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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换了人间之二:降官们(1)人字第一号

    将时间往回拨几个月。

    尼堪对投降的文官们寄予了厚望,不过令他略有些失望的是,像范文程、马国柱、鲍承先等有名的全部跟着豪格跑了。

    但洪承畴、姚恭等人还是让尼堪十分看重。

    这个时候,满清虽然在中央一层设置了六部、都察院、弘文馆等机构,不过大权依旧是掌控在满洲贵族手里,而在地方上,则几乎全部按照八旗制度来管辖,也就是说,比如铁岭城,遏必隆既是此城的镇守使,又是城池附近旗人的主子,除了收取自己那一份租子,还要替朝廷收取税赋。

    故此,清国灭亡之后,能够向大夏国投降的文人多半来自六部、都察院、弘文馆,或者给各旗主当包衣奴才的文人。

    像洪承畴这样重臣,一开始也是镶黄旗的包衣奴才,就遑论其他人了。

    最终,主动向大夏投靠的文官也有一百多人,大多是汉人,也有少数满人和朝鲜人。

    这些人全部进入到军政学校政务分校,与彼等期盼中的“值此风云际会之际,北方蛮夷之辈必定是求贤若渴,三顾茅庐”不同,这些人竟然安排彼等如同那些投降军将一样五人一个房间,住上了大通铺。

    “简直有辱斯文!”

    在辽东时,这些文人虽然都是奴才,不过一旦入了八旗,还有另外的奴才伺候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后都屈服了,一旦入了旗,还能在六部、都察院、弘文馆讨得一官半职的话,皇太极还是很大方的,多半会在盛京、辽阳赐一座宅邸。

    如今,彼等的宅子倒是没有被大夏国收回去,不过并没有立即任命官职,还要集中“学习”半年再说,对于这些自诩“饱读诗书”、“精通”“经世纬国”之道的他们来说自然不大乐意,勉强来了之后一看这住宿条件,这内心肯定是一万个不乐意。

    说话的是一位弘文馆的学士,浙江人,叫王文奎,四十五岁,原本是浙江的秀才,到永平游历时不幸被俘,最后被带到了沈阳,皇太极登基后入了弘文馆。

    王文奎所在的房舍是人字第一号,除了他,还有洪承畴、雷兴、马鸣佩、曹荣光四人,组长嘛,自然是早已经投靠了大夏国的曹荣光了,他是正经的永平秀才,而雷兴、马鸣佩两人都是辽东本地人,也是大明秀才出身,在皇太极登基后第一次科举考试中,两人都是首批的大清举人。

    五人中,除了三十出头的曹荣光,剩下的几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王文奎身材瘦小,后世在大清还当上了漕运总督,肯定也是有些能力的人物,何况,在此之前,他虽然只是弘文馆的普通学士,不过却很受皇太极的信任,几乎就是他的“秘书”。

    曹荣光能受到大夏国的重视,还能在辽东这片文官生存空间极为狭窄的地方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独到的地方,何况他还是教官指定的“组长”,一听王文奎这话便一声冷笑。

    “王大学士,听说十四年前你在北京城讨官,耗尽身上盘缠也一无所获,最后来到永平寻亲访友,被建奴俘获后一味委曲求全,来到辽东后,以包衣奴才的身份干了整整七年”

    “七年里,你种过地、伺候过主子饮食起居诸务,听说每天晚上还要给主子洗脚,哈哈哈,每日事了,还只能睡柴房、牲口房,你七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换了新主子,没有人让你做牛做马,沈阳的宅子还保留着,来到金州之后,放眼望去,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非是人多一些罢了”

    “哼,再差,能差过柴房、牲口房?!”

    曹荣光是永平人,祖上是大明的世袭百户,他身材高大,来到辽东之后便一直在马光辉军中做事,与军将们打交道多了,这说话行事中无形中也带着几分军旅做派。

    何况,如今的他已经将脑后的金钱鼠尾剪掉了,戴上了一顶唐巾,说话时左手捧在腹部,右手对着王文奎指指点点,而洪承畴等人却还是以前的衣冠,这气势上不免就弱了几分。

    王文奎正欲反击几句,曹荣光却继续骂道:“你个不孝子孙,离开双亲十多年,没有去过一封书信殷勤问候,可有半点孝心?幼儿幼女都已成年,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你身为人父,可尽到了半点责任?”

    此话一出,王文奎张大的嘴巴立即闭上了,他颓然跌坐在大炕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还微微颤动着,面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显见得曹荣光刚才的话确实触动了他。

    其实他自从考上大清首批举人后,当即娶了满人女子,如今又有了新的儿女,远在浙江会稽的亲人恐怕早已经忘记了。

    剩下的几人中,洪承畴被俘时间尚短,何况等他被俘时,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打发到普通旗人家里当奴才,而雷兴、马鸣佩两人是当地人,不存在与亲人“千里相隔而不能见”的问题。

    不过那马鸣佩却不管这些,他今年才三十八岁,十七岁便被皇太极相中,后来又顺利考中第一批举人,清国灭亡后虽然走投无路投降了大夏,但在他的心里,皇太极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曹帮办此言差矣,王大人来到辽东之后,此时大清、大明分属敌国,如何能通信问候,何况一旦做了大清的臣子,又岂能反反复复再与大明联络?”

    在原本的历史上,马鸣佩曾担任江南总督,与鲁王、张明振连番大战,也不是简单人物。

    “扑”,曹荣光转过身来,用力振了振衣袖,发出了扑扑的声响,他继续保持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姿态,非但如此,他的手指头几乎指到了马鸣佩的鼻子上。

    “你这厮,与王文奎相比更是不堪!”

    “你!”

    “你什么你?辽阳城被老奴攻破之时,你家本是辽阳副将之后,一大家子有上百口,建奴进来之后,你家的男丁被屠杀一空,女眷大部在城东发卖,其中便有你的母亲!你藏在死人堆里侥幸躲过一劫”

    “后来你成了旗人的奴才,还一步步做上了清国的举人、学士,不可谓不清贵,当此时,别人都上书让自己的家眷摆脱奴籍,你这厮倒好,自己的母亲在妓馆受尽折磨,一直到死去却并没有盼来自己儿子的身影!”

    “像你这种不忠不孝、残忍刻薄之人竟然还涎着脸厚颜活在世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曹荣光一席话便让马鸣佩哑口无言。

    不过这也是辽东投降满清文人的通病,不光是他,就算位高权重的范文程,也要忍受夺妻之恨,还能面不改色地登堂入室,这份修持还着实让人佩服。

    但凡有些气节的多半死了。

    “大夏国皇帝陛下说过”

    一听此话,包括洪承畴在内神色纷纭复杂的诸人都打起了精神。

    “你等虽都是读书人,不过没有一个真正的儒士,别说像方孝孺、于谦那样的大儒了,就算杨涟那样的人物一个也无,咱大夏国对于读书人的气节虽然看重,不过并不是唯一的,有谁若能有张居正那样的才能也行,就算比不上张居正,但凡对庶务精通一二者帝国也用得上”

    “故此”,曹荣光似乎感到了尼堪对他的加持,声音也兴奋起来,“收起你等以往那种臭架子,老老实实在军政学校修习半年,届时,若真有可取之处帝国也不会亏待,否则,就是你等重新为奴的时候!”

    “唉”,几人中威望最高的洪承畴终于出声了。

    他一出声,曹荣光倒没有那么“嚣张”了,而是带着一丝恭敬的姿态看着他,显见得之前尼堪对他有所交待。

    “已经是阶下囚了,还奢谈甚斯文?老夫臭烘烘的牢房都做过,如此干净整洁的房舍又有何不妥,老夫没有别的心思,就一宗,曹大人,你似乎对各人的底细都一清二楚,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洪先生”,曹荣光略拱了拱手,“不瞒你等,我大夏不光在清国,在大明也密布眼线,这么说吧,大夏若是有心,就没有打听不到的,呵呵,洪先生的家眷都在福建吧,皇上之前也说过,各位家眷还在大明的,在修习半年之后,还愿意留在大夏做事的,官府也可以将他们接到大夏境内,对于大夏来说,举手之劳耳”

    “何况”

    他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神秘。

    “按照皇上的推测,大明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届时,恐怕不用接家眷亦可,呵呵”

    此言一出,马鸣佩、雷兴两人倒没什么,洪承畴却面色大变。

    他没有理会曹荣光,踉踉跄跄走到院子里,此时秋风正盛,一阵凉风吹过来后他忐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大明,真的不行了吗?”

    “轰……”

    似乎应景似的,天边传来一阵雷声。

    “春雷不发蛰,秋雷不收声”

    梅尧臣的诗句突然浮上他的心头,加上刚才曹荣光刚才咄咄逼人的话,让他的心情突然莫名地压抑,似乎比他在大凌河被俘时还要厉害。

    不过,很快他又转悲为喜,在院子里略停顿后便大踏步回到房里。

第十章 换了人间之二:降官们(2)明、清衰亡之辩(上)

    在政务分校的正中间,有一处三层的高楼,当洪承畴出来之时,有一人站在那高楼上,见到洪承畴这举动时,不禁冷哼了一声。

    冯如京,军政学校的副校长,政务分校的总教官。

    “洪承畴这些人,包括王文奎、马鸣佩等,并无丝毫节气可言,非但如此,品行还极为低劣,不过就是因为如此,彼等对于一个新的政体也容易接受,何况我大夏并没有将彼等当做奴才看待”

    “再者,这些人的能力还是有的。清国用人,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终究比明国强一些,大多数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这就够了,在军政学校修习半年,再分配到各地主政,还是能发挥大的作用”

    “同样,不算别的地方,就单论大凌河一地,投降清国的明国将领、文官,若是有一个好的土壤,彼等大多都会是杰出之士,推而广之,明国不是没有人才,而是土壤已经变了,出产不了好的人才啊”

    一想到尼堪在自己上任前说的话,冯如京不禁感慨万千。

    “咱们这个皇上,不仅武事了得,对于政务、人才也不时有真知灼见,在大事上还能目光如炬,提前从容布局,这样的人物,莫说唐宗宋祖了,就是秦皇汉武也比不上啊”

    ……

    与军事分校相比,政务分校并没有六点起床然后出操这么辛苦,不过彼等也就比降将们能多睡一个小时,七点起床,八点正式“上课”,对于这个新词,洪承畴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个时代,“课”字多半用成动词,不过既然人家大夏的教授如此称呼,彼等也只得跟着用起来。

    在每一个房舍,都有一张表格,上面写着最近六日每日需要修习的“课程”。

    到了这个时候,大夏国在治国方面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制度,包括人才的教育、选拔、考核、调动、升迁、罢黜、退休,都有详细的说明。

    对于境内各类资源的使用,包括田亩粮税、山川的维护和使用、道路的维护与使用、物资流通的税收、牧场的使用与维护、矿产的维护与使用、渔场的维护与使用,也都有巨细无遗的规定。

    对于各类作坊,不同种类物资的流通,也有不同的规定和办法。

    其中,有几样需要特别指出。

    大夏国境内禁止田地自由流通,不过还是可以买卖,但买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夏国官府,而出卖田地也只有在几种情形下才行得通,比如全家死绝,比如全家迁徙到他处,比如全家转行,等等。

    不过,对于那些有爵位并在西伯利亚拥有的土地还是可以自由转让的,彼等可以在官府那里签订买卖契书,官府还可从中收取一定的契税。

    对于那些家里丁口众多,现有的田地不够生活的,官府也有一定之规,可以向官府申请分家,然后再按照户部制订的《大夏田亩制度》分配新的田地,在这个基础上,田地还不够的,还想多种地的,还能向官府申请购买新的田地。

    官府不鼓励开荒,只能在现有框架下进行调整。

    也是,大夏国境内地广人稀,每户五十亩上好的田地全家倾力耕种恐怕还力有未逮,谁还想到多种、多垦?

    另外,如今在大夏“做官”,除了两年一度的“科举”,礼部、吏部还能根据各衙门的缺口随时“开科”,不过大夏的官员可不像大明或者大清,按照皇帝陛下尼堪的说法,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事务官,也就是大明嘴里的“小吏”,但这些小吏并不是一辈子只能做小吏,干得好的也能升到高位。

    同时,民间举荐、学校直接分配也是重要的来源。

    大夏,人才的通道有多条,并非在“科举”一条道路上吊死,况且就算是科举,其考核的内容也并只有四书五经,算术也占据了相当的比重。

    这些规定、制度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十本,加上相当于大夏基本法的《大夏通典》,这些降官们在这半年之中需要修习的内容着实不少,能在半年之中掌握者肯定也是人才。

    就这样,在各种复杂心情下,一百多位降官也开始了他们人生头一次别开生面的“学习”生涯。

    三个月后,像洪承畴、姚恭这样曾在军政两途都浸淫许久的全才还是脱颖而出,虽然彼等都是五十左右的老头子了,而仅仅在清国弘文馆待过的雷兴、马鸣佩等人依旧吃力得很。

    当时皇太极设置弘文馆,无非是让这些人积极建言献策,对于人才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这些人是书生、谋士多过官员,自然比不上洪承畴他们。

    这一日,已经是秋末时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政务分校。

    大夏国皇帝来了,下午还要与经过挑选的降官们“座谈”。

    “座谈?”

    洪承畴得知这个消息后哑然失笑。

    “这个皇上还真能折腾啊,不就是‘诏对’嘛,嘿嘿,到底是蛮夷出身”

    下午,在分校的一间“书房”,如今被尼堪改称“会议室”的地方,尼堪高坐主位,他左边是当今吏部尚书、政务院总理、端肃郡王孙秀林,右边则是二等候、辽宁布政使李延庚。

    下首左侧,坐着一溜辽宁省的文官,军政学校副校长、辽宁省按察使冯如京高居首位。

    左侧,洪承畴、姚恭、宁完我、马鸣佩、王文奎一字排开。

    这里要说明的是,按照之前的规矩,对于文官,尼堪原本是准备按照五十岁一刀切的,最终还是罢了,故此,像姚恭、宁完我这些人才能进入学校“深造”。

    洪承畴就不用说了,姚恭在大凌河投降清国前是永平监军道,职掌“分道巡察,负责各道兵备、提学、抚民、巡海、清军、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事宜”,这个位子如果要干好,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不过姚恭官声颇佳,显见得还是有些能力的。

    几人中,姚恭年纪最大,今年五十三岁,宁完我、洪承畴差不多,都是五十岁,马鸣佩、王文奎都是四十岁左右。

    洪承畴是福建人,姚恭、王文奎是浙江人,身形都瘦小一些,而宁完我、马鸣佩都是辽东本地人,倒是生就了一份好身板,这也是满清的规制释然,皇太极虽然对这些人优渥有加,不过如果跟随出征,也是要上马作战的。

    若是没有大夏国,这些人在大清国历史上都混得不错:

    洪承畴:太子太保、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

    姚恭:山西按察副使

    王文奎:漕运总督

    宁完我:太子太保、弘文馆大学士

    马鸣佩:兵部尚书、江南江西总督

    三个月过后,这些人也按照大夏文官的官服穿戴起来,不过是衣服上并没有补子罢了。

    尼堪今日也穿起了一身自从登基后由后宫尚衣监制作的皇帝常服。

    乌纱帽,冠后折角向上,翼善冠是也。

    金色盘龙纹袍服,窄袖、盘领,大红中衣,交领。

    用黄金、白玉、琥珀三色宝物制成的腰带。

    配上他那白皙清朗的面容,挺拔的身材,在洪承畴这位见过大明、大清两国皇帝的人看来不禁甚为感叹。

    “不论别的,单论相貌,此人就是人中龙凤,与那两位不可同日而语”

    “诸位”

    尼堪说话了,与文官们说话就与一众武将不同了,他的声音平缓、稳重、悦耳,令人油然而生亲近之感。

    “如今你等在学校已经修习了三个月,以前无论在明国还是清国,你等都是高官,而今清国已亡,明国也是苟延残喘,我等今日就来议一议”

    “这两国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

    “嗯,先说清国”

    说到清国,宁完我心中一凛,几个月以前,他还是大清的柱石之臣,在皇太极心里,他可是仅次于范文程的存在,短短几个月过去之后,他竟成了阶下之囚。

    世事变幻如此,到如今他还未能转变过来。

    若不是战争开始之后他还在广宁孙定辽军中“督师”,他肯定也是跟着豪格走了。

    不过从目前看来,留下来似乎也不错,不过想要一众降官里出人头地,没有一番表现是不成的。

    “咳咳”,他站了起来,“奴才……”

    作为最早投降建州的几位文人之一,宁完我肯定也是入了旗的,这个称呼也只有见到皇太极后他才会这么说,不过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八旗制度早已烟消云散了,眼前这位大夏国的皇帝明显是要在辽东实行郡县制的。

    但说“微臣”也不对,眼下的他还是降官身份,并没有得获一官半职,最后他想着,“此人号称索伦人,而索伦人与满洲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干脆继续用奴才自称得了”

    “奴才以为”

    他偷偷瞟了尼堪一下,见他并没有任何动静,这心里一喜,便继续说道:“清国虽然武运昌盛,不过与大夏相比又落了下乘,何况文事方面也以八旗制度为主,原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今想起来,这个规制与武事极为便利,不过与文事就多有不便,而奴才听闻大夏国早就在境内实行了郡县制,两相比较,高下立判,故此,大夏必胜,清国必败,早有端倪”

    尼堪点点头,此人虽然不堪,不过话却说到了点子上,若是没有大夏在,清国一统蒙古之后还真是不可阻挡,不过当其北边出现一个武力更加强盛,财政更加宽裕的大夏之后,他的灭亡便是迟早的事。

    何况,清国成立才十几年,对于这样“兴也倏然,亡也忽然”的政权估计没几个人会在意。

    接下来,诸人也七嘴八舌说了一通,都有些道理,尼堪也是频频点头,在后面端坐的王文慧等人都一一记下。

    “现在就来说说这明国”

    见差不多了,尼堪便将话题转到了明国。

第十一章 换了人间之二:降官们(3)明、清衰亡之辩(下)

    说到明国,洪承畴应该最有发言权了,众人都看向他。

    洪承畴也是一幅“非我莫属”的模样,他站了起来,先向尼堪施了一礼,然后侃侃而谈。

    “治国之道,无非官、兵、民。官者,筹划方略,居中调度支应;兵者,对外,守护疆界,对内,弹压反叛;民者,农工商是也,尤以农者为重”

    “若是顺天应命,阴阳调和,三者各安其命,各守其责,自当国泰民安,外可御敌于外,内可垂拱而治”

    “大明……明国近来多有不顺,外有建州作乱,辽东一地便拿去了军饷的一半,更兼天灾**不断,大旱、瘟疫此起彼伏,导致饷源减少、断绝”

    “乱民趁机啸聚,官府在弹压之时,多有不当之处,或过于苛厉,或过于宽柔,导致镇而复叛,叛而复镇,终成燎原之势”

    “明国兵卒,苦于无饷无粮,岂能全力以赴?饶是如此,官军依旧比贼寇强大,但终究埋下隐患,有的深受国恩却并无忠君爱国之心,明明有灭尽贼寇之力,事到临头却纷纷留有一线,导致贼寇始终不能剿灭”

    “先是陕西,再是山西,接着便是中原一带,贼寇久不能除,耕种之事便随之荒废,没有耕种,哪有钱粮供饷?当此时,朝廷应当稍稍缓减一二,可惜依旧苛厉如常,此种情形之下,便有更多的农户投入贼寇营伍”

    “总之,这几年,朝廷外有建州之患,在辽东耗费了大量的军力、钱粮而一无所获,内有天灾**,导致流寇日益做大,朝廷上下皆有举止失措之责”

    “没了?”,尼堪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他,洪承畴一愣,心想,“难道皇上并不满意?”

