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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暴风骤雨之一:土地啊土地(3)

    阳明堡。

    阳明堡位于代县以西约莫十余里之地,与代县城池一样,也是位于滹沱河北岸。

    整个滹沱河河谷地带,东西长约两百里,南北宽约三十里,北面是句注山,南面是五台山,两山不间断有河水、溪流流下,不停补给滹沱河河水,导致此处狭长的河谷地带一直是山西北部有数的粮仓之一,后世这里还能种植水稻,可见其条件相当之好。

    阳明堡,中有发源于北面句注山的东茂河、西茂河,加上滹沱河,灌溉条件相当理想,由于代县又是大明振武卫所在,县城周围便成了一个军户、农户夹杂、交织之地。

    在大夏国占据整个山西之后,代县很快就要成为第一批完成土地重新丈量、登记、分配,颁发新的田契之地,阳明堡这里成立了乡级管辖,有乡长、啬夫、游徼驻守,其中乡长、游徼大多是退伍的或受伤专业的士兵,而啬夫却是大夏各级学校出来的学生。

    按照大夏定下的规制,每一处,田地都根据地理位置、灌溉、产量等条件分成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等自然是全年没有浇水之虞的田地,按照大夏目前的水平,就是改成水稻田也可。

    下等地则是坡地、荒地旱田,无法引水灌溉,全靠老天爷赏脸,有多少收多少。

    居于期间的便是中等田地,这些田地也处于可引水灌溉的位置,不过大多居于沟渠的末端,以山西的土质、气候条件,在没有水泥沟槽的情形下,水流到这里后便所剩无几了,饶是如此,依旧比下等田地好上许多。

    上等田地,一般情形下,每亩可以收获三石左右,下等的,每年能保持一石的产量就是烧高香了,而中等田地若是能大致保持有水浇灌的话,两石的产量是跑不了的。

    代县,南面就是太原府北面的屏障忻州,北面就是有名的雁门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民风剽悍,名将辈出,先不说别的,在眼下,代县孙家便是一方豪族,原本是孙传庭一族带起来的,在尼堪突然崛起之后,尼堪之父孙传廓一族逐渐又取代了孙传庭一族的位置。

    眼下,孙传廓之弟、尼堪之叔孙传廊早已贵为大夏国的延熹郡王,全家都搬到了北境,还成了大夏国有名的豪商,对于代县这样的地方自然看不上眼。

    不过这里依旧还有孙家的人待着。

    孙传库,孙传廊的远房堂弟,便居住在阳明堡,原本贫苦无依,后来却门庭若市,在大夏国尚没有占据关内时,在山西的商人、代县文武官员明里暗里的接济下,竟成了阳明堡最大的地主。

    整个阳明堡也就三万亩不到的耕地,他孙传库便占了一万亩!

    这还不算,阳明堡是一座军堡,前文说过,以前的孙家都是大明的军户,迁到此处逐渐开枝散叶,如今依旧在阳明堡居住的便只有孙传库一家。

    阳明堡是一个百户堡,与大明所有的百户堡一样,这里五脏俱全,商铺、土地庙、关帝庙、作坊一应俱全,从明初繁衍到现在,丁口早就住不下了,于是在堡子外面还盖起了一些房舍。

    堡子里总共只有十家铺子,有肉铺、菜谱、杂货铺、药材铺/医馆、粮食铺、铁器坊、木器坊、绸缎布匹铺,其中属于孙传库的便有三间。

    堡子里最大一间房舍,原本是阳明堡百户的居所,如今也成了孙传库一家子居住的地方。

    孙传库,今年五十岁了,膝下有两儿一女,女儿早就嫁人了,两个儿子也分了家,如今却又搬到了一起,原本家里只有七八口,如今却是三十多口,除开自家人,还有一半都是下人。

    除开孙传库,堡子里还有一个名人。

    王松。

    王松的父亲原本是振武卫的千总,还是大同总兵王朴的堂弟,到了王松这一代,他没有袭上千总之位,不过一个百户是跑不了的,于是,他便成了阳明堡的百户,他也是一个晓事的,得知孙传库的背景后,很快就将百户的住所让了出来。

    不过当王朴将妹妹嫁给尼堪的同母异父弟弟小根特木耳(李木根)后,原本有些收敛的王松又嚣张起来,他自然不敢对孙传库怎样,不过仗着山西王家的势力(王朴的父亲王威曾高居左都督,乃大明武官的巅峰)还是占了不少好处。

    堡子外面,除了孙传库的那一万亩田地,他王松也不遑多让,六千亩,全是上好的水浇地,堡子里的铺子他也占了三间。

    他新建的房舍是从一个山西商人那里买过来的,正好在孙传库,也就是他以前房舍的对面,两家一街之隔,都位于堡子的正中,都是三进的大院。

    最近,王松又给自己的年仅十五岁的儿子向孙传库提亲了,对象自然是孙传库大儿子年仅十三岁的女儿。

    像孙家、王家这样的情形,在大夏国尚未介入山西以前比比皆是,这还是一个堡子,若是在县城、州城、府城,则又是一番场景。

    在堡子的最西端,住着破落军户李二愣,说他破落,是因为他父亲原本是堡子里的小旗,别的不说,在堡子里,一间带着用树枝、泥巴糊就院墙的小院落还是有的,可惜在一次腿部受伤后者家境便衰落下来。

    如今他儿子李二愣继承了他父亲军户的身份,年仅十五岁便撑起了整个李家,他在十六岁那年就成了亲,如今年仅二十膝下便有了一儿一女。

    父母健在,儿女成双,夫妻和谐,原本是一个兴旺之家的迹象,不过在他父亲腿部受伤后便一去不复返了,为了给他父亲治病,他在城外原本的十亩田地中六亩上好的水浇地全部卖给了王松,只剩下四亩靠天收的旱地。

