是右岸,西边则是左岸)却尚没有动静。

    右岸之地,从大兴安岭上也有几十条河流从东边注入额尔古纳河,每一条河流都有一些小的部族生息繁衍,其中有鄂温克人、鄂伦春人、达斡尔人,也有锡伯人、瓜尔佳人。

    在额尔古纳河的中间位置,有一条较大的河流,后世叫激流河,此时叫牛耳河,牛耳河南北,也有好几条河流注入额尔古纳河。

    牛耳河下游,由厚厚的白桦叶组成的腐质层河岸上,一群灰狼正在大山深处飞奔。

    这群灰狼的头领却是一匹通体漆黑的黑狼,不过眼下包括这头黑狼在内的三十多头狼都在死命地朝牛耳河中上游飞奔。

    河岸并没有狼群的主要食物鹿群存在,这群野狼为何如此拼命地向前飞奔?

    天空中,有两只大鸟正紧紧盯着狼群。

    一只在狼群上空盯着,一只却在狼群旁边的丛林上空盘旋着。

    不多时,狼群上空那只大鸟俯冲下来了,随着离狼群越来越近,大鸟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原来是一只金雕,漠北空中之王!

    只见那只金雕双翅展开超过两米,身长约莫一米,头部金色的羽毛在牛耳河发射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金雕直接扑向了一头拖在后面的灰狼,那头灰狼估计是年老体衰了,落在后面约莫几丈远。

    金雕锋利的爪子直接刺瞎了灰狼的双眼,接着又刺穿了它的喉咙,这时有几头年轻的公狼扑过来准备救下这头老狼,金雕腾空而起。

    金雕没有理会那头倒地的老狼,继续在空中盯着群狼,不一会儿又俯冲而下。

    草原之王就这样被金雕戏弄着,按说以狼群的智慧,想要躲避金雕,直接进入丛林就可以了,一旦进入丛林,金雕那巨大的体型想要一击中的就很困难了。

    不是狼群不想,而是不能。

    在丛林的上空,盘旋着的另一只大鸟更令它们胆寒。

    也有个别野狼冒险闯入丛林,不过随着一道白色闪电俯冲而下,一声短促的惨嚎之后森林又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只腹部、爪子洁白如玉,双翅灰白夹杂的大鸟,身形比金雕略小,不过凶猛还过之,在密密匝匝的林间也能穿梭自如。

    更为关键的是,它不像金雕,需要分两次才能杀死一头野狼,它一次就够了,或直接用利爪刺破野狼的喉咙,或刺破野狼的心脏。

    海东青,索伦人称为雄库鲁,意思是万鹰之神,实际上就是肃慎、女真等名字的转译,也就是说它本身就是肃慎一系民族的化身。

    无论是金雕,还是海东青,都是极其难得的猎鹰,不过这两者击杀野狼后并没有停下来进食,而是继续猎杀,眼见得是被人豢养的。

    这两者,林中最高明的猎人能得其一便心满意足了,有人竟然同时养了两只!

    狼群的命运似乎注定了,他们头也不会地向前跑,除了天上的两只杀神,更为惧怕的是身后紧追不舍的一群人。

    这群人约莫百骑,骑着黑色的马匹,穿着黑色的熊皮或狼皮,戴着黑色的帽子,与叶雷的多温部有些类似,他们也是披头散发,脸上没有戴面具,而是用白色的涂料将眼睛、鼻子涂得煞白煞白的,眼圈却画得黑黑的。

    这些人只有十余骑在岸边跑着,大多数人都进了丛林,能在丛林里还能将马速提到如此之快,显见得他们骑术之高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岸边的的十余骑中,当中一人身材最为突出,放到后世的话起码超过一米九十,偏偏又生得异常雄壮,幸亏他座下的那匹黑马也较为高大,比周边的马匹高出一截,否则若是寻常的蒙古马跑上几里路便会气喘吁吁。

    那条汉子手里拿着一张大弓,弓身也是黑乎乎的,超过三尺,估计没有两石以上的力气很难将它拉开,那汉子却是视若等闲,连续射出十余只箭只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气喘,而且箭无虚发,每箭必有一头灰狼或其它猎物倒下。

    狼群最怕的是他!

    丛林里的黑骑士除了射杀误入丛林的野狼,还将遇到的野猪、黑熊、堪达罕、黄羊、鹿群向岸边赶,一时便出现了一幕罕见的景象。

    牛耳河西岸,羊群、鹿群、狼群、野猪、黑熊一起在朝前飞奔!

    等到天色渐晚之时,那汉子收回了两只大鸟,两只大鸟落到了那汉子的肩上,座下的战马身形略略一晃,显见得这两只大鸟份量不轻。

    那汉子将右手高高举起,身后的黑骑士全部停了下来。

    不多久,在一个河湾的开阔处,约莫三百名黑骑士都聚在那里,有两百人估计是刚刚过来的,并没有参加刚才的围猎。

    “大汗”

    一名黑骑士单膝跪在那名高大汉子的面前。

    “今日共计猎得黑熊两头,堪达罕三头,黄羊三十八只,野鹿三十六只,野狼十五头,山鸡、野兔共一百多只”

    “按照您的吩咐,狼群只击杀老弱,其它的都放了”

    那汉子略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很快便走向了河边。

    牛耳河,在他这个部族眼里叫契丹河,是大辽国灭亡之后部分契丹人回到大兴安岭隐名埋姓的据点之一。

    而他的这个部族叫依拉雅,实际上原本叫依拉雅契丹。

    依拉雅部霸占着契丹河,不过却只有三百余户,还分散在长达三百里的河谷。

    不过依拉雅部却是七百里额尔古纳河的主宰,也是七百里两千多户不同部族的共主,原因就在眼前此人做了部落的哈拉达。

    乌赫恩都里,额尔古纳河流域唯一的一支达斡尔部落的首领,也是雄踞黑龙江中上游的索伦人大汗博穆博果尔任命的几名副汗之一。

    乌赫恩都里原本叫阿林,索伦人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不过随着他的崛起,七百里额尔古纳河两岸都叫他乌赫恩都里。

    乌赫,死亡之意,恩都里,神的意思,多指山神。

    结合起来便是,死神!

    乌赫恩都里来到河边,此时大兴安岭林中的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度左右,秋季里的第一片雪花指日可待,乌赫恩都里却将身上的熊皮脱了下来,露出一副异常雄壮、肌肉虬结的上躯。

    与叶雷不同,他的身上倒是很少见到伤疤,或许在他那神乎其技的箭术下,已经没有人能抵近他的身边。

    在河边将脸上的白泥洗干净后,露出来一张面色微黑、棱角分明的长脸,一圈络腮胡子修建的整整齐齐,胡须粗大,根根如冲冠的怒发。

    他身边还放着两根短枪,每只约莫六尺长,枪身也涂得黑乎乎的,枪尖约莫一尺长,晶莹闪亮,倒是用上好的铁料打成的,枪尖下面各吊着一簇红缨,那应该是他近战的武器。

    再看那三百黑骑士,身边武器或是弯刀,或是长枪,或是狼牙棒,无一不是用上好的铁料打成的,这样的小部族,若是全部要向外面交换的话肯定很难配齐如此多的好武器。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这一部族本事便是善冶之族。

    不过,契丹河、达斡尔族,若是尼堪得知了,一切便昭然若揭。

    夜色下,几大团篝火正在熊熊燃烧,众人吃完刚刚猎获的猎物之后都围着篝火呼呼大睡。

    “哒哒哒”,西边突然传来马蹄声。

    乌赫恩都里猛地惊醒了,他倏地站了起来,黑沉沉的身影配着随风飘散的长发,在火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愈发强悍。

    黑色的大弓瞬间便拉开了,弓上一气搭了两只重箭,箭尾的羽毛也很粗大,多半是用黑雕的羽毛制成的。

    不过随着来骑的抵达,乌赫恩都里将大弓放下了。

    来骑也是一身黑色,是他放在族里看家的弟弟。

    “阿浑,根河流域的三个部落向南投靠了尼堪!”

    “哦?”,乌赫恩都里一双粗大的眉毛不禁拧得紧紧的,他的治下号称有两千多户,不过多半汇聚在北边的哈达河、中间的契丹河以及南边的根河三条较大的河流附近,而根河附近的三个部落人数最多,并且还是养马最多的索伦部落。

    根河靠近呼伦贝尔大草原,附近的三个部落既能养马,又能养鹿,夏季便回到根河流域,冬季则迁徙到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北端。

    三个部落加起来也有近六百户,一下少了三分之一的部族,乌赫恩都里不禁有些愤怒了。

第十五章 死神来了

    呼伦,城池刚刚出了地面。

    不过随着三千户人家的到来,三千个壮丁的投入,加上几百熟练的工匠,这进度一下便快了起来,预计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主城墙、主建筑便可大功告成,想要入住则还需要等到下一个冬季来临。

    北面的大草原上,有两支队伍正在对峙。

    双方人数都在三百人左右,不过北面那支是一团黑色,从骑士到马匹都是黑乎乎的,骑士的脸上倒是涂得煞白煞白。

    南面那支队伍服装也很整齐。

    清一色的蒙古大帽,用整张堪达罕的皮子做成的直到膝盖的长袍,长袍的面子是用白色的棉布做成的,里子则是绸料。

    上身套着一件无袖的羊皮褂子,羊皮褂子外面缝着一层红色的棉布,下身则是灰色的棉裤,脚蹬鹿皮靴子。

    每人腰间插着一支短铳,右侧挂着一柄略带弧形的骑刀,马鞍两侧还挂着弓箭和长刀。

    尼堪的护卫队。

    眼前这套服饰便是如今常备军的标准模式,从汉商那里换来的棉甲以及历次战事中缴获的铁甲全部配备了飞龙骑和亲卫队,那是在战时才能穿上的,平时便是眼前这装束,冬季时无非是将单层的棉布裤子换成羊皮裤子而已,也是棉布的面子和绸布的里子,上身的短褂则换成长褂(有衣袖)。

    大帽下面则加一层貂狐皮子。

    漠北以北,冬季正常温度都在零下三十度左右,没有两件皮衣穿着肯定熬不过去。

    来的自然是乌赫恩都里的三百黑骑士了。

    乌赫恩都里虽然骁勇异常,不过也不是傻子,尼堪的事情他早已得知。

    漠北林中由于地域广阔,人丁稀少,每一个部落便可以占一处很大的地方,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除了自己的族人,几乎没有人想到要统一诸部。

    直到尼堪的出现。

    此时尼堪正与孙传宇两人站在队伍最前面。

    十九岁的尼堪身形基本定型了,按照后世的眼光,那就是一个正常人的身材,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矫健有力,与对面那异常高大之人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他也在打量乌赫恩都里,看到他脸上那白乎乎的东西内心禁不住一阵大笑,传递到面上时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扑哧……”

    “哈哈哈”,尼堪觉得有些失礼,赶紧换成了“爽朗”的大笑,没想到却惹恼了乌赫恩都里,只见他以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张弓搭箭对准了尼堪。

    这下尼堪就尴尬了,乌赫恩都里这人他也听说过,箭无虚发,从来没有失过手。

    “哈拉达”,话已出口,尼堪又有些后悔,乌赫恩都里明明是博穆博果尔任命的大兴安岭西侧的副汗之一,自己偏偏称他为哈拉达,这不是瞧不起他吗?

    在漠北以北的丛林中人,男人多半善饮,一言不合便弯弓搭箭射死对方的也不在少数,这时族里的哈拉达、穆坤达便要出面调节了,无非是赔偿、补偿。

    蓄意杀人的自然另当别论。

    所谓“民风剽悍”就是这么来的。

    一般来说,使马的部落不如使鹿的勇悍,使鹿的部落又不如使犬的勇悍,越往北越勇悍,乌赫恩都里被称为死神,麾下又都是黑骑士,以区区三百户控制额尔古纳河右岸,肯定是最为勇悍的存在了。

    他带着三百骑沿着额尔古纳河一路南下,想到对方是大名鼎鼎的阿斯兰汗尼堪,便忍住了自己那火爆的脾气,没有对路过的三个部落大开杀戒,见到尼堪后也准备“以理服人”,质问对方为何吞并了了他的部落,没想到尼堪竟然如此轻视于他!

    “咻!”,带着黑色粗大羽尾的重箭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带着呼啸向尼堪胸前射过来。

    尼堪心里暗叹,由于双方距离得实在太近,尼堪此时已经来不出做任何动作!

    “扑!”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支重箭就在尼堪眼前断成了两截。

    随着孙传宇收刀入鞘,尼堪终于见识到了前明边军夜不收的风采。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可不想与眼前这人闹掰了。

    “大汗,你这是为何?刚一见面便要下杀手?”

    尼堪微笑着说道,刚才他还有些怒发冲冠,不过瞬间便控制住了,他自己也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其实刚刚射出那箭时乌赫恩都里就有些后悔了,故此他本来对准的是尼堪的心脏部位,出手时却将手稍稍抬了一下,也就是说这箭就算射中了也只会射中尼堪的肩膀,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他自然知晓杀死尼堪的后果,届时自己这一部不消说肯定会被灭族,尼堪是索伦人,不会像蒙古人那样惧怕丛林,自己无论逃到哪里也逃不过尼堪手下的追杀。

    刚才说了,林中之人几乎没有雄才大略的人物,不过乌赫恩都里却不在其中,他是契丹王族的后裔,“恢复大辽”的梦想一直在他心中萦绕,虽然一直以憨直、鲁莽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不过那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若不是有满清的崛起,兴许崛起于漠北一带的便是他这一支达斡尔人了,在大兴安岭的东边,嫩江一带,还有一支强大的达斡尔部落,与其他的达斡尔人不同,这两支部落都自称是契丹人后裔。

    乌赫恩都里打的便是先收复额尔古纳河一带,然后越过大兴安岭,收复嫩江一带,进而称霸漠北的美梦。

    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先是满清,接着又是尼堪,一个比一个强,弄得乌赫恩都里只得继续蛰伏。

    听了尼堪这话,乌赫恩都里也是暗自佩服,若是寻常索伦人碰到对方要致他于死地,非得立即剑拔弩张动手不可,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却有这么好的涵养。

    “难怪能一统额尔古纳河西岸之地”,他心里暗想着。

    “大汗,见谅,我是粗人,一时恼怒便出手了,幸亏你的人武艺高强,否则我便万死不辞了,不过……”

    “不过什么?不妨直说”

    “是这样的,比拉尔等三部一直以来依附于我,还得到了博穆博果尔大汗的首可,彼等想要投入阿斯兰大汗麾下也无不可,与我分说一下就行了,为何不辞而别?本汗想着,是不是大汗给他们许下了偌大的好处”

    “抑或对他们进行了不可告人的威胁,无论如何,他们毕竟曾经是我的部属,一日没有当面说清,我便一日不安心,故此前来向大汗讨一个说法”

    “对”,尼堪大声说道,“是我让他们加入我部的,他们都是索伦人,与我等同宗,如今本汗既然是索伦人的阿斯兰汗,人往高处走,彼等自然前来投奔,至于与大汗分说一事,本汗本来打算得闲了再去牛耳河的,没想到大汗竟然亲自前来的,正好分说此事”

    其实比拉尔三部都是主动投靠尼堪的,不过事到如今,尼堪只能为他们遮掩,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他也枉为索伦人的大汗了。

    “哦?”,乌赫恩都里心里在紧张盘算着,既然话说清楚了就好办了,刚才尼堪说“本来要去牛耳河的”,也算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不过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今后他还如何在额尔古纳河一带立威?

    “大汗”,想到这里他决定故意装扮憨直,“听说大汗骁勇无敌,本汗素来敬仰,可否……”

    尼堪哪儿能不知晓他的心思,“大汗,若是想单打独斗,本汗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我的部下里与你差不多的还有不少,你若是愿意的话……”

    他决定将孙传宇推出去,孙传宇比他还高,又是夜不收出身,一手功夫应该不亚于那人,若是朱克图在此的话也能与他一决高下。

    “不”,没想到乌赫恩都里却一口回绝了,“我等都是一部之长,个人之勇再厉害也敌不过众人之勇”

    “你的意思……”

    “大汗,我看了一下,你我双方人数差不多,何不来一场比试?”

    “如何比法?”