    于是又补充了几句,“明国皇帝刚厉乖张,喜怒无常,作为他的臣子,晚上还是好端端的,第二日上朝后还不知晓能不能活着回来,登基后没有几年,内阁、督抚换了不知凡几,政纲也是无端变换,上下都莫衷一是,如此用人、施政,岂有长治久安之势?”

    尼堪让他坐下了,又看向其他人,这里面,除了洪承畴,也只有姚恭有发言权了。

    没想到的是,当他听到洪承畴最后对崇祯帝的评价后却有些不忿,他倏地站了起来,先是向尼堪施了一礼,接着便大声说道:“学生的想法倒是与洪大人不同”

    “自从皇帝登基之后,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不能说不是一个好皇帝,有些事情确实操切了一些,不过国势艰危如此,总有一二苛厉急切之处,也尚属情有可原”

    “可恨那些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将名家经典,圣人教诲抛之脑后,一门心思都是为了保住自己抑或门人弟子的官位,就算不做官了,也是保住家产、妻妾、子女为上,没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士绅都是如此,遑论其他?”

    “故此,士绅牵一发而动全身,彼等如此,又岂能苛求农户、军户、商户?”

    尼堪插道:“按照你的意思,是因为官员的品行败坏而引发了整个国家的崩坏?”

    姚恭答道:“这是根本,当然了,天灾**不断也是外因之一,不过如今没了建州之患,国家没了后顾之忧,长江一线尚有不少精锐,若是能有一名文武双全、威望素著的大帅统领,贼寇再强也不是国家的对手”

    接下来,马鸣佩、王文奎等人,包括大夏国自己的官员也纷纷发表看法,说到一二精妙之处,尼堪也不时点头称赞。

    最后,尼堪站了起来。

    “朕的看法却与你等颇有不同”

    圆润、厚重的声音立时回荡在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按照我大夏曾在大明工部、户部任过职的孙秀节的说法,到崇祯帝登基之时,整个国家还有上亿的人口,上亿啊”

    尼堪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在他手里若是有上亿的人口,别的不说,整个新大陆全部占下来都不成问题。

    “若说天灾**,可整个江南、湖广一带大致维持了平静,何况,自从张太岳变革之后,整个国库充盈,外面还有戚继光、李成梁这样的足以名垂青史的名将镇守疆域,何况,大明的税赋太半来自江南,直到目前,江南之地并没有大的天灾**”

    “为何还崩坏至此?”

    “以朕来看,任何事物,大到像抵御外患、平定流贼这样的大事,小到种地、打铁这样的日常小事,一旦出了问题,必须要抽丝剥茧,一层层掰扯明白”

    “故此,明国败坏,表象是长江以北之地赤地千里,灾祸连连,但无论是流贼、旱灾,还是瘟疫,都逃不过一个字”

    “何字?钱也,以朕来看,明国就亏在这个钱字上,国库空虚,导致缺兵缺饷,何以抵御外患?何以平定流寇?”

    “同样,没有钱粮,何以赈济灾民?朝廷赈济不了彼等,彼等为生存计,自然跑到流寇那一边,导致流寇越做越大!”

    “好了,这是第二层,现在问题来了,偌大一个国度,纵使某地遭了灾荒,总有其它好的地方接济,可大明并没有做到,依旧缺乏钱粮,何也?”

    “这便要说到第三层了,以朕来看,那就是支撑国家的中坚力量,对于大明来说,那便是士大夫了,士大夫品德的整体坍塌才是根本原因!”

    “按照规制,有了功名的读书人无须纳税或者少纳税,如此一来,不少农户便将田地卖给或寄到这些人的名下,按照孙秀节的说法,户部账册上的田地在当今皇帝之时实际上已经减少了大约一半左右,而需要缴纳的税赋却并没有减少”

    “这些田地去向了何处?自然有荒芜的,不过大多数却流向了那些不纳税的官绅,田地减少一半,需要缴纳的赋税并没有减少,那这些税赋从何而来?自然全部加到尚没有背井离乡,尚在目前田地上苦苦挣扎的农户头上,于是乎,彼等之中又有不少人在忍无可忍之下铤而走险,或直接揭竿而起,或加入流寇队伍”

    “当此时,深受国恩的这些士绅岂有不明白的,没有国家,没有历任皇帝的恩养,岂有彼等的荣华富贵?此时,按照圣贤的教诲,或捐献钱粮,或主动纳税才是扭转颓势的唯一正道”

    “不过彼等却不,听说皇帝在朝堂上也实行过倡议捐输之举,可惜响着寥寥,非但如此,一旦涉及到与彼等纠缠甚深的商税、海运,彼等都无端阻挠”

    “而在朝堂上,彼等非但不秉持一心为公,时刻报效君上之意,还以党争为要,往往在说一件正事,最后多半因为党争、个人恩怨转到他处,听说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故此,大明的败坏,归根结底还要归到士绅头上!刚才姚恭也说了,士绅是大明的根本,是其他人等的榜样,榜样尚且如此,况呼小民?!”

    当然了,大明为何如此衰败,原因还有很多,别的不说,就说朱家庞大的子孙每年拿走的俸禄对大明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更别说彼等名下的田产了。

    而军户制度的衰败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在今日这个场合,目的就是要敲打敲打这些文官,有些事情就必须说清楚,故此,尼堪全部往文官身上扯,谁让你自称是国家的中坚呢,而这一点,对于这些文官来说肯定是当仁不让的。

    “而在我大夏,官员只有俸禄,不能优免田产,就算有爵位者,也多在岭北苦寒之地,想要通过田产诡寄、兼并发家致富,或者通过与商家勾连强取豪夺,按照大夏律,发现一个重惩一个,轻者流放岭北”

    “呵呵,说到这里,朕不妨说与你等知晓,朕的大夏疆域异常辽阔,往北万里之处便是一处终年结冰的大海,朕已经名之‘北冰洋’,其岸边才是真正的苦寒之地,那里,可是比当年苏武牧羊的地方还要远上几千里”

    “那里,才是朕的流放之地!况且,一旦流放,便永远没有起复的时候,只能在那里安身立命”

    “这还是轻的,重者满门抄斩!一般的,也要斩首示众,亲眷发配为奴!”

    拿下辽东后,尼堪在明面上并没有废除奴籍,为的就是这一宗,大量的官田、隶属于官府的牧场、林场、矿山,等等,都需要大量的人员劳作,贪腐官员亲属的一个去处便是这里。

    “故此”

    尼堪倏地转过身来,面上也是一脸肃然。

    “想要在大夏国做官,俸禄是明国的几倍,也是清国的几倍,但并没有阿哈为你等种地,也没有任何税赋上的优免,你等可要想清楚,若是还揣着做官后上下其手的心思,趁早灭了,当然了,若时怕了,现在就可提出来,为商、为农、为工都可”

    “想要去明国的,朕也不拦着”

    “不过”,尼堪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明如此孱弱,李贼旦夕可至,届时,还有没有明国都是一个问题,呵呵,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大夏兵强马壮,国泰民安,岂有不顺天应命参与其中的道理?”

    “哈哈哈”

    尼堪走了,留给洪承畴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实际上,对于降将降官,尼堪最不放心的还是降官。

    因为在这个时代,士人高于一切,彼等何以能如此?还不是在儒天下的体统下,彼等几乎完成了对知识的垄断,对于武将来说,不识字最好,按照文官们的方略厮杀打仗即可,农户、军户更不用读书识字了,至于商人,勉强识得几个字,会打算盘即可,若是有商人不止如此肯定是会受到士人的讨伐的。

    像汪然明那样的人谈吐出众,是因为他先拿到秀才身份才能如此,若是他在没有生员身份之前到处招摇过市、附庸风雅,他绝对在江南立不了足。

    这才是士人稳居众人之首的关键原因,可如今大夏国几乎在国境内实行了义务教育,而帝国的文官们还没有税赋上的优免,这对他们来说太难接受了,故此,对于这些人,尼堪既要使用,又要大力防着,而威吓以及可能用得到的残酷手段肯定是少不了的。

第十二章 换了人间之三:学生们(上)名将云集

    梨树城,骑兵学校。

    秋季时分,刚成立不久的骑兵学校开学了。

    学员来自四面八方,有以前黑龙江省、吉林省、伯力省的农户、牧户、猎户子弟,也有来自北至大兴安岭,南到燕山的蒙古诸部,这里面,奥巴、吴克善两部科尔沁部落的适龄孩童则几乎强迫、强迫地都弄了进来,当然了,辽河平原西部的恩格图部也进来了。

    拿下辽东后,对于愿意进入骑兵学校学习的汉人农奴子弟尼堪也放宽了限制,只要身体尚可,不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都可以加入,加上一部分满洲八旗、汉军八旗子弟,梨树城几乎完全成了骑兵学校的天下。

    尼堪也是这么打算的,原本孟乔芳在这里就有马步军五千,改成骑兵学校后,将两个大校场全部改成了骑兵大营,最后城池的一半被学校占据了,官府衙门、商户、作坊占据了另外一半。

    也是,最为满清修建的城池,梨树城占地超过五十万平方米,区区五千马步军不在话下。

    作为北境之王,骑兵肯定是主力,故此,这一次在梨树城就学的学生高达三千人,教职工甚众,校长是一个出生于索伦尼布楚五部的老兵——说是老兵,实际上还不到三十岁,尼堪的堂弟,尼亚哈,汉名孙秀刚,今后我等就称呼他为孙秀刚。

    多场大战后,孙秀刚已经有了晋升骑兵旅指挥使的资格,不过却被尼堪派到此地担任总教官。

    孙秀刚虽不乐意,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还是孙传宇偷偷告诉他的——等这一届学员三年后毕业后,他便是这三千人的指挥使,一想到这三千人从学生一直到士兵都是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孙秀刚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除了孙秀刚,校长是查克丹兼任的,一众教员有退伍的老兵,也有像孙秀刚一样等着学员毕业后一起升职的。

    北边山林之中的索伦人普遍身材高大——常年食肉,又要抵御严寒,自然长得壮硕一些,历史上兀良哈人的前身窝娘改(唐朝时的称呼)号称巨人部落那也不是白扯,蒙古大军西征之时,他们的身材无论是作为骑兵还是步兵都比当时的欧洲人高大强壮得多,此时的欧洲人普遍身材瘦小,还不如东亚民众。

    尼堪此时大约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索伦诸部只能算得上比较高大,而孙秀刚却几乎有一米八五,绝对算得上高大雄壮了,同一个祖爷爷的堂兄弟,加上孙秀刚娶了尼堪舅舅乌热斯的侄女,算是半个皇亲国戚。

    时至今日,尼堪引以为基的部众,首当其冲的肯定是索伦诸部,如今也膨胀到三万户,再就是博格拉部,这里面既有索伦人,也有乞尔吉斯人、蒙古人、雅库特人、哈萨克人,也有大约三万户,剩下的便是蒙古部落。

    六万户嫡系部落,就算每户只有半个壮丁,那也是三万精骑!

    再就是庞大的汉人农户了,拿下辽东前汉人就已经是大夏国最大的部族,有四十余万户,拿下辽东后,更是增加不少,有足够的田地耕种,足够轻的赋税,让这些汉人农户让尼堪感激涕零。

    再加上家里若是有子弟当兵,在当兵期间还可以适当削减一些赋税,退伍后也有不少的好出路,故此,汉人里当兵的也不少。

    尼堪也有意识地让汉人农户子弟去骑兵学校,出身林中、熟悉马匹的他知晓,十五岁左右,正是与马匹建立稳定关系的时候,这时候的马匹,如是没有大的瘟疫发生,五岁便成熟可以驯化了,此后一直到其十五岁,长达十年都是它的巅峰期。

    此后,便开始走下坡路了,三十岁后便几乎不能用了。

    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算以前没有接触过马匹,也可以通过系统的学习在三年后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骑兵了——当然了,与那些从小在马匹上长大的部族少年相比肯定差一些,至少在驯化环节。

    到战马十五岁的时候,骑兵二十五岁,在战马衰退之前,还有五年的黄金岁月。

    梨树城南面,以前的皇太极大营,当时由于是皇帝陛下驻跸之处,自然修建得异常坚固,皇太极败退后,包括瀚海军自己的大营在内大多都拆除了,只留下了这一处大营,如今便成了骑兵学校骑马训练的地方。

    当然了,在天寒地冻、积雪深厚的时候,全体学员和战马就要搬到城里大营。

    与东京城的步军学校一样,骑兵学校同时也是梨树城的守城部队。

    眼下,大营里布满清一色白色的、大夏国工部出品的军用帐篷,此时你若是站在梨树城南城从墙上拿着千里镜,便瞧得很清楚。

    三百五十顶帐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大营里,三百顶是学员的宿舍,剩余的便是后勤、教员的房舍了,正中那顶最大、最高的帐篷,便是包括总教官孙秀刚的“大帐”,帐篷顶部一面瀚海军军旗正在风中猎猎飘扬。

    当然了,除了作为他的寝帐,还是日常办公、会议之处。

    对于学员来说,十人一座帐篷。

    既然是军事学校,自然一开始就是按照军制来划分的。

    有幸划到骑兵旅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的学员来头都不小,至少在其中一名学员孙德昌看来就是如此。

    孙德忠,来自辽东的辽东汉人农奴子弟,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马匹,辽东本地人,从他爷爷算起,他家已经三代为奴,也幸亏“从龙”早,他家早早成了镶蓝旗的包衣户,故此,虽然贫困,不过人丁还是有一些。

    他家本来就姓孙,被大夏国官府从旗人手里解放出来还分配了田地后,便依照此时大夏国传说的孙家“传秀德万世”的辈分改名孙德忠。

    当然了,对于这种现象,尼堪也暗地里有一些规矩,本来就姓孙的汉人以及林中、草原的子弟可以改姓,其他的则要他赐姓方可。

    虽然是包衣奴才,十五岁的孙德忠却很健壮,这也是他被选中到骑兵学校学习的唯一原因。

    不过当他得知与自己一个帐篷的其它几人的身份后,这心里的紧张、自卑感便油然而生。

    穆占,南楚留在辽东的儿子,当他在上都投降瀚海军后,他的家小自然受到影响,不过他唯一的儿子却在他叔父尼亚哈(有一个尼亚哈)的收养下平安长到十五岁,在这种情形下,读书识字是不成的,不过骑马射箭却一点也没有少。

    穆占,后世清国平定三番的名将之一,今年十五岁,而他的叔祖尼亚哈还有一个身份——纳兰明珠的父亲,纳兰性德的祖父,而南楚的父亲则是尼堪新纳的妃子苏泰的亲兄弟。

    于是,七拐八拐的,人家穆占还是尼堪的亲戚,私下里,穆占还要叫尼堪一声“姑祖父”。

    孙思克,同样十五岁,后世的河西四名将之一,可惜由于父亲孙得功早死,此次八旗南下朝鲜时肯定就顾不上他了,于是,在尼堪的“关心”下,他也来到了骑兵学校。

    与尼堪想象的差不多,此子从小习武,十五岁的年纪便生就一副成人模样的身板,如今不仅骑射了得,还读过一些兵书。

    按说,孙得功是间接死在瀚海军手里的,孙思克对于瀚海军十分反感才是,不过眼下就算满洲八旗都是栖栖遑遑的,遑论那些汉军八旗子弟?