    四亩地,还是靠天收,想要养活一家六口是不可能的,不过李二愣两口子毕竟年轻,除了拾掇自己那四亩薄田,还种着原本的六亩水浇地——自然是从王松那里佃过来的,其中的收获八成都要归王松,自己只能落下两成。

    饶是如此,李二愣也愿意,六亩地,若是拾掇好的话,十八石的粮获那是妥妥的,两成那就是接近四石,实际上三石更靠谱一些。

    三石,若是顿顿稀粥的话,一家六口还是勉强能熬下去的。

    李二愣能有这么一个名字,一来说明此人是个愣头青,做事冲动,二来说明此人呆头呆脑,脑子不好使。

    但无论如何,军户出身的李二愣身强体壮,若是放到战时,那也是一把好手,在他的家里,一把祖传的雁翎刀,一张一石力的开元弓显示了他不同寻常的军户身份,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军户在大明的彻底衰落而湮没了。

    上次李自成大军北上时,只是忙于攻占像代县这样的大城,对于阳明堡这样的军堡,若是堡子里的人主动投降的,自然接纳,不过对于顽抗的,也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当时的他们急于打通大同一线,尽早东去拿下北京才是正经,至于那些堡子,若是拿下了北京,大局已定的情形下,由不得彼等不降。

    当时,王松鬼使神差也没有投降,这一举动反而救了他,否则,就算他打开堡子也会受到大顺军的盘剥,他与孙传库两人虽然只是两个小土豪,不过每家上万两白银还是有的。

    当瀚海军在山海关击败大顺军,并一路跟着将大河以北三省全部拿下后,无论是王松还是孙传库都长舒了一口气。

    瀚海军进驻后并没有骚扰彼等,不过在一个月后却有了变化。

    一个剧烈的变化。

    东晓四年九月份,一个收获的月份,一个让阳明堡上下目瞪口呆的月份。

    大夏国向向此地派驻了乡长、啬夫与游徼,以及跟着他们的七名随从。

    十人,这便是大夏国设在乡一级最底层机构的官员编制,其中乡长、啬夫各有两名助手,而游徼有三名助手。

    而这次派到阳明堡的却只有两名官员,孙有田,原籍五台,今年因为受伤退伍的老兵,本是赤塔步军学校出身,前途一片大好,不过却在前不久的战斗中受伤了,伤的还是小腿,走轮一瘸一拐的,只能退伍。

    他今年才二十五岁,退伍前是步军旅的连长,如今却是阳明堡的乡长兼游徼。

    孙德铭,一个在芝罘岛被大夏国收留的孤儿,在大夏国各级学校学习过后也被派到了此地担任啬夫,他的老家也是山西人,不过是忻州的。

    孙有田军人出身,他的助手自然多是军人,而孙德铭出身学校,身边的助手自然以学生为主。

    作为与大夏国都颇有“渊源”的孙传库、王松听说接手堡子的乡官到了,赶紧到堡子东门附近迎接——孙有田、孙德铭是从县城过来的。

    这日,正是初秋的上午,代县的初秋已经有些凉意了,王松带着孙传库以及原本堡子里一些总旗、小旗等“头面人物”巴巴地在堡子门口等着。

    其实按照王松以前的心思,“自己与孙传库两人都与那大夏国皇帝有莫大的渊源,区区一个乡官,进到堡子后还要巴结我等,根本不需要出堡子迎候”

    不过前不久他接到了他堂兄王朴的一封信,信里特别提到,“大夏国的规制与以往所有朝代都不同,要完全配合彼等,切记切记”

    连王朴都这么说了,王松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连夜与孙传库等人商议之后,第二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王松的家丁飞马过来报讯了。

    “百户,来了,最多半刻时间”

    王松赶紧站了起来,让下人将身后的凳子搬走。

    没过一会儿,从东头连接县城那处灰尘扑扑的官道上,出现一堆人影。

    约莫十人,穿着打扮与大明人士完全不同,都是短装打扮,不过与大明乡下那些短装打扮的农人不同,那些短装异常整齐,这些人穿起来倒是颇有精神。

    当中一人却拄着一根拐杖,也只有他的腰间还扎着一根皮带,皮带上还挂着一把横刀,十人的队伍只有一匹马,眼见得正是这位“瘸子”骑乘的。

    最为阳明堡的“名人”,王松在城里自然也有眼线,眼下这人正是乡长兼任游徼者,一名从瀚海军退下来的老卒。

    二十五岁,确实是老卒了,大明的军户子弟,十五岁就可以上战场了。

    孙有田穿着一整套瀚海军连级军官的春秋常服,不过是帽徽、领章没有罢了,他学着尼堪蓄起了短须,虽然腿瘸了,不过他依旧没有放弃锻炼,一幅身板依旧虎虎生威。

    而孙德铭却是一幅典型大夏国出身政务学校的学生形象,文质彬彬的。

    当这一行人走到王松等人面前问清各人姓名时,孙德铭掏出了一张纸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等孙德铭念完了,王松等人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接下来孙有田的一番话却让彼等大吃一惊。

    “此地今后就是我的地盘!”

    “按照大夏国的统一部署,今年秋收由我组织全堡上下一起收割,粮获按照丁口统一分配!”

    “收割完毕之后,重新清丈,重新登记造册,重新分配,头一年不用缴纳赋税,从第二年开始,需缴纳两成赋税,交到我这里即可!”