    乌赫恩都里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此时阿林阿得知此事后已经带着一千正

    在训练的龙骑兵过来了,乌赫恩都里一见到那些黑乎乎的铁管子便心里一凛,“难道这就是尼堪取胜的秘诀?”

    嘴里却说道:“大汗,我等不像那蒙古人,都是林中之人,何不到林中比试比试?”

    尼堪点点头,“也行,不过我的部下都是对战杀人的好手,一旦打起来

    手下也没个准,若是双方出现了伤亡就不好了”

    乌赫恩都里却摇摇头,“打仗就是你死我活,这样,你我各出十人,生死

    有命”

    尼堪看向孙传宇,孙传宇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尼堪在林中实行的那甚“三三制”在他看就是戚大帅鸳鸯阵的精简版,

    配合长刀、弓箭,以索伦人的悍勇,几乎无往而不胜。

    ……

    于是,在呼伦贝尔附近的林中,一场十人对十人的比试开始了。

    不到一刻的时间,兵器碰撞的声音、惨呼声便消失了。

    由于大队人马都在外面,所有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着丛林方向。

    随着孙传宇的出现,乌赫恩都里不由大失所望,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孙传宇这边出来了十个人,一个人都没有伤到!

    更令他难堪的是,这十人身上竟没有半点血迹,不过他们的兵刃上却是血迹斑斑。

    一下,他的面色变得煞白。

    完了,对面此人不禁有神兵利器,还有一支强大的可怕的军队。

    这时,阿克墩也带着一千举着长矛的骑兵过来了,看到那闪着寒光的矛尖,乌赫恩都里的一颗心还在往下沉。

    随着恩索一千双手持着长刀的骑兵也赶过来了,乌赫恩都里微黑的面色隐隐有些煞白。

    他虽然是博穆博果尔的副汗,不过平素与黑龙江流域的那些部落也很少来往,他只是每年向博穆博果尔贡上一些皮子就行了,名义上臣服于他,实际上是半独立的状态。

    他是契丹人的后裔,族里本来就有善冶之人,若是再给他一些时日,一统整个大兴安岭也不是难事。

    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这也是他自己想的,后世他这三百骑遇到了鳌拜的一百巴牙喇兵还是一败涂地,与鳌拜单挑也不是对手,最后只得向满清称臣,死于追剿叶雷的战事。

    他一下从马上跳了下来,在尼堪马前跪下了。

    “大汗麾下皆是精兵强将,乌赫恩都里佩服,愿率额尔古纳河三十一部附骥大汗麾下”

    尼堪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此时乌赫恩都里正低着头也不会瞧见。

    “那博穆博果尔呢?”

第十六章 贝尔湖以南

    乌赫恩都里一颗做梦的心死了,不过他终究不是常人,心里想着,“既然尼堪远胜于我,瞧这架势还远远强过博穆博果尔,不如加入他们,若是能立下不朽的功业,封妻荫子也算是一桩好事”

    随着乌赫恩都里的加入,尼堪又收到了两千余户,尼堪可不是博穆博果尔,按照规矩,将其中符合条件的五百户人家都迁到了呼伦贝尔一带,乌赫恩都里也在其中。

    乌赫恩都里还加入到了孙传宇的亲卫骑。

    这一年的风雪似乎来得很晚,到十二月份的时候才刚刚下过一场小雪。

    十二月初,尼堪在呼伦贝尔正在训练的三千骑中挑选了九百人。这三千人从七月份开始训练,至今快六个月了,九百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其中三百飞龙骑、三百猛虎骑、三百龙骑兵,加上尼堪的三百亲卫,三十炮兵,一行一千二百余人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在呼伦贝尔训练的这三千骑与以往颇有些不同,以往的千人队中,龙骑兵是四百,飞龙骑与猛虎骑都是三百,加上一百人的炮兵队伍。

    这三千骑却是飞龙骑、猛虎骑、龙骑兵各千骑,不过到此时时尼堪对各自佩带的武器又有些更改。

    飞龙骑由于要带着长枪、骑刀,还要披挂甲胄,就不能携带更多的东西了,龙骑兵相差仿佛,一支隧发火铳需要随身携带的通条、布条、弹药等物实在太多,光是弹药便是坛坛罐罐一大堆,加上一把骑刀,也不能携带更多的东西了。

    于是携带尼堪常备军利器——震天雷的任务便放到了猛虎骑身上。

    其实猛虎骑的骑兵有长刀、骑刀两把刀,还有弓箭,东西也不算少,不过与前两者相比还是少一些,或者说利索一些,于是猛虎骑便成了事实上的辎重大队,一旦出征,一人双骑的也就是猛虎骑,一些个粮草、震天雷、备用的弹药都在猛虎骑携带的另一匹战马上。

    飞龙骑、龙骑兵利于快速打击敌人,龙骑兵远程打击后飞龙骑快速切入,这一招尼堪屡试不爽。

    于是,炮兵队伍自然而然与猛虎骑编在一起,呼伦贝尔常备军的炮兵与其它地方又有些不同。

    每千人一百炮兵、十门五百斤火炮的队伍继续保留,等呼伦城修好之后城墙上还会配置千斤的大炮,可发射十五斤的铁弹,这一百炮兵出征时便携带五百斤的火炮,守城时便操弄那千斤的火炮。

    快速突袭时则携带两百斤的火炮,由两匹马拉着火炮、弹药跑得飞快。

    进入阵地后,两百斤的火炮,无论是上山还是平地上,四人抬着便可以很快布置。

    尼堪这次也带了三十个炮兵,三门两百斤的火炮,由四辆马车拉着,还有一辆马车则拉着备用的车轮、车轴、轮辐等物。

    三百猛虎骑也是一人三骑,除了自己的战马,另外一匹战马上还驮着震天雷、龙骑兵的备用弹药、备用的武器等,第三匹战马则驮着粮草。

    尼堪在希洛克河谷收获五千石黑麦后,将其中一千石磨成了面粉,将黑麦的秸秆和叶子切成了碎料,加上一部分磨得粗糙的黑麦,这便是马匹在特殊情形下的食物——比如积雪很厚的时候。

    每匹马驮了一百斤这样的马料,还有五十斤炒熟的面粉——特殊情况下就着积雪吃炒面便是常备军的做法。

    当然了,这些都是在紧急情况下才使用的,一般情况下,大量的腌肉则会排上用场,进入敌境时缴获敌人的牛羊则是另外的补充。

    这一次,尼堪便想小规模地试上一试——那就是在紧急情况下。

    目的地定在一千多里外的原察哈尔苏尼特部的牧场,也就是后世二连浩特附近。

    尼堪这样做自有他的考虑。

    如今靠着喀尔喀的原属察哈尔的乌珠穆沁、浩齐特、阿巴嘎、阿巴哈纳尔、苏尼特五部在虎墩兔的打击下纷纷举部逃亡喀尔喀,投靠了车臣汗。

    也有少量牧民向东投靠了满清,皇太极将他们安置在了原本属于巴林、扎鲁特以及喀喇沁的牧地。

    于是,后世偌大的锡林郭勒盟便空了下来,在此时的草原上,没有所谓少数人胆敢独自留下来,只能依附部族生活,留下来的牧民下场都很惨,不是被别的部族吞并了,就是被马贼残杀。

    当然了,靠近山林的地方还是有少量部族敢于留下来,一旦事有不济还可以向山林里跑。

    不过也很少有部族这样干——山林里同时也是马贼藏身的地方,草原上的马贼动辄一百多骑,强大的还有几百骑,可不是人少的部族可以抗衡的。

    于是,按照常理,东西长达一千四百里、南北宽达三百多里的锡林郭勒盟应该是空无一人才是——除了马贼,不过如今牧民都走了,他们也活不下去,应该也只有迁走一途。

    如此好的条件不进行长途拉练简直是暴殄天物。

    呼伦湖以南约两百里的地方是贝尔湖,也就是明初大将蓝玉大破元军的捕鱼儿海,二者之间通过乌尔逊河相连,贝尔湖再向南便是车臣汗的领地了,后世蒙古国东方省所在,一个东西长约五百里,南北宽约两百多里的地方。

    如今则是由退到此地的茂明安部以及留在喀尔喀的科尔沁部落占据着,他们原本在呼伦湖附近,尼堪接管呼伦贝尔一带后对牧场进行了调整,贝尔湖一带是茂明安部、科尔沁部的牧场,呼伦湖一带则是自己新迁徙过来的三千户牧民的牧场。

    呼伦湖以南的领地,原本还盘踞着不少喀尔喀蒙古人,不过在乌尔赫特一战后车臣汗实力大减,克鲁伦河流域顿时有些空虚了,车臣汗便将东边的牧民迁到了克鲁伦河流域,将偌大的东边草场全部让给了尼堪。

    他这也是做两手打算,一来这一块草场可算是格根塔娜的嫁妆,二来嘛,呼伦湖一带东边隔着大兴安岭与嫩江科尔沁相望,南边又是车臣汗的领地,硕垒成了尼堪的岳父之后,索伦人占着呼伦湖附近的草场简直是得天独厚。

    但喀尔喀东边就不行了,其南边原本是乌珠穆沁部落的牧场,而乌珠穆沁部落的东边便是科尔沁右翼以及扎赍特部落!

    如今满清已经与科尔沁诸部会盟,并互为姻亲,虽说满清一向与科尔沁左翼,也就是靠近辽东一带的科尔沁部落更为亲善,不过嫩江科尔沁毕竟也与努尔哈赤进行过会盟,两部最近也开始结亲,眼见着就要像左翼一样了。

    若是建州女真人通过嫩江科尔沁进入乌珠穆沁,车臣汗便要直面这一大敌!

    不过将喀尔喀东部划给尼堪就不一样了,届时尼堪便可能会与建州女真抑或嫩江科尔沁直接碰面!

    两部都很强势,碰面后发生什么?

    硕垒也有些神往。

    这也是尼堪所担心的,他记得后来投靠硕垒的察哈尔诸部又纷纷回到了原来的牧地,这样看来他们原本的牧地并没有被其它部落占领,不过依照皇太极的手段,放着这么好的草场不运作一番实在是不可想象。

    于是便有了这一处“长途拉练”。

    对于尼堪的到来,乌力图和达尔汉都有些忐忑。

    两人都是尼堪的手下败将,来到东喀尔喀后两人都带着厚礼去了嫩江一带,他们同时见到了如今两翼科尔沁部正经的大酋长,珲台吉奥巴,此人也是科尔沁右翼的祖先。

    两人虽然都见了奥巴,不过心思却不一样。

    茂明安部原本也是主要在呼伦湖一带游牧的,尼布楚大草原只是作为夏季牧场以及围场存在,不过自从在卫拉特部强盛之时受到打击后便将尼布楚一带当成了长驻的牧场,而呼伦湖一带反而成了少数情形下转场的牧场。

    百年过后,其部落已经慢慢变得有些封闭了,外面的情形除了临近的车臣汗部落便一概不知,达尔汉带着茂明安残部迁到东喀尔喀后也跟着乌力图联络了奥巴,不过那也是人之常情,在他心里面依旧将尼堪当成了不可挑战的存在——怎么说也击败了七千蒙古骑兵。

    七千啊,真是不可想象,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力量能击败尼堪,尼堪同时娶了车臣汗以及土谢图汗的两个女儿后他更是觉得如此。

    而乌力图却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奥巴的亲戚,在喀尔喀的时候与嫩江科尔沁以及辽西科尔沁都有来往,对于两部两部科尔沁的实力那是相当了解,在他心目中,两部科尔沁加起来是不亚于喀尔喀两部的存在(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

    至于西边的扎萨克图汗部,他倒是认为远远强于另外两部,因为这一部眼下可是独自抗衡着卫拉特部。

    扎萨克图汗部他指望不上,不过近在眼前的嫩江科尔沁他肯定要进一步交好,因为他知晓,这一部科尔沁蒙古部落就有近两万帐,加上依附于她们的达斡尔、锡伯、瓜尔佳部落,总户数更是三万多!

    历史上,皇太极从大局出发,花钱从嫩江科尔沁部落手里将锡伯、瓜尔佳两部两部从嫩江科尔沁手里赎了出来,收获丁壮一万五千余,并全部编入了八旗,有一万五千丁壮,起码有一万户!

    还没算同样在嫩江流域半牧半农的达斡尔人以及松花江下游的三姓部落(赫哲族部落),若是加上这些人,估计又是上万的户口。

    历史上建州女真就是有了这些丁口,才能在历次大战之后很快得到补充,还能将像锡伯、瓜尔佳这样的部落迁到新疆巩固西北疆域。

    故此,虽然车臣汗战败了,不过乌力图并没有认为尼堪一定会独树一帜,更东边的科尔沁及其背后的女真人还是尼堪的大敌。

    于是,两个人抱着不同的心态接待了尼堪的拉练部队,并接济了一些粮草。

第十七章 空荡荡的察哈尔

    进入呼伦贝尔之后,尼堪的队伍里也加入了一些喀尔喀蒙古人,其中便有硕垒给格根塔娜陪嫁过来的一百户喀尔喀牧民,三千人中也有少数人来自这一百户。

    于是这些人便成了拉练队伍的向导。

    光靠这些人是不行的,越过喀尔喀的领地后,尼堪便利用自己手中一个简易的指南针直直地朝南行走,计划一直走到有大量山地出现的地方后再向西走。

    那些山地是大兴安岭的余脉,是一系列时断时续的山体,就是这些山体将察哈尔部与内喀尔喀五部隔开了——经过虎墩兔与建州女真的来回拉锯、打击,内喀尔喀五部如今只剩下巴林、扎鲁特两部。

    沿着山体西缘再往西南行走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苏尼特部。

    不过有一个秘密尼堪并没有告诉其他人。

    此行最终的目的地并不是苏尼特部,而是更南的察哈尔——后世编入了八旗的靠近大明边境的察哈尔。

    尼堪很想知道当地的察哈尔人是都跟着林丹汗去西边了,还是留了一部分人下来,按说以林丹汗的简单粗暴,肯定是全部带走的。

    尼堪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这个。

    察哈尔一直以来是达延汉以来的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由于靠近大明边境,有不少汉人或被掳掠过来,或偷偷跑过来避难、逃荒等,部落里一直存在着不少汉人,这些人或在当地开垦田地,或作为匠人为蒙古大汗打制兵器、铁器、金银器皿,煮盐、纺布制衣,为达延汉的嫡系子孙立下了汗马功劳。

    林丹汗避走土默川、鄂尔多斯一带时,有没有将这些汉人也带走?若是留下来了,这些人肯定又是依附于留下来的察哈尔部落酋长,而这些酋长没有跟着林丹汗西去,肯定是受到了皇太极的保护。

    尼堪的想法是,若是留下来的部落人数不多,他马上将这些汉人掳到自己的领地,若是仍有不少蒙古人留在当地,他就算是提前过来探查消息,为将来大规模的侵入打下一些基础。

    他这一千多人,按照战力来说,能对付三倍以上的部族骑兵,按说以林丹汗的脾气,是不会在当地留下太多的部族的,这一千多骑应该完全没有对手才是。

    不过万事没有绝对。

    尼堪带着大队南下时,之所以还带着四辆马车,自然也是为了找出一条利于大军行走的道路出来。

    乌珠穆沁的牧地,戈壁、荒漠、草场、沼泽地、大小水洼子纵横交错,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迷失了方向,手里有指南针也没有用。

    这时,熟悉路径的向导便可排上用场了。

    就这样,一路南下,尼堪还让人记下了沿途的路径,无非是“此路正东是一座小黄丘,高约三十丈,正西则是一处咸水池,水面泛白,周围寸草不生,方园约莫五六里”之类。

    乌珠穆沁以南,便是浩齐特部落的牧场,地形与乌珠穆沁相似,在向导的指引下,尼堪他们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再向南便是阿巴嘎以及阿巴嘎纳尔两部的牧场,此处条件比乌珠穆沁以及浩齐特的好一些,几乎没有荒漠,也没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水泡子,草场上覆盖着一层薄雪,马匹用嘴唇扒开薄雪就可以吃到下面的枯草。