    祖泽洪,十五岁,祖大寿幼子,将门世家,骑射也不在话下。

    巴图,从喀尔喀回到西拉木伦河流域的苏尼特部落浑台吉腾吉斯的幼子,也是十五岁,此子从十二岁开始便在乌兰哈达(赤峰)的学校学习,十五岁后便转到了梨树城骑兵学校。

    图里琛,原本黑龙江以北精奇里江流域大汗巴尔达齐的侄子,也算是索伦人,也是从小便在哈尔滨学校学习,如今转到骑兵学校。

    汉人、索伦人、蒙古人、叶赫女真人,像极了当今的大夏国,这些人能挤在一个帐篷,不用说也包含了上面的意思。

    图里琛十五岁便有着一幅膀大腰圆的身板,由于巴尔达齐是尼堪的连襟,是多西珲的妹夫,如此说来图里琛算是尼堪的外甥一辈。

    图里琛的偶像是瀚海军大将朱克图,从小便以朱克图为目标要求自己,眼下看来,除了长得像朱克图,想要达到朱克图的境界还差得远。

    不过他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我要做岭北精奇里江达斡尔的图里琛,而不是尼布楚的朱克图”

    图里琛,正是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的临时班长。

    骑兵学校,比军政学校还要严格,早上六点起床,晨炼一小时,早饭一小时,上午队列训练,午饭两小时,下午队列、体能训练,晚上一直到十点都是读书识字的时间——他们这帮学生,不少还不识字,想要学习操典,还需要一年之后。

    班里每一个人的情况图里琛都清楚,除了孙德忠,其他人或是将门世家(孙思克、祖泽洪、穆占),或是贵族之后(巴图,乃孛儿只斤氏),都有一定的基础,对于军事化的生活都能适应,只有奴户出身的孙德忠,一开始很是成了众人暗中的笑话。

    不过此时便体现出名字的重要性,见他姓孙,还是“德”字辈的,还能进入骑兵学校,孙德忠虽然笨拙,不过除了图里琛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他的来历,故此也只能暗地里笑话。

    图里琛虽然是巴尔达齐的侄子,不过以前在精奇里江达斡尔部落很不受待见,图里琛就是其中的一个庶子,人生冷暖见识的不少,他身为班长,当下便制定了管辖这几人的策略。

    大力拉拢出身卑微的孙德忠以及举目无亲、父亲间接死在瀚海军手里,故此异常低调的孙思克,打压那因为与尼堪有亲戚关系,又因为是牺牲了的南楚留在辽东唯一骨血、因而很受尼堪优渥的穆占,以及围在穆占身边的祖泽洪、巴图等人。

    当然了,作为明面上尼堪的“外甥”,图里琛还是有一些威望的。

第十三章 换了人间之三:学生们(中)艰难的开始

    巴图,作为班里除了图里琛之外另外一位从大夏国学校出来的学员,自然被连里任命为班副——作为学员大队,图里琛还兼着第一排排长职务,不过连长以上职务都是老兵兼任着。

    “这厮,还真是一个笨蛋啊”

    这一日,正是大队开始队列训练后的第五日,此时,作为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学员的孙德忠却依旧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楚,时常在训练中闹出笑话。

    无奈之下,图里琛只得压缩午休时间,每日留出小半个时辰给他加练,那孙思克似乎也意识到图里琛也将他当成了心腹,也跟着孙德忠一起加练。

    练到一半时,还是孙思克心细,他对着孙德忠说道:“当今皇上姓孙,是秀字辈,你是德字辈,便是皇上的子侄辈,算起来也是大有来头,为何见到穆占他们便畏手畏脚?”

    图里琛一听,“是啊,这厮并不是笨,而是放不开手脚,畏首畏尾而已”,便也骂道:“你这厮也真是的,朱克图将军知道不?他以前也不过是乌扎部的奴户子弟,照样出人头地,如今还是我大夏国的首席大将!放开手脚!只管训练便是!”

    他又想到一事,“今后见到穆占几个,只管抬起头与彼等说话,大大方方的,声音大一点,你现在不是奴才了,与彼等是一样的”

    孙德忠点点头,可接下来的训练效果依旧不佳,图里琛大怒,可转念一想,“连长大人说过,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进来的,按照皇帝陛下的说法,那是一个也不能少的,若不能将他练出来,自己还何谈比肩朱克图将军?”

    于是便挺起胸膛对他说道:“你将我当成穆占,来,打这里!”

    孙德忠哪里敢打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班长“大人”,依旧傻傻地站在那里,一旁的孙思克明白图里琛的心思,心里也着急,便叫道:“你赶紧打啊,他就是穆占!”

    可巧穆占正好从一旁经过,听了这话,便笑道:“这厮还在练啊,刚才谁在叫我?”

    这下连孙思克也不敢说话了,图里琛却不管这些,他指着穆占说道:“孙德忠,你若是一个爷们儿,就马上与穆占打一架,否则,老子今后也不管你了!”

    孙德忠却依旧傻傻地站着,图里琛急的直跺脚,穆占见了不禁大笑起来,“好,孙德忠,来来来,小爷今儿个就与你打一场”

    说着摆了一个架势,正是在蒙古人、女真人里比较流行的“搏克”起手式,也是骑兵学校除了日常训练之外的武术训练之一。

    这里面又有故事,这孙德忠队列训练不成,不过由于身体健壮,力气大,对于这搏克一途倒是颇有些心得,一见穆占摆出了架势,又看着图里琛、孙思克气急败坏的模样,最终血一上涌,还是扑了上去。

    不多时,双方紧紧纠缠在一起,穆占胜在技巧熟练,而孙德忠却胜在力气大,下盘稳,两人半晌也没分出胜负。

    一想到作为将门世家的自己竟然许久未能将全学校“最笨的”孙德忠拿下,穆占不禁涨红了面颊,豆大的汗珠也从他的脸上落了下来,而孙德忠浑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与穆占“大人”纠缠这许久,便越来越来劲,趁着穆占心浮气躁之时,使出一个扫堂腿,一下将穆占摔倒在地上。

    穆占面色苍白,他立马站起来,连身上的灰尘也没拍落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你看”,图里琛笑道,“连穆占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是可以的,放开一点,来,我等再来一遍”

    说来也奇怪,自从在搏克上战胜穆占后,孙德忠似乎一下开了窍,几天没有了学会的队列一下便学会了。

    自那以后,孙德忠各种训练都能跟得上进度,见了穆占等人也能抬着头说话,不过穆占还是有些轻蔑,“咱等着瞧,三个月之后便要驯马、骑马,你骑过马吗?咱可是骑兵,哈哈哈”

    孙德忠又紧张了,别说马了,就算骡子他都没骑过。

    就这样,在孙德忠时而轻松,时而忐忑中,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

    军营新到了一批军马,不过都没有驯化,需要学员自己挑选、驯化,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为自己的坐骑。

    其实,孙德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后世的尼堪是呼伦贝尔附近的骑兵连连长,他也从来没有骑过马,不过军中自有一套规制,就是为孙德忠这样的人准备的。

    孙德忠不会相马,他等到所有的人挑选完毕才去挑。

    这些马匹,都是理藩院在各地设置的军马场专门喂养的,已经去势,经过马场的初步训练,都是身材较为高大的马匹,有约莫一半本身就是身材偏高的蒙古马,有一半则是大夏马——如今的大夏依旧做不到让自己的骑兵全部骑上大夏马。

    这些马匹虽然经过了初步训练,不过想要成为真正的战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走。

    剩下的马匹中,以枣红色、灰黄色居多,孙德忠挑选了一匹看起来病恹恹、高瘦,卧倒在地上的黄马——此前孙德忠他们已经从来教官那里得到了几种马匹的讯息。

    像这样的黄马,多半是原产于内喀尔喀的黄骠马,体型比普通蒙古马要高大一些,不是混血马,而是纯正的蒙古马,不过一般的黄骠马都是膘肥体壮的,眼前这匹不是生病了,便是鱼目混珠,本是一匹普通的马匹,被军马场的牧工不小心混入到军马里面来了。

    孙德忠挑选了这匹马,一方面是因为他听说黄骠马特别适于冲刺,耐力也不错,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飞龙骑骑兵,太过矮小的蒙古马不太合适,不过所有的大夏马以及稍微高大一些的枣红色、黑色的蒙古马都被挑走了,剩下来的都太矮小了,只剩下这匹看起来状况似乎不佳的黄骠马。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几日,孙德忠看到太多的像他这样的汉人农户子弟由于挑选的马匹桀骜不驯,被马匹踢伤、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被踩伤,有的没有按照操典的要求强行上马结果达不到人马合一的要求,马匹在奔跑的过程中遇到了沟坎由于背上突然多了重物导致步伐混乱而失蹄倒地的。

    孙德忠虽然身体强壮,不过生来胆小,挑选马匹的活动连续进行了三日,这三日,是骑兵学校里的学生难得的休息时间,孙德忠决定等别人都挑完并演示过后自己再挑。

    他挑了这匹看起来蔫蔫的黄骠马,也存着,“像这样老实的马匹应该不会作怪吧”的侥幸心理。

    他将黄骠马牵了出来,果然,这匹马很听话地站了起来。

    接下来,按照操典(教官口述,此时学员们还没有拿到书面的操典)的要求,标准的流程是:

    抚摸马匹头部,用专用的刷子给它刷毛;

    喂食水,学员们每人发了一个羊皮袋子,里面装着豆料,马厩附近还有草料和水槽,孙德忠想了想,他将黄骠马先牵到水槽边上,准备喂它喝水,等他它喝完水,孙德忠想喂它干草,可惜它却嗤之以鼻。

    此时又有两个法子,一是将碱盐水洒在干草上,再就是喂豆料,这两种东西学校给每一位学员都发了。

    孙德忠想了想,觉得化碱盐水有些麻烦,便直接掏出一把豆料,那黄骠马果然两口就吃完了。

    这些战马在被挑选之前都有学校专门的人喂养,一旦被挑走,彼等就不会再管了,就必须由它今后的“主人”负责喂养。

    由于孙德忠已经在领马的地方登过记了,这匹马就是他的了,它今后的修剪马蹄/马鬃、清洁、钉马掌、早晚各一次外出放牧都由学员来完成,当然了,像钉马掌这么专业的事情需要牵到专门的匠人那里去完成。

    接下来,便是驯化了。

    孙德忠的心情一下紧张起来,这几日不少学员的“惨状”依旧徘徊在他脑海里。

    眼下他的身边有几件东西。

    一袋装满泥土、大约五十斤的草袋子;

    一幅马鞍;

    一套缰绳。

    孙德忠准备将五十斤的草袋子放到黄骠马身上,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此马看似病恹恹的,当它发现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五十斤重的东西便狂性大发,在它头部草草扎就的缰绳(并非正式的)根本拉不住。

    黄骠马跑出了大营!

    孙德忠大惊失色,就要扛上草袋子和鞍具去追,却感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正是图里琛,这厮早就挑选了一匹大夏马,这两日已经骑上溜达了好几圈了。

    “笨蛋,赶紧去追马,这些东西我帮你弄出去”

    孙德忠点点头,按照营里的规矩,弄伤了战马,抑或走失了战马,若是没有按照操典要求操作的,就必须赔偿,除此之外,还得罚加练体能。

    加练体能孙德忠倒不怕,他怕赔偿,他家里原本是农奴,哪里赔得起一匹战马?

    等他心急火燎地跑出大营,只见几里外的河边,除了他那匹黄骠马,还有不少战马都在那里。

    而在不远处,学校里的一些教员正骑着马在远处看着,手里还拿着长长的套马杆——孙德忠不禁松了一口气,若是这该死的马匹一气跑到远处,纵使他体力好,也没处找去,“说是赔,估计学校也是舍不得的”。

    他赶紧跑到黄骠马的身边,捡起地上的缰绳将它又牵了出来。

    这时,图里琛、孙思克都到了,图里琛扛着那袋装满沙土的草袋子,而孙思克则拿着鞍具和缰绳。

    孙德忠眼里满怀感激,不过图里琛却给他一个白眼,“接下来该当如何?”

    孙德忠想了想答道:“换上正式的缰绳”

    图里琛点点头,“有我和小孙看着,你就赶紧更换吧,按照操典要求,身为班长,我有责任帮助你,不过也就是今天一日罢了,过了今日,一切就得由你自己搞定了”

    兴许是这匹战马刚才跑了一圈,撒过欢儿了,当孙德忠按照教官教的法子给他换上正式的缰绳时,它并没有反抗。

    接着便是鞍具,在图里琛、孙思克两人的帮助下,孙德忠手忙脚乱地花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给它套上一整套鞍具——大夏国骑兵标准的鞍具。

    此时,按照要求,属于生手的,还是要先将五十斤的草袋子放在马背上让它感觉感觉份量,等它适应过后再骑乘。

    孙德忠看了看天边,只见时间已经不早了,突然左手拿着缰绳,右手扶着马背,用力一撑,接着左脚已经套进了左侧的马镫!

    黄骠马再一次发狂了,不过此时孙德忠的右脚也套进了右侧的马镫!

    黄骠马前蹄高高抬起,孙德忠赶紧抱紧了他的脖子,不过此时这匹马已经真正发怒了,他开始沿着河边奔驰起来!

    只见这匹战马忽左忽右,时而高速奔驰,时而突然停下来,时而爬上山坡,时而向下疾冲。

    有几次,孙德忠几乎被他颠了下来,不过都被他用双手抱着马脖子,双腿夹住马腹的伎俩混过去了。

    终于,在太阳已经挂在西边的草原上时,战马渐渐安定下来,此时,孙德忠竟然能驱使他朝图里琛、孙思克两人跑过来。

    等他费力地从马匹身上跳下来,图里琛笑着对他说,“这匹战马不是被你驯服的,而是被你夹服的,你这厮双腿的力气可不小啊,幸亏你才十五岁,若是长大了,非得将这匹战马废了不可”

    孙德忠也笑了,他的笑中带泪,他知晓,经过自己的误打误撞和“胆大妄为”,这匹黄骠马已经被他驯服了。

    而在夕阳下,正在驯马的人还络绎不绝。

第十四章 换了人间之三:学生们(下)焕发新生

    转眼就到年底了。

    经过半年的训练,孙德忠已经完全适应了学校的高强度训练,他的水平在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仍处于下乘,不过在全校却属于中等水平,对于他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马匹,骤然接受军事训练的前农奴子弟来说实属难能可贵。

    就连一向对他暗自蔑视的穆占等人此时也慢慢放下了轻慢之心,第一班,在图里琛的带领下在全旅三百个班里的成绩依旧属于前三的水准。

    冬天来了,骑兵学校的学员已经全部搬到了城里,不过每日的操练依旧不辍。

    在城里的操练自然还是那些,不过在室外的训练又分成两项。

    一是室外滑雪,一开始只在附近滑行,当大雪落下,积雪冻得生硬时,大队学员的滑雪训练渐渐到了五十里之外的八面城,部分水平高的甚至滑到了开原、长春附近。

    再就是雪地里骑马了,先用几匹备用的马匹在前面趟路,然后在它们趟出来的道路上策马奔驰。

    就在尼堪亲赴金州参加军政学校军事分校学员的毕业典礼之前,他来到了骑兵学校,当他见到像孙德忠这样以前从未摸过战马的汉家子弟也能熟练自如地在马上骑行时,他不禁点了点头。

    像穆占、孙思克那样的将才可遇而不可求,而像孙德忠这样的人才是他这个后世骑兵连长期望练出来的“标准产品”啊。

    这也印证一个道理,出身牧场的子弟骑术自然强一些,不过在目前瀚海军骑兵的军制下,注重标准化的操练以及配合作战,像孙德忠这样的人恐怕更加难得一些——因为,如今他的国境里,已经有汉人农户七十五万户,丁口超过三百万,其中家里的子女超过两人的也有一半,这便是近四十万,其中有两个男丁又有一半,这便是二十万。

    二十万,假如其中又有一半可以参军,又是十万,若是放到骑兵里面,别的不说,有一半符合条件就够了。

    五万汉军骑,可以组成四个完整的军团。

    加上十万牧户,便可以将自己的骑兵稳定在十万左右。

    那时的十万,可是从容的十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尼堪自己在私底下也认为的“穷兵黩武”。

    十万拥有大量火器、还有不少后备的骑兵,在这个时代,尼堪看不到有谁能够挑战。

    假如拿下大明的部分土地……

    画面太美不敢想。

    ……

    当然了,目前,老骑兵、投降的汉军骑、满洲骑、蒙古骑还有不少,至少还能拿支撑五年左右。

    而在五年之后,这个数目将增加到十五万人!

    今日,是学员们正式划分编制的日子——眼下可不像后世,所有的操练都是一样的,等到毕业再分配即可,最先进的瀚海军也有飞龙骑与猛虎骑之分,既有冷兵器,又有热兵器,还有随身携带的小炮。

    冷兵器里,既有虎枪、骑刀这样的常用武器,还有弓箭,热兵器里,既有佛朗机铳,还有短铳,加上骑兵配置的沉重铠甲,都需要花上大量时间习练。

    故此,从东晓四年开始,学员们大多迈入十六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足以划入“青壮”的行列了,何况,在瀚海军不计成本的膳食供给下,这些小子的身体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变高变壮,正是提前进行甲胄、兵器练习的时机。

    孙德忠的身高窜到了大约一米七十,这在辽东的奴户中还是很罕见的,更难得的是他的身体异常强壮,加上天生的大力气,正是飞龙骑的良好人选。

    梨树城南城大校场,尼堪正在一座高台上亲自给学员们颁发甲胄和武器,整整三千人,每人的甲胄、兵器加起来约莫三十斤重,这一天下来,饶是他常年操练不辍,也觉得有些疲累。

    不过他觉得很值得,这些人,才是大夏国的未来,才是避免历史上那些草原、林中部落倏忽不见怪圈的关键,因为他们是新式的军人,新式的骑兵。

    历史上,无论是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还是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一直到最近被他覆灭的满洲人,实际上分别不大,一旦某个部落有一位雄才伟略人物出现,便是一统草原的时候,紧接着便是席卷漠北,当那个部落逐渐成为贵族部落,渐渐腐化后便面临新的、时刻在厉兵秣马的其它部落的觊觎。

    于是,新一轮杀戮开始了,很难有一个部落能够长盛不衰。

    但他大夏国旗下的骑兵却不同,这是一支有着新式理念,新式训练办法,新式后勤管理方法的新式骑兵。

    这样的骑兵,不用时时想着打草谷以养活自己,有着严格的军纪,有着完整的上升通道,死伤有完备保障,其他所有的事完全不用理会,专心训练、杀敌就是了,何况,尼堪从十五岁开始训练这些骑兵,也让这支队伍是一支有文化,能够自我进化的队伍。

    而任何可能觊觎大夏地位的部落,在任何时候的武力也不如瀚海军。

    故此,只要没有大的意外,大夏国将能在东方屹立相当长的时间!

    这也是尼堪以皇帝、博格达汗之尊,不辞辛苦地来到梨树城亲自给训练了半年的学员骑兵颁发装具武器的唯一原因。

    一旁的拔都、叶连纳克两人瞅着尼堪发完一人后,便对着名单大声喊出下一个名字,其身后还有五十名亲卫,彼等随即一起喊出这个名字。

    别的不说,在皇帝面前,自己的名字能以这样的方式被喊出来,若是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孙德忠!!!”

    站在下面的孙德忠一开始还愣了一下,直到身边的孙思克推了他一把,他才意识到轮到自己了。

    今日,所有的学员都穿着一身呢绒大衣,带着羊皮翻毛帽子,穿着鹿皮制作的马靴,腰间一根锃亮的牛皮带子,经过半年高强度的训练后,所有的少年都是精神抖擞,都在盼着,“赶紧啊,赶紧轮到自己啊”。

    不过上台领取装备也是有要求的。

    孙德忠小跑着跑出大队,昂首挺胸跑到高台上后,来到尼堪面前单膝跪下,并大声喊道:“梨树城骑兵学校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第一班学员孙德忠,请陛下训示!”