    说完,他冷冷地看着孙传库、王松两人,这两人他自然在县城里听人说过,那孙传库是贫苦人出身,刚刚洗脚上田没有几日,一见孙有田这个威势早就战战兢兢准备一切听从彼等安排了,不过王松却不同,他是堡子的老百户,又是堡子里的一霸,当下也是皱着眉头问道:“可是要像那闯贼一样追赃助饷?!”

    “嗯?”

    孙有田斜睨着,盯着王松,王松心里大骂,不过一想到王朴的话,又想到这两人都姓孙,这面皮白净的啬夫还是德字辈的,多半与尼堪有些联系,也不敢当场发作,好不容易在面上挤出一丝笑容。

    “是是,全凭乡长做主”

第二十六章 暴风骤雨之一:土地啊土地(4)

    当天,孙有田带着人先到孙传库家里转了一圈,不到半个时辰便出来了。

    奇怪的是,孙有田等人并没有直接去对面的王松家,而是去了堡子东头一家山西商人送给官府的二进院落,今后那里便是孙有田等人的“衙门”以及住所。

    等孙有田等人一走,王松赶紧走进孙传库的家里,王松走进去时,孙传库正好一个人站在二三进之间那处设置有亭子的大院子里抬头望天。

    王松走近时孙传库还呆呆地站着,直到王松摇了摇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刚才在自己家里时,王松思忖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认命,不过他会瞧着孙传库的动作行事,若是孙传库一切照着新官府的规制做,自己就照办,若是孙传库不理会那瘸子的,自己自然也犟着。

    “六千亩上好的田地,那可是一万两千石粮食,这几年山西不是大旱便是瘟疫,再就是兵灾,粮食比照往年最好的月份至少减产五成以上,粟米的价格至少要二两银子,这便是两万四千两,抛去给租户的,咱王家至少能落上一万五千两,凭甚要跟那些穷货平分?”

    “喂!”,王松在孙传库面前喊着,像孙传库这样的人,若不是他姓孙,还是与当今大夏国皇帝有着一些渊源之人,这阳明堡的总旗以上的人都不会拿他当回事,给他土地、铺子、银钱,无非是当做一个进身之阶罢了。

    孙传库确实是一个老实人,刚才孙有田的一番话还萦绕在他的耳边,那时,孙有田一边说,他一边点头称是,现在回过味来才发现若是按照他所说的办,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这处宅子还是他的,铺子也是他的,无非是田地只能按照丁口分配,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本来就是一个种地人,无非是重操旧业罢了。

    当然了,作为一个穷惯了的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人送东西、送人、送钱财,他也是来者不拒。

    “如何?”

    王松那张老奸巨猾的大油脸几乎要贴近孙传库的面部了,孙传库内心叹了一口气,他虽然老实,不过对于孙有田等人的行径也有些明白了。

    偌大的阳明堡,除了他孙家、王家,大多是佃户,家里都只有几亩薄田,那还是别人瞧不上才没有卖出去,否则的话,所有的人全部变成一亩田都没有的佃户也是可能的。

    他将王松拉到亭子里坐下,下人上了茶水之后,才一五一十地将孙有田的话转述出来。

    “孙乡长说了三件事”

    “这第一件便是秋收的事,他会招呼堡子里的青壮共同收割,粮获按照每人两石的规制先发下去”

    “啊?!”

    “王老弟,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再说。剩下的粮食一半纳入公库,也就是乡长、啬夫、游徼等人所用,另外一半按照田契的主人分发”

    供孙有田等人食用,王松倒是没有意见,不过将大量的粮食分给那些泥腿子,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啊?!

    “这第二件事便是重新划分田地、分田的事,按照户头,无论男女老幼,每人五亩粮地,一亩菜地,一亩麻田,一共七亩,在这之前,彼等会将所有的田地分为三等,全堡子的人通过抓阄来分完这些田地”

    孙传库见王松牙齿咬得紧紧的,腮帮子也鼓鼓的,不禁笑道:“放心,官府也不会亏待我等的”

    王松这才稍稍松了一下,“如何?”

    “这些田地,手里头凡是有田契的,官府按照半两银一亩的规制先收购,当然了,官府肯定没有这么多银子,不过是在将来收税时少收一些罢了,分三十年还完……”

    “欺人太……”

    王松刚一出口,孙传库赶紧将他的嘴巴掩住了,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王松见状不禁说道:“我说老孙,你好歹是孙传廓的远房兄弟,虽然很少见面,不过五十年前还是一家人,你就是将这些田地攥在手里官府能耐你何?”

    孙传库却摇了摇头,“乡长来时也说了此事,大同的王朴你是直知晓的,这之前几乎是整个大同府的土霸王,什么巡抚、兵备道、代王都不在他的眼里,大同的土地就被他与代王占了一大半,你可知晓这些田地最终的结果?”

    这正是王松想要知道的,他赶紧说道:“老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他将所有田地无偿捐献给了官府!”

    “啊?!”

    原本王松还指着王朴这颗大树的,没想到他竟然做的更加决绝!又想到一事,他不禁冷笑道:“我等如何能与前大同总兵相比,这些年,他几乎独霸大同与塞外的交易,太原府的豪商想要从大同出塞与塞外做生意,都要向他孝敬”

    “就算没有这些田地,他手里还有大量的铺子、宅子,做个富家翁完全没有问题”

    “你这句话还真说对了”,孙传库似乎从刚才失去大量田地的心境中解脱出来了,“按照大夏国的规制,衙门只收田地,宅院、铺子都保持原样,王老弟,别再守着那几亩地了,今后就做生意吧”

    王松没有回答他,却问道:“王朴还是大同的镇守使?”