    大队在阿巴嘎纳尔部落东南的达里湖附近休整了一天,达里湖虽然是一个半咸水湖,不过其周围有好几条河流注入,如今尚没有完全封冻。

    来到此处后尼堪不禁警惕起来。

    达里湖以东便是红山,南面是西拉木伦河的源头所在,西拉木伦河穿过红山向东流去。

    在达里湖的东南处,约莫五百里的地方便是另一处重要河流——老哈河。

    西拉木伦河、老哈河、红山,是历史上源于鲜卑宇文部的契丹、奚人的发祥地、圣地,如今却主要是被一支叫翁牛特的蒙古部落盘踞着。

    (红山,又名赤峰)

    翁牛特,就是以前朵颜三卫之一的泰宁卫的继承者,而靠近大明边境、号称朵颜三十六家的,则是朵颜卫的继承者,此时叫做喀喇沁,喀喇沁的大酋长、珲台吉苏布地手上还有大明颁给的“朵颜三卫都督指挥使”的任命状和印信。

    时间来到大明崇祯二年,朵颜三卫的另外一卫福余卫的继承者乌齐叶特部已经被满清和林丹汗歼灭、瓜分了。

    富余,也称扶余,据说是高句丽人的祖先。

    朵颜三卫,只剩下两卫。

    接近了西拉木伦河,便意味着接近了翁牛特部的驻地,尼堪让四处的侦骑撒到了五十里以外。

    几日后,大队来到了另一条大河附近。

    “大汗,此河就是上都河”,向导向尼堪介绍道。

    “上都河?”,尼堪有些不明所以。

    “哦,也就是汉人所说的滦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尼堪一听到“滦河”两字心里一凛。

    滦河,可是直接通往大明京畿一带啊。

    他正看着滦河河水发呆,不远处快速奔来一骑。

    阿林,也就是乌赫恩都里,自从加入尼堪的队伍后他便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以前原本的名字,大山,一个在漠北之地随处可见的名字。

    不过为了与阿林阿区分,尼堪让他改成了萧阿林——他自称出自契丹乙室部,而乙室部是著名的后族,都以“萧”为姓。

    随着萧阿林的驶近,尼堪却发现他的前面还横着一人。

    透亮的脑袋后面拖着一根小辫子,一身晶亮的甲胄,大腿上还插着一根粗大的箭只。

    “大汗”,萧阿林咧着大嘴笑道,“在南面快靠近察哈尔的领地时我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我,还想扑过来将我擒了”

    “哈哈,真是痴心妄想,我一箭便射死了他的马匹,再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本来想杀了他取了他的甲胄,后来一想大汗正要了解察哈尔的情形,便卸了他的下巴和胳膊带回来了”

    说完只见他在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捣鼓了几下,那人大腿上中了一箭,下巴、胳膊也刚刚复原,竟然还是悍勇得很,还想扑过来拼命。

    孙传宇在他的双膝上用刀柄磕了一下,那人立即“扑通”一声跪下了,孙传宇随即将长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是索伦人?”

    尼堪点点头,“老实说吧,为何在察哈尔出现?”

    那人却很有些不屑一顾,猛地一口浓痰向尼堪吐来,幸亏被他躲过了。

    “先将他那活儿割了,然后并驾齐驱!”

    尼堪大怒,立即吩咐道。

    那人听到后脸色大变,若是对方一刀将他杀了他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先是阉割,接着又并驾齐驱,实在不是人类能承受的刑罚。

    “饶命”,他突然将头部伏在地上出声讨饶。

    不过他接下来的一些话却让尼堪大吃一惊。

    在察哈尔,竟有一千建奴的巴牙喇兵,同时征集当地的蒙古骑兵三千不断巡视着北到苏尼特与喀尔喀的交界处,南抵察哈尔与喀喇沁的交界处。

    这一千巴牙喇兵的统领叫谭泰。

    按照尼堪的记忆,满清的历史上曾出现过三个有名的巴图鲁,都是力能伏虎的猛士。

    第一个叫叫扬古利,出身东海女真,如今应该还健在,是满清第一勇士,不过如今应该年纪不小了,算是老巴图鲁。

    第二个便是谭泰了,扬古利的堂弟,如今才三十多岁,实打实的勇士的巅峰时期,算是中巴图鲁。

    第三个则是鳌拜,说起鳌拜,这厮算起来应该是尼堪的同龄人,今年都是十九岁,出身锡伯部中的苏完氏。

    说起来与萧阿林还是同宗,因为一部分锡伯族也号称是契丹族的后裔,不过像锡伯族这样的部族发展到今天,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不是被蒙古同化,便是被女真同化,后来不断有一些小部落前来依附,血缘便更加说不清楚了。

    不过有一宗却是确定的,他们现在说的都是女真语。

    随着此人的讲述,尼堪一颗心越发紧张起来。

    历史上的1629年冬季发生了一件大事,己巳之变!

    这一年的十月份,皇太极统率大军先是来到西拉木伦河流域与蒙古诸部会盟,接着便带着加强了蒙古骑兵的队伍南下,这便是皇太极在位时满清第一次南下劫掠,此端一开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大明从此便愈发衰弱起来。

    己巳之变,大明不仅损失了大量的丁口、钱财、粮食、牲畜,还损失了赵率教、满桂、黑云龙、麻登云、朱国彦、孙祖寿六大总兵,事后更是抓了包括袁崇焕在内的一大批文武官员。

    更为关键的事,从那时开始,以往还颇为恭敬的关宁军一下便从“朝廷”的军队变成了关宁世系将领的私军,从此以后,对大明来说,除了变成一头吞金怪兽、逐渐压垮大明财政,起到的正面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吴三桂投降后,起到的更只是反面作用。

    眼下皇太极正带着大军在大明京畿一带肆掠,按照历史记载,要到二月份的时候才会从北边关墙返回!

    而谭泰带着的一千巴牙喇骑兵以及三千蒙古骑兵不用说是为了遮护皇太极大军的右路的——也就是西边的林丹汗以及北边的车臣汗。

    不过以林丹汗那怯懦的性格,以及车臣汗守家奴的秉性,皇太极倒是多虑了,何况车臣汗新近败给尼堪,哪儿有余力前来挑衅建州女真的大军?

    套出情报后,尼堪让人将那巴牙喇兵杀了并埋了起来,同时下令往回撤,众人也是迷惑不解,这就快要到察哈尔了,虽说刚才那个俘虏说那里还有一千建州女真的甲兵以及三千蒙古骑兵,不过以现在尼堪常备军的狂妄,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

    大汗这是怎么啦?

第十八章 潜龙在渊

    由于熟悉路径,尼堪一行回到呼伦城的速度比来时可快多了。

    十二月下旬,呼伦城,孙传宇的亲卫队又出发了。

    十天的功夫,各个地方的哈拉达都收到了尼堪的命令。

    在依林卡的火药作坊不用理会火药只贮存半年的规制,开足马力大力制作,在一个月以内,除了常备的一千石,还要多制作一千石。

    在一个月之内每户人家缝制两套皮衣交由哈拉达汇集之后送到呼伦城,皮衣就在来年收取的赋税里扣减。

    赤塔的哈尔哈图、牧仁两人收到了将存在库房里的黑麦全部磨成面粉炒熟以及将全部秸秆切碎备用的命令。

    同时负责礼部的雅丹、负责户部的哈尔哈图接到了在阿斯兰汗下辖各部收集一千辆大车的命令。

    与此同时,在呼伦城附近,海拉尔河北岸,大片的希愣柱正在修建。

    等到一月下旬时,一千个希愣柱密密匝匝矗立在北岸,此时漠北的第二场风雪终于来临了,大片的希愣柱被积雪覆盖着,好像一个个的雪垛子。

    阿林阿带着完成训练的三千骑出发了,他们将沿着上次的拉练队伍趟出来的路线南下。

    这又是一次拉练?

    三日后,又一支庞大的队伍南下了。

    细心的人终于发现了,阿斯兰大汗这次几乎是倾巢出动!

    乌兰乌德、巴里亚加一带的三千骑,赤塔一带的一千骑,尼布楚、杜尔加一带的三千骑,加上早已出发的阿林阿三千骑,尼堪麾下的一万常备军全部在呼伦城集结后再次出发了。

    还不止这万骑,因果达河流域的三千部族骑兵在乌力吉的率领下,带着一千辆大车也出发了,每辆大车可装载二十石的物品,满载着粮草和弹药、备用的车轮等物。

    除了已经出发的阿林阿三千骑,尼堪将剩下七千骑的飞龙骑、猛虎骑、龙骑兵都聚在了一起,计两千一百飞龙骑、两千一百猛虎骑、两千八百龙骑兵,尼堪尼堪让朱克图统一指挥飞龙骑,苏哈统一指挥猛虎骑,牧仁统一指挥龙骑兵。

    还有哈尔哈图、孙秀节亲自率领的一千炮兵,总共两百门火炮,全是两百斤的小炮。

    这一次,尼堪几乎将自己的家底全部亮出来了,若是想打一场大战的话,那绝对是妥妥的倾国之战!

    ……

    尼堪带着飞龙骑、龙骑兵走在前面,苏哈带着猛虎骑、炮兵以及部族骑兵殿后,一行按照前次尼堪他们开辟出来的道路向南急驶。

    阿林阿的三千骑却带了四千匹马,其中自然有猛虎骑的一人双骑,他们很快便抵近了达里湖。

    在达里湖休整一日后,前方的侦骑传来了讯息。

    “将军,摸清楚了,建奴约莫千人全部驻扎在达里湖南面约莫两百里的一处废弃的城池里,而蒙古骑兵则是在其西边三十多里的牧场上,听说那里以前是虎墩兔汗的大帐所在”

    “还有,整个靠近大明边境的察哈尔地带丁口不多,他们这三千骑已经是全部的丁壮了,全部聚在此地”

    “根据我等抓的俘虏提供的情报,彼等在十二月份的时候还天天巡逻,不过到了一月份的时候便松懈下来了,最近都是十日一巡,三天前他们刚刚巡逻过”

    “他们是怎么巡逻的?”

    “禀将军,女真人连同蒙古人在一起共四千人,每次只留一千骑守护大营,剩余的人分成北面、南面、西面三个方向前出巡逻一百里”

    “嗯”,阿林阿沉默了。

    话说得知布耶楚克看上了罗承志之后,包括他在内,朱克图、苏哈、雅丹、牧仁、哈尔哈图都是一片沉默,目前除了他和雅丹,都和各部落的哈拉达定下了婚约。

    尼堪这次让阿林阿带着三千精骑前出探查,自然是为了清扫路上的一切障碍,不过尼堪并没有将话说的很清楚,原则只有一个。

    “尽量封锁消息,不可让敌人知晓我大军已经南下了”

    想到这里阿林阿不禁皱起了眉头,从东喀尔喀到察哈尔的边境倒是一路畅通,根本就没有碰到任何的敌人,少数冒冒失失出来的马贼也被他们清理了。

    不过抵达达里湖后情形就不一样了,南边不远处便是原来的察哈尔部本部所在,就算只有三千骑,他们身后可是生活着可能五倍于此的牧民,想要封锁消息谈何容易?

    其实,尼堪让阿林阿带着三千大军提前三日出发,主要是为了让身后的大军一旦遇到危险有反应的时间而已,偌大的草原想要封锁住消息可不是一件易事。

    布耶楚克决定嫁给罗承志以后,尼堪的家里还有一位待嫁的人——宜尔哈,今年十六岁,虽然大家都知晓无论布耶楚克还是宜尔哈与尼堪实际上都不是真正的亲戚,不过尼堪终究是阿吉的养子,两人名义上还是尼堪的妹妹。

    所以,在失去布耶楚克之后,阿林阿便将目光投向了宜尔哈——他决定自己这一生就和尼堪绑在一起了,尼堪得知此事后与他的姑父墨尔根、婶婶乌合莫进行了商议,没想到两人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身为哈拉达的族长的岳讬也没有意见,他们都知晓,如今的阿林阿可是尼堪手下第一大将。

    得知宜尔哈的事情后,朱克图、苏哈等人都后悔不已,不过木已成舟,他们也只得作罢。

    而岳讬今年十八岁了也尚未成婚,还等着尼堪给他寻一门大亲。

    尼堪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并没有告诉包括阿林阿在内的所有将领,这也是阿林阿举棋不定的原因。

    不过如今的尼堪已经将全部的常备军带出来了,如此大的行动,肯定不能用一个“拉练”来解释,若是战争的话那肯定是倾国之战,战胜了则好说,战败了就万分凶险了。

    最后尼堪决定还是达里湖等待尼堪。

    两日后,等尼堪带着两千一百飞龙骑、两千八百龙骑兵赶到了,得知了南面的动静后他对阿林阿的行为表示了赞赏。

    第二日,近八千常备军全体出动,在抵近那废弃的城墙三十里时大队停了下来。

    当晚,大军突然出现在城墙下面,并对里面的巴牙喇兵展开了突然袭击。

    所谓废弃的城墙,实际上是元上都的遗址,元末被红巾军烧毁之后一直没有修复,不过察哈尔一直有一部精锐驻扎在左近。

    元上都外城墙周长在十里左右,近八千常备军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结局是注定的,在三千多火枪的攒射下,谭泰一个照面之下便被射杀了,等朱克图带着飞龙骑杀入后,一千巴牙喇兵已经溃不成军,最终少数被俘之外,大部被杀。

    在问完口供之后,尼堪准备将俘虏全部杀死以防走漏消息,不过其中一人却跪在尼堪面前苦苦哀求。

    “巴牙喇里面也有这样的人?”,尼堪心里不禁有些轻视,这样的人就算加入到他的常备军里也帮不了大忙。

    不过那人一句话让尼堪最终饶了他一命。

    “我是原叶赫东城之主金台石的长孙南楚”

    叶赫城被建州女真人包围毁灭的事尼堪自然知晓,原本他以为叶赫贵族都被老奴杀光了,没想到竟然还留下来一些人。

    南楚约莫二十多岁,生得高大健壮,确实是巴牙喇兵的好苗子,他身上还有三等男爵的世职,倒是比普通巴牙喇兵强一些。

    最终尼堪将出身建州、海东女真的俘虏全部杀死了,在南楚的挑选之下只留下了出身海西,也就是叶赫、乌拉、辉发、哈达四部的人。

    尼堪不禁有些奇怪,为何不将出身索伦、锡伯、三姓、海东的人也留下来?

    “大汗,这些人都有建奴赐给的前程,家眷也都搬到了辽东,已经跟建奴是一条心了”

    “那你们呢?与建奴不也是同族之人吗?”

    “大汗,千万不能如此说,我叶赫部历来仰慕中原文化,在老奴崛起之前一直是大明的屏藩,奴才身负国仇家恨,以前建奴势大,不得不虚与委蛇,如今大汗兵力之强,不亚于建奴,奴才原附骥尾,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尼堪笑道:“按照你刚才所说的,你在辽东还有不少亲戚,你投靠到我这里来,就不怕连累了他们?”