    前面说过,对于牧户子弟、军将世家子弟能够顺利完成训练,尼堪并不奇怪,他担心的是像孙德忠这样的人,在一千汉人子弟里,尤以孙德忠这样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人令他更为担忧。

    令他欣慰的是,孙德忠成功了,虽然依旧不如穆占他们,不过已经相当不错了,尼堪一见是他,也笑了,他拍了拍孙德忠的肩膀,“继续努力,为大夏做出贡献!”

    孙德忠双眼不禁湿润了,他哽咽着接过全套装备,高高举起,大声回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心里清楚,像这样的一套装备,加上战马,日常的服饰、饮食,国家可是花了巨大的代价的,自己若是再不努力,怎么对得起皇帝陛下的一片苦心?

    他站了起来,先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走向向下的台阶,一边走一边抽泣着,等他来到大队面前,只见像他这样的少年还有不少,眼见得不少是被皇帝感动了。

    很快,第一班的图里琛、巴图、祖泽洪等人分别来到高台接过了装备,图里琛自然是飞龙骑,而巴图、祖泽洪则是猛虎骑,这几人都受到了尼堪的嘉许。

    轮到穆占了。

    说实话,按照成绩,历史上的名将,又是女真人出身的穆占还是脱颖而出,按照半年操练之后的初步排名,穆占高居前十。

    由于他是南楚的儿子,一想到南楚在天津为保护自己断后被俘,还能康概赴义,尼堪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穆占,故此,他对于穆占非常关心,加上皇贵妃苏泰的关系,以及整个海西女真部落,他此前便下了决心,等穆占毕业之后便收到亲卫队历练。

    穆占也是异常激动,眼前此人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姑祖父”呢,当他高举双手接过猛虎骑的装备后,却只得到了尼堪一句话,还是一句语气严肃的话,“好好练!可别辜负了你姑祖母一番心思”

    穆占自然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他倒不像孙德忠那样痛哭流涕,而是郑重其事地将装备放到一边,然后跪下来给尼堪磕了三个响头,此后才倒退着回到下面。

    台下的人都很羡慕,想给皇帝下跪,那也不是一般人有资格的。

    最后轮到孙思克了。

    与尼堪想象的一样,孙思克这厮最终还是在所有的人中脱颖而出,此子不禁武勇出众,骑**湛,还颇有大局观,为人又不卑不亢,在这个年纪,相当不简单,当然了,这也与他自小便失去了父亲孙得功,小小年纪便成熟了也有关系。

    此子在半年考中高居第一,若单论这一点,还不在尼堪眼里,不过他可是知晓此子历史上可是四大汉将之一,如今有了这样的机遇,恐怕前途真正“不可限量”。

    还真的令人期待啊。

    不过对于这样的人,不可提前露出期许之意,他已经拿到了第一名,缺的就是鞭笞。

    “你这第一名还能保持多久?”,尼堪淡淡地问了一句。

    孙思克一愣,半晌才答道:“区区校内比试,何足挂齿?小子的志向是为皇帝开疆拓土,讨伐不臣!”

    尼堪想了想,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拭目以待!”

    孙思克下去了,以十六岁的年纪,他不可能心若止水,走的时候还由于心情恍惚,还差一点跌倒,在刚才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已经进了皇帝的法眼。

    这就够了。

第十五章 巨变开始(1)皇甫端与岳镇邦

    东晓三年的最后一个月。

    一切都没有悬念,仓促出关的侯恂大败于李自成之手,比历史上的孙传庭还要惨。

    李自成的大军没有花费多少功夫便在冬季来临之前拿下了西安。

    此后,他让田见秀带领大军南下去攻打汉中,让刘宗敏督领贺锦、党守素、辛思忠西进,准备拿下整个陕西行都司。

    他自己亲领大军北上,准备拿下陕北之地。

    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兰州,肃王府,肃王朱识鋐正在与他的长史皇甫端激烈地争吵着。

    “王爷,西安的秦王、平凉的韩王、银川的庆王都陷入贼手,阖府下场凄惨,兰州城只有三千兵马,岂能是贼寇的对手,赶紧收拾收拾逃到边墙之外去吧”

    朱识鋐冷哼一声,“本王拿出一半家产,加上城里的青壮,总能抵挡十天半月吧,届时甘州的林日瑞巡抚、李栖凤总镇不会见死不救的”

    皇甫端也冷笑一声,“王爷,洛阳福王的下场您是知道的,西北另外三王有的是主动投降,有的无奈被俘,结果都免不了身死族灭的下场,积蓄百多年的财产都成了贼寇的囊中物”

    “本官知晓您舍不得离开兰州,可一旦贼寇大军围上来,您就是想走也走不脱了!”

    朱识鋐依旧有些犹豫,半晌又说道:“从兰州到安宁堡还有几十里地,这中间……”

    皇甫端说道:“马爌将军会派一小队士兵护送您前往安宁堡”

    朱识鋐这才点点头,不过他依旧心有不甘,叹道:“难道大明的江山就这么完了?”

    他连续唠叨了好几句,看到皇甫端一副笃定的模样,心里也有了疑窦,“你这厮是否一早打定主意降了贼寇?再者,本王过了边墙,那大夏国的人会不会同那贼寇一样为难我等?”

    皇甫端摇摇头:“学生投降贼寇,其中自有隐情,学生若是卖主求荣,就不会安排您去关外,至于大夏国那边,您尽管放心,人家大夏国的皇帝陛下亲口说过,你等皇亲国戚尽管携带家眷到他那里去,既可暂住,又可从海路出发回到北京或南京”

    朱识鋐还想再说几句,皇甫端赶紧拦住了他,“王爷,贼寇前锋已经抵达安定了,旦夕可至兰州,再不走恐怕来不及了”

    朱识鋐最终还是听从皇甫端的劝告带着家小和一些便于携带的金银财宝走了,其府库大量的熔铸好的金银和粮食却留了下来,这也是皇甫端的意思,“你若是将所有的财产全部带走,一是容易引起各方的觊觎,二来嘛,你肃王有钱在西北诸王之中是出了名的,贼寇一旦发现府库空虚,岂有不奋力追上劫夺的”

    至于兰州副将马爌,他不准备投降,他准备去凉州,与那里的副将欧阳衮汇合后一起守城。

    朱识鋐带着家眷和部分下人、财物出城后很快就被另外的人盯上了,兰州人、卸任总兵杨麒在城外有一处大庄子,得知肃王偷偷出城后,便带上了自己的一百家丁跟上了。

    在接近安宁堡的一处山坳里,杨麒带着家丁突然出现了。

    作为兰州的官绅,杨麒自然也认识朱识鋐,不过眼下天下局势已经很分明了,杨麒便起了将朱识鋐夺下交给马上就要抵达兰州的大顺军以作为进身之礼。

    前面说过,皇甫端安排了马爌手下的一百人护送朱识鋐一行,马爌是从辽东陷落后仓皇逃到甘肃的,手底下的辽东兵一个也无,全部是在甘肃当地招募的,精锐的兵马他自然要留在身边,护送肃王的都是些老弱之辈。

    这些人岂是人人有马的杨麒家丁的对手,片刻之间,这些护送的步军不是被杀便是跪地投降。

    杨麒大喜,劫了肃王既可以向大顺军邀功,还能搜刮一笔,何况,肃王一行还有十几辆盖着上好布料的大车,这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不问而知。

    朱识鋐见状,心里又急又恨,大骂道:“杨麒,你世代深受国恩,难道想造反吗?”

    杨麒一鞭子就抽了过来,他反骂道:“整个陇右之地,谁不知晓财富的一半都在你肃王府,而整个陕西行都司的军卒却时常在为薪饷闹腾,如今大顺已占了半个国土,王爷们一个个都像待宰的羔羊,你这个老小子还嚣张个甚?”

    “拿下!”

    说完他啐了朱识鋐一口,对左右大声喝道。

    朱识鋐心里一凉,他不禁有些后悔让所有的王府护卫都留下来跟着皇甫端了,不过那些王府护卫也只有百人左右,平常也疏于操练,没准还不如马爌的手下。

    “难道肃王一系到孤这里就要断绝了?”

    杨麒冷冷地看着他,又看向那十几辆马车,心想:“听说肃王的几个王妃都是美色过人,咱挑一个出挑的留下,剩下连同朱识鋐父子一起全部献给那左金王,这么好的礼物,咱怎么着也能得一个节度使的位置吧”

    节度使,大顺建国之后将设置的官位之一,实际上就是以前的巡抚,也有由武官兼任的,左金王,大顺建国之后任命的仅次于刘宗敏、田见秀的制将军,原革左五营的左金王贺锦是也。

    杨麒的家丁正要将朱识鋐等人拿下,不想此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听那声势,规模还不小。

    杨麒心念电转,离此地最近的驻军便是安宁堡了,难道是他?

    无论如何,现在想轻轻松松将朱识鋐等拿下已经不行了,杨麒便分出三十骑看住朱识鋐一行,自己亲自带着七十骑迎了上去。

    没多久,从一大片沙尘中出现了一队骑兵的身影,一看那架势,杨麒很快便知晓了来人是谁了。

    岳镇邦,大宋名将岳飞的后人,今年才二十三岁,不过已经是边关的一个千总了,原本在庄浪卫下面的野狐城堡里做千总,不过前不久被调到了安宁堡,接替马爌的儿子马羲瑞,这还是甘肃巡抚林日瑞亲自安排的——他可是听说过兰州的马爌父子与边墙外的瀚海军勾勾搭搭的事情。

    而岳镇邦,乃后世大清名将岳升龙之父,岳钟琪的爷爷。

    岳镇邦虽然只是一个千总,不过武艺高强,又极富练兵才能,手下五百骑在甘肃一带也颇有名声。

    倏忽间,岳镇邦便来到了杨麒的面前——一个身材中等,留着短须,神情却颇为剽悍的年轻将领。

    若只是岳镇邦一人,身为北宋杨家后代的杨麒也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岳镇邦是甘肃最大的土司家族、庄浪卫指挥使鲁家的女婿,鲁家,原本是元朝的蒙古贵族,投降明国后便世镇庄浪(永登县),是甘肃一带军力、财力最雄厚的土司。

    此时,朱识鋐已经被杨麒绑了起来,岳镇邦一见不禁骂道:“杨麒老匹夫,您杨家乃山后杨令公之后,名头虽然不如岳家响亮,终究是忠君爱国之辈,如今怎能做起这杀人越货的事来?”

    杨麒也不恼怒,他知晓凭着自己河西第一家杨家这偌大的势力,就算岳镇邦人多势众也不会将他怎么样,岳家自然响亮,不过也就出了一个岳镇邦,还是一个小小的千总,与杨家相比,何足挂齿?

    “岳千总这话老夫可听不明白,肃王乃朝廷镇守兰州的宗亲,须臾不得离开,如今彼等仓皇出逃,意欲何为?多半是想经过千总镇守的安宁堡跑到关外,老夫虽然赋闲在家,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坐视此等大事发生?”

    岳镇邦一听此话也愣住了,他虽然在甘肃一带颇负名声,不过终究是一个刚刚弱冠不久的少年,在词锋上如何是老江湖杨麒的对手,不过他身边有一人,身形比他还高大一些,那人凑在岳镇邦身边耳语了几句。

    岳镇邦听完后便大声喝道:“杨麒勾结流贼,图谋不轨,本将身为朝廷边关守将,岂能视而不见,来人,将彼等全部拿下!”

    这下杨麒傻眼了,岳镇邦此人他也有所耳闻,能够与蒙古土司联姻的人物,绝对不是食古不化的,历史上的岳爷爷“精忠报国”的心思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而那刚才在岳镇邦耳边轻声说话的人杨麒依稀有些印象,不过又记不起来到底是谁。

    就在踌躇间,岳镇邦的三百骑已经冲了上了,岳镇邦亲自带着两百骑冲向了杨麒这七十骑,而那人则带着一百骑冲向了留在马车附近的三十骑!

    可怜杨麒,本来想获取一宗“惊天”的大富贵的,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不多时,他这一百骑根本不是岳镇邦的对手,小半个时辰过后便死伤了一半,令他更为恼火的是,岳镇邦和那人似乎并没有留人一线的心思,彼等将马车附近的三十骑击杀之后又围了上来。

    此时,杨麒身边只有三十骑了!

    杨麒又气又惧,他喊道:“姓岳的,你想要这宗富贵,给你就是了,何苦要赶尽杀绝?”

    “哈哈哈”

    只见岳镇邦身边那人催马来到了他的面前,杨麒这才有些明白了。

    此人正是以前在瓜州一带做过马贼的杨廷玉,不过在和硕特部占据瓜沙一带后,杨廷玉便消失了,没想到竟出现在岳镇邦的军中。

    杨廷玉,正是杨麒的远房侄子,杨麒还是杨廷玉被赶出杨家,不远千里避祸瓜州的罪魁祸首。

    这里面的勾当只有杨麒、杨廷玉两人知道,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重要,这里也不赘述,杨廷玉手中的长枪已经找上了杨麒!

    一看那长枪的制式,杨麒顿时便明白了。

    “你是……”

    话音未落,杨廷玉的虎枪枪尖已经刺进了杨麒的喉咙。

第十六章 巨变开始(2)骑兵都尉

    大顺军的八千马步军已经开到了兰州城下。

    兰州城东,是这支大军的首领,大顺建国后被封为四品威武将军的辛思忠带领的三千精骑。

    辛思忠,今年三十五岁,原本是甘肃凉州的一个军户子弟,后流落到陕西给当地的富户养马,在那里他认识了高迎祥,随即便加入到轰轰烈烈的“流寇”大军,在高迎祥死前他的地位与李自成差不多,都是独自管辖一营的人马。

    李自成拿下西安之后便对军队进行了改编。

    嫡系精锐十万称为中权亲军,由刘宗敏、田见秀统领,而剩余的军队又分为标营、前锋营、左辅营、右翼营、后劲营,其中的标营又分为前后左中右五大营。

    剩下的营头仍按照以前的称呼,实际上就是大顺军的杂牌军,包括贺锦收容的原革左五营的一万五千人马——革左五营的精锐已经划到了中权亲军。

    此次攻略陇右,统领是三品制将军贺锦,两个四品威武将军党守素、辛思忠辅之,其中党守素是中标营的副将,该营的主将是李自成的义子张鼐,而辛思忠是左标营的主将,副将谷可成。

    在五大标营里,最嫡系的自然是中标营,有两万精锐,其中张鼐亲领一万两千,党守素统领八千,这一次张鼐并没有跟着贺锦西进,只有党守素的八千人马。

    中标营的谷可成也没来,只有辛思忠的八千人马。

    加上贺锦的一万五千人马,总共三万一千人马,这便是大顺军攻略河西的全部力量。

    自从拿下西安之后,陇右的明军便如惊弓之鸟,顽强抵抗的微乎其微,大多都是不战而降,故此,贺锦这一路几乎没有受到多大波折便打到了兰州。

    兰州副将马爌前几日就跑到凉州去了,如今城里除了肃王府以及知州衙门的几个兵丁,阖城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这个消息,身为前锋的辛思忠已经得知了。

    故此,他在等待,等待敌人主动投降。

    “嘎……”

    南城门传来了一阵城门开启时瘆人的吱呀声,当那座高两丈、宽一丈的包铁木门打开时,辛思忠虽然笃定不过依旧有些忐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砰!”

    当硕大的吊桥被放下而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大团的雪花时,一行人从上面走了过来。

    皇甫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兰州知州,然后是同知,最后面则是一小队士兵,大约两百人,不过从那服饰来看,多半是王府护卫,那些护卫并没有携带武器。

    再后面则是一队骑兵,人数倒不少,约莫八百骑,同样没有携带兵刃,所有的马匹都牵着,这些骑兵都戴着粘毛红缨帽,队中一名身材中等,身形却异常粗壮的年轻汉子一手牵着马,一手却擎着一杆大旗,旗帜上一个斗大的“岳”字分外醒目。

    辛思忠笑了。

    作为西征三人中的唯一甘肃人,他自从崇祯五年便离开了家乡,并一直转战山西、河南、江淮、四川一带,不过对于家乡的消息却丝毫没有放下,在他转战各处时,凡是甘肃籍的,无论是溃兵还是普通的农户、军户子弟,他一直来者不拒。

    一开始,由于他的营里甘肃人最多,最后还被李自成戏称“西凉营”,直到前不久才改成“左标营”。

    三人中,人家贺锦自从山西开始便独领一营,资历最深,革左五营中,实力最强的无疑是老回回马守应和革里眼贺一龙,不过这两人都不是久居人下之人,李自成做大之后,先是杀了罗汝才和贺一龙,吓跑了马守应,结果马守应在宜昌附近惊惧而死,他的部队被正准备入川的张献忠吞并了。

    而剩下的革左五营人马倒是彻底投靠了李自成,其中尤以贺锦最忠心,饶是如此,贺锦的人马也并没有划到正式编制里,故此,贺锦名义上虽是西征的统帅,却并不能如臂使指地指挥党守素和辛思忠。

    不过眼下大明风雨飘摇,人心思动,就算只有这三万人马,也足够横扫陇右一带了,何况,随着他们一路西进,还能收容大量的降兵降将。

    党守素和辛思忠两人中,前者是李自成从陕西起家时就加入了的,又是在商洛大败跟着李自成窜入商洛山的十八骑之一,故此,名义上是中标营的副将,不过威望还是在辛思忠之上。

    虽都是义军,还是有分别的。

    别的不说,党守素和辛思忠都是统辖八千马步军,都是三千骑兵、五千步军的编制,不过党守素的三千骑兵都有甲胄,而辛思忠骑兵的甲胄却缺乏很多,就这一点,就令堂堂左标营的正将辛思忠有些不满。

    当然了,就算不满也会藏在心里,这也是横向比较,放到以前,对于自己旗下还能有三千精骑,辛思忠做梦也会笑醒。

    故此,当那些明军骑兵牵着战马出来时,他的眼睛一下亮了。

    八百骑都有甲胄!

    “哈哈哈”

    当皇甫端带着一行人来到辛思忠面前,并将肃王府的大营、兰州知州衙门的大营以及账册呈送到辛思忠面前时,辛思忠从战马上跳了下来。

    眼前的这两人,正是他辛思忠苦苦期盼的“大才”!