    孙传库摇摇头,“由于他将所有的田地全部献给了官府,皇帝龙颜大悦,封了他一个爵位,这次喀克笃礼大将在咱山西征募新兵,编成了一个新的军团,有三个步军旅,哦,彼等一个旅便是三千人,一个骑兵旅,唯一的一个骑兵旅指挥使你可知晓是谁?”

    “王朴?”

    “对了,你这堂弟还兼着新军团副指挥使的名头,他又在辽东学堂学了半年,已经通过了大夏皇帝的法眼,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后这新军团的正指挥使也非他莫属”

    王松听了又是羡慕,又是愤恨,他自然不敢愤恨王朴,而是自己的老爹,“都是一个爷爷生的,凭什么王威是左都督,自己老爹只是一个千总?!”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就将剩下的事一并同你说了。这第三件事便是奴仆的事”

    “哦?”

    “大夏国不承认私人奴仆,若是谁家里要雇佣他人,也可,不过需要在官府衙门签订雇佣契约,申明工钱、时限,这些人也不会算在分田地的人头里,若是有卖身契的,一切不算数!”

    “凭什么!”

    这下王松不禁大叫起来,惹得孙传库家里的人都从房舍里探出了脑袋。

    王松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他能将阳明堡最好的六千亩水浇地弄到手里,大多是通过放高利贷得来的,这还不止,田地价值还不够的,人家也只能卖儿卖女来充数,可以说,堡子里稍微好看一些的女子都被他使手段弄到府里来了,其中最小的才十二岁!

    故此,明面上,孙传库是堡子里最大的地主,不过他的田地参差不齐,若是讲究起来,还是有着六千亩上田的王松最厉害,除此之外,堡子里唯一一家当铺也是他的,唯一一家医馆也是他的,有着这两样大杀器,他看上谁就没有不成的。

    “老弟,你也不用着急,这些人平常都畏惧于你,你就将彼等带到孙乡长那里开一个契书不久行了,无非是换一个花样罢了”

    王松眼睛一亮,仔细思量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回头将府里趁手的丫头、小厮送两个给那姓孙的,估计事情就结了。

    孙传库见王松的面部有些松弛了,便说道:“我估摸着,这新官府最重土地,拼死要分给穷人,新朝嘛,无非是邀买人心罢了,其余的都好说,老弟,你家不仅在阳明堡有铺子,在县城还有宅子和铺子,干脆今后转行经商得了,听说那大夏国的领地已经远到万里之外的西域了,生意可是有大把的机会,太原府的几大家都可是跟着人家干得风生水起”

    “行”,一想到太原府那几大家府里的银子,王松不禁嘴角带出了一些口水。

    ……

    一连几日,孙有田并没有找王松谈田地和奴仆的事情,而是十个人分开在堡子里忙活起来。

    这一日,王松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环,都不到十五岁,是日常他最喜爱的一对,他准备将他们送给孙有田。

    刚才说过,孙有田的房舍正好在堡子最东头,靠近城门的地方,按照大夏国的规制,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孙有田要第一时间将堡子里的青壮组织起来进行训练,像阳明堡这样的堡子,原本只是一个百户堡,不过在几百年过去后眼下至少有两百多户住在里面,加上外面的,三百户,只少不多。

    三百户,够得上一个乡的设置了,按照后世的情形,十户大概就是一个生产小组,也就是一个小队,十个小队便是一个大队,也就是一个村,这就是一百户,多个村汇集成为一个乡,后世一个乡下面的村落多一些,往往有五六个,不过在时下,特别是平原地带,村民们往往住在一起,有三百户那就是一个大地方了。

    何况阳明堡还不止这些人口,还有分散住在乡下的,加起来也有近六百户,六百户,对应着三万亩耕地,按说平均下来每户也有五十亩土地,实际上由于土地大部分握在土豪劣绅手里,大部分平民人均还不足两亩,还多是靠天收的下田。

    孙有田过来时便带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阳明堡乡署”的大字,他们抵达后便挂了起来,有不少堡民都过来看热闹,看孙传库、王松两人对这个瘸子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这些并没有多少见识,原本是军户,如今大部分都是普通农户的堡民心里也知晓:“改朝换代了”。

    乡署门口站着一名老兵,他本来就是孙有田的手下,三十多岁了还没升到一定的级别,便申请退役了,正好被孙有田要了过来,按照大夏国的规制,凡是退役的士兵,军队分发的服饰(需要撕掉帽徽、领章等物)、武器(除了火器)可以一并带走,此人原来就是一名火枪手,故此只能携带一把横刀。

    不过,若是退伍后依旧到乡下任职的,火器也是可以带走的,不过要到县里备案即可。

    此人退役后能进入大夏官府的正式编制,原本农户出身的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大夏不像大明,小吏永远是小吏,不可能升到县里担任县丞、主簿、典史的高位,大夏乡里面的人员还是可以的,像孙有田将来若是努力的话,大有可能升到县里当典史,也就是负责缉捕、地方治安、监牢等事务,读过书的,升到县令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

    作为孙有田的亲信,他就可以水涨船高了。

    当他见到王松时不禁咳嗽了一声,王松一见也暗自纳闷,“难道里面正在干着不想让我见到的事?”

    不多时,之间孙有田出来了,他见到王松后,面上还是不咸不淡。

    “来了?”