    “……”

    “呵呵”,尼堪安慰道,“在此次战事了了之后,你等便改头换面,建奴一时半会也不会发现”

    “多谢大汗”

    当晚的战事由于尼堪是以雷霆之势突袭,兵力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虽然对面是建奴的巴牙喇兵,不过战斗还是进行得很快,并没有惊动三十里以外的蒙古骑兵。

    又过了两日后,苏哈、哈尔哈图、乌力吉的后队终于赶过来了。

    第三日,在南楚那一百巴牙喇兵的带领下,乌力吉带着三千部族骑兵赶到了蒙古骑兵的大营。

    “梅勒章京有令,科尔沁本部骑兵三千赶到,你部可以解散了”

    三千蒙古骑兵得知后大喜,如今整个察哈尔就靠他们这三千骑撑着,若不是还有一千建州劲旅在此,西边的林丹汗多半会杀一个回马枪,如今大金的援兵来了,得赶紧撤回各部去护卫老弱。

    不到一日,三千蒙古骑兵便散得干干净净,乌力吉带着三千部族骑兵占据了他们的大营。

    解决好察哈尔的事情后,阿林阿带着三千骑又上路了,这次却是由南楚带路,他们沿着滦河一路蜿蜒向东南方向行进。

    二月十日,他们抵达了后世承德市所在,眼下叫青城的地方,是由一个喀喇沁部的小部落占据着,得知他们是前往大明去“支援”皇太极的,小部落的台吉自是里里外外殷勤地伺候着。

    小部落约莫有几百帐,都聚集在滦河以北的开阔地带。

    晚上,一场杀戮开始了,三千骑突然包围了这个小部落。

    夜色里,火光、刀影、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交织着,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味道,站在一处高地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阿林阿却有些陶醉。

    一日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滦河上游四十里以外的另一个小部落,后世承德县所在,此时叫老河的地方。

    两日之间,朵颜三十六部便有两部消失了。

    其实这也很正常,原本的内喀尔喀五部在虎墩兔和金国的轮番打击下如今只剩下了两部,与之相比,朵颜的那三十六部除了盘踞在辽河上游的苏布地本部颇有些实力外,剩余的多为几百帐、上千帐的小部落,在这乱世里突然消失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二月中旬的时候,尼堪的大军全部来到了从青城到老河的这一段滦河北岸,在附近的山坡上修建了工事藏了起来。

    他们修建的工事离滦河北侧的道路只有十丈左右,也就是在山上挖了一些壕沟,缺口处用土袋子填着。

    此时的滦河虽然上冻了,不过却不像漠北以北冻得那样结实,最厚处也就是一尺左右,若是大队人马踏上去肯定会破裂。

    一切都昭然若揭。

    在尼堪模模糊糊的记忆里,皇太极是在二月十六日从长城董家口北上的,老河到董家口也就不到一百里路,皇太极一行带着大量的俘虏和缴获肯定走得不快,饶是如此,三日也就到了。

    但问题是,出了董家口后,有两条路可以返回辽东,一条是沿着长城一线贴着如今还在明军掌握之中的山海关、广宁北境直接回到辽东,这一条路不好走,不过近一些,至于南边可能杀过来的明军以皇太极大军的威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就是沿着滦河继续向北,一直到赤峰,然后经过翁牛特、敖汉、奈曼、科尔沁的牧地回到辽东,这一趟路好走一些,不过路程要远出许多。

    史书上并没有记载皇太极是如何返回辽东的,不过按照尼堪的判断,他先是在赤峰附近与各部会盟,返程时带着大批的缴获,肯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去,那样的话,沿途将一些缴获发放给各部,既能施恩,又能立威。

    若是匆匆忙忙从南线回去了,以建州女真与各部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关系,今后还能不能得到诸部诚心归附还是两说。

    以皇太极这样一位优秀的政治家来说,肯定是原路返回!

    不过万事没有绝对,一旦皇太极出关之后便将缴获的人口、物资分别发给诸部让他们各走各路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错过了他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所以只能赌!

    他只带了五日的粮草,一旦事有不济便杀回察哈尔,将那里的汉人带回呼伦城。

    而这次,他的最终目的也是一样。

    几万汉人俘虏!

第十九章 飞龙在天 上

    几日前。

    喜峰口附近,一支异常庞大的队伍停了下来。

    队伍绵延几十里,只见处在最前面的是约莫一万服饰驳杂的蒙古骑兵,后面却是约莫五千打着正红、镶红旗帜、服饰统一的旗兵。

    两红旗的后面则是由正黄、镶黄两旗组成的大队,人数也在五千上下。

    刚才大队之所以停下来了,是因为两黄旗中有人更换了马匹,坐上了一辆用金色绸缎裹着的大车,那人上了马车后队伍又开始动起来。

    两黄旗的背后则是两白旗,人数也是五千人上下。

    打头的蒙古骑兵、女真八旗的队伍几乎塞满了从老河一直到青城的、约莫四十里的山道,此后则是一支夹杂着庞大的、徒步人群,以及几千辆大车的乱哄哄的队伍。

    只见这些人约莫三万人左右,都跟在大车两边行走,都是青壮男女,大车上除了堆得高高的、用棉布抱着的东西,还坐着一两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这些人大多是汉人打扮,有些人身上还穿着单衣,抱着胳膊战战兢兢走在路上,也有一些是女真人打扮,人数约莫万人上下,不过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大多也是汉人,不过是脑后拖了一条辫子而已。

    大队的两侧则是约莫一万人的蒙古骑兵守着,将那支队伍紧紧夹在中间,有时候碰到路面狭窄的地方,骑兵便与那支徒步大队混杂在一起行进,那些骑兵不时向坐在大车上的女人摸一把,队伍里也不时传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队伍的最后则是一支约莫五千人的正蓝旗队伍。

    这支大军便是金国皇帝皇太极带领的号称十万大军的南下劫掠部队,实际上总数不到八万人。

    这里是约莫五万人,两万女真八旗,两万蒙古骑兵,一万阿哈奴才,关内永平一带还有五千镶蓝旗的女真骑兵,以及跟着进关的约莫两万阿哈奴才。

    七万五千人人,四万五千精兵,三万阿哈,这便是皇太极第一次入关劫掠的人员总数,大多数缴获都跟着他北上了,尚有一部分还在镶蓝旗旗主、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镇守的永平府那里。

    回到那辆金黄色的马车上,垫着厚厚锦缎、捂着一把暖婆子的金国(此时满清的国号还是爱新,意思是金国)的皇太极正在闭目养神。

    只见他的右眼皮还在不断跳动着,显见得出关前后也是耗费了一番功夫的,俗话说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战,如今他手下有两万骑,还有几乎同样数目的蒙古骑兵,却在出关的时候着实花了一番功夫。

    明军战力孱弱不假,不过在关口附近却个个悍不畏死,若不是他皇太极让一路大军猛攻关口附近的三屯营,另一路假模假式地开往丰润,分散了明军的力量,自己这几万大军想要从容地出关也不容易。

    若是明军全部聚集在董家口附近,就算女真人骁勇无匹,一个个杀过去也要累得半死。

    回想到去年十月份在乌拉哈达附近会盟时自己原本还想着直接去西边攻打林丹那小子,不过在蒙古诸部的劝阻之下最终去了南边,这一趟凶险自然是有的,也就是袁崇焕那九千关宁铁骑给自己带来了较大的压力,余者倒不足一提。

    一趟下来,他们沿着蓟州镇、遵化、三河、顺义、京城、香河、宝坻、玉田、永平转了一个大圈,劫掠了大量的财物、牲畜、青壮男女,以及上千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自身损失还不到千人。

    不过却消灭了只怕不下五万的明军,杀死了赵率教、满桂、朱国彦、孙祖寿四名总兵,俘虏总兵黑云龙、麻登云两名,杀死、俘虏副将、参将、游击无数,特别是将袁崇焕手下最得力的赵率教、满桂被杀死实在是平生一大快事。

    还有两事,他心中也隐隐有些得意。

    一是偷偷将那两个太监放回去的事,这两人回去之后必定会掀起一番大浪,也不知自己的策略奏效没有。

    还有一事自然是将四大贝勒中牛录最多、实力最强,自己登上帝位之后颇不恭敬的阿敏放在永平府了。

    明面上是让阿敏镇守永平府,为大金今后突入汉地创造良好的条件,五千女真精锐,加上两万阿哈,倒是能让阿敏足以自保,不过想要守住也不是易事,想要扩大战果更不是易事,别的不说,祖大寿的一万多关宁军正在山海关虎视眈眈。

    嗯,等回到沈阳,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

    此次出关,皇太极最得意的事情便是进一步证实了明国的虚弱,自己这五六万人围着京城转了一圈如入无人之境,看来今后尚需隔三差五南下才是,等一步步、慢慢地将大明身上的血液放干了,便是正式进关摘取最终果实的时候。

    与大明决战?还不到那个时候,如今虎墩兔虽然畏惧本汗威势仓皇远遁,不过在他没有被擒或被杀死之前,蒙古人是不会轻易就范的。

    这小子前不久虽然狂妄地自称“四十万蒙古人的共主”,蔑视自己为“三万水滨人之主”,不过蒙古人人多势众倒是没有夸大。

    嗯,此次回去之后便是要将科尔沁右翼全部纳入八旗管理,就像左翼一样,西拉木伦河、老哈河流域的原察哈尔部落、原朵颜三卫的部落也需要加强笼络,恩威并施,若是满蒙能成一家那就好了,届时几十万骑兵齐发,明国便只有束手就擒一途。

    “主子”,车外面传来轻轻的一声。

    “何事?”,皇太极不满地哼了一声。

    “主子,前面就是老河哈里图的部落,大贝勒前来请示是在此地歇息一阵,还是东去?”

    “东去?”,皇太极冷哼一声,“得了这些丁口、财物便急急忙忙回去?蒙古人届时怎么看我等?”

    “那主子的意思?”

    “不歇了,继续北上,到了青城再歇息”

    马车的不远处,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的将领正在一匹白色的骏马旁边候着,远远的也听到了皇太极的说话,听到此话后眉头不禁一皱,不过瞬间便松开了。

    他扬起马鞭向侍立在马车边上那个小太监示意了一下,然后牵着白马便离开了,不多时便跨上骏马回到了两红旗的队伍之中。

    “阿玛,老河的部落里空无一人……”

    这时,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策马跑了过来。

    岳讬,代善的长子,皇太极很是在意的几个小贝勒之首。

    代善松开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哈里图这厮在作甚?来的时候我等没有洗劫他的部落,返程时赚得盆满钵满还瞧得上他那几头牛羊?”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查过没有?”

    “阿玛,都查过了,丁口、牛羊一个也没见着,帐篷及里面的家伙什都在,估计是跑到附近的山上藏了起来”

    “奇怪啊”,代善拈起了颌下的花白夹杂的短须,“按说来时他给皇上敬献过羊羔,还受到了皇上的赞赏,如今眼见着我等满载而归,不巴巴地跪在路边讨赏,躲起来作甚?皇上随便给他十几匹布,两三个女人,就值他在此地苦熬好几年”

    看着岳讬一脸笃定的模样,便骂道:“你是不是有所得?在你老子面前矜持什么,还不快说出来!”

    岳讬赶紧答道:“这一带,北面是翁牛特部,西边有谭泰的四千骑,都无甚大碍……”

    代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东边?”

    岳讬点点头,“阿玛,东边的朵颜三十六家的共主苏布地在上次会盟时是没有到场的,此人以为手中有上万骑兵便可以在我大金旁边保持独立,简直是痴心妄想,以孩儿估计,多半是其等到我大军进关后又悄悄知会了老河、青城一带的部落,其中虚言恐吓恐怕也不在少数”

    代善点点头,“多半如此,皇上有令,让我等继续北上”

    “哦?”,岳讬倒是两眼放光。

    “你小子又有什么高见?”

    “阿玛,孩儿哪儿敢,只是觉得皇上这么做倒是用意深远”

    “哦?说来听听”

    “阿玛,您是四大贝勒之首,其中的得失岂能不知,何苦让孩儿……”

    “啪”,代善一马鞭抽在他身上,岳讬挠挠头,讪笑道:“阿玛,孩儿这就献丑”

    “西拉木伦河、老哈河、红山一带,都是新近归附我大金的部落,其中西边那呼图克图汗立功不小,不过这一带的牧民加起来恐怕也有好几万帐,一时归附于我,待西边的压力减轻时没准又有反弹”

    “此次入关,我等收获不少,丁口就不说了,彼等蒙古人多半不会要,不过食盐、粮食、茶叶、铁器等物以及金银财宝他们还是想要的,特别是食盐和粮食,去年下半年,从红山一直到辽东都是大饥荒,人丁、牲畜大量饿死,别的不说,这粮食却是真正的好东西”

    “届时皇上一路走,一路分发粮食等物,同时对于来时没有向我等敬献牛羊的部族进行惩戒,恩威并施,等下次再会盟时,恐怕来的人就更多了”

    “哒哒哒”

    此时无论在地上走的,还是骑在马上的,都放缓了脚步,从滦河上游方向却飞来一骑。

    “禀大贝勒,前面的青城还是空无一人?”

    “啊?!”

    这下不仅代善、岳讬,一直跟在代善身边的老四瓦克达也是大吃一惊。

    青城的部落可是出了兵一起南下的,留在原地的就是一些老弱,无论如何是不会背着自己这支大军藏起来的!

    “前锋到了何处?”

    “已经快到青城了!”

    “赶紧让队伍停下来!”

    话音刚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道路上响起来,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一时,在这青城与老河之间长达四十里的道路上漫天的巨响此起彼伏。

第二十章 飞龙在天 中

    几乎应景似的,漫天的巨响过后,在充满了硝烟味道的山谷的上空,竟然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尼堪他们在滦河北岸的山上已经埋伏了整整五天了,在这五天里,为了掩人耳目,一万多人马都没有生火,全部是用冷水、积雪就着炒面过着,马匹也是勒紧嚼子,喂着带过来的切碎的黑麦秸秆。

    这五天,对于吃惯了牛羊肉的林中之人来说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受的五天,不少人还扛不住病倒了。

    马匹倒是比他们强得多,黑麦秸秆对它们来说一点也不比枯草差。

    十日,便是尼堪在这里设伏的极限,若是超过了十日,他也只有打道回府一途,因为就算是炒面,每人也只备了十日!

    兴许是老天开眼了,在前面鞑子大军前来的途中,沿途冻死、饿死、病死了至少几百人,全部被鞑子们就这么随便扔在滦河冰冷的冰面上了事。

    更有甚者,沿途歇息的时候,马车上的女人他们不敢动,那是皇太极准备赏给参与南下劫掠建州将领、蒙古诸部首领的,不过在大队中步行的女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晚上就宿的时候,不少女人被满洲鞑子、蒙古鞑子拖到帐篷里糟蹋,有时候一个女人要应付几十人,第二天一早赤身露体扔到冰面上的也不在少数。

    皇太极对这些根本没管,近两万青壮,能有一万五千人活着抵达辽东便是烧了高香,有这些人帮着种地自然是好,不过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抵达辽东那也是不可能的,何况他身边便有两个年方十三岁的双胞胎姐妹花,那是在京郊一户在城里做大官的庄园里抢来的。

    自己身边放着两个女人,难道让兄弟们眼巴巴地瞧着?

    所以,从董家口开始,就不断有汉人死亡,死亡的原因不一而足。

    等埋在道路上的用黑火药制成的炸药包轰响后,除了那一节最长的俘虏队伍,以及拖在后面的五千正蓝旗骑兵,前面的一万蒙古骑兵、五千两红旗骑兵、五千两黄旗骑兵、五千两白旗骑兵全部遭到了袭击!

    五百石黑火药,制成了约莫两千多个火药包,全部铺在这条长约四十里的道路上,大约每十米便有一个火药包!

    尼堪倒是想将所有的建奴、鞑子一网打尽,不过一来他的火药包有限,二来,后面大队的汉人俘虏可是他这次倾巢而出最大的目标,岂能一股脑炸死?

    不过这也够了,尼堪的目标便是那些满洲鞑子!

    当时皇太极将大队摆成这样的一个阵型也是经过考虑的。

    打头的那一万蒙古骑兵都是出自喀喇沁、翁牛特部落的,对这一带的路况都很熟悉。

    喀喇沁、翁牛特蒙古骑兵后面是代善的两红旗,一来可以压服前面的蒙古骑兵,还足以应付前面出现的任何意外情况。

    将俘虏大队放在后面也是应有之意,若是放在前面抑或夹在中间肯定会拖慢大军的步伐,而放在后面能紧跟着大军的肯定都是健壮男妇,回到辽东之后种地也是一把好手,跟不上的就自然淘汰了。

    为防俘虏窜入两边的深山,用蒙古骑兵押着也是应有之意,何况他们前面还有五千的两白旗骑兵,足以压服那一万蒙古骑兵。

    莽古尔泰的五千正蓝旗骑兵拖在最后,一来防备俘虏逃跑,二来嘛,即使有明军越过边墙追了过来也足以应付。

    千算万算,没想到反而是前面出了问题。

    皇太极在震天巨响的那一刹那便钻出了马车,他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人,两人都是异常高大的身形,不过一位年过五十,须发花白,一位却是带着一丝稚气——虽然也留着一蓬络腮胡子。

    扬古利、鳌拜,前者是建奴头号勇将,老巴图鲁的代表,后者则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新巴图鲁的代表,他们身边还簇拥着上千穿着两件铠甲的正黄旗巴牙喇——外面是一件标识着正黄旗身份的布衣,里面是一件铁甲,铁甲里面才是一件贴身穿的棉甲。

    黑火药制成的炸药包威力威力有限,不过十米一个,二十斤的份量,也够铺满了这条四十里道路的建奴、鞑子喝一壶的。

    一刹那,无论是当场被炸死的,还是被惊慌的马匹摔下马的,侥幸存活的都战战兢兢伏在路上不敢动弹。

    四十里长的路,在山上光靠人工往来传递消息完全办不到,就是吹牛角号也办不到。

    道路上埋伏着的炸药包轰响之后,靠近道路的山上的堑壕里又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声和火枪的声音。

    两万米的地方,只有区区两百门火炮,一百米的地方才能放置一门,虽然火炮不多,不过他手下可是有近四千名火枪手,五米便可放置一个。

    于是尼堪便让火炮密集的地方多放置弓箭手,夹以少量火枪手,火炮稀疏的地方则大量密布着火枪手。

    猛虎骑带来的震天雷都在堑壕里,敌人若是攻势猛烈,这些物品便可以大派用场。

    在接近老河,也就是后世承德县的地方,尼堪布置了一千猛虎骑,正在丛林里严阵以待,等着后面没有顾及到的正蓝旗鞑子以及蒙古鞑子前来进攻。

    其实这样安排也酝酿着偌大的凶险。

    没有进入伏击圈的有五千正蓝旗精锐,俘虏大队附近还有一万蒙古骑兵,若是彼等孤注一掷,不顾生死上山来进攻,紧靠区区一千猛虎骑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所以,尽快歼灭或击溃进入包围圈的前面的满鞑子才是正经!