    皇甫端,十年前就蜚声陇右一带,以三十岁的年纪成为肃王府的长史也曾轰动了陇右。

    原本,陇右的李家、皇甫家一直长盛不衰,不过自从大明国开国以来,杨家便崛起了,隐隐有与李家、皇甫家分庭抗礼之势,不过随着三国演义的深入人心,皇甫家渐渐又有抬头之势,而皇甫端便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再就是岳家了,此时的岳家在甘肃还是一个小家族,不过岳飞后人的名头还是很响的,何况,这一世的岳镇邦不仅武艺高强,还颇能带兵,岳家在他手里大有飞升之势。

    若是能将皇甫家、岳家这两个代表人物纳入囊中,他辛思忠便能在闯营屹立不倒!

    “皇甫先生,辛苦了”

    辛思忠郑重其事地将皇甫端扶了起来,接着他便说道:“先生,您的情况我之前曾与贺锦大将军说过,有两个选择”

    “一个嘛,就是甘肃节度副使,或者兰州防御使”

    贺锦、党守素曾与辛思忠商议过,拿下整个甘肃后,若是甘肃巡抚林日瑞能主动投降,则甘肃节度使非他莫属,不过一向颇有名声的肃王府长史皇甫端则被辛思忠极力建议至少要做一个防御使,另两人自然也无不可。

    “另外一个嘛”,辛思忠笑道,“不瞒先生,我也是甘肃人,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加入我左标营,挂五品守旅职位,专司打理左标营文书、辎重诸务”

    看着辛思忠殷切的目光,皇甫端心里一阵恶寒,不过他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他略想了想便答道:“愿入将军的幕府”

    辛思忠大喜,这可是自己的诸葛亮啊,赶紧又将皇甫端的手放在自己的左手里,右手还不断轻轻拍打,惊喜之意不禁溢于言表。

    接着在抚慰了知州、同知诸人后,他赶紧来到岳镇邦的面前,将单膝跪着的他扶起来后,又好生说了一些话。

    当他抬起头来时,不禁眼睛大亮。

    在岳镇邦的身后站着两人,一个比岳镇邦还高一些,身形挺拔,虽在极力掩盖,一脸剽悍之气却依然溢于言表。

    另一人便是擎着“岳”字大旗的那位壮汉,眉目间看似年岁也不大,身高与岳镇邦差不多,不过却粗壮得多,此时正是隆冬,北风正猛烈地狂啸着,此人单手擎着那杆大旗却没有丝毫费力的模样。

    辛思忠一下便喜欢上了这两人,他笑着说道:“岳将军,这两人……”

    岳镇邦赶紧介绍道:“这位是甘肃杨家的后起之秀,杨廷玉,夜不收出身,如今是末将的副手,安宁堡的副千总,这位嘛,不瞒大将军,却是一位鞑子,很早便投靠了末将,叫安巴,是末将的掌旗手”

    其实,这个时候,有大量的蒙古人来到关内讨生活,还多被明军收容,张献忠、李自成的军中也有不少,寻常被称为“鞑子”也很平常,辛思忠听了,心里不禁说道:“难怪,如此强壮之人,我中原男儿里确实少见”

    他想了想,“这支骑兵队伍无论如何也要抓到自己手里,先不说这些骑兵一看都是精锐,就凭岳家、杨家的名头,就能让自己在甘肃打开手脚”

    故此,半晌后他对着岳镇邦说道:“这样吧,岳将军带着一半人马进入本将的骑兵营前营,若是立下功勋,便可成为前营的主将,如今前营的主将还是由本将兼着,职衔嘛,五品守旅,你看……”

    岳镇邦不明所以,不过刚才皇甫端也就是五品守旅,自己一下便与蜚声陇右一带的皇甫端平齐,还能说什么,赶紧弯腰抱拳施礼道:“多谢大将军!”

    辛思忠拍拍岳镇邦的肩膀,又看向杨廷玉、安巴,“杨兄弟就带着剩下的人马进入中营,并作为本将的亲军,作为六品亲军都尉,安巴也进来吧”

    这便是辛思忠的高明之处,岳镇邦这八百骑如此精悍,若是让其依旧抱成一团,饶是岳家名声素著也不行,而将职位略低,名声却一点也不低的杨家子弟纳入到自己的亲卫队,绝对是事倍而功倍。

    “骑兵都尉?”

    杨廷玉心里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面上却是一年肃然,他单膝跪下道:“但凭将军做主!”

第十七章 巨变开始(3)柱石之将辛思忠

    整个东晓三年的冬季,大顺军在陇右的进展比历史上还要顺利。

    拿下兰州后,彼等沿着边墙、庄浪河可以经略凉州、甘州、肃州一带,沿着黄河西进则可以拿下西宁卫,向南可以攻略临洮府、洮州、岷州。

    与历史上惊人地相似,贺锦抵达今后,立即派出自己的手下鲁文彬西进去进攻西宁卫,没想到却被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副使李洪远击败,鲁文彬战死!

    贺锦大怒,他虽然号称仅次于刘宗敏、田见秀两位权将军的制将军,不过麾下却全部是杂牌,大多是收容的其它“义军”以及明军残余,鲁文彬在投靠他之前是一名参将,在贺锦的序列里也算是智勇双全了,也是他相当器重的将领,没想到一战便身死军灭。

    贺锦大怒,便不顾党守素、辛思忠两人的劝阻,亲自带着麾下大军西进西宁,结果还是中了祁廷谏的诱敌之计,贺锦战死!

    这下党守素坐不住了,贺锦部虽然不是精锐,不过贺锦本人却是革左五营标杆式的人物,何况还是李自成亲自任命的位在其他制将军之上的制将军(还高过李过),这样的大将战死,肯定会在新建立的大顺国造成不好的影响,便要亲自出马,再一次西进西宁。

    此时,辛思忠站了出来,劝阻党守素不要轻举妄动。按说他是左标营的正将,而党守素是中标营的副将,按照闯营的规制,两人相差无几,不过就算是很早就跟着李自成混的也有一些差别,对于李自成来说,跟着他进入商洛山避难的十八骑肯定是嫡系中的嫡系。

    恰好党守素便是十八骑之一!

    党守素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辛思忠的意见,他顾虑的是,贺锦的死讯一旦传出,恐怕会造成陇右大震,若是此时将已经攻下的陇右诸地又丢失了,让大顺国的根本之地西安侧翼不稳,自己百死莫赎。

    辛思忠出发了,带上了皇甫端、岳镇邦、杨廷玉等人。

    路上,辛思忠对皇甫端说道:“先生,我军加起来只有不到九千人,而那祁廷谏、李洪远两个土司的山寨建在高山上,彼等隔着湟水一边一个山寨,互为犄角,况且上山的道路只有一条,我军想要进攻便是仰功,彼等若是檑木滚石充足,顺着唯一的道路滚下,想要攻破山寨,着实不易,先生有何高见?”

    皇甫端说道:“祁廷谏、李洪远两人都自称土人部落,实际上就是大唐时期吐谷浑的后代,被大明任命为世镇西宁卫的土司后又吸纳了不少汉人、回回,分别盘踞在北川、南川,将西宁城夹在中间,前不久无论是鲁文彬还是贺将军攻打时都忽略了一事”

    辛思忠点点头,“没有将西宁城拿下,而是想先将附近的堡寨清剿干净后再合围西宁,导致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

    皇甫端回道:“学生确实是这个意思,想那西宁卫分守参将杨道显手底下的兵马也不多,无非是将附近明军直辖堡寨的军力收缩到城里负隅顽抗罢了,想要拿下祁廷谏、李洪远,必须先拿下西宁城”

    辛思忠皱了皱眉头,“按照贺将军手下回来的禀报,城里至少还有三千精壮,加上如今天寒地冻,兵器都握不住,想要攻城恐怕不容易啊”

    皇甫端笑道:“这一次,将军一定要派学生去城池劝降杨道显”

    “哦?”,辛思忠眼睛大亮,暗忖:“若是不占而下西宁城,那是最好,否则,自己麾下只有不到九千人马,硬桥硬马进攻西宁城,必定会有大量的损伤,届时,就算拿下西宁城以及两个土司的山寨,恐怕也是两败俱伤”

    “这皇甫端蜚声甘肃一带,必定与那杨家后人杨道显有些瓜葛,没准还真能成行”

    “那就有劳先生了”

    在西宁城的东面,大明设置在这里的碾伯千户所,辛思忠见到了原革左五营之一的蔺养成以及贺锦手下的大将牛有勇。

    这里要说明的是,在革左五营里,力量最强大的贺一龙被杀,次之的马守应避走夷陵、松滋一带,被张献忠收服只是时间问题,剩下几人中,贺锦表现的最为忠诚,也是最受李自成信任的,也是少数能封为制将军的首领之一。

    革左五营的另一位争世王刘西尧是右翼营的正将,也是制将军,不过地位却在贺锦之下,乱世王蔺养成还是一个果毅将军,一直跟着贺锦在混。

    蔺养成也才三十多岁,那牛有勇是贺锦的亲信大将,还不到三十岁,五短身材,不过却异常粗壮,是一个右威武将军,他头上缠着一块白布,见到辛思忠之后便嚷道:“三哨,你可来了,不是我等没尽力,而是贼子实在太无赖,山寨都建在悬崖绝壁之上,若是春秋时分我等也有法子,眼下却大雪封山,勉强开凿出一条道路却又湿滑无比……”

    三哨,是以前辛思忠跟着高迎祥混的时候因为长期掌管第三哨人马而得来的诨号,如今他已经是威武将军了,也就是像牛有勇这样心直口快的直爽汉子还叫得出口。

    辛思忠点点头,“辛苦了”,又看向蔺养成,“为何不首先拿下西宁城?”

    蔺养成先是皱了一下眉头,说实话,若是党守素来到此地,他没准还能给几分面子,人家毕竟是李自成的亲信大将,眼前这人是在高迎祥死后才投靠李自成的,虽然比像他这样的革左五营更亲近一些,不过也好不了多少,如今却大大咧咧直接向自己询问。

    不过他一想到贺一龙、贺锦的死,马守应的走,刘西尧的唯唯诺诺,自己毕竟势单力孤,很快便恢复了常态,他说道:“刚才大勇说过了,不仅是山寨难打,这城池也是异常坚固,明狗用水将城池外墙浇透了,如今都是一层光不溜秋的硬冰,别说攻打了,就是架云梯都很困难,非得有铁钩子不可,可惜我等这次来的匆忙,并没有制备这些东西……”

    辛思忠点点头,他的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无妨,本将一到,西宁城旦夕可下”

    蔺养成心里撇撇嘴,“你就吹吧,咱革左五营两个营头都拿不下,就凭你左标营半拉营头?”

    不过他面上却说道:“那感情好”

    当晚,皇甫端便进了西宁城。

    次日一早,湟水谷地还笼罩在晨曦映照下的薄雾中,碾伯千户所的西面却来了一大队人马,当头的两人正是皇甫端和杨道显!

    杨道显投降了,这让牛有勇喜出望外,蔺养成却面带不甘,“这三哨还真是好运气,在兰州提前将大才皇甫端拿下了,白白得了一个便宜”。

    他就没细细想一下,“自己也派出去师爷,结果被杨道显轰出来了,而皇甫端一出马便成功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

    在他看来肯定是皇甫端的人望起了关键的作用。

    无论如何,随着杨道显的投降,拿下西宁卫便指日可待。

    不过大军依旧要面对建在湟水两侧大山上的山寨,那里,还有杀害贺锦的仇人土司,不过辛思忠既然这样“能耐”,蔺养成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当辛思忠召集会议时,他倒是一直恭恭敬敬说道:“全凭威武将军做主”。

    辛思忠无法,只得草草结束了会议,又召集自己的弟弟辛思孝、皇甫端、岳镇邦、杨廷玉等人继续商议。

    那辛思孝年仅三十,不过这几日已经与岳镇邦、杨廷玉打成了一片,就在昨日便提前得知了杨廷玉的手下有一支不到五十人、精通山地作战的队伍,等蔺养成、牛有勇走后便嚷道:“大哥,无须看那蔺养成的脸色,咱有破寨的法子”

    “哦?”

    辛思忠知晓自家这个弟弟,若是让他冲锋陷阵,他不会输于闯营任何一位,不过让他开动脑筋却比登天还难,便看向岳镇邦等人。

    只见杨廷玉与岳镇邦对望一眼,最后还是杨廷玉站了出来。

    “将军,听当地人说,山寨虽建在高山之上,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其它的道路,不说北边祁廷谏的寨子,就说这南边的李洪远的寨子,就有一条山道直到寨子的西边,不过其中间有一处宽约三丈的深涧相隔,若是利用晚上、通过绳索越过那道深涧,然后从山寨后面的山上居高临下扔下土雷……”

    “土雷?”

    “哦”,杨廷玉笑了笑,“这是岳将军祖上传下来的一种震天雷,点燃后能炸成碎块,既能杀伤敌人,还能引起火势……”

    辛思忠的眼睛又是一亮,不过转瞬他又有些忧虑。

    “那条小路,本将也听牛有勇讲了,那可有二十多里路,还都是山路,到处都是积雪,就算能摸上去,一个晚上,时间恐怕不够”

    只见杨廷玉突然单膝跪下,并大声说道:“为了将军的大业,职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辛思忠将他扶了起来,“杨将军亲自去?”

    杨廷玉却摇摇头,“职部倒是不精通这些,不过职部麾下的安巴蛮子却擅长此道,他带五十人前去,一定会不辱使命!”

    第二日凌晨,湟水谷地的上方突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不多时,只见山上那处李洪远的寨子燃烧起来,一个时辰之后,大量的土司部众都沿着那条唯一的山道向下跑,有的也跑进了大山!

    一夜未睡的辛思忠心中大定,他朝身边的辛思孝喝道:“还愣着作甚,杀敌去呀!”

    一日之内,李洪远的部众大部被歼,李洪远也被抓住了,三日后,安巴如法炮制,在辛思孝的配合下,又拿下了祁廷谏的寨子,这时就连蔺养成对辛思忠也刮目相看了,他亲自带着大军攻打四下逃窜的祁廷谏部众,最终也活捉祁廷谏,几乎全歼其部众。

    拿下西宁卫后,身为庄浪卫土司女婿的岳镇邦又劝降了庄浪卫的指挥使鲁允昌,加上甘肃总兵李栖凤的主动投降,皇甫端又劝降了凉州的马爌、欧阳衮,他这一路竟异常顺利,在一个月之内就拿下了整个陇右!

    此时,李过部正在攻打榆林,城里的尤世威等人还在负隅顽抗,而过河攻打太原的李自成本部也遇到了陈永福的抵抗。

    半个月过后,正在延安府的李自成传来命令。

    “辛思忠一月即下整个陇右,实乃大顺柱石之将,着党守素部撤回西安,协助皇后镇守西京,迁升辛思忠为制将军,封庄浪候,统领蔺养成、牛有勇诸部镇守陇右!”

第十八章 狂飙(1)岳少保的兵法

    东晓四年,是甲申年,公历1644。

    二月,大明北境还是寒风刺骨,不过西安城却是一片欢腾。

    不久前,大顺军高奏凯歌,连下陕西全省、山西除大同府、太原府所辖的岢岚州、永宁州之外的所有土地以及河南北边的怀庆、彰德两府,原革左五营之一的贺一龙麾下的大将赵应元带领大军也正在向山东挺进。

    进攻北京的时机成熟了。

    在二月上旬的时候,李自成又将他最精锐的中权亲军进行了重新编制,十八骑中幸存者大多编到了中权亲军,近十万中权亲军又分为前后左中右五大营,全部是骑兵,他们是:

    前营,由李自成的侄子、制将军李过统领,一万五千人,一人两马;

    左营,由十八骑猛将、制将军,年仅二十六岁的袁宗第统领,一万五千人,一人一马;

    右营,由在陇右大出风头的制将军辛思忠统领,一万五千人,一人一马;

    前、左、右三大营由权将军刘宗敏统一指挥,刘宗敏自己身边还有三千全身铁甲的精骑,作为自己的亲卫。

    中营,由十八骑之一、制将军谷可成统领,一万五千人,一人一马;

    后营,由十八骑之一、制将军党守素统领,一万五千,一人一马。

    中营、后营由李自成亲自指挥。

    而李自成精挑细选,全部拥有铁甲、武器精良的骑兵则由其义子,原名张鼐,被李自成收为义子后改姓李,名双喜者统领,两万精骑,一人两马,实际上就是大顺皇帝李自成的禁卫军。

    留权将军田见秀镇守西安。

    二月底,李自成在祭拜天地后,带领大军出发了,一共九万五千精骑,在尼堪击败满清后,这支军队在大明境内完全没有对手。

    辛思忠并非十八骑之一,能纳入到北征的大军,不用说肯定是感激涕零了,原本他手下只有三千骑,加上岳镇邦的八百骑以及从投降的甘肃明军挑选了一千两百骑后勉强凑齐了五千骑,回到西安后,李自成很大方地再给他拨了一万骑。

    辛思忠仔细核查过,这一万骑,至少有五千骑都是从投降的大明秦军里拣拔的,还有五千骑则是从以前各路义军里拣拔的,这五千人虽然差一些,不过至少会骑马,还多是青壮。

    从明军过来的五千骑都至少有棉甲,而从义军过来的五千人则没有甲胄,不过既然作为骑兵,兵刃、弓箭还是齐备的。

    北上的人员与历史上略有不同,这当然与大顺军比历史上更为轻松有关。

    出发的前一日,辛思忠召集辛思孝、李自成拨给他的大将、果毅将军刘体纯、他弟弟果毅将军辛思孝、李自成亲自召见过的岳飞后人、左威武将军岳镇邦、右威武将军杨廷玉,并都尉安巴,一起商议。

    有了一万五千骑兵,还是大顺第一大将刘宗敏统领的前三营之一,辛思忠不禁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有了这么多军队,他不可能全部有自己统领,最终他又对大军进行了划分。

    最精锐的两千骑自己亲自统领,剩余三千骑划给辛思孝;

    十八骑之一、年岁仅比李双喜大两岁、比袁宗第小两岁、号称飞虎的刘体纯统领四千骑;