第二十七章 暴风骤雨之一:土地啊土地(5)

    孙有田领着王松进了院子。

    “哎呀呀”,一进院子,王松不禁叫了起来,“乡长,你等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如何能住在这样的地方,您说,看中了什么地方,就算是本人现在住的地方都行,只要是在这堡子里,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是吗?”,孙有田斜着眼睛瞅着他,这让一向跋扈的王松心里头着实有些恼火,最终他还是认为人家孙传库是当今皇帝的远房叔叔,还是比自己这个王朴的堂弟管用得多,这样的事情他倒是见多了,他王家以前在代县还是相当可以的,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明显是孙家更受待见。

    这时,院子里阳明堡乡署尚在的人都出来了,除了孙有田,啬夫孙德铭等五六人都在,他们见了王松时面上都带着莫名的味道,让王松很是有些不满。

    “王百户,找我等作甚?”,最后还是孙有田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

    “乡长,听说新朝廷对仆役之事有新的规制,于是小的就想过来探听一下,若是合适的话,今日能否将这契约重新办了?”

    孙有田尚未回话,他又叫道:“哎呀,你等好歹都是朝廷委派的官员,岂能没有仆役使唤,今日个我将我府里最得意的两人带过来了,乡长若是瞧得上的,便放在这院子里,为你等端茶倒水,伺候穿衣叠被都使得”

    孙有田望向那两个,只见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倒是长得面红齿白、眉清目秀,一般人不明就里的话,将他当做女子也是有的,而那女孩只怕年纪更幼,也是袅袅婷婷的,如此年纪,眉目间竟然有了一股风流味道。

    王松见孙有田不停地盯着这两人看,心想,“凡是男人,没有不好这口的,这些人看来都是些老卒出身,若是放到以前,在大明,谁瞧得上?偏生在这大夏便嘚瑟起来了,也罢,等他收了这两人,一切都好说了,没准田地也会少收一些”

    果然,只见那孙有田将视线从这两人身上移开后,他竟然说道:“也罢,你既然要办理雇佣契约,不妨将你府里需要办理的小厮、丫环一并叫来,将彼等的家长都叫来,办理契约,都要签字画押的”

    王松心头大喜,“这厮还是装的,这明显是还要挑选使唤人等了,算了,县官不如现管,干脆将彼等一起叫来,若是此人瞧得上,他要多少是多少,自己手里头有的是钱,今后在花钱置办就是了”

    不多时,王松将府里剩余的四个丫环、四个小厮都叫来了,孙有田一瞅,果然都是面容姣好之辈,而彼等之父母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神情紧张地瞧着乡署的人和王松。

    其中一人正是李二愣,他的一个妹妹正在其中。

    “办公!”

    随着孙有田一声大喝,乡署里的人从里间抬出来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堆着一些纸卷。

    “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王松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顿时又想到,“古往今来,这天下,凡是当官的,就没有不贪的,有了这些小厮、丫头,我再奉上一些银两,此人虽是一个瘸子,不过姓孙,多半与大夏的国姓有些关连,何况他手下那啬夫叫孙德铭,肯定是与皇帝有关之人,咱又送人,又送银钱,今后……”

    “王松!”

    一声大吼让王松这正遐想着的心思一下回到了现实,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见孙有田已经端坐在那张长条椅子的中间,左右还坐着两人,左边那人正是孙德铭,而右边那人明显也是一位老卒。

    只见孙德铭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王松,四十岁,代县人。二十岁那年袭了阳明堡百户之职,二十年来,先后侵夺堡里百姓上到副百户、下到普通军户、民户田地五千多亩!”

    王松一听,脸马上白了,他赶紧扑通一声跪下了,“乡长,冤枉啊,那些田地都是那些人借了本人的钱,无力偿还,自愿以田地偿还,并与在下在县里小吏那里办了买卖文书的啊”

    孙德铭没有理他,继续说道:“阳明堡自前朝洪武年间设置,迄今近三百年,已经由当初的一百户增加到如今的近六百户,田地,也有当初的两万亩增加到四万亩,抛开抛荒的一万亩,在册的有三万亩,其中上等的水浇地只有六千余亩,王松,这六千亩是否都在你的名下?”

    王松面色大变,这下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一开始只找孙传库,这几日也不搭理他,尽找那些穷户唠叨,原来是在收集自己的“罪证”啊,不过自己这些田地可不是自己一个人挣下的,其中还有自己的祖父、父亲的功劳啊。

    何况,这些田地都是在县里有正式文书的,以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如今谁料理的清楚?

    “非但如此,这二十年,凡是被你瞧上的贫苦人家儿女,都被你以看病、借钱、帮忙摆平官司为借口,巧立名目,无一不被你逼得家破人亡,最终只得将儿女送到你府里”

    “这二十年,先后有三十名不足十三岁的男女孩童被你搜罗到府里,其中被你或者你的夫人、小妾欺辱致死的有二十人,如今只剩下这十人,可是事实?!”

    听到这里,王松突然心一横,他将头抬了起来,又恢复到以前的狠厉模样,眼神扫过一遍后,那些小厮、丫环以及他们的父母、兄弟都吓得瑟瑟发抖,除了那李二愣,倒是一反常态地与他对视着。

    他狠狠瞪了李二愣一眼,接着冷哼一声,“这样的事情,在整个代县都是寻常事,上到县令、县丞、主簿、典史,振武卫的指挥使、同知、佥事,下到与彼等有勾连的大小千户、百户、乡绅,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像我这样的还是小的”

    “何况,大凡办案,莫不在县衙,你等……”

    “哈哈哈”,孙有田不禁仰天大笑,他突然指着一个小厮说道:“此人叫李二,几年前才十岁,你瞧上了他姐姐,姐弟俩都长得不错,你趁着他母亲生病的时候,借给他二两银子看病,当时办理契约时,欺负他们不识字,将利息由月息改成日息,结果到了还钱的时候,本息由三两一下变成三十两”

    “这李二家去县城告状,可你有契书在手,你父亲又是振武卫的世袭千户,与县令交好,自然告不赢,不仅如此,李二父亲还得了一个‘诬告’的罪名被关入大牢”

    “李二家无奈,只得将家里的十亩上好的水浇地全部给了你,不过你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在你的淫威下,李家只得将李二的姐姐送到你附上,可惜,就在去年,他姐姐就被你家夫人折磨致死,在此之前,奄奄一息的她被送回她家,李二家无钱治病,只得又将李二送到你附上供你淫辱,你说,这是不是属实?”