    满洲鞑子果然训练有素,受到伏击之后,立即以马匹尸体为依托,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向山上攻过来。

    不过尼堪的常备军也不是吃素的,火炮、火枪、弓箭轮番发威,让鞑子几乎没有松劲儿的时候,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聚齐大量的兵力猛攻一处,铺天的震天雷又扔过来了,半个时辰过后,四十里长的道路上全部是一片狼藉。

    此时,从青城方向传来了大片的烟尘,不,雪尘,朱克图带着的两千飞龙骑直直地冲了过来!

    这时,道路上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鞑子骑兵队伍了,约莫四成的鞑子被当场炸死、打死,还有三成的人仓皇之下滑到了滦河的冰面上,冰层破裂的声音一时也此起彼伏,也有少数幸运的在冰面上过了滦河逃到了对岸。

    剩下的三成趴在地上一动也没动,不过随着朱克图两千飞龙骑的杀到,这些装死、准备趁山上的人不注意时暴起发难的顿时趴不住了,一个个纷纷站了起来。

    此时无论是火炮还是火铳都已经发过了十轮,正在用湿布降温,眼下只有弓箭还在零零星星发射着。

    剩下那三成鞑子果然是精锐中的精锐,眼看着山上的铳炮声稀疏起来,前面又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这些人竟然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向山上冲去。

    “轰……”,不过随着震天雷爆炸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前进的身形一下便慢了起来,这时朱克图的骑兵杀到了!

    朱克图的骑兵一杀到,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一面自然是在敌人损失惨重、张皇失措的情形给他们最后一击,不利的一面则是此时山上的人也不敢随便射击了。

    何况,很快有一团金黄色的骑兵不知从那里冒出来阻挡住了朱克图的飞龙骑,其中有两人异常骁勇,那两人是一老一少,都拿着沉重的虎枪,站在队伍最前面,截住了朱克图一行。

    由于此时飞龙骑已经全部切入到了道路上,而道路两侧也是大片的草地和河滩,这些人突然冒出来骑上了战马,很快便与飞龙骑杀到了一起。

    就在此时,河滩上还有一支约莫几百骑的队伍趁势向青城方向疾驰,沿途虽偶尔有飞龙骑下来堵截,不过都被他们击退了。

    不过在埋伏队伍的最前面,也就是靠近青城的方向,还有孙传宇的三百亲卫骑!

    一番截杀之后,或许那几百骑中有重要人物,骑兵一个个都是奋不顾身,一时竟然截住了孙传宇这三百骑,最终跑出去的也有一百多骑。

    孙传宇带着两百多骑紧追不舍,因为他知道,一旦让此地的敌人逃到北边,又纠集大量的蒙古骑兵前来堵截,尼堪的常备军就被动了。

    道路上的混战中,最终还是朱克图他们占了上风,因为一旦战斗起来,马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此时,山上已经歇好了的火枪兵、弓箭手便可以不时抽冷子来一下。

    尼堪自己也拿着一杆隧发火铳与龙骑兵们一起挤在战壕里,他对准的便是那个异常勇猛,须发花白、迎风飘扬的老头,在他的虎枪底下,不知有多少飞龙骑的士兵丧生。

    “砰!”,此时当然是自由射击了,兴许是都注意到了那勇猛的老头,有好几杆火枪都对准了他。

    于是,在他的额头上、胸膛上溅起了好几朵血花,坐下的战马也中枪倒地。

    随着那老头的倒下,鞑子巴牙喇冲击的力度顿时一挫,朱克图趁机向前压了过去!

    河滩上,不断有少量的骑兵冲破朱克图飞龙骑的阻击跑到了前面,此时,追击无果的孙传宇回来了。

    “砰……”,亲卫队终于用短铳打出了第一发铅弹,接着便抽出骑刀迎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飞龙在天 下

    “呜……”,随着四十里长的道路正中、尼堪身边十人齐齐吹响了长长的牛角号,不多时整个道路上都传来牛角号声。

    大批的战士从山上冲下来了,有的端着火枪、弓箭,有的举着双手长刀。

    此时,朱克图的飞龙骑已经杀到了道路的东侧附近,也就是靠近老河的地方。

    老河,战事也到了关键的时刻!

    震天巨响过后,尚未进入山道的大队俘虏一个个吓得趴在地上不动,两侧的蒙古骑兵一时也蒙了,有些战马受到惊吓之后还四处乱窜。

    由于此处本是一个喀喇沁小部落的所在,地势较为开阔,蒙古骑兵随后赶紧将大队俘虏赶到了大片帐篷的所在,不过几万人想要顺顺利利迁到此处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何况路上还有几千两大车。

    等他们费了大量的功夫将俘虏、阿哈、车辆赶到开阔的地方,这些人、马、车辆几乎将整个部族落脚的地方挤得满满的。

    不过此时前面道路上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了。

    在正蓝旗旗主古尔泰的逼迫下,一万蒙古骑兵开上了那条道路。

    此时朱克图的飞龙骑也杀到了跟前,他身后跟着牧仁的两千龙骑兵,而剩下来的所有猛虎骑士兵全部进入到了靠近老河这一侧的山林。

    道路上能展开的空间不大,朱克图按照一百飞龙骑、一百龙骑兵的阵势向前冲着。

    “砰……”

    后队的龙骑兵一阵抛射,抛射过后,趁着前面蒙古骑兵的慌乱,朱克图带着飞龙骑一透而入。

    战斗到此时,朱克图已经有些力竭了,不过眼看前面还有大量的敌军,这时候只能咬紧牙关再拼一次。

    自己这匹战马也累了,朱克图用长枪刺倒一名蒙古骑兵后便跨上了他的战马,他身边的人都是如法炮制。

    其实,有了后世骑兵孙秀荣的指点,索伦人养马、医马、骟马,给马钉掌都有一定之规,养的马匹可比蒙古人强多了,不过马匹再好,也有力尽的时候,这时候没有钉掌的马匹也很好使。

    在朱克图的拼死突击下,蒙古骑兵渐渐地支撑不住了,他们手里都是些质量低劣的弯刀,平素也都是普通的牧民,如何能是拥有一丈长枪、训练有素的飞龙骑的对手?

    不过由于道路狭窄,蒙古骑兵就是想要转身离去也不容易。

    倾斜的河滩上还可以转身,但河滩上除了泥土、积雪,还有大量的鹅卵石,没有钉掌的马匹踏上去快跑的话一定会伤到马蹄!

    皇太极的护军自然严格执行了对战马的养护,而草原上的牧民却不一定,他们有时候连一口铁锅都买不起,遑论给马匹钉掌了。

    何况在草原上基本都是泥土,很少有大量露出地面的石块,对于马蹄的伤害也很小。

    不过朱克图的突击却没有停止,终于,有的蒙古骑兵支撑不住了,纷纷扭转马头踏上了下面的河滩。

    于是,一副罕见的场景便出现了。

    此时若是从天上往下看,只见一道白色的洪流(尼堪的常备军以白布为主)流经了一道浑浊的河流(蒙古部族骑兵服色驳杂),浑浊的河流不断被白色洪流吞噬,而浑浊的河流也不断向边上溢出(流向河滩)。

    等接近老河时,由于地势突然开阔起来,蒙古骑兵终于可以掉头了,此时,从山上又冲下来约莫两千骑,打头的正是苏哈!

    可怜苏哈在山上埋伏了许久却并没有等来敌人从他这一侧进攻的消息,不过眼看敌骑就要慌不择道地地退入那一大片开阔的地方,苏哈再也忍不住了。

    此时苏哈已经知晓了尼堪的真实用意——抢夺建奴的丁口和物资,若是让大队蒙古骑兵退到俘虏所在的地方,恐怕尼堪的心血就白费了。

    身体最为强壮的一百骑在最前面,他们一边策马奔驰,一边用双手不断甩着一个网兜,网兜里兜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它上面燃烧!

    “哟呵!!!”

    随着苏哈一声大吼,一百个网兜被甩出去了,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后落入到了蒙古骑兵的阵中。

    “轰!!!”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是在专门在马上使用的震天雷,这时尼堪也来到了附近的山上,见到这一幕心里一紧。

    由于马上使用的震天雷比寻常的轻一些,也扔的远一些,不过在奔驰的马上使用还是有些不妥。

    只见震天雷大部分落入到了蒙古骑兵的阵中,不过也有人慌慌张张之下将震天雷砸到了自家的队伍中,引起一阵慌乱。

    “还是使用木柄的好”

    虽然落入己方阵地的震天雷只有两三枚,不过还是造成了十余骑的杀伤。

    但对蒙古骑兵的打击更大。

    从天而降的黑乎乎的东西一开始他们浑然不觉,以为就像他们常使的骨朵、短斧,不过接下来的爆炸让他们乱成了一团。

    由于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是对面那些骑兵扔过来的,他们可不敢直接面对这些可怕的敌人,于是纷纷扭转马头向后冲。

    不多久,近一万蒙古骑兵便冲向了正在后面严阵以待的五千正蓝旗骑兵。

    此时,朱克图与苏哈汇合了,一道加强了的白色洪流顷刻之间不断追着浑浊的河流跑,为了坚定敌骑奔跑的决心,苏哈他们还还时不时扔出一颗震天雷。

    “砰!!!”

    浑浊的河流与一道蓝色的河流撞上了了。

    老河附近的地方虽然开阔,不过挤了一万蒙古骑兵、五千正蓝旗骑兵、三千多索伦骑兵后也是拥挤不堪了。

    女真骑兵在莽古尔泰的带领下自然声嘶力竭地喝令蒙古骑兵反身杀回去,不过终究是无济于事,最后他们这几千女真骑兵也被带的向后退,当蒙古骑兵完全与女真骑兵挤在一起时,不断有骑兵被挤下河滩,没有河滩的地方,便直接掉上了冰面。

    于是“喀嚓”、“喀嚓”,冰面猛地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时牧仁带着约莫两千龙骑兵却好整以暇地用火枪在后面射击,更加剧了敌人的慌乱。

    最后,尼堪干脆让阿克墩带着一千飞龙骑,牧仁带着一千龙骑兵在后面紧紧跟着,剩下的人全部来到喀喇沁小部落的所在。

    一个时辰后,已经不见了阿克墩和牧仁的踪影,不过在青城到老河这四十多里的道路上,到处是四散的战马、哀嚎的士兵。

    尼堪看了看天色,这一战从上午开始,如今已经快到黄昏时分了。

    “必须尽快打扫战场!”

    他当即下达了命令,同时,从他自己带来的那一千辆大车上取下了大量的皮衣,发给近两万俘虏后,阿克墩与牧仁也回来了。

    “大汗,我等一直紧追不舍,不过快要看到大片的城墙时他们突然从东侧跑掉了,前面路况不熟,我等也不敢冒然追下去,便返回了”

    尼堪点点头,老河到喜峰口也就不到八十里路,而从喜峰口往东则是一条通往辽东的近道。

    “伤亡如何?”

    牧仁笑道:“我等不断在后面放枪,蒙古鞑子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时候,返程时又射杀了不少落入滦河的敌人,由于天色已晚,又急着赶回来复命,并没有仔细查看,不过牵回来一千多匹战马”

    “好”,尼堪看着眼前的诸将,眼中也是充满了兴奋之色,“诸位,此一战,我军几乎全歼突前的万余蒙古鞑子,居中的建奴骑兵按照尸体来看也有一万三千多,此一战,建奴元气大伤,应该没有余力再理会我等了”

    “不过”,他的神色又严肃起来,“逃出去的建奴、鞑子还有不少,按照他们奔逃的方向来看,多半是去了北面乌兰哈达一带,若是彼等重新纠集大军南下与我等纠缠就不美了,所以,我等必须连夜赶路!”

    夜色中,一条长长的火龙沿着滦河逶迤向西北方向挪动着。

    尼堪也走在队伍当中。

    这一战,除了朱克图的飞龙骑伤亡过半,损失较大外,其它各部伤亡都比较轻微,原本以为苏哈的猛虎骑会在丛林里遭受重大伤亡,没想到由于大队俘虏的阻隔,敌人根本没有上山的机会。

    收获是巨大的。

    杀死杀伤建奴近一万三千名,这些可都是披甲的精锐,别的不说,就是他们身上那一万多套甲胄就价值不菲。

    杀死杀伤蒙古鞑子也差不多,不过他们身上并没有多少尼堪觊觎的东西。

    至于受伤被俘的建奴、鞑子,他让南楚甄别出来了约莫千人,剩下的全部杀死了。

    大部分建奴、鞑子都是被炸药包、火炮、火枪炸死、打死的,其中火枪居功甚伟。

    由于炸药包轰响时鞑奴们都在马上,当场炸死的多为战马,不过这一炸之下将几乎所有的骑兵全部变成了大多受伤的步军,也是立功不小。

    尼堪手下有近四千火枪手,每人几乎打出了三十发铅弹,就算只有可怜的十中一,加起来也有万余的杀伤。

    剩下来的多为被火炮的散弹、震天雷的碎片击中后跌落马下被踩死,以及跌入滦河淹死、冻死的。

    真正死于朱克图飞龙骑手里的估计最多一千多人。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对未来兵种的编制又有了新的想法。

    被鞑子掳到北地的汉人俘虏近两万人,大多都是健壮的男妇,也有一些被俘的明军将官、读书人、工匠,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黑云龙和麻登云。

    令尼堪欣喜异常的是,鞑子肆掠河西务到通州这一段时俘获了大量的工匠,其中主要以制作、修葺大运河漕船的工匠为主,人数约莫三百多,还都是以家庭为主,看来皇太极对这些能造船的工匠也十分上心。

    这些人除了明**将以外,尼堪一个也不想放过。

    得知对方是漠北新近被大明封为北海卫指挥使的孙秀荣,黑云龙等人赶紧前来拜见。

    尼堪说道:“你等若是愿意的话,从此地出发直接往南走,一百多里的地方便是边墙,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先跟着我回去,到时候你等可以跟着商队回到大明”

    兴许是想要了解尼堪在漠北的具体情形,黑云龙选择了先回漠北。

第二十二章 亢龙无悔 上

    回到元上都废旧城墙附近,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乌力吉带着部族骑兵过来了,尼堪见他脸上也有忧色,便问道:“发生了何事?”

    “尼堪,前几日,不断有零散的三三两两的骑兵从滦河那里过来,过来后便直奔我这边,最后都我部拿下了,不过也有人识破了向东边跑了”

    “有向西边蒙古人求助的吗?”