    自己新纳的心腹,新近提拔的威武将军岳镇邦、杨廷玉分别统领三千骑,而勇猛的安巴则被纳入到自己的亲军,继续掌管大旗。

    而陇右“名人”皇甫端在禀明李自成后得以以防御使的文官官职在辛思忠军中“参赞军务”。

    李自成也明白,这三哨突然有了巨大的进步,多半与这个陇右才子有关系,加上岳武穆后人岳镇邦,否则不可能一下还能超过在十八骑里老成持重的党守素。

    当然了,辛思忠在整编队伍时,官军出身的大多划到了自己和刘体纯的名下,而义军出身的多划在岳、杨两人名下,这两人虽然在征战陇右时立下大功,不过还不能比过刘体纯。

    岳镇邦、杨廷玉两人接受队伍后,立即将自己以前的几百骑散了下去,纷纷将都尉、掌旗、部总、哨总的位置霸占了,当然了,全部霸占是不行的,多少也得给以前的人留一点。

    在出发前的这一个月,先是杨廷玉,接着是岳镇邦,纷纷对部队进行了紧急训练。

    辛思忠的部队正好驻扎在霸上,在这一个月,辛思忠、辛思孝、刘体纯的大营一片宁静,还都沉浸在大顺建国、加官进爵、丰衣足食的梦幻里,不过岳镇邦、杨廷玉的部队却丝毫没有享受到这一切。

    每日很早都起床操练,操练的法子也是稀奇古怪,先是长跑,然后是各种力量训练,接着便是策马结阵训练,更有甚者,这两营还将能使用像长枪这样的长兵器者统一换成长枪,最后每营凑了一千骑,剩下的两千人都使骑刀。

    幸亏拿下西安以及太原晋王、西安秦王、平凉韩王、宁夏庆王、兰州肃王以及不停地在陕西、河南、湖北进行追赃助饷的活动后,大顺军家底异常丰厚,仅存在襄阳、西安两地的白银就有两千万两,粮食也充足的很,更不用说是皇帝陛下亲领的中权亲军了,故此,虽然辛苦,不过在大量银钱、粮食的诱惑下,岳、杨两营还是勉强完成了训练。

    当然了,像这么大动静的训练,辛思忠自然也知晓,得知是岳镇邦根据祖传的“岳飞兵法”在操练部队时,他也来了兴趣,可训练了几日便进行不下去了,最后干脆罢手了,他想着:“岳爷爷兵法自然厉害,不过着实辛苦,如今大顺兵强马壮,就算不辛苦操练也罕逢敌手,就由得岳镇邦他们折腾去吧,反正彼等建立了功勋也少不了自己的”

    “何况,彼等手下多是农军出身,马上就要出征了,再怎么操练,也不大可能了超过自己和刘体纯,眼下明军都是望风而降,恐怕没有什么作战机会就能打到北京”

    饶是如此,他对岳、杨两人要求的粮草、银钱却并没有吝啬。

    二月底,天气渐渐转好,大军出发了。

    李过的前营打头阵,沿着前往延安的道路一路向北。

    首要目标,喀喇沁蒙古部落。

    十日后,大军抵达吴堡,大河依旧没有解冻,对面便是永宁州,喀喇沁大酋苏布地的长子固鲁斯奇布的三千帐牧户正盘踞在那里。

    首先攻打永宁州,这也是李自成得知张献忠手下有一支蒙古骑兵后突然有了攀比的心思,上次攻打太原时彼等并没有触碰喀喇沁部落,如今倒是机会来了。

    话说自从万丹伟征投靠“叛贼”后,还在岢岚州的苏布地便惶惶不可终日,不过在见到明廷并没有把彼等如何后便愈发大胆起来,幸亏如今在宁武关驻扎的山西总兵周遇吉麾下还有一些精锐兵马,由他在一旁弹压着,苏布地虽然嚣张,也只能小打小闹,并没有危及到太原。

    不过上次大顺军拿下太原后,苏布地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可惜,他喀喇沁部落先后在长城边、鄂尔多斯两次被瀚海军打击过后,已经由原本的近一万五千户锐减为六千多户,如今盘踞在永宁州的长子固鲁斯奇布手底下只有两千多户,他自己以及幼子色棱在岢岚州附近,手底下也只有三千多户。

    这点人马,若是掌握在一个有着雄才大略之人手里依旧不可小觑,可惜苏布地并不是这样的人,何况,最近,年迈的他病倒了。

    岢岚州,原知州衙门,苏布地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对面的两个儿子,本来就因为生病而枯槁的面孔更加暗淡。

    自己的三个儿子,最有能力还是万丹伟征,可惜这厮竟然反出大明,投靠了贼寇。

    不过,他还是有些安慰的。

    前不久,万丹伟征偷偷给他捎来了一封用蒙文书写的信。

    从信中得知,这厮竟然成了张献忠手下的五大将之一,仅次于张献忠的几个义子,还得以统领张献忠老营精锐的前锋营。

    信中还说,张献忠已经拿下了武昌,此后,他建立了大西国,自称大西王,而这厮也被封为五大将之一的前将军,还还娶了一位投降大西军的高官女儿为妻,膝下已经有了一双儿女。

    自己兀良哈部族能有一支在南境闯出一片天地,这倒是大出苏布地的意外,这究竟是福是祸?

    不过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有一件更加迫切的事情需要他尽快决策。

    李自成的使者到了。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尽快投降,否则他的大军就会跨过黄河展开攻击,届时整个喀喇沁部落将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苏布地轻蔑地笑了一笑,他这久违的笑容被他两个儿子瞧见了,不由得时分奇怪,他俩都想着:“这几日阿布都是愁眉不展,今儿个怎地笑了起来?”

    “投降吧”

    苏布地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了一句。

    “明国大势已去,早点投降,还能捞一点功勋,否则,我等偏隅于一地,周围不是大山、大河,便是边墙,一旦不敌对手,还真有可能身死族灭”

    说完他看了看两个儿子,“老大就留在家里吧,色棱抽调三千精骑跟着大顺军去打北京,估计多少能捞一些”

    苏布地停顿了一会儿,半晌才继续说道:“若是这李自成真是真龙天子,必定能拿下北京,届时,彼等便可能与北边的尼堪产生冲突,届时,若是大顺战胜,我等说不准还有回到真正的大草原的那一刻”

第十九章 狂飙(2)遇阻

    代州。

    大顺军包围代州城已经十日了,跟随中权亲军的几支投降明军已经昼夜不停地攻打了七日,可代州城依旧屹立在滹沱河北岸。

    这一日,投降明军押送的大炮到了,可惜火炮抵达时天色已晚,大炮一到,李自成顿时松了一口气。

    与历史上不同的是,此时的大顺军是提前拿下太原的,一早便在山西有了一个牢固的基地,故此,原本一直顺风顺水的李自成在代州骤遇挫折后并没有打退堂鼓。

    “明日再战!”

    代州城里,山西总兵周遇吉甫一得知“贼寇”大炮已到,本来就愁眉紧锁的面容更加惨淡起来。

    这几日,代州就是靠着城头密布的各类火炮以及大量的城防设施才坚持了三日,还给了贼寇以大量杀伤,如今贼寇火炮已到,彼等无须攻城,用火炮朝着城墙结合部连续不断地轰击就是了,届时城破之后,以贼寇规模庞大的军力,屠了整个代州都是轻松写意。

    贼寇火炮抵达是黄昏时分,那时,彼等的攻势立时缓了下来。

    “彼等今夜肯定不会进攻了”

    周遇吉很快有了判断。

    半夜,周遇吉开始突围了,振武卫的卫所兵带着城里青壮继续在城头密布,雁门关分守参将开始向雁门关撤退,他这一路实际上是掩护主力的。

    当大顺军被北面向雁门关突围的明军吸引住了,周遇吉带着他的精锐,两千骑兵开始向西突围。

    西面,正是辛思忠右营的防区,通往西边百里外宁武关唯一的一条道路也正好被杨廷玉的三千骑占据了。

    当然了,滹沱河以北,大多都是河谷的平地,仅北岸就宽达二十里,就算中权亲军人多势众,也不可能完全封锁住,周遇吉完全可以绕过杨廷玉的大营撤退到宁武关。

    周遇吉也是这么做的,他的两千骑又分出三百骑警戒杨廷玉大营,剩余骑兵沿着句注山南麓狂飙西进。

    凌晨时分,晨曦就要在天边露出真容,杨廷玉大营。

    新任右威武将军的杨廷玉至今有些胆寒。

    那些留下来断后的三百骑竟然一个个状若疯虎,与他营里出击的一千骑打的难分难解,虽然他最终消灭了这三百骑,不过自己也损失了差不多同样数目的骑兵。

    当然了,当晚是一个阴云密布、分外漆黑,刮着凛冽的西北风并夹杂着大量沙尘的夜晚,他完全可以用“天色暗沉,敌情不明,故没有全体出动”搪塞过去,不过当东边第一缕晨曦撒在滹沱河尚未完全解冻的河面上时,跟着周遇吉大队的侦骑回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

    他赶紧来到辛思忠的大营所在,一处紧靠着滹沱河的高地。

    等杨廷玉将情况一说,辛思忠也是愁眉不展。

    这十日,跟着中权亲军北上的三支投降明军几乎被打残了,到了第五日便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最后五日还是中权亲军的骑兵们轮番下马进行攻城战,这五日,中权亲军的骑兵起码也损失了五千以上的人马!

    像这样的明军,大顺军自从北上一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辛思忠参加过一次李自成亲自主持的会议,在会议上,那位前不久还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皇帝陛下竟然隐隐萌生了退意,这在当前的局势下太罕见了。

    “放走周遇吉必定会受到惩罚,可惜啊,本来右营好不容易建立的威势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辛思忠心里暗叹。

    “制将军”,杨廷玉见他许久没有说话,知晓事关重大,连他这位位高权重的侯爷也作难了,便开口说道,“周遇吉是山西总兵,而山西行都司的驻地便在宁武关,这厮向西突围,肯定是准备利用宁武关险要的地势与我军周旋,这厮不除,大军便不能放心北上、东进”

    “故此,皇上肯定是要将宁武关拔除后才继续行军的,届时,职部必定会将功赎罪,拿到击破宁武关的首功!”

    辛思忠这才从愁闷中反应过来,一想到万不可寒了亲信将领的心,他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无妨,十余万大军围攻了十日都没拿下,何况,谁也没料到彼等竟然选在昨晚突围,仓促之下有所疏漏也在所难免”

    “不过”

    杨廷玉心理一凛。

    “还是要向皇上分说明白才行”

    杨廷玉跟着辛思忠来到了代州城南的李自成大营,此时,由于周遇吉成功突围,代州知县已经投降了,眼下,刘宗敏正带着部分骑兵在城里整顿秩序,李自成仍然在城外驻扎。

    一顶占地约莫半亩的硕大帐篷正好位于代州城与滹沱河之间,帐篷通体白色,中间杂以不间断的金色的缎料,帐篷周围密布骑兵——这样的情形,若是放在以往,在闯营里是不可想象的。

    大帐的门口,李自成的另一位义子,贺金龙,二十出头,身材高瘦挺拔,正挎着长刀昂首挺胸站在那里。

    见是辛思忠,贺金龙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制将军,皇上正在里面等着呢”

    接着他看了看杨廷玉,面色似乎很是不善,不过还是挥挥手让他也进去了。

    进到帐篷后,杨廷玉立即感到里面气氛的压力。

    没有人说话,里面的诸人他都见过,李过、袁宗第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年轻人,党守素、谷可成则是与李自成年岁差不多的老成持重之人,给李自成行过大礼后他偷偷瞟了一下。

    李自成穿着一身金色的山纹甲,罩在一件大红的衮龙袍上面,

    李自成称帝之后,虽然口头上要求诸位老兄弟还是要跟从前一样与他一起议事、打仗,不过当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辛思忠、杨廷玉单膝跪下给他行了大礼,礼毕,杨廷玉也不敢抬起头张望——李自成在攻打开封右眼被陈永福的儿子射瞎了,如今用以一个与其面色很相近的眼罩罩了起来,你敢直视他,眼下的李自成面上肯定是不在乎的,不过这内心就不清楚了。

    刘宗敏不在,眼下除了李自成之外,领头的便是他的侄子李过了,那是一位典型的陕北汉子,面容古拙中透露着剽悍,如同李自成一样,那里的汉人不晓得融入了多少民族的血液,匈奴、鲜卑、党项、蒙古,不一而足。

    李过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打小便跟着他叔叔走南闯北,李自成没有儿子,实际上将李过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着,虽然他叔叔也不比他大多少。

    “杨廷玉!”

    当辛思忠站起来后,杨廷玉本来想跟着他站起来,没想到此时李过却开口了。

    杨廷玉心理一凛,赶紧继续低着头,“制将军,请示下”

    李过哼了一声,“你个驴日的,你有三千人马,怎地让周遇吉那厮全须全尾地过去了?!”

    杨廷玉赶紧答道:“回禀制将军,彼等过来时正值黎明时分,末将的营头除了少数值守的,大多还在睡梦中,末将得知后立即组织人马拦截,在拼掉三百骑后也只能留下官军……不不不,明狗差不多相同数目的人马,当大营里其他人披挂完毕出营时,明狗大队已经扬长而去了”

    “那你为何不迅速追击?!”

    说话的却是左营的统领袁宗第,李自成相当信任的年轻将领,他以二十六岁的年纪能在人才济济的闯营诸将中位居前列,无论是个人武勇还是统兵作战肯定都有两下子。

    袁宗第是高迎祥麾下首任“孩儿营”的首领,十三岁便开始随着李自成转战南北,一身功夫都是从实打实的战斗中得来的,对于杨廷玉这样比他年纪还小便当上威武将军的“降将”打心里是看不起的,就算杨廷玉号称陕北人深深喜爱的“杨令公”后人也不行。

    “回禀制将军,明狗脱身后肯定是快马加鞭,又是夺路而逃,等我营整备完毕彼等已经走远了”

    “好了”

    在座的还有李双喜,他站在李自成的身后,他虽然贵为亲兵营两万精锐的统领,不过日常还是以李自成亲卫的身份随侍左右——一个身材中等,但异常精悍的年轻人,与袁宗第一样出身于孩儿营,深得李自成的喜爱,否则也不会以二十出头的年纪能统领两万精锐,也不会有“义候”的名爵。

    还有两人——党守素、谷可成,都是年纪李自成相差仿佛的老成持重之辈,在辛思忠两人进来时,彼等倒是没有过多为难。

    在大帐里,左边坐着一堆武官,右边却坐着三位文官,为首的一位四十多岁,正是大顺国的丞相牛金星,其下首则是一位身材异常矮小、长相也异常猥琐的汉子,乃李自成的首席军师、江湖术士宋献策。

    还有一位倒是一幅玉树临风的模样,正是大顺在顺利建国的过程中居功甚伟的李岩。

    当李自成一声“好了”阻住李过、袁宗第两人继续对杨廷玉发难,并看向右侧的三位文官时,牛金星浑然不觉,他认为如今明国大势已去,区区周遇吉虽略有些能耐,不过是螳臂当车,无伤大雅。

    而宋献策却在琢磨,“自己是皇上亲封的军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好?”

    李岩却不同,他号称文官,实际上一直在党守素的后营,帮着党守素打理整个中权亲军的辎重粮秣诸事,他身边还有三千骑兵,都是从河南投降官军里拣拔的,在眼下这个时间段,李岩依旧是李自成相当信任的人物。

    “且慢”,李岩站了起来,作为一个读书人,李岩的身材颀长挺拔,加上面白无须,若是不了解的肯定会叫一声“好一个玉面郎君”,不过闯营里的人都知晓,李二郎一身功夫并不亚于任何人。

    “皇上”,李岩先向李自成施了一礼,接着便说道:“容微臣问杨将军几句”

第二十章 狂飙(3)夺关

    “杨将军”

    李岩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微笑,声音圆润稳重,令杨廷玉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何时得知官军要从你那里突围的?”

    “回节度使,大约是卯时初刻”

    “当时营里有多少能立即出动的人马?”

    “按照大顺军的规制,末将安排了五百骑值夜,当官军冲过来时,大营里立即吹响警号,擂响了战鼓,而末将也带着三百骑冲了出去,留下两百骑以防敌军冲撞大营”

    “不到一刻的时间,又有七百骑整顿完毕出营助战,不过此时末将这三百骑却被官军留下来的几百骑拦住了,等末将与大营里出来的骑兵将这几百骑围住歼灭后,大队敌骑已经远去了,彼等逃跑心切,又是熟门熟路,天色又很暗淡,末将虽然追了一小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彼等远去”

    “嗯,你部损失了多少?”

    “三百骑左右”

    此话一出,在座的诸人都是大吃一惊。

    彼等刚刚抵达代州时,周遇吉曾亲自带领一千骑夜袭李过的大营,一千骑几乎将李过的大营杀了一个对穿,虽然等天亮之后李过清点人数并没有损失多少,不过到处是燃烧着的帐篷,号称除了亲兵营之外最精锐的前营狼狈如此也是令他这个前营大将很丢脸。

    这还不算,作为一直跟着李自成转战南北的大将,李过也是一个机敏之人,当晚当周遇吉展开夜袭时,他的大营里还有一千骑值守,他下面的猛将田虎立即对官军展开阻截。

    可结果令他很是后怕。

    当晚,田虎的骑兵损失了七百多,而留在大营里的周遇吉骑兵却只有两百多!

    这么说,辛思忠的右营骑兵竟比前营还厉害?别人不知道,不过他李过是一万个不相信。

    此时,连李自成也来了兴趣,“咳咳”,他轻咳一声,“起来吧,辛苦了”

    李自成一发话,杨廷玉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站了起来,不过头依旧低着。

    “李岩,你还有话要问吗?”