    “哈哈哈”,王松也是仰天大笑,“啬夫,啬夫大人,你可知此地是甚地方?”

    孙德铭不明其意,“甚地方?”

    王松冷笑道:“这是雁门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来是民风剽悍之地,刁民层出不穷,这些泥腿子都是诬告!诬告!你想啊,若是我要赶尽杀绝,能有彼等的活路?还能在堡子里安安稳稳住下去?!”

    “何况”,到了这个地步,王松豁出去了,他决定将孙传库也拉上,“那孙传库,本来是本堡的一个泼皮无赖,这几年,为何大富大贵起来,难道都是靠自己得来的?哈哈哈,谁瞧得上他?!”

    “以前孙传庭高中进士后,这家势自然在本堡最大,这孙传库是他的远房亲戚,不过并不是嫡脉,也并没有人搭理他,何也?并非孙传庭实力不够大,而是亲疏有别”

    “只有到了大夏国崛起北境,且孙传廊……咳咳,延熹郡王回过阳明堡一次后,这孙传库才嘚瑟起来,那时,大夏国还在北境,并没有了入关夺取天下的迹象,不过那时太原府的几大家豪商早已经同大夏国建立起大好的关系,到那时,这些商户才开始关注到孙传库”

    “孙传库虽然是孙传廊一脉,不过依旧是庶支,饶是如此,山西的商户依旧将他当做重要人物来对待,哈哈哈,乡长,乡长大人,你可知道这孙传库为何能在区区五年里从一文不名到腰缠万贯,名下甚至有高达万亩的田地?”

    孙有田冷笑道:“还不是你等这些趋炎附势之辈送的”

    “哼!”,王松也是冷哼一声,“整个阳明堡一共才三万亩田地,就算他孙传库是皇帝陛下的亲戚,可那时尚在关外,关内仍是大明的天下,像阳明堡这样的地方,莫说孙传库了,就算孙传庭在此,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里弄下一万亩田地!”

    这下连孙有田也有些沉吟不定了,眼前这人明显是将孙传库一起拉上,自己若只是办理此人,而不理会孙传库,不用说这堡子里的人也是不服的。

    “乡长!”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孙有田一听,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为难。

    那正是孙传库的声音。

    孙传库,与孙传廊是一个曾祖父,与当今皇帝确实是一家啊!

    “嘎吱”,前院陈旧的院门被推开了,只见孙传库上身**着,背着双手,还背着一捆藤条,后面则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大夏国七品文官。

    孙有田、孙德铭两人一见那文官,赶紧弯腰施礼。

    “阳明堡乡署乡长孙有田、啬夫孙德铭拜见县尊”

    原来这位七品文官正是上任不久的代县知县,最近一届大夏国开科取士名列前一百、原来的山西汉人移民后代,几年才二十五岁的令狐有令。

第二十八章 暴风骤雨之一:土地啊土地(6)

    令狐有令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王松身上。

    “王松,孙传库今日一早便到县衙负荆请罪,其实不用他自陈,本县早已经将县里的大小事等梳理得七七八八,代县名下六个堡子,其它都已经厘清,如今就剩阳明堡,你可知晓本县为何最后才将乡长等人派到这阳明堡来?”

    王松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前此人明显比孙有田等人更有威势,他跪着爬到令狐有令面前,“县尊,不管乡长等人的事,都是小的没有做好,不过这代县靠近雁门关,历来民风剽悍,太多狡猾刁民,彼等明明有足够的田地耕种,可又贪图士绅等人可以减免赋税,优免差役,往往将田地或寄到对方的名下”

    “或直接到县衙签订买卖契书,宁愿到大户人家做佃户或奴仆,为的就是免掉那些田赋或差役”

    王松说到“差役”两字时还故意将字眼说重了几分,令狐有令听到了也是一凛。

    原来的有明一代,其实田赋并不算重,不过在明末时分随着辽饷、剿饷、练饷的出现,以及在此基础上的似乎无穷无尽的加派,这田赋顿时立时涨到令人难以承受的地步,若是摊到往北京运送税粮等物资的差事,路上的粮食要自备、骡马要自备,还要穿越盗匪纵横的太行山,就算你将粮食成功运到崇阳门外,还要接受户部税吏的盘剥,用九死一生来说一点也不为过。

    大户人家还好一些,彼等读过书,有见识,请得起护卫,运气好的话能够打发掉太行山的盗匪,到了崇阳门外,还能用一早准备好的银钱打点户部的税吏,若是摊上寻常人家,醒目的早就抛弃家业跑掉了,懵懵懂懂的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王松的潜台词也很明白,代县这个地方,寻常老实人根本活不下去,留下来的无一不是有两下的,不过饶是如此,像他这样既有家势,又有后台,还与代县文武官员勾连甚深的人物才能最终脱颖而出,否则,就算你刁滑狠厉百出,也不能将阳明堡的大多数上田都弄到自己的名下。

    “大浪淘沙啊”