    “没有,他们见到这边都被我部拿下了,西边的蒙古人更是指望不上,全部都是向东边跑了”

    在元上都休整一日后,尼堪将大队分成了两拨,苏哈带着猛虎骑、乌力吉的三千部族骑兵、哈尔哈图的炮兵以及全部的俘虏沿着标记好的大道向北边进发——只有这条道路能走大车。

    由于此次俘获了五六千匹战马,还有大量的死马,俘获的鞑子大车,也有一半都是粮食,尼堪便让苏哈带着缴获北上,自己这带着一千飞龙骑、三千龙骑兵、两百亲卫,都是一人双马,贴着红山西缘向北进军,与大队之间保持着约莫百里的距离。

    果然,在抵近乌珠穆沁牧场附近时,从破碎的山体那边来了大队的骑兵。

    在老河出发前,经过审讯俘虏,尼堪得知此次跟着皇太极南下的主要是敖汉、奈曼、翁牛特、科尔沁左翼、部分喀喇沁、巴林、扎鲁特的部族骑兵,而科尔沁右翼诸部却并没有跟着去。

    估计是皇太极已经想到了是谁在跟他作对,不过就这么回到辽东实在不甘心,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吃了这么大的败仗,自己再抽调精壮其他几个贝勒能否同意还是两说。

    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到了科尔沁右翼诸部身上。

    自己惨败一事自然没有跟他明说,只说自己的大队从边墙外面回去了,但从北边回去的少部分女真骑兵以及大部蒙古骑兵遭到了索伦人的打劫,不过索伦人想要将大量的俘虏以及缴获带回漠北也不是易事,诸部若是能出动相当的骑兵还是能有所收获的。

    此时皇太极身边还有两千多骑,他让岳讬带着五百骑留在科尔沁右翼,自己赶紧回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四大贝勒中的两个又亲眼目睹了战事的经过(代善、莽古尔泰身边都是族里最精锐的力量,都是有惊无险地逃掉了),这几个月,辽东恐怕又是一阵波谲云诡,自己不赶紧回去坐镇多有不便。

    如今科尔沁的珲台吉奥巴也不是傻子,索伦人既然能从大队的蒙古骑兵手里将缴获抢过去,这战力自是非同一般,不过在哪些缴获的诱惑下,奥巴还是出动了五千骑兵。

    这五千骑兵包括了他的科尔沁本部两千骑,还有他叔叔阿都齐所在的杜尔伯特部、叔叔蒙衮所在的扎赍特部、堂弟布木巴所在郭尔罗斯部各出的一千骑,由奥巴亲自统领,沿着霍林河西进,准备打尼堪一个出其不意。

    科尔沁右翼全部精壮出动的话自然超过万骑,奥巴可是从乌力图、达尔汉两人嘴里得知了尼堪的强悍,不过他们千里迢迢南下击败西拉木伦河流域的诸部,自身的损失肯定也不小,何况还带着大队的缴获,肯定也走不快。

    奥巴的主意便是,如果能从索伦人那里抢得一些物资自然是好,如果对方太过强悍,自己便退入到嫩江流域。

    于是,就在后世的霍林郭勒附近,双方遭遇了。

    奥巴的嫡福晋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第四子图伦的女儿,按照辈分来说是皇太极的侄女婿,与岳讬倒是平辈,不过这也是建州女真与科尔沁右翼的首次联姻。

    一看对方竟有四千骑之多,奥巴瞬间便犹豫了。

    “珲台吉,对方千里迢迢千里迢迢北上,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等却是以逸待劳……”

    “以逸待劳?”,奥巴却冷哼一声,他今年三十多岁,与岳讬年纪相仿,不过却不是傻子,“我部沿着霍林河一路西行,也走了几百里路,难道没有疲惫?”

    “这……”,岳讬有些语塞。

    不过当他见到对面哪些穿着白色皮袍的骑兵大多数都背着火铳,只有约莫千骑拎着闪着寒光枪头的长枪,而自己这五百骑都是皇太极留给他的巴牙喇中的精锐,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

    岳讬是代善的长子,是代善家族最有名的战将,除了他,几个弟弟萨哈连、瓦克达、满达海也是满清能征惯战之人,也因为这样,实际上代善打理的两红旗真正实力还在人数最多的阿敏之上。

    按照以往金兵与明军作战的情形,五百巴牙喇足以冲击对方两三千骑了,就连对方是悍勇的满桂、赵率教也不例外。

    岳讬终究是一员大将,而不是单纯的悍将,他最终忍住了出击的心思——对方是号称“骁勇冠绝林中”的索伦人,可不是孱弱的明军。

    不过他身边一人却不这么认为。

    那人身材雄健高大,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右手提着一杆沉重的虎枪,左手还握着一柄重剑,正是皇太极的贴身护卫鳌拜,如今放在岳讬身边协助。

    如今才十九岁的鳌拜可不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权臣,悍勇是他眼下唯一的本色。

    他身边的两百正黄旗勇士也是如此,这两百骑若是公允的话,都配得上巴图鲁的称号,不过目前却只有鳌拜一人享有这一殊荣。

    这两百骑,除了少数出自建州女真,绝大多数都出自嫩江、松花江、乌苏里江以及兴凯湖周边的部族,并且全部都是族里有名的勇士。

    人手一杆十二斤重的虎枪,八斤重的重剑,背后的大弓也多在一石以上,都穿着双层的甲胄,马鞍右侧的皮囊里还装着三斤重的短斧五柄。

    这个配置,在野外正面战斗的话,放眼天下很少有人能够抗衡,上次在青城附近的山道上由于仓促遇敌,地形狭窄,铅弹、碎石块、散弹横飞,加上要护卫皇太极的周全,这些护卫几乎没有完全释放自己的能力。

    饶是如此,皇太极身边最精锐的三百骑也只有一百骑遇难,两百骑还是护着他逃了出去,一路上还斩杀了朱克图、孙传宇不少手下。

    如此强横的三百骑只能落荒而逃,还折了包括满洲第一勇将扬古利在内的一百骑,对于这些护军巴牙喇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血气方刚的鳌拜更是这么想的。

    “呀!!!”

    鳌拜突然大喊了一声,他身边那两百骑也发出了类似的喊声,一时声势倒非常惊人。

    “不可!”,岳讬眉头一皱,瞬间便明白了鳌拜他们要干什么,他身边还有三百骑,那可是他两红旗麾下的巴牙喇,自然一切唯他马首是瞻。

    不过鳌拜似乎没有听到这位“小主子”在说什么,双腿一夹,带着两百骑便冲出去了。

    对于鳌拜来说,他是皇太极的亲卫,对于这位皇上十分信重的“小贝勒”日常自然十分尊重,不过一想到皇上在山道上受到的屈辱,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鳌拜一出,岳讬也坐不住了,只得带着剩余的三百骑跟着冲了出去。

    对面的尼堪却是冷眼瞧着这一切。

    以索伦人之勇,如果他组织起一支纯粹以冷兵器为武器的骑兵队伍也不是不可以,至少与满清的巴牙喇兵也差不了多少(除了缺少甲胄),不过他一开始就没准备这么干。

    一来是因为索伦人人丁稀少,二来嘛,如今已经进入火器时代了,还在马上使用蛮力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尼堪在行军的时候也很讲究阵型,大多数情形下是以一部飞龙骑突前,大部龙骑兵居中,两侧夹以剩余的飞龙骑,自己的两百亲卫则拖在后面。

    眼下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带——除了东边的山体,正是骑兵作战的好地方。

    “举!!!”

    尼堪大吼了一声,一旁的亲兵赶紧吹响了牛角号,号声是三长一短,三长代表着龙骑兵(一长飞龙骑,二长猛虎骑),意思是“龙骑兵,你们该准备了”,一短则是“准备抛射了”,若是两短,便是“准备直射了”,三短则是“自由射击”。

    三千龙骑兵在很短的时间里已经派出了一个一百x三十的长方形阵型,每排一百人,一共三十排。

    按照尼堪亲自操持的龙骑兵的训练,在这样的阵型下,只有处在前面,也就是前十五排的火枪兵可以发射,以黑火药时代的射程,若是三十排的龙骑兵全部发射,就算是抛射也可能打到自己人。

    这个战术尼堪的龙骑兵演练了许久,马匹对于头顶上突然传来的轰鸣声也习以为常了。

    不过鳌拜他们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上次在山道上无论是朱克图的龙骑兵还是孙传宇的亲卫队都没有展示这一战术。

    “呜!”

    又是一声短促的牛角号声。

    “砰……”

    大约一千五百杆隧发火铳鸣响了,超过八成顺利将铅弹击发出去了。

    尼堪试验过,自己这隧发火铳长四尺,重十五斤,装八钱铅子,九钱火药,有效射程一百二十米,八十米可击穿重甲,也就是一百米左右的直射射程。

    若是抛射的话,按照二分之一圆周来计算,可达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一百五十米,按照时下的算法,那就是大约一百二十步!

    当然了,在战场上没有谁能够计算得如此清楚,何况是在仓促遇敌的情形下,根本不能提前准备射界。

    故此,在这样的情形下,将敌人放得越近越好。

    大约八十步的时候,火铳击发了。

    一千两百颗铅弹从天而降,完全覆盖了岳讬的五百骑!

第二十三章 亢龙无悔 下

    包括鳌拜在内,大批的护军巴牙喇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也几乎有三成、没有任何防护的马匹被铅弹击中了。

    实际上对于带着铁盔,身穿两层铠甲的护军巴牙喇来说,就算是直射也要抵近了才行,何况是抛射?

    问题在于两个方面。

    其一,这个时代是铠甲的最后一个时代,防护的重心还是在前胸和头部,颈部、后背、腿部虽有防护,不过与头部与前胸相比就差一些。

    其二便是马匹了,这个时代的重甲骑兵已经几乎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就算有防护,也最多给马匹披上半身的锁子甲。

    饶是如此,对完全手工作业的甲片制作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故此,以单层或者双层的牛皮甲给马匹披甲是重甲骑兵的首选。

    岳讬这五百骑便是全部上了牛皮甲,单层的。

    骑兵骑在马身上行进时,大多身体会微微向前倾斜,勒停马匹的时候才会向后倾斜,这样一来,从天而降的铅弹便会大批量的击中脖子和后背,马匹就更不用说了。

    五百骑,约莫有一半被击倒了,虽然并不致命,不过也足以让骑兵退出战斗。

    岳讬侥幸没有被击中,不过等到他看向四周时,原本紧凑的阵型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了。

    而就在此时,对面的牛角号声变得厚重悠长,朱克图的飞龙骑有一半杀了过来。

    岳讬胆寒了,倒不是惧怕对面那明晃晃的长枪,以巴牙喇护军手中虎枪的力道,对付普通长枪除了份量可以压制以外,虎枪上面的倒钩还可以钩住枪杆,倒钩锋利无比,熟练使用虎枪的还可以很快将对方长枪的枪杆拉断。

    这时另一只手中的重剑便可以排上用场了。

    这便是巴牙喇兵的厉害之处,除了马上作战,这一套战法同样也可以用于步战,同样无往而不利。

    但在火器之前,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比长枪更可怕的是对天空的恐惧,他们不知晓什么时候又有弹雨从天而降。

    岳讬勒转马头向后退了,五百骑中残存的两百多骑兵包括正黄旗的护军巴牙喇在内都不约而同向后退,以五百击破三千明军或者蒙古骑兵的勇气这一刻荡然无存。

    这时,孙传宇、萧阿林带着两百亲卫队跑到了朱克图的前面。

    “砰!!!”

    其实这一次发射的是短铳,无论用药还是铅子的份量与火枪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在仓皇逃窜的岳讬等人看来,似乎尼堪军队的火枪能连续发射似的,这心中的惊骇更是无以复加。

    由于近在咫尺,处在最前面的一百骑纷纷击中了对方的马匹,随着战马的倒下,马上的骑士纷纷跌倒在地,此时掉到地上,下场是很惨的,随着密集的马群飞过,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发出惨呼的骑士的声音。

    这一百亲卫发射完毕后便立即退往两边,接着便是后面的一百骑,最后是朱克图的一千骑。

    此时,在后面观战的奥巴等人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岳讬这五百骑平心而论,自己这五千骑也不见得是对手,可他们一个照面之下便被击溃!

    心胆俱裂之下,奥巴扭转马头就向后跑。

    随着奥巴的跑路,他这五千骑纷纷都朝后跑,留给尼堪他们的是一个烟尘滚滚下模糊的背影。

    “追!”

    尼堪却更加坚定了信心。

    呼伦贝尔以东,对自己常备军威胁最大的便是科尔沁部,今日正好碰上了彼等气势衰弱的时候,此时不“宜将剩勇追穷寇”,更待何时?

    何况他们还是一人双马的配置。

    于是,在霍林河边,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地追逐着,一开始似乎前面的队伍越跑越快,两支队伍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不过跑了十里多路后,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了,二十里后,朱克图的飞龙骑终于看到科尔沁骑兵的后背!

    此时飞龙骑已经换了两次马,虽然无论是骑人的战马还是空着的战马一路都在奔跑,不过终究是比一直骑着骑兵的马匹松快许多。

    此时奥巴的队伍越来越慢,马匹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

    “砰!!!”

    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后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这自然是在原地装好弹药后跟过来的龙骑兵了,奥巴的骑兵除了几个台吉,几乎都是裸身,从天而降的弹雨一下将密集逃窜的阵型削薄了一层。

    “砰!!!”

    又是一阵弹雨过后,奥巴的队伍已经七零八落了,最后朱克图的一千骑猛地杀入!

    结局是注定的,这一战,除了奥巴、阿都齐、衮布、布木巴在各自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侥幸逃过一劫,大部分骑兵在战马力竭之后战死了。

    而岳讬等人却倚仗着胜出蒙古骑兵的战马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尼堪却不想轻易放过科尔沁部,将所有的俘虏杀死,收拢战马后,几乎是一人三骑、四骑,大队沿着大兴安岭南侧科尔沁右翼的领地,从南向北席卷。

    一路走一路洗劫,遇到的成年男丁全部杀死,牛羊也驱赶着往北边走,十天后,等奥巴又带来了几千骑过来救援,尼堪已经将他的本部劫掠一空,一半的部落家里已经没了青壮男丁,牛羊马匹也被席卷一空。

    而尼堪带着三千多骑已经进入到了东喀尔喀!

    此时,苏哈带着大队也刚刚抵达东喀尔喀,见到尼堪带过来大批的牛羊,这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有了这批牛羊,俘虏的这三万人终于可以熬过这个冬天了。

    ……

    三日后,乌力图、达尔汉终于知晓了南边战事的消息,惊恐之下两人都跪倒在尼堪面前亲吻他已经又脏又破的马靴。

    跪倒在地的两人至今还有些恍惚,因为哈尔哈图的话语依旧萦绕在他们耳边。

    “歼灭察哈尔蒙古诸部近一万四千骑,歼灭女真骑兵一万三千人,大破奥巴,歼灭四千多骑”

    等他们抬起头来时,尼堪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二位,此次南下,我部虽然大获全胜,不过损失也不小,给你等一个机会,就从你们两个部落抽调一千补充吧”

    这是将他们当成自己人了,何况加入常备军的部族都是阿斯兰大汗的嫡系部落。

    “遵命!”