    “回禀陛下,没有了”

    杨廷玉这才明白,敢情刚才李岩那些话是为自己解围的。

    “军师”

    随着李自成那苍凉中透着沙哑的声音响起,宋献策赶紧站了起来,说起来也可笑,他站起来也就与李岩坐着一般高,不过在座的诸将并无一人轻视于他。

    “陛下,容微臣占上一卦”

    只见他身上掏出一个龟壳,三枚铜钱,在地上捣鼓一阵后,便对着李自成说道:“陛下,无妨,周遇吉只是我大顺北征途中一个小挫折而已,想那唐僧去西天取经都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何况我等是助皇上夺取天下”

    “不过”,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宋献策不禁得意起来,“饶是如此,按照卦象显示,周遇吉虽是纤毫之芥,不过必须彻底拔出才是,否则,北征不会顺利”

    “好……”

    李自成刚要说话,大帐的门帘一下被推开了,一阵沉重的脚步随即传来过来。

    众人不用抬头,这样的威势,这样的份量,也只有号称权将军之首,几与李自成并驾齐驱的大将刘宗敏才有。

    果然是刘宗敏,他刚刚从代州城回来。

    年岁比李自成略小,身材中等,却异常宽阔厚实,加上身上甲胄,就如同一尊移动的门神,一丛浓密的络腮胡子之间,面色沉寂带着些许桀骜,腰间挂着两把大刀——自从李自成称帝后,除了亲卫李双喜,刘宗敏是唯一可以带着兵刃来参见他的人。

    “皇上……”

    刘宗敏向李自成拱了拱手,李自成赶紧打断他,“捷轩,无须多礼,如何?”

    刘宗敏说道:“周遇吉这厮倒是好算计,城里头统共就八千人马,与我军作战损失了大半,剩下的一个晚上全都跑了,听那知州老儿说,一部分从北面的句注山上了雁门关,一部分都是骑兵,正是周遇吉那厮统领的,多半去了宁武关”

    李自成让他坐下来,这才说道:“宁武关可比代州难打多了,我等该如何行事,赶紧说来”

    辛思忠赶紧上前,“陛下,周遇吉是从末将这里逃脱的,末将愿意打头阵,誓取宁武关一雪前耻!”

    “好!”

    李自成站了起来,他走到辛思忠面前,抓起他的左手,用自己的手拍道:“三哨,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了,这一次就依你,除了右营骑兵,全部的步军也归你统辖,限你十日之内拿下宁武关!”

    辛思忠心理一凛,心里腹诽着,“宁武关有三道关口,都挨着管涔山、句注山的边缘修建,不说别的,中间的关城周围就有七八里,完全不亚于一座府城,区区代州就打了十日之久,何况宁武关?”

    面上却是带着喜色,他单膝跪下道:“是,陛下,末将必不负陛下重托!”

    第二日,李自成留下党守素、李岩镇守代州,并攻略繁峙县、五台县,而让右营辛思忠为前锋,将山西境内投降的明军全部划给他指挥,以袁宗第的左营作为他的后继,大军相继出发,越过句注山之后很快就来到宁武关附近。

    宁武关,西侧挨着管涔山,东侧紧邻句注山,城池核心便是连接着两山修建的,再加上南北的“外城”,周长八里,桑干河的上游灰河穿城而过。

    在关口南北两侧还有好几处堡寨,不过,当周遇吉从代州退到此地后,苦于兵力不足,已经将其它小堡的军力全部收缩到关城,眼下山西行都司的大部人马,加上宁武关副将以下合计八千人马咸集于此,大顺军想要一举夺下此城肯定是要花一番功夫的。

    关城南面,灰河西岸,攻城先锋辛思忠的右营已经在那里扎下大营,袁宗第的大营扎在辛思忠大营之南,而李自成的剩余人马全部驻扎在灰河东岸。

    辛思忠大帐。

    辛思忠居中,辛思孝、刘体纯在左边,岳镇邦、杨廷玉在右边。

    按照杨廷玉戴罪立功的说法,辛思忠对大营也进行了划分。

    杨廷玉为前锋,督领投降明军左光先、白广恩、王定、王根子、张雄、牛勇等部打头阵。

    岳镇邦营继之。

    而辛思忠则带着辛思孝、刘体纯作为杨、岳二人的“后继”。

    其实,辛思忠心里清楚,这一战,才是杨、岳两人真正的一战,以前在甘肃有了李栖凤这位总兵的投降,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是不战而降,辛思忠动嘴的地方大大超过动手,虽然在攻打祁廷谏、李洪远两土司时有些战斗,不过那功劳多半在如今自己的亲卫队长、都尉安巴手里,杨、岳两人的真正实力辛思忠自己也想瞧一瞧。

    “将军,末将是这么想的”

    杨廷玉正在侃侃而谈。

    “我军的红衣火炮还有好几日才能抵达,皇上又给我等定下了十日之期,若是等到大炮到了才展开进攻,这时间肯定来不及”

    “故此”,杨廷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很诡异,在辛思忠等人看来这是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在岳镇邦、安巴看来却别有滋味。

    “先前在攻打代州时,王根子部、张雄部、牛勇部损失颇大,而实力更强的白广恩、左光先两部还有相当的实力,左光先是秦军悍将,不如将他的部下分成五拨,昼夜不停地攻打,先打五日再说”

    “那接下来……”

    左光先部再是悍勇,也不会比在太原投降的张雄、牛勇,以及在西安投降的王根子部强到哪儿去,辛思忠知晓杨廷玉肯定有杀招,便赶紧问道。

    “将军”,杨廷玉的面色突然又郑重起来,“此事事关重大,能否容末将先卖一个关子,等到第六日,自有分晓”

    那刘体纯听到了不禁大怒,“你个驴日的,如今十日之期是闯……皇上下给整个右营的,事到如今你还有闲心卖关子,到了第六日你若是没有拿下宁武关,整个右营都跟着你遭殃……”

    “咳咳”,辛思忠轻咳一声,打断了刘体纯这位闯王老部下继续发难的想法,“就依你,不过在第五日晚上,你要事先来到本将的大营分说明白”

    “得令!”

    于是,从第二日开始,左光先五千宁夏兵马开始猛攻宁武关!左光先每日派出千人正面进攻关城,待得军卒伤亡三成后便退下。

    这样的进攻一开始便是五日,这五日,左光先部大约损失了约莫两千人,但一看就是并没有全力进攻的模样。

    照这样下去,就是一个月也拿不下关城,周遇吉自从当上山西总兵后,不仅裁汰老弱,还大力修葺城防,用于防守的设施、器具也储备了一大堆,除了八千正规军,城里还有几千青壮随时待命,想要轻松拿下完全没有可能。

    由于许下了十日之期,加上之前周遇吉在代州的“杰出”表现,李自成倒没有催促辛思忠部马上进攻,当然了,这也与当下大顺军钱粮充足大有关系。

    拿下太原以及附近城池后,除了在府城的缴获,彼等从周围城池大大小小的晋商那里经过追赃助饷后又狠狠地刮了一大笔,这些钱财和粮草,让中权亲军花上一年也没问题,如今一部分被送到了西安,一部分正由党守素的后营看管着。

    故此,如今的大顺军有的是时间来与明军对耗。

    宁武关城,山西总兵衙门。

    一位年约四十的威武汉子正在与几位军将说话,最突出的是两位,当中的那位自然是如今的山西总兵周遇吉了,而在他的左下首却是一位彪形大汉,年岁与周遇吉相近,面相却与前面提到的李过相似。

    姜瓖,陕北榆林人,历史上的大同总兵,这一世却在宁武关副将的位置上,还是周遇吉的手下。

    姜瓖意外的出现,会给周遇吉的镇守大计带来影响吗?

    “本督始终不太放心”

    周遇吉在江南“逼反”万丹伟征后,一度也受到崇祯的冷遇,不过最后还是让他回到了山西总兵的位置上,毕竟,也只有他才能压得住还在岢岚州、永宁州一带的喀喇沁部落,不但如此,还给周遇吉挂了一个“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职衔,这也是为什么周遇吉眼下出口便是“本督”的来由。

    “彼等来到关下五日了,每日就是对南城进行攻打,可惜那左贼的人马虽然精锐,我等准备充分,彼等大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其久困坚城之下,就不怕我大明另有大军抵达?”

    姜瓖笑了笑,“大军?哪里有?大同的王朴?宣府的王承胤?居庸关的唐通?还是山海关的吴三桂?山东的刘泽清?都不大可能,故此彼等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可彼等拿下太原之后,粮草充足,而我军虽然是以逸待劳,城里粮草也只储备了半年……”

    “轰!!!”

    此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巨响,周遇吉与姜瓖对望一眼,都是大惊失色。

    “贼寇的火炮到了?”

    两人想的都是这个,他二人赶紧联袂快步来到南城门附近,这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要说明的是,宁武关城墙附近并没有护城河,但城墙异常高大厚实,想要通过梯子蚁附攻城难度还是很大的,但令他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南城门眼下却整个倒塌在一片砖石瓦砾之中!

    “穴攻之法?”

    其实他二人想错了,这五日,在左光先部的掩护下,杨廷玉已经偷偷挖了一条地下通道,直通南城门附近,而彼等挖地道并不是奔着穴攻去的,而只是在地下挖了两米左右,为的就是将一口装满黑火药的棺材放到城门下面!

    “难怪刚才一阵时间,彼等的攻势突然异常猛烈起来,原来都是为了掩护彼等最后的穴攻!”

    不过周遇吉并不想轻易放弃,随着他一声大喝,在他身边立时又聚起了几百人马。

    “保护缺口!”

    周遇吉拔出了身边的长刀,带头冲了上去。

    而在大顺军那边,白广恩部整整三千人马全部冲到了这处长约十余丈的、堆满砖石瓦砾的缺口附近,而左光先部这几日残存的人马、王根子等人马又开始大规模地对城墙进行进攻了!

第二十一章 狂飙(4)插曲

    宁武关拿下了,比历史上轻松的多,在辛思忠的“筹划”下,随着那一声震天动地的轰响,加上所有步军的突然发力,特别是杨廷玉亲自带着的一千精锐最后的一击,周遇吉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内城便战死在南城门附近。

    宁武关拿下了,比历史上简单得多,周遇吉战死后,副将姜瓖立即投降了。

    不过这样也好,由于周遇吉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给大顺军造成巨大的损伤,李自成事后并没有屠城,还对周遇吉进行了厚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李自成进城后并没有看到杨廷玉。

    在宁武关的北关附近,已经补充了骑兵的杨廷玉、岳镇邦两支大军在禀明辛思忠后北上了。

    “制将军,大同总兵打小与末将熟识,趁着其它各营没有反应过来,由我两部立即北上,劝降王朴,届时制将军便立下大功,李过他们再也不会对将军不敬了”

    按说像这样的大事,辛思忠应该禀明李自成后再决定,不过对于立下这“惊天之功”的贪恋最终还是在他脑海里占了上风。

    又过了十日,岳镇邦带着王朴以及宣府总兵王承胤来了。

    他这一路,不仅劝降了王朴,还顺带去了宣府一趟,让宣府总兵王承胤也亲自来到宁武关投降。

    而那大同总兵王朴的麾下还有三千骑兵,王承胤的手底下也有五千马步军,虽然远不如王朴的精锐,不过对于拿下北京终究是大有裨益。

    辛思忠立下这惊天之功后已经再也不敢出头了,否则就会欺到刘宗敏、田见秀头上了,那是整个闯营都不可容忍的。

    李过等人都是无话可说,就连李岩看向他们时,那眼神也是十分热切,当然了,那里面还有其它的意思,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为了嘉奖辛思忠,李自成将王朴的三千骑兵划到了他右营下面,不过却让王朴继续带着步军,加上大顺军大将张天琳三千人马一起镇守大同,这样一来,右营摇身一变成了与李双喜的亲兵营一样的大营。

    不过自那以后,李自成便让辛思忠带着整个右营殿后,顺带打理辎重,这种情形一直维持到抵达北京附近。

    拿下大同、宣府后,大顺军杀向北京的通道就完全打开了,此时,刘芳亮、刘西尧带着大军从怀庆、彰德两府出发后,已经杀到保定府!

    而赵应元的部队也进入了山东!

    得知刘芳亮、赵应元两路都很顺利后,李自成便中权亲军分成两拨,一拨亲自统领,带着亲兵营、前营、左营、中营沿着大同、万全都司,计划通过宣府、怀来卫越过边墙进入京畿。

    而立下惊天大功的辛思忠右营则与党守素的后营一起沿着浮沱河向东北挺进,彼等将越过平型关、紫荆关直抵京城西部。

    大顺军拿下大同、宣府之后,留在山西、宣府当地的大顺军立即展开了追赃助饷的活动,不过两地最值得盘剥、王府设在大同的代王朱传齐却如同兰州肃王一样提前跑到了关外大夏国,不过还是给大顺军留下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粮食。

    到了此时,李自成也对这关外突然兴起的甚“大夏国”来了兴趣,在他的情报系统里,这关外之地不是蒙古鞑子便是建奴,如何又来了一个大夏国?

    听说王朴还将亲妹妹嫁给了关外的人,李自成的疑心更重了,便盘问了王朴,王朴自知躲不过这一劫,便跪下哭道:“启禀皇上,那大夏国兴起于蒙古之北,先后灭了蒙古诸部,最近又灭了建奴,实力之强远胜于以前的瓦剌,贼酋的亲戚看上了我家小妹,说不送给他便要尽起大军入寇”

    “末将麾下只有五千人马,如何是彼等的对手,为了大明的安危,何惜一个女子?只得亲自将妹子嫁到草原上”

    李自成冷冷地盯着他瞧了半天,最后才说道:“罢了,这么说,这大夏国轻易沾惹不得?彼等手底下有多少人马?”

    王朴答道:“具体不知,但是按照以前的蒙古诸部来看,最少得有二十万精骑,不过彼等最近虽消灭了建奴,想必也是死伤惨重,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关内有什么想法,最少要一两年、彻底消化了辽东地盘后才有可能将目光投到南边”

    那牛金星冷哼一声,“大胆!那大夏国如此强势,大同离彼等也只有咫尺之遥,你为何不直接降了彼等,而是巴巴地投靠我大顺?”

    王朴一脸肃然,摇摇头,“自古胡汉不两立,我王家终究是汉家男儿”

    听到这里,李自成微笑着将他扶了起来,“好了,朕已明白了,不过原本并不知晓还有这么一出,如今看来这大夏国不可小觑,我等进攻北京的步伐可得加快了,千万别被那大夏国占了便宜”

    ……

    就在李自成带着大军还在大同盘桓时,密云北边不远处的慕田峪关也迎来了一个颇不寻常的黄昏。

    慕田峪关,原本是密云附近的一个小关,不过考虑到此关离京城最近,在戚继光镇守蓟州一带时,重新对其进行了修葺,让其形成了一个能容纳三百兵丁的大关。

    时至明末,边关废弛,慕田峪也不例外,原本三百人的边关重地,实际上只有不到一百人,这一百人还多以老弱为主,镇守把总也是戚继光从浙江带来的东阳兵第三代,三十大几了,在这边关重地已经守了十几年,若不是他经常去密云讨要粮饷,恐怕朝廷、密云总兵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国度还有这样一个重要关口。

    幸好,这里自女真人崛起,蒙古人衰败之后一直相安无事,大夏国崛起之后更是平淡如水。

    这一日,又是把总熊文去密云讨要粮饷的日子,熊文点了十几个身形还过得去的“青壮”,备了十几辆独轮车,准备第二日离开边关去密云。

    黄昏时分,南面突然来了一群人,看模样是密云总兵府的兵丁,为首的那人正是密云总兵唐通手底下的旗鼓张云,一个二十多岁的军将世家子弟,正带着十几骑站在关外。

    “难道是唐总镇终于想起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慕田峪关?让他的旗鼓前来巡视了?”

    把总再看时,只见张云的身后还有一些夫子,那些夫子的身边还有一些独轮车,独轮车上各有一两个草袋子,草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熊文,打开关门!如今局势紧迫,总镇大人让本将四处巡视,并给你等带来一些给养”

    熊文大喜,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自己还准备明日一早去密云讨要呢,以前这张云也打理过粮饷,可是难缠得很,没想到今儿个主动将粮饷送来了。

    张云见熊文还愣着,不禁骂道:“还愣着作甚,难道还要老子给你等扛上去?!”

    熊文一拍自己的大脑袋,骂自己道:“旗鼓,是小的迷瞪了,事情太突然了,在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赎罪、赎罪,我等这就下来搬运”

    等熊文带着关城所有的人来到下面,并将所有的物资搬运完毕,将关门关闭,正要给张云他们准备饭食时,张云突然大手一挥,将熊文他们全部围了起来。

    “旗鼓,您这是作甚?”

    熊文还以为张云是来找麻烦的,急的大叫道。

    张云却淡淡一笑,“熊文,你虚报兵卒数目、克扣军粮的事已经被总镇发现了,本将今日来便是问话的”

    熊文正欲反抗,不过一来他们刚搬完物资,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二来此时他已经瞧见了,跟在张云后面的哪是什么“夫子”,一个个都除掉了外面的破烂衣衫,露出了里面的锦衣。

    “锦衣卫?”

    熊文一下有些天旋地转,脑子里还想着:“不过是吃空饷,边关处处如此,怎地拿我开刀?”

    可是眼下张云有十几骑,加上那十几名锦衣卫,任何一方自己都惹不起,只得跪下喊道:“大人,冤枉啊”

    “全部拿下,冤不冤枉,等本官审问过后自有分晓”

    只见那穿锦衣的一人说道,见他如此说,熊文如同抓到了稻草,他一下跪倒在地,“大人,在哪里审问?”

    这里面就有讲究了,若是将彼等为首的几个军将拿了,带到京城审问,一旦进了锦衣卫的大狱,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故此熊文有此一问。

    “自然是就在这里,去京城,你等配吗?”

    熊文大喜,赶紧答道:“不配,不配,自然不配”

    既然在关城审问,那就大有周旋的余地了,熊文使了一个眼色,所有人都放下了兵刃,都跪倒在地任凭锦衣卫捆人。

    拿住熊文等人后,锦衣卫却并没有当即审问。

    第二日,当熊文在忐忑中睁开眼睛时,发现关城里已经来了许多人,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不过那穿着打扮倒也熟悉。

    瀚海军!

    熊文一下明白了。

    什么密云总镇,那张云敢情早就暗地里投靠了瀚海军!

    投靠瀚海军却也是像熊文这样苦兮兮的边关小将所愿意的,他挣扎着爬到一个看起来好像瀚海军军官的人。

    “将军,我愿降,我愿降”

    那人笑了一下,“也好,本将正需要人手”

    当日,瀚海军占领慕田峪关城后,立即对关城进行了改造——在通向北边的那一侧开一个关门(以前并没有),目的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同样的事情也在几百里之外、蓟州镇所辖的喜峰口、潘家口上演,不过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第二十二章 日落紫禁城之一:暗黑者(上)

    李自成大军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已经在偌大的京城传开了。

    京城一些高官贵爵、巨贾豪商自然忐忑不安,此时,大顺军用他们令人闻风丧胆的夹棍追赃助饷的传闻也传到京城了,无论你是主动投靠的,还是被迫屈服的,都逃不过那布满铁钉、夹起来令人遍体鳞伤、筋骨绽裂的夹棍骇人的威势。

    何况,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又传来了。

    大顺军的二号人物,权将军、汝候刘宗敏准备了一万副夹棍!