    令狐有令心里暗叹,前不久,山西布政使衙门终于将整个山西省的丁口摸清楚了,在天启年间尚有丁口八百万人,至此时只有五百八十万,流贼、瘟疫是丁口减少的主要原因,大旱反而是其次,幸好没有遇到清兵入关,以及后来的姜瓖反正之战,否则这丁口至少又要减少上百万。

    因为,在明末时分,一到大的战事,便到了大小军头们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祸害百姓的时候。

    也只有像山西这样民风剽悍之地还保留了如此多的丁口,若是放到河南以及江南一带,恐怕会减少得更加厉害。

    这些事情,出生于山西代县、后来逃荒到大夏的令狐有令自然清楚,他更清楚的是,逃荒的多是老实之人,留下来的多半是有些办法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松开脱的理由,按照皇帝陛下的密旨,以及政务院的严令,在分田之前,必须要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土豪劣绅杀一批的,否则,也不可能将足够的土地收入官府囊中,再者,就算你强弄过来了,将来也是麻烦事。

    而眼前这位貌似忠厚的孙传库,实际上就是孙家少有的刁滑之徒,他能在短短五年时间弄到上万亩土地,除了别人的赠送,自己也是使了不少手段的。

    不过此人与王松不同,王松几代人都是阳明堡一霸,并且亲朋好友遍布忻州府以及五台、繁峙、代三县,行起事来自然嚣张跋扈,而孙传库却圆滑得多,它多半是采用暗示、威压的法子,明目张胆逼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倒是没有多少。

    饶是如此,此人若是不能主动将家里的田地交出来,整个阳明堡的分田大事时肯定完成不了的。

    孙传库他自然处置不了,不过让这样一个人肉袒负荆来到阳明堡,示众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果然,一见大夏国皇帝陛下的远亲竟然也肉袒负荆跪在地上,王松的气焰便很快就下去了。

    不过那王松祖送三代都是阳明堡的一霸,平素横行霸道惯了,此时一见这个状况,便知晓无论是县尊,还是乡长等人时准备要拿他来开刀了,这个架势,可不是仅仅将田地让出去就能了事了。

    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在县尊、乡长等人将视线转向那些丫环、小厮的家属时,他突然站了起来,还用力打了一个呼哨!

    阳明堡只是一个百户堡,自然规模不大,他这一唿哨,一看就是平素练过的,十分清亮激越。

    作为一个退伍的老兵,孙有田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快关院门!”

    说完便扑向了王松,不过他终究腿脚不便利,被王松闪了过去,王松闪过去后并没有理会孙有田。

    他扑向了令狐有令!

    他是看出来了,院子里的几个人,只要拿下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县令,自己至少在短时间里有逃脱阳明堡的机会,否则,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就算不死也会扒下一层皮。

    当然了,院子里还有这许多人,他一人如何能办成大事?

    “哒哒哒”

    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马匹疾驰的声音,没多久这声音便来到了院门外面!

    而此时,王松也从靴子处掏出了一柄短刀,他离令狐有令只有一步之遥!

    “砰!”

    就在王松想着挟持眼前这位县官,好让自己退到自己的家里,然后在家丁的保护下跑到五台山上时,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县官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物件儿。

    一柄短铳!

    短铳射中了王松的大腿,而短铳击发的声音也让院外的马匹大声嘶鸣起来。

    “上墙!”

    这是孙有田的声音,此时,他的身边出现了三人,手里头都提着燧发枪。

    “砰!!!”

    这是院外王松的家丁撞击院门的声音,实际上,像这样的事情,在大明的时候,王松也干过,不过对付的不是乡长,而是下到百户堡的县衙典史,那时的王松因为牵涉到一件命案将典史招惹过来了。

    那典史是一名补缺的举人,年纪不大,刚刚做上典史时也是很想做一番事情的,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松,并且还有证据证明王松与五台山的盗匪有勾连,于是典史便带着十名衙役过来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百户堡便遭遇了盗匪,盗匪“攻破”了堡子,将堡子里“洗劫一空”,当然了,像典史一行人天生是盗匪的大敌,自然杀干净了事。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招惹王松了,何况王松还是大同总兵王朴的堂弟,在明末时分,武官正好又“跋扈”起来,于是那典史的事便不了了之,最后还是王松“含着热泪”出面出了一百两银子将典史、衙役等人收殓了。

    “砰砰…”

    这次是火枪击发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的传出,至少有三骑被击落下马,不过此时院门已经被王松的家丁撞开了!

    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的闯了进来!

    一切都昭然若揭,王松的这些家丁自然不是普通的家丁,而都是五台山的悍匪,这些悍匪,以前都是王嘉胤的陕北“义军”流窜山西一带时留在当地的,彼等或者本就是五台山的土匪,在王嘉胤来到山西后纷纷“起事”响应,或者是义军南下河南后留在山西的。

    义军进入山西后,又有不少山西官军加入到彼等行列,等彼等大队南下后,彼等或者在句注山、五台山重操旧业,或者摇身一变到了地方豪强手里做了家丁,王松手下的这十人就在此列。

    战马一闯进来,院子里的人都是大惊失色,此时除了三人,所有的人都忙不迭地向对面的房舍跑。

    令狐有令、孙有田都站在那里,还有一人,竟然是那李二愣,不知何时,此人的手里还多了一副弓箭。

    “咻!”

    李二愣手中捏着的三支箭连珠般地射出,全部命中目标。

    “砰砰……”

    此时,火铳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的火铳声响起后,只听得大约有两三匹战马奔向远处的声音。

    李二愣拎着弓箭还想冲出去追赶,孙有田一把抓住他,“人家有马,算了”,接着又笑着对他说道:“不愧是军户子弟,使得一手好箭”

    李二愣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地傻笑着。

    ……

    令狐有令将孙传库、王松都羁押在县府,不多时,便从北京传来了尼堪的命令。

    “王松等人,斩首示众!孙传库,全家发配安西!”