    五天后,大队终于来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此时离尼堪南下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马上就是三月下旬了。

    天气已经不像一月份那么寒冷了,呼伦城里面的主建筑已经全部建好了,不过都是空荡荡的,想要拎包入住至少要等到开春以后。

    尼堪大军的胜利返回,在草原上引起了轰动,早早派人到这里打探消息的车臣汗、土谢图汗得知后一个是若有所思,另一个却是跌坐在大帐里。

    三日后,在城北的大帐里,尼堪正在听取哈尔哈图、牧仁两人的汇报。

    “青壮农夫八千一百二十九人,壮妇六千八百八十八人,其中有三千一百二十五对本来就是夫妇”

    哈尔哈图说完后便盯着尼堪。

    “嗯,将这三千余对夫妇按照五百户为一组,分发牛羊、马匹、铁器、食盐、粮食、种子、农具及其它一些必要物资后,分别送往乌兰乌德附近、希洛克河谷、赤塔附近、尼布楚附近,按照每户五十亩的规矩划分田地”

    “告诉托尔斯契希内,让他们头一年全部全部种植黑麦,种子就由托尔斯契希内负责”

    “剩余千余户全部安置在呼伦城附近”

    “尚有五千余农夫、近四千壮妇都是单独的”

    “嗯,将其中的强健有力者挑出来,选足两千人,留在呼伦,剩下三千人结成夫妇,全部放到空无一人的楚库河流域,命令朱克图,在红奇科伊附近建设木寨,驻扎五百骑兵,护卫这三千户农户种地”

    楚库河流域,原本克烈部苏布台的驻地,中游全长约莫三百里,两岸全是堆挤得厚厚的腐质层,可是比希洛克河谷还要好的地方,尼堪准备将此地变成一个完全的农耕区。

    “这两千壮汉……”

    “全部加入常备军,我等都是骑兵,还没有步军的编制,这两千人挑出一千脑子灵活者习练火枪,一千习练长枪,今后呼伦城的守护便全靠他们了”

    “还有千余壮妇……”

    “等呼伦城全部落成之后成立专门的制衣厂,专门缝制军服、军帽、衣被等,闲暇时也做一些硝制皮子的活计,我等提供食宿及少量工钱”

    “铁匠、木匠、皮匠、石匠等共计一千多户”

    “全部拨到户部统一安置,算了,这些匠人全部安置在呼伦城吧,从赤塔抽调部分熟练工匠过来指导,那两百多户船坊的工匠全部拨到石勒喀河原墨尔迪勒部的驻地,在那里设置造船作坊”

    石勒喀河也只有在大草原的东端,也就是后世俄罗斯的斯利坚斯克以下的地方能够通行大的木船,其它的地方只能通行小的平底船。

    尼堪准备将此地称作“墨尔迪勒城”,修建木寨之后设置船坞和船坊,打造能够在石勒喀河、黑龙江上航行的大船。

    以明国工匠的技术,打造的船只应该在这北疆一带罕有敌手。

    “这样一来,城里的住处就有些紧张了”

    “不妨,三千骑兵、两千步军还是能够住得下的,士兵家属还是住在外面,就不要挤在城里了,加上作坊、商铺、学校、寺庙等,应该差不多了”

    “还有几百读书人……”

    “先问问他们,愿意留下来的可在各衙门、学校就职,不愿意的可以等开春以后跟着商队回去,不过尽量让他们留下来吧,不是还解救了上千长相还不错的女子?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可以结成对子”

    “那剩下来的女子?”

    “优先配给常备军的军将,百夫长以上优先考虑,另外也给我的后院安排一些人手”

    “大汗,缴获了三千五百多辆大车,计有各类粮食近两万石,北上时消耗了一些,不过尚有一万多石……”

    “都拨给新来的农户吧,按照每人一天一斤计,一天便是六千斤,半年便接近一万石,他们都是汉人,吃不惯牛羊肉,拨给他们吧,等秋季收获了再还给我们便是”

    “那给他们的牛羊等物?”

    “嗯,也是,这样,三千户,每户五十亩,加起来便是十五万亩,按照黑麦的产量,怎么着也有两石,这便是三十万石,收取一成的话便是三万石,这样凡是由本汗发放牛羊马匹、农具诸物的,每年按照两成的税赋收取”

    “比如楚库河的税赋先放在红奇科伊,留一些备荒粮,剩下的分批运到赤塔统一储存”

    “缴获的食盐、布匹、金银等物……”

    “送一半去赤塔,剩下的都留在呼伦城”

    “甲胄?”

    “先送到赤塔去修补,修补完成之后发给常备军,这样,经过这一场战事,本汗觉得猛虎骑的用途着实不大,今后龙骑兵、飞龙骑、猛虎骑还是按照四成、四成、两成的比例配置吧,每个千人队多余的都调入飞龙骑”

    “今后飞龙骑的马匹配置皮甲,骑士配置铁甲,冬季加一层棉甲,正好将这次缴获的用上”

    “那呼伦城的配置?”

    “也是一样,从猛虎骑里各拨出两百加入到飞龙骑和龙骑兵里面去,猛虎骑保留六百”

    “大汗,还有上万的阿哈”

    尼堪立即沉默了,这些人多半是辽东本地的汉人,如今都在八旗的旗丁家里家里种地,按说到了漠北也应该种地才是。

    不过尼堪一方面不想由于过度种地造成草场退化,另外对这些人也不太信任,他闭着眼睛考虑了一下。

    “这样,反正城池快要建好了,呼伦湖附近到处都是矿场,海拉尔河以南的地方更是如此,除留下一两千人帮着继续修建城池,剩下的人全部安排去挖矿,矿物先堆集起来,等孙老道、老孙头安排好冶炉、砖窑、冶坊、作坊,再统一分配事务”

    “等开春时,根据各人的表现在重新安排事务”

第二十四章 罗察巴图尔和富察费扬阿

    发源于大兴安岭东北端的嫩江流入大平原后就像撒欢的野马一样纵横驰骋,沿途形成了大量的开叉、分支以及水泡子。

    在平原上撒欢了大约五百里后,在她的东岸附近出现了一个较大的集市,当地人叫扶余,原本是北边的达斡尔人与南边的锡伯人互市的地方,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大的市镇,市镇坐北朝南,中间一条街道,街道北边都是达斡尔人的木屋,街道南边则是锡伯人的木屋。

    扶余也大致是两部的分界线,以北属于达斡尔,以南属于锡伯族,当然了,其中或多或少也夹杂着一些鄂伦春、鄂温克部落,不过多是靠着大兴安岭的部落。

    都在平原上讨生活,两个民族的建筑也与其它地方的同族大为不同,多修建了木屋,建筑样式有像中原的,也有像朝鲜的,不一而足。

    生活方式也与其它部落不同,他们是以农耕为主,辅以游牧、渔猎,在科尔沁诸部没有进入嫩江流域之前,是大兴安岭东部最强盛的部族。

    眼下却是依附于科尔沁右翼诸部的部族。

    按照他们自己部族口口相传的叙事诗以及神话故事,这一支达斡尔族也是契丹贵族的后裔,而这一支锡伯族是北宋时期崛起于黑山北水的金国贵族的后裔。

    不过几百年过去后,祖先的荣光只是一个模糊的记忆,活下去,依旧是两部最重大的使命。

    达斡尔部落中,最大的一支叫罗察,现任哈拉达叫巴图尔,手下有五百多户,若是加上其它一些达斡尔部落,总户数也接近三千。

    锡伯部落中,最大的一支叫富察,现任哈拉达叫费扬阿,手下有八百多户,加上其它一些锡伯族部落,总数还超过了三千户。

    一百多年来,两部一直向科尔沁人俯首称臣,也一直相安无事。

    不过,这一切,在春暖花开时被打破了。

    科尔沁的大台吉奥巴派人过来传话了,让两部各选出一千户迁到乌兰浩特附近。

    乌兰浩特,是奥巴王旗所在。

    兵败霍林河后,奥巴直属的科尔沁本部实力大减,与扎赍特、杜尔伯特、郭尔罗斯三部商议后,在三部各抽调了五百帐纳入到奥巴直属部落。

    就这区区五百帐却让奥巴付出了偌大的代价,那就是一旦奥巴家族没了男丁传承,就必须在另外三部中选出整个科尔沁右翼的珲台吉。

    对于自己的亲戚部落需要承诺,不过对于长期依附于自己的两个“索伦”部落,奥巴就无须这么客气了,只需派出两匹快马传达而已。

    若是在以往,两部哈拉达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奥巴的命令,就像十七世纪末年被科尔沁大台吉将两部丁口献给满清朝廷一样,两部没有丝毫怨言。

    不过如今却有些变化了。

    所谓迁入人口,潜台词是“补充人口”,为何要补偿人口,肯定是因为种种原因减少了人口。

    就算科尔沁部减少了两千户人口,对于罗察、富察两部来说依旧是不可挑战的庞然大物。

    明末清初之时,奥巴的本部接近八千帐,其它三部也多在五千帐上下,两万余帐的蒙古骑兵可不是区区罗察、富察两部可以窥视的。

    不过,罗察部的哈拉达巴图尔却一反常态来到了扶余镇,在那里自己的“别院”里与富察部的哈拉达费扬阿悄悄会了面。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人的到来。

    恩索。

    恩索自然是尼堪派过来的。

    因果达河流域的达斡尔人与嫩江流域的颇有不同,因果达河流域的达斡尔人实际上是一支操着索伦语的蒙古人,而嫩江流域的达斡尔人却是一支操着蒙古、女真夹杂的语言,既能骑马打仗,又能下田耕种,还能上山捕猎的女真人。

    饶是如此,他们都出自鄂嫩河以北的达虎尔山,而恩索的额尔特部就是达虎尔山圣地的守卫者,就像蒙古部落里守卫肯特山的兀良哈部一样。

    从恩索嘴里,巴图尔知晓了为何奥巴要将两部“索伦”迁到南边去。

    于是便有了与费扬阿的会晤。

    “真的?西边崛起了索伦人的阿斯兰大汗?”,得知此事后费扬阿却是一副丝毫不敢相信的模样。

    长久以来,漠北以北,无论是贝加尔湖以东,还是黑龙江流域,索伦人都是过着自给自足、自得其乐的日子,部落之间谁偶有冲突,不过那也是为了争夺牧场、耕地、湖泊等生存资源造成的,没有那一部有心思“做大”。

    “还不止如此”,巴图尔吧嗒了一口旱烟(当地土产的靺鞨烟),继续悠悠地说道,“听说阿斯兰汗带着万余骑南下大明边境,以少敌多,大败南边的建州皇帝以及察哈尔蒙古人,将他们俘虏的汉人和物资都抢到了呼伦一带”

    “哦?”,费扬阿更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科尔沁蒙古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了,不过南边的建州女真人更是他们不可仰视的存在——连蒙古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想当初,蒙古人联合达斡尔、锡伯、海西诸部讨伐建州诸部,结果一败涂地。

    “我一开始也有些不信,不过偷偷派人越过兴安岭到了那边,这一看便信了信了七八分”

    “哦?”

    “索伦人在那里修建了一座大城,城墙高大,方圆只怕有五六里,比博穆博果尔在黑水边上的那些土垒子木城可是大多了,参与建城的有上万的汉人,都是在那次战斗中俘获的汉人阿哈,听说还有上万的汉人都被分到了大湖以西各个河谷种地”

    “那恩索的意思?”

    “他也就是代表阿斯兰大汗过来传话,大意是如今科尔沁蒙古人已经靠不住了,大汗的军队马上就要越过兴安岭,让我两部向他投靠……”

    “……”

    “还有,听说原本占据着额尔古纳河流域的乌赫恩都里也投靠了阿斯兰大汗”

    “啊?”,费扬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乌赫恩都里的强横他还是有所知晓的。

    “呵呵,听说他也就是阿斯兰大汗麾下的一个亲卫”

    “……”

    “……”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

    “那博穆博果尔没有什么动静?”

    “尚无,如今刚刚开春,博穆博果尔窝在乌鲁苏城一直没动,恐怕得等到供貂之时他才会知晓”

    “奥巴珲台吉给我们许下了多长的时间?”

    “唉,他急得很,要求我俩在一个月以内,也就是在五月底之前将丁口送到他哪儿去”

    ……

    五月中旬的时候,在已经落成的呼伦城,尼堪会见了从大兴安岭西边偷偷过来的巴图尔、费扬阿两人。

    听了两人的陈述,他也有些举棋不定。

    呼伦城其实在四月份就完全建成了,他现在正在为手下那多达万人的包衣奴才何去何从而操心,还没有详细考虑大兴安岭以东的事情,派出恩索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那你两人的意思?”

    半晌,尼堪才开口问道。

    “嘿嘿”,那费扬阿干笑一声,“若是大汗能进驻岭东,我等自然依附,不过让我等两部单独面对蒙古人却是力有未逮”

    尼堪将目光投向巴图尔,他也干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好!”,尼堪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走了几下,不多时便转过身来面对着巴图尔、费扬阿两人。

    “在嫩江的下游是不是有一个叫卜奎的集市?”

    卜奎,也就是齐齐哈尔的前身,如今可是费扬阿的势力范围。

    “是的”,费扬阿有些奇怪,大汗提此地作甚?

    “呵呵”,尼堪笑道,“本汗自有妙计”

    “这样,我决定在卜奎修建木寨,你两人这次回去时我会派阿林阿带领三千骑跟你们一道越过兴安岭直抵卜奎,你两部准备木材,等阿林阿大队一抵达便立即开始修建,你两部也派人协助,有阿林阿这一部在此驻守,相信蒙古人也不会造次”

    “三千骑?”

    尼堪见两人都是有些疑惑的样子,便说道:“三千骑只是前哨,再过两个月,还有两千步军抵达,有五千人驻守,就算科尔沁四部倾巢出动也没关系,放心吧”

    尼堪心里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上万的阿哈奴才在呼伦城建成后,可抽出一千人加入工匠队伍,抽出两千人加入城建队伍,抽出两千人采矿、运矿。

    剩下的五千人便全部加入常备军。

    这些阿哈能远赴明国作战,还能千里迢迢北上到呼伦城,没有一定的身体素质是绝对活不下来的,彼等只有少数人会骑马,不过将其操练成为一支善战的步军还是可以的。

    青城一战后,尼堪除了补充了一些受损的常备军,并没有继续扩大编制,如今巴图尔、费扬阿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自己没有放弃的道理。

    三月份的时候,从大明境内俘获的那两千汉人已经开始操练了,如今已经操练了三个月,一千五百火铳手,五百炮手,再过两个月便能成军了,原本他还想留在呼伦城,如今便只能调往卜奎了。

    这下两人才略略安下心来,按照恩索的说法,上次在霍林河大败奥巴一行一行阿斯兰大汗也就出动了四千骑,自身伤亡微乎其微,有五千人驻守卜奎,两部倒是可以安心了。

    卜奎,便是科尔沁蒙古部落与两部的大致分界线,以南是蒙古人的牧地,以北则是两部的领地。

    “大汗,筑城的事情由我等来完成就行了,卜奎靠近蒙古人的牧地,您那三千骑还是在一旁盯着的好,对了,此城落成之后以何名之?”

    “齐齐哈尔”

    (齐齐哈尔,达斡尔语,天然的牧场)

第二十五章 俘虏的新生活 上

    最终尼堪为了稳妥起见,将还在训练的那两千汉人步军也一同调了过去。

    而自己就在呼伦城开始操练起那五千步军来。

    被俘的明军将领中,全部都要求跟着商队回去,尼堪也同意了。

    其实他对黑云龙、麻登云两人还是寄予了厚望,特别是更年轻一些的麻登云,麻贵之后,此人在史书上号称“古有介子推,明有麻登云”,侍奉父母至孝传遍天下,又是出身边军的有名骑将。

    不过至孝之人多半愚忠,黑、麻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回去。

    不过青城、老河一战令他们目瞪口呆,如今商队尚未抵达,他们二人闲着无事,见到尼堪开始亲自操练步军,征得尼堪同意后,便在一旁观看。

    一直到五月下旬,尼堪都带着这五千人进行队列、军纪、长跑等训练,黑、麻两人并没有见到他们想见到的阵型、刀枪、火铳、石锁等操练,便询问尼堪。

    尼堪答道:“漠北以北诸部,悍勇不亚于建州,缺乏的是纪律、阵型,故本汗重点便是这两样”

    “南方汉人,纪律、吃苦不亚于当今任何军队,不过体能、悍勇却有些缺乏,饶是如此,纪律依旧需要操练,一个月以后,等彼等熟悉如何计数、如何列队、如何前进、如何奔跑、如何后撤,体力也能应付自如时方可开始修习刀枪、火铳”

    “再过一个月,刀枪火铳略有所得后方可修习阵型,火铳御敌于远处,长枪进攻防备皆可,火铳射击之后趁敌人阵型凌乱,我方精锐骑兵再出,则无往而不胜”

    “故此,本汗麾下常备军,三个月操练之后只是小成,要上战场,最少需要半年”

    麻登云说道:“末将观大汗操练士卒并无棍棒大杖,也无插箭游行,无一例外都是惩罚跑步,或者退出营房,何也?”

    尼堪笑道:“本汗这五千人练到最后,能剩下三千人就不错了,漠北苦寒,人丁稀少,若是刑罚太重以致士卒丧失作战能力,岂非矫枉过正?”

    “何况本汗这里,肉食米粮均不缺乏,士卒三餐均能饱食,操练不当者自然要以跑步、加练等为主”

    黑云龙道:“大汗,可怜这些都是汉家男儿,大汗何苦强留在此地,何不放他们回去?”