    一万副,那就包括了在京城的所有官员以及商户了,这些人甫一得知此消息,第一个念头便是赶紧带着财产转移到其它地方去。

    可惜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刘宗敏带着李过前营、谷可成中营已经从北面围了上来,袁宗第带着左营已经从东面围了上来,切断彼等从天津逃跑的路线。

    西边,辛思忠右营、党守素后营已经进抵石景山一带了。

    南边,刘芳亮、刘西尧带着左辅营、右翼营已经到了良乡附近。

    无路可退!

    此时,北边密云总兵唐通已经投降了,离京城最近的兵马也就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了,当赵应元进抵山东时,山东总兵刘泽清已经准备开溜了。

    北京城号称还有十几万大军,实际上总数最多五万,其中还多为老弱病残,称得上精锐的最多一万,可北京外城方圆四十四里,内城方圆四十八里,皇城二十一里,就连最小的宫城也有七里,城垛超过二十万个,区区五万人铺上去稀稀拉拉的,更不用说大量的敌楼、箭楼空无一人了。

    眼下,除了皇帝,恐怕大多数人都已经知晓了北京城肯定守不住了,可又无法逃脱,于是干脆痛痛快快吃喝玩乐起来了。

    除了这些有身价的官员以及做着“正经生意”的巨贾,作为超过百万丁口的大城,自然也不乏三教九流。

    前不久那场著名的瘟疫来临时,将京城里的人口又耗掉了几乎三成,那些日子,每日从城里向外运的尸体不计其数,紧靠五城兵马司的人手是不够的的,守军不可能拿来干这个,于是,一些个民间力量终于冒出来了。

    此时的北京,达官贵人、有钱人自然住在内城,剩下的一些人全部挤在外城,按照利玛窦的记载,北京城至少有一万乞丐,全部在外城,有至少四万娼妓,内外城都有。

    有人、有业的地方自然有帮派,目前北京城的乞丐也有“组织”,一个真实的丐帮,当然了,彼等自然没有武功,更没有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不过其人数一直保持在万人左右,其中有八千人是货真价实的乞丐,以走街串巷乞讨为生的,不过有两千人左右却是混入其中的青壮汉子,彼等有的是从乞丐中拣拔的,有的是外城的混混。

    一万大军,对北京城了如指掌,汇聚起来肯定是一股非常惊人的力量,当然了,这些人自然上不得台面,不过在暗中、地下却不断在兴风作浪。

    四万娼妓,加上背后的餐饮、说书、唱戏等业,也是一宗庞大的生意,这样的生意一个人肯定吃不下,不过好在北京城别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达官贵人和豪商巨贾,发展到现在,这个行业又分成了若干大的势力。

    其中最大的一股肯定跟五城兵马司、厂卫脱不了干系。

    五城兵马司,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市场管理局、城市管理局的合体,这么大的城市,又是腐朽的大明,它的权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再狠的阴暗势力也斗不过官府,这是千古至理。

    眼下,做着下三滥勾当的丐帮团伙的背后就是厂卫集团,毕竟,锦衣卫、东厂在办案、拿人时也需要一支能“快速反应”的队伍,若是光靠厂卫自己人肯定忙不过来。

    北京,既有庞大的在任官员,也有大量闲置在家等着起复的、大量的举人/生员等着补缺、大量的各地督抚、官员设在京城的眼线、大量的上京城赶考的文武学生,加上它是大运河的终点,大量的物资在此地汇聚,也需要大量的人丁转运、分运。

    众多的丁口自然吸引了众多的商家,于是乎,城内城外各坊区到处是商号、当铺,虽然污浊不堪,臭气熏天,终究担得上一个“繁华”。

    除此之外,这么多人口,吃喝拉撒睡都需要相关的产业,目前对北京来说,有几宗是少不了的,比如粮食,比如煤炭,比如粪便,也是有大势力在其中上下其手。

    具体说来,由于崇文门是大运河的终点,于是其附近便成了最繁华的场所,朝阳门是粮车进出的地方,于是便成了大小粮商汇聚的地方,阜成门是煤车进出的地方,自然成了大小煤炭商人汇聚之地。

    而北边的安定门,是粪车进出之地,自然成了“粪商”汇聚之地——别小看这粪商,若是少了它们,包你不出三日便住不下去。

    当然了,除了这几项,还有诸如布匹、牲口、车马、铁器、木器、皮具等物资汇聚之处,都有各种势力在其中把持,普通人想要投身其中,之前必须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有这个实力。

    云云总总,鱼龙混杂,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涌动,偌大的北京城,在外面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在巨大的惯性之下,依旧保持了一丝喧嚣。

    皇城东安门附近,城里便是内东厂,城外却是外东厂,内东厂启用的都是内官,外东厂则全部来自锦衣卫。

    已经是三月份了,不过这几日北京的天气突然恶劣起来,一场罕见的冰雹过后便是一场大雪,待得大雪停了,又刮起了巨大的风沙,风沙夹杂着雪花、枯草、棉絮、布条等废弃物漫天飞舞着,将偌大的城池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像极了眼下它的处境。

    外东厂。

    掌刑千户欧阳炯从外东厂出来了,他穿着锦衣卫冬天的制服,身后一件暗红色的披风,骑着一匹花马,迎着漫天的风沙向南走去。

    自从上次在大夏国的威胁下利用其他的犯人将陈启新替换出来后,他便在与大夏国“勾结”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不,在大夏国暗藏在北京的灰衣卫打点/威胁了东厂提督太监王之心之后,欧阳炯不仅从陈启新“再次脱逃”的罪责中毫发无损,还由掌刑百户一跃而成掌刑千户,成了外东厂事实上的一把手——因为王之心虽然名义上统领整个着东厂,不过一般情况下他都在内东厂。

    外东厂的门子一见欧阳大人又是一人外出,便知晓他有“机密之事”要做,赶紧假装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一封兵部衙门送过来的信。

    欧阳炯今年也才三十五岁,若不是大夏国瞧上他,按照正常的轨迹,他会在锦衣卫总旗的位置上蹉跎到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后投降,然后死于刘宗敏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夹棍——按照记载,死时“身无寸缕,体无完肤”。

    不过眼下李自成的大军依然来到了北京城外,时间也相差无几,以他的地位,肯定是追赃助饷的“重点对象”,他的命运会发生改变吗?

    欧阳炯身材中等,面相普通,若不是有锦衣卫、东厂身份的加持,走到大街上绝对泯然众人矣,但有了这些身份,又能在内城骑马,他的身上似乎便有了一股神秘的光环。

    当他那暗红色的披风一出现在靠近外东厂的南薰坊的街道上时,周围的人纷纷避之不及,欧阳炯一幅司空见惯的模样,依旧不疾不徐地走在尘土飞扬、污浊脏乱的街道上。

    一路上,自然有大小混混头目前来打招呼,欧阳炯见了也只是略略点点头而已,有些小混混不开眼,想要套近乎过来给他牵马,他若是大骂几句,或者打几鞭子,那便预示着此人可以留下,若是冷哼一声,这小混混肯定活不过今晚。

    约莫三里路后便是进入皇城的长安左门,进去后便是大明几乎大部分衙门的所在,锦衣卫的衙门也在那里。

    有着东厂的腰牌,欧阳炯顺利进到了长安左门,沿着长安街继续向西,陆续是翰林院、銮驾库、兵部、宗人府,到了宗人府后转向南边,一路又路过吏部、户部、礼部衙门,再转向西边。

    那里,便是大明五军都督府、太常寺、通政使司、锦衣卫衙门所在,锦衣卫衙门正好在这一片建筑群的西南角。

    看着那熟悉的牌匾,欧阳炯的眼神似乎有些停顿了,盯着它看了许久才下马走了进去。

    正堂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指挥同知吴邦辅已经在那里。

    欧阳炯赶紧上前单膝跪下行了大礼。

    “职部欧阳炯拜见两位都督!”

    他眼前这两人都是锦衣卫世家,特别是吴邦辅,他家里好几代都是锦衣卫出身,他与骆养性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他出面将欧阳炯扶了起来。

    “噼啪”

    两人的面前摆着一盆炭火,兴许是被老鼠撒了尿,炭火燃烧时劈啪作响。

    骆养性约莫四十多岁,一幅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常年保持着,能做到他这个位置,无一不是深沉如海之人,等欧阳炯坐下后,他的神色也很复杂,作为左都督、锦衣卫指挥使,欧阳炯那些勾当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理会。

    在城外大军压境的关键时刻,他也在掂量着。

    “呵呵,刚才本督进宫了,奉皇上圣旨”

    吴邦辅、欧阳炯两人赶紧跪下了。

    “局势严峻、纷扰,着锦衣卫各衙门招子放亮一点!”

第二十三章 日落紫禁城之一:暗黑者(中)

    欧阳炯从锦衣卫衙门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骑上了花马,看了看天色,眉头不禁皱了皱,“啪”的一声后,花马向西绝尘而去。

    不多时,他来到了正阳门,从这里也能出到外城,不过这座城门却是皇帝专用的,寻常人等不能从此通过,否则就是大不敬,他只能继续向西。

    很快,他来到了宣武门,此时,城门正要关下。

    “慢!”

    一见是欧阳炯,守门的军士还是让他出去了。

    一来到外城,欧阳炯便放松下来,以他的身份虽然在内城亦能横着走,不过能治他的人还是太多,别的不说,就说长安街附近那一大片衙门的里的人,只要是郎中以上者都能跟他掰扯掰扯,更不用说数量庞大的勋贵、内官了。

    何况,他的顶头上司还有三位,除了提督东厂、锦衣卫的大太监王之心,他名义上还受锦衣卫指挥使、指挥同知管辖。

    而外城,虽然也一些文武官员,不过多为品阶低下者,豪商巨贾倒是有许多,不过这些人欧阳炯并不看在眼里,那些人,稍微有些背景的人,大多搬到了内城,在外城的,钱越多,越容易成为各方觊觎的对象。

    对于欧阳炯来说,这些人,无非是行走着的“钱袋子”,自己何时需要随时可以找个由头办了。

    外城北边靠着内城的地方,从西往东,分布着宣北坊、正西坊、正北坊三大坊,分别靠着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是外城最繁华的地方,欧阳炯来到外城后便立即向东疾驰,走过宣北坊后不久便到了正中的正西坊。

    蔡家胡同,一个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胡同。

    正是欧阳炯的目的地。

    凤凰台,一座隐藏于众多胡同之中的二层楼小楼,便是一座集妓馆、餐饮、戏台于一身的地方,它的名头虽然没有内城以及崇文门附近那几座著名的酒楼大,不过胜在隐蔽,而内容又相差无几,或还胜之,便成了像欧阳炯这样“懂行”的人常来之处。

    当欧阳炯的花马一出现在蔡家胡同,蹲在附近的乞丐便四散跑了——彼等并不是怕欧阳炯,而是给凤凰台附近的诸多势力报讯去了。

    不过,一位正蹲在胡同口,年约三十,穿的破破烂烂,其貌不扬的汉子却站了起来。

    他接过了欧阳炯手里的缰绳。

    “且慢”

    欧阳炯却阻住了他。

    此人叫洪三,正是北京城这上万乞丐最大的头目,他自己号称“帮主”的便是。

    洪三,来自通州,还是武学的学员,不过在皇太极第一次入关劫掠时家破人亡,这厮得知家里的情况时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随后便出现在大运河的漕运码头,没多久,他便纠集了一帮籍贯是京畿一带,既是码头上的苦力,又是纤夫的汉子,最后越做越大,几乎占据了通州苦力、纤夫市场的三成规模。

    不过在皇太极第二次入关时这厮再一次家破人亡,最后干脆带着一部分苦力来到了京城,此人武学出身,又混过帮会,在经过长达一年的火并中,逐渐歼灭、驱逐了以前盘踞在京城的丐帮势力,自己堂而皇之当起帮主来了。

    此人眼下蹲在这个胡同口,不用说是提前知晓了欧阳炯到来的消息。

    他欧阳炯,就是整个京城丐帮的大后台。

    听到欧阳炯这话,那洪三赶紧说道:“都尉,还有甚事?”

    锦衣卫,一段时间正式名称是“亲兵都尉府”,故此后凡是有了一定官身的锦衣卫多半会自称“本督”(挂着五军都督府职衔之人)、“本尉”(都督以下的锦衣卫)。

    欧阳炯问道:“凤凰台那里今日可有人来过?”

    洪三低着头,眼里却闪过一丝寒芒,“回禀都尉,可巧了,不仅有人来过,还有好几拨”

    “哦?”

    “第一拨是城北安定门附近的粪王丁香”

    “第二波是阜成门附近的煤王全黑”

    “第三波是朝阳门附近的粮王田蠹”

    欧阳炯听了心理一凛。

    丁香,原名丁骧,可是当今皇后娘家、当今国丈、嘉定伯周奎夫人的亲戚(周奎夫人姓丁),如今几乎垄断了内城的粪便。

    按说以周奎之尊,是不会涉足这样低贱的产业的,可周奎却不走常人路,什么来钱他便做什么,何况,这粪便行业虽然低贱,不过却能拿住别人,一旦断了运送,肯定会让你三日便待不下去,绝对会巴巴地前来苦苦央求。

    全黑,大名叫权赫,乃大内东厂提督王之心的亲戚,不光如此,他的背后几乎站着整个内官系统的大佬,几乎占据了西山煤矿在京城的四成销路,此时的北京,阜成门是专门走煤车的,故此权赫的大本营也设在那里。

    而田蠹大号叫田笃,却是当今已经过世、但生下永王的田贵妃的亲戚,由于城池东边的朝阳门是专门走粮车的,故此那里成了田笃的大本营,在那通过大运河费劲千辛万苦的粮食的最后一里路依旧有不少人敢下手,田笃便是其中之一。

    除了田贵妃,听说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在其中有一份子。

    这三人,便是当今京城亦黑亦白的三大“巨贾”,京城鱼龙混杂,纯粹白的不好使,纯粹黑的也不好使,也只有像这三人这样的背景才好使,不过此三人却对一人言听计从。

    “还有吗?”

    欧阳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在这个时候,这个局面下,那人将这些人招来作甚,城外的可是闯贼的大军,他又不沾边,难道是提前布局?

    “五城兵马司的闻人指挥正在里面”

    欧阳炯身子一震,不过很快便回复过来。

    说起这五城兵马司,实际上就是后世市场管理局、城管局、公安局三位一体的大明化身,在京城权势极大。

    按照规制,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第一副指挥使都是由皇帝亲贵之人担任,如今的指挥使便是周奎,而第一副指挥使则是当今国舅、周奎的大儿子周绎。

    不过其麾下尚有好几个真正办事的副指挥使,闻人耀便是其中之一,他还是整个外城的副指挥使(此时整个外城被称为南城,五城之一)。

    由于欧阳炯、闻人耀两人都是复姓,最后一个字还都带有火字旁,京城黑道便戏称他们为“内城囧,外城妖”。

    闻人耀,实际上是京城四万娼妓、说书人、戏子、酒保、龟公等人物背后最大的后台,当然了,他一个人也支应不过来,他不过代表了兵马司和一些勋贵罢了。

    “这厮也被那人拿住了?”

    欧阳炯一万个不相信,要说丁骧、权赫、田笃等被那人拿住,他还是相信的,因为这些人要不是有人质在那人手里,便是与那人利益瓜葛极深,轻易脱不了身,只得听从那人摆布。

    可闻人耀也被这人拿住了,这……

    欧阳看看天色,晚间、风沙,让京城几乎一片漆黑,不过在城内城外大小胡同里,依旧是灯火辉煌,丝竹之声、调笑声仍不时传来。

    “那厮必定在酝酿一个绝大的阴谋,肯定会对大明不利!”

    他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他下了马,“洪三,这附近还有你的多少人手?”

    洪三一愣,半晌才回道:“今儿个比较特殊,小的在此处布置了上百人”

    欧阳炯点点头,这厮号称丐帮帮主,手底下大部分自然是老弱病残,不过依旧有两千左右实打实的青壮汉子,这些人平素以大车行、码头、骡马行的力夫、马夫、纤夫出现,实际上关键时刻完全可以聚在一起,成为城里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也是像欧阳炯这样精明的人物分外看重的原因。

    “召集一半人手,跟我去凤凰台”

    说完,欧阳炯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胡同。

    凤凰台,隐藏在蔡家胡同里的一个二进的四合院,不过正中有一座两层的小楼,又是正西坊看起来貌不惊人实际上极尽奢华的场所,便被好事者以“凤凰台”名之。

    就在欧阳炯带着洪三等人从正门迈进凤凰台时,在后门,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正打马离去。

    那人自然是五城兵马司专门负责外城的副指挥使闻人耀了,作为外城最大的地头蛇,欧阳炯的到来自然瞒不过他,在这种场合见面,两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终究有些尴尬,故此,他便从后门离开了。

    在凤凰台的二楼,朝着正门方向,正站着一个女子,年约二十许,相貌普通,不过顾盼神飞,自有一种风流味道,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威严,让跟在她身边的小厮、丫头战战兢兢的。

    此人便是凤凰台的主人,山西八大家之一的靳家在京城的大掌柜老宋的二媳妇,大媳妇孙秀茹改嫁陈启新后便由这位二媳妇掌舵了。

    按说孙秀茹离开后,老宋应该亲自出马才是,没想到他还是让他的二媳妇出面打理诸般事宜,这个二媳妇肯定来头不小,否则也不会让丁骧这些人俯首帖耳。

    加上刚才从后门偷偷离开的闻人耀,此人竟然如此威势,如今在京城,几乎不可能出现这样一个人,除非是皇帝抑或皇太子亲自下场,但那是不可能的,抑或内阁首辅串通了整个六部大官一起来做生意,那更不可能,大明养那么多言官你以为是吃干饭的?

    更有甚者,在局势如此飘摇的当下,此人还在“运筹帷幄”,她的身份抑或后台便呼之欲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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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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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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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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