    尼堪冷笑道:“我本是漠北的大汗,缺的就是丁口,何况这些人都是从建奴那里抢过来的,按照漠北的规矩,一朝成为俘虏,除非主家豁免,便永世为奴,本汗仁义,让他们或耕种,或匠作,或士卒,都是自由之身,岂不是天大的恩典?”

    “若不是本汗,这些人到了辽东,都是旗人的奴才,永世不得翻身,本汗将彼等解救出来,正是彼等竭诚输款以报厚恩之时”

    “那大汗就不体谅彼等在大明尚有父母要养,尚有儿女承欢……”

    “哼!”,尼堪毫不客气打断了麻登云的念叨,“建奴劫掠,肯定是杀死老弱幼小,只留精壮,哪儿有父母要养,哪儿有承欢的儿女?何况,大明无能,让建奴、鞑子在京畿一带如出无人之境,本汗为彼等报了大仇,彼等不指望于我,难道还巴巴地指望明国皇帝?”

    “……”

    半晌,黑云龙小心翼翼地说道:“大汗,青山一战,大汗天威已成,不知今后……”

    尼堪也正色道:“虽说青山、霍林河两战我部都是大获全胜,不过如今从丁口上来说,鞑奴、建奴依旧远胜于我,我部仍旧需要小心应付才是”

    说完看向两人,“经此两战,建奴、科尔沁都是元气大伤,几年之内应该不会西进肆扰明国了,一旦西边的虎墩兔知晓了虚实,没准儿会卷土重来,重占察哈尔、喀喇沁一带,届时明国边境更是无忧”

    “何况”,尼堪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回去见到皇帝,你等不妨说一声”

    “何事?”

    “就说,没了毛文龙,还有我孙秀荣,建奴下一次想要从从容容入关劫掠就得掂量掂量,本汗为明国出了如此大力,皇帝岂无更多犒赏?”

    “……”

    在楚库河流域,靠近红奇科伊的地方,张大根夫妇正在一个俄罗斯农夫的指点下播种黑麦。

    中国的农民是这个地球上最好的农民,一旦得到指点便会精益求精,几天后那名俄罗斯农夫便离开了——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张大根了。

    有两头牛轮换耕种,张大根掌犁,他老婆播种,五十亩黑黝黝的黑土地十日便全部耕种完毕。

    晚上回到自己简陋的木屋里,吃着新烙的大饼,喝着羊肉汤,张大根有些恍惚,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他本是三河县城外的普通农户,原本家里只有七亩地,七亩地,除了纳税,还要供养老娘和一双儿女,日子确实异常凄惨。

    不过再是凄惨,一家人也能凑在一起过着,没想到万恶的建奴连这一点也不放过,他们杀了老人和孩童,将青壮、牲畜全部卷走了。

    在建奴刀剑的淫威下,像张大根这样的农户根本就无能为力,只得一路屈辱地跟着北上,一路上,张大根亲眼见到有一千多人冻死、病倒在路上,都被建奴扔到了滦河里。

    正在忐忑各自的前途时,没想到又有一伙更加凶恶的蛮夷将他们抢走了。

    这伙蛮夷与建奴完全不一样,接受他们后立即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套毛皮制作的衣服,北上时每日也还有两餐可吃。

    抵达呼伦城之后,大汗不仅让他们夫妻团聚,还给他们分到了极好的地方,在张大根的眼里,楚库河流域两岸土地肥沃的程度比京畿一带不知强出多少倍,估计撒下种子就能有收获。

    不但如此,大汗还为他们每一户发放了农具、种子、被服、日常用具等物,每人还分了一公一母两头牛、一公一母两匹马、二十只羊,听说明年这个时候还有猪仔、鸡仔过来。

    而他们需要为大汗付出仅仅是头三年三成的收获,从第四年开始便是两的税赋,不过家里多余的粮食要卖给官府。

    这样好的官府打哪儿去找?

    如今的张大根夫妇已经渐渐忘记了老娘和儿女的惨状了,依照两人依旧年轻的架势,再生一窝也不成问题,好日子指日可待。

    唯一的缺点是,此地实在太冷,听说冬季长达半年,不过楚库河附近森林茂密,柴禾充足,冬季还是能熬过去的。

    听说那位年轻的大汗原本是一个被蛮夷收养的汉人之子,难怪他们对待自己如此之好,到底是有着汉人的血脉。

    今天恰好是张大根家最后几亩完成播种的日子,听说一旦到了春季,楚库河也会泛滥成灾,张大根决定明天一早便编制大量的草袋子,装填泥土石块后放在自家田地附近,以便阻拦肆掠的洪水。

    “娘子,天色不早了,赶紧歇息吧,眼下我等一户人家只有区区两人,可得赶紧生娃了”

    “死汉子,成日里想着那事,一旦有了身孕,秋收时你一人下地收割?”

    “呵呵,一人便一人,又不是没有干过,你就赶紧过来吧”

    ……

    楚库河边上一间间木屋里的昏暗的油灯渐渐地都灭了,河水两岸响起了欢快的声音。

    春天来了,秋天还会远吗?

    ……

    尼布楚大草原东端,原墨尔迪勒部的牧地,如今却修建了一座木寨。

    木寨里住着被尼堪解救出来的三百多户被建奴从大运河上掳过来的船工,加上分过来的五百以前建奴的阿哈奴才。

    八百个船工,都住在木寨里。

    石勒喀河的北岸已经修起了十个船坞,大小各半。

    在木寨的主间,坐着一个少年,在他的对面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王文慧,一个今年才十七岁的小太监,不,他还称不上太监,按照明国的规矩,他只能称少监,饶是如此,这也非常了不得。

    明国的内官,从刚进宫时只能当典簿、长随、奉御,如果表现良好,方能被升迁为监丞,监丞再往上升是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才是闻名遐迩的太监。

    一般人混到四十岁才能升到少监,太监,那可是内官的巅峰。

    王文慧职衔的全称是“乾清宫打卯牌子忠勇营御马监麾下总理通州漕务少监”,也就是说他是御马监派到通州督办漕粮、船务的少监,他的顶头上司便是御马监的太监之一的陶文。

    王文慧以区区十七岁年纪便能主持通州这处京畿重地的漕务,除了人缘不错,深得上司赏识外,靠得却是真本事。

    王文慧本事就是通州人,一家子也靠着大运河上的船只过日子,对于漕船的虚实、漕粮的优劣、携私夹带之事门清。

    通州也有造船、修船的地方,于是从河西务、香河、通州这一带漕运事务,包括漕粮进出、军械出入、官船/民船管理、造船修船诸事务都是由王文慧在打理——虽然也有户部的官员,不过谁叫王文慧是内官,“代天子巡守”呢?

    按说以王文慧的背景,很快升上太监,被派到九边某一处要地做监军,或派到某一处矿场做矿监那是指日可待,没想到来了建奴。

    坐在王文慧对面的那人却是通州船坊的一个老工匠,世代在通州为匠,匠籍靠原本属于兵部,专门建造兵船的,不过随着承平日久,老工匠的匠籍又转到了工部下面。

    杨春,是老工匠的名字。

第二十六章 俘虏的新生活 下

    王文慧、杨春两人便是墨尔迪勒城头两号人物,严格区分的话,王文慧管行政,负责核计、采购木料、船钉、油漆、石灰、船帆等物,并监督造船的进度,而杨春则是大匠,负责监理造船的过程。

    两人面前摆着一张图纸,那是尼堪画给他们的。

    “大人”,这时杨春说话了,以前在通州时,王文慧便是他的上司,不过中间隔了户部的官员,现在倒是可以直接对话了,“这就是以前漕河上跑的两层甲板的鸟船,无非是将圆圆的头部改成尖型而已”

    “改成之后,底层依旧作为压舱石所在,中层住人,亦可安置桨位,首层甲板有三根桅杆,不过大汗给我等画的却是横帆的模式,前帆还是红毛夷的三角制式,小老儿也见过,就是不知晓这些帆位的支架、索具如何操作,需要细细琢磨一番才是”

    王文慧直直地看着他,“你有把握?”

    杨春点点头,“尚需细细琢磨一番才行,与我等纵帆相比,此等帆型确实吃风饱满,加上前后两舵,在无风的时候也能缓慢前行,装人的话估计五十人不在话下,装东西的话至少也有两三百料”

    “可大汗说还要配上火炮,还给我等画了炮位的进出与布置图”

    “这可得要细细思量一番才行,以前大明的船只间或也有设炮,不过数量很少,如是像大汗要求的这样,则只能安排在住人的地方,甲板的厚度也要经得起火炮的折腾,若是用在水战,船帮的厚度也要考虑”

    “要不先建造一艘出来试试看,若是入了大汗的法眼,这以后便简单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如今先要准备木料,听说烘干木料的砖窑也才刚刚兴建,一切不用太着急”

    “船料你不用担心,本官这几日到处走了走,好家伙,到处是高大笔直的树木,莫说建造这些普通河船,就算是在海上跑的大船也使得,大汗要造战船,就多用杉木吧,桦木、松木就用在小船上”

    “那船钉、油漆等物?”

    “无妨,船钉这里就可以制作,我看过,质量还高过佛山的,你将尺寸说给工部的人就行了,至于油漆,没想到大汗竟然储藏了这许多,首批十艘船只肯定够了,就是船帆,也罢,用两层麻布缝制,再刷上油漆,勉强凑合用了,要说船帆,还得是松江专用的船帆,可惜”

    “……”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杨春便离开了,只留下王文慧一人孤零零地守着这偌大的主间。

    一盏青灯,将偌大的房间映照地朦朦胧胧的,王文慧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爹娘,眼角也浮现出了泪痕。

    “爹娘啊,何苦要将孩儿送到那非人的地方……”

    他心里长叹一声,他可不像杨春,那是一家子过来的,何况以前他一家都是贱籍,如今却是自由身,还是大汗青睐的人物,虽然是漠北苦寒之地,这心气儿终究是不一样。

    而他就不一样了,孤苦伶仃的,离开了陶文和皇帝,他什么也不是,而眼前这位“大汗”,似乎也并没有使用内官的迹象。

    难道自己就要在船坊里孤苦一生?

    “笃笃笃”

    王文慧正在黯然神伤时,大门突然敲响了,他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坐直了身子,“进来吧”

    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进来三个人。

    王文慧一见中间那人赶紧起身迎了上去,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墨尔迪勒船坊主事王文慧见过大汗,见过尚书大人”

    原来是尼堪到了,他身后跟着工部的孙道成,还有一位少年,面红齿白的,服饰与王文慧倒有七八分像。

    尼堪含笑着将他扶起来,又将那位少年介绍给他。

    “文慧,这位是张文俊,原本在三屯营监军,听说还是你的姨表兄弟,也被建奴掳到了北地,本汗正愁着无处安置,一想到你们都通文墨,又是亲戚,干脆给你带过来了,就跟着你在船坊做事,也好有个伴儿”

    这时张文俊、王文慧又跪下了,“多谢大汗体谅”

    两人脸上都挂着泪珠,尼堪掏出一块帕子,给两人抹去泪水。

    “可惜你两人都是……,否则还可以给你们寻一门亲事”

    ……

    呼伦城外,吴应龙正跟着牧仁在操练火枪。

    吴应龙,原本是辽东孙得功手下的一名军卒,跟着孙得功投降努尔哈赤时吴应龙才十六岁,加入建奴的队伍后立即因为身量未足的原因被淘汰了,最后被发配到阿济格的旗下做了一名阿哈,由于他是孤儿,便直接赐给了阿济格手下一名牛录额真。

    几年后吴应龙渐渐长成,身形也慢慢长开了,也是那名牛录额真旗下一名种地的好手,不过由于这两年辽东“大饥”,饿死的汉人农户不在少数,吴应龙在牛录额真家里稍好一些,也不过是一日一餐,勉强没有饿死。

    这次跟着牛录额真南下劫掠,也就是备着准备挖壕沟、填壕沟用的,没想到由于战事顺利、虏获甚多,这劫掠的日子倒是比在辽东好过,俘获了新的阿哈以后,他们这上万的“老阿哈”一时便成了难得的“人上人”,具体负责看管那两万俘虏。

    没想到……

    吴应龙倒是逆来顺受的脾性,见漠北的索伦大汗让自己当兵,倒是应了他许久的心思,以前在孙得功手下当兵,那是因为家里是世代军户,顶了老爹的缺才进去的,当时由于身型单薄,着实受了营里军将不少欺辱,如今又回到军营里,吃得好、穿得好,练得不好也只是惩罚加练。

    听说最终还是要淘汰两千人,不过这两千人要不是去工坊、便是去矿上,还是“护卫队”的身份,并不是一味的苦力。

    这日子可比在建州老爷们手下快活多了。

    吴应龙今年二十五岁了,还是孑然一身,听说练得好的百夫长以上可以与营里的女人成亲,他有从军的底子,加上务农的耐性,很快便从五千人中脱颖而出,被任命为十人的小队长。

    十人长,离百夫长也就一步之遥。

    吴应龙练得更勤了。

    到八月份的时候,吴应龙如愿成了三千常备军里的一员,还如愿升任了百夫长。

    有人欢喜有人愁。

    南楚有些失落。

    说实话,若不是被尼堪击败,被纳入巴牙喇护军后,叶赫部的往事几乎在南楚的记忆里消失了,部落之间互相征伐、吞并的事情在东北也屡见不鲜,任何一个大的部落无不是从一个小部落开始的。

    南楚当时愿意向尼堪投降,自然还是为了活命。

    可自从来到了呼伦城,阿斯兰汗并没有表现出对他们这千余原海西四部女真人特别信重的迹象,包括自己在内,还是以往的装束,以往的武器,薪俸、前程,大汗只字未提。

    在辽东,南楚可是三等男爵,在铁岭附近有一处庄子,有整整一个牛录的旗丁在自己的麾下,根本不用操心粮食奉养的事。

    如今倒好,裸身来到漠北,丢了前程不说,还可能连累了族人。

    不过这些南楚也不好意思提出来,他可是看出来了,阿斯兰汗一切规制完全与大金不同,与明国也不同,这样到底好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听说阿斯兰汗的大手如今已经伸到了大兴安岭以东,原本属于科尔沁右翼的地盘,而大金与科尔沁部落却没有丝毫反应。

    难道大金已经衰落到如此程度了?

    上次青城一战南楚也大概打听清楚了,大金除了两蓝旗以外,其它各旗损失惨重,不过加上两蓝旗,在辽东依旧有四五万精锐。

    四五万,若是全体出动,估计阿斯兰大汗也耐活不得——话又说回来,青城之役阿斯兰汗他们只有万余人,面对的却是建州女真、蒙古诸部骑兵超过六万人!

    虽然阿斯兰汗占了出其不意以及火器的优势,不过以万余兵力大破六万余精锐无论如何都称得上奇迹。

    不过,占了这么多地方,没有一个核心的、完全忠诚于阿斯兰大汗的部属,能持久吗?

    在他眼里,老奴设置的八旗制度完全是几百年不遇的天才之举。

    南楚的大营设在呼伦城北面,隔着海拉尔河与城池遥遥相对,海拉尔河上如今已经架起了一座木桥,往来交通倒是无虞。

    远远地,从呼伦城那边过来了几骑。

    南楚在自己帐篷外面候着,只见一人是阿斯兰汗麾下负责户部事宜的哈尔哈图,另一人则没有见过,一副突厥人的模样。

    “南楚将军,大汗去东边去了,有些事他委托我同你分说一下”

    “其一,我军常备军的薪饷最近几日刚刚议定,百夫长以上人员有薪饷,你是千夫长,比照建州那边相当于甲喇章京,定为月俸二十两,粮食五石,食盐五斤,呼伦城两进宅子一套”

    “其二,嘿嘿,将军,这位是大汗的舅舅,安加拉部的哈拉达乌热斯”

    南楚赶紧向那人行了一礼,乌热斯笑道:“将军能弃暗投明,实属尼堪之幸,本人膝下有一女,今年十六,将军若是不嫌弃的话……”

    南楚脑子还在盘算那千夫长的待遇,算来算去觉得也比那边差不了多少,陡然听到乌热斯这么一说,赶紧向他跪下说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南楚伏在地上的时候,心里面自然知晓这一切都出自于尼堪的安排,自是有些感动,忍不住抽泣起来,肩膀也是一动一动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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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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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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