    远在北京的尼堪得知此事后,内心冷哼一声,“孙传库?我的亲戚?哼!”

    “若是能利用此人给全天下的人一个下马威,效果肯定会更好,若是一味地施恩,效果肯定没有预想的好,恩威并施,威字可是落脚点啊”

    至于若是有人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六亲不认,刻薄寡恩”,那也由得彼等,老子本就不是这个世上之人。

    于是,在秋收后的一个日子里,在阳明堡关公庙前,王松等七八人一字排开,随着孙德铭宣读完毕之后,孙有田手下那些老卒挥动手中的大刀,刀光之后,八个人头滚了一地。

第二十九章 暴风骤雨之一:土地啊土地(7)

    在镇压“土豪劣绅”的活动结束后,大夏国立即同时展开了分田和剿匪的行动。

    分田的前奏是秋收。

    听说每户人家按照每人四石的粮食进行发放,全堡子都轰动了,男女老少一体出动,在短短五日便完成了收割、脱粒、选种。

    每人四石,也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能吃到下一个收获季节,当然了,这里面自然包含了种粮。

    接下来就是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分田开始了!

    又是整整五日过去了,阳明堡周围的田地全部分了下去,这附近的田地实际上是大致按照离滹沱河的远近以及地势平整与否分成了上田、中田、下田。

    李二愣的妹妹回来后,他家便是七口人,一共分到了四十九亩,这四十九亩有离堡子近的,也有不近不远的,还有靠近句注山的,不一而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想要将这几万亩土地完全公平地分下去,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后世也做不到,只能将现有所有的田地分成三类后揉在一起,当你选到上田时,下一次就只能选择中田,再下一次自然是下田,以此类推。

    就是这样,以孙有田为首的乡署“班子”也是忙乎了整整五日才分配完毕,这还是在堡子里几个读过书、会算数的人协助之下才完成的。

    李二愣家。

    他瘸腿的老爹似乎又活泛起来了。

    以往,堡子里的人都叫他李瘸子,他终究是军户出身,一开始还是很不乐意的,碰到情况比他还差的,肯定是一瘸一拐地追着打的,碰到像王松这样的恶霸,他自然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这次在见识了孙有田的风采后,他也将自己的心思放下了。

    “那人也是一个瘸子,还是一个乡官,可他自己都叫自己孙瘸子,还让别人也这么叫他,与他相比,自己还真是落了下乘”

    家里面有了整整二十八袋粮食后,坐在家里唯一一把椅子上的李瘸子带着亮光的脸色突然又严肃起来。

    他的家人,除了李二愣两个年幼的儿女,全部站在下面。

    “刚才乡署的人已经挨家挨户说了,家里头需要粮食柜、锄头、风斗、犁等东西,需要去乡署贷”

    “贷?”

    一听这个字,李二愣他娘亲不禁面色大变。

    “啐”

    没想到李瘸子啐了一口,“你想哪儿去了?人家能给你分粮食、分田地,还能害你不成?”

    “孙瘸子,咳咳,孙乡长说了,新朝发行了新的银币、铜钱,为了满足贫苦人家各种需要,可以向他们贷款,这头一年不需要利息,第二年还清,第二年贷的话就需要利息了,一年一成的利息,可以分三年还清,不过每一年都是一成的利息”

    “那银币和铜钱我仔细瞧过,应该不错”

    “除了这些,需要修缮房屋的,购买小鸡仔、小猪仔的,也可以向彼等贷款购买,另外”

    说到这里,李瘸子自己也是有些不满。

    “彼等规定了,除了粟米,我等还需要至少种植三亩麻田、三亩菜田,这还不算,还需要贷款种上那甚土豆和玉米,还说那东西种在沙地和旱地最是有用”

    “我也有些纳闷,我等在此地种植粟米已经几百年了,你说若是让我等试着种稻子也行,可种这些从来有听说过的东西算怎么回事?!”

    “可那孙……乡长却说这两种东西最是耐旱,非得要我等种,看那模样,县里应该是该他下了死命令的,他若是完不成任务便要吃瘪,还有这贷款的事,似乎也跟这有关”

    “我盘算过,人家也不容易,没日没夜地帮我等收割、分粮食、分田地,古往今来,何曾见过如此的官府?这样,我是这样想的,我家这四十九亩田地,抛去菜田和麻田,以及那甚土豆和玉米,我准备至少种上四十亩粟米”

    “四十亩,若是老天爷保佑,那便是八十石的收获,两成的田赋就是十六石,那还剩六十四石,留下种子,至少还有五十石,五十石啊”

    一听这个数字,全家人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哇”,李二愣他媳妇还大哭起来。

    “作甚?作甚?”

    在李瘸子的嘲讽下,李二愣的媳妇赶紧止住了大哭。

    “按照孙啬夫的说法,这粮食有多余的可以直接卖给乡署,按照品级一个银币到三个银币不等,我们家如今丁口多了,这一年上头可是要二三十石来粮食,可这一年的人家已经分给我们了,故此,我决定最多留十石,剩下的全部卖出去!”

    “啊?!”,他老婆子当即不干了,“老头子,这如何使得?若是又遇到大旱,又如何熬过恓惶?还是多存一点吧”

    “不”,李瘸子却一锤定音,“就是四十石,那也是丰收之后才有的,不过眼下我等急需使钱,一来这些粮食光用草袋子装着着实不好,最好用大柜盛着,还至少要两个大柜,家里头有娃娃,光吃粮食也不行,还得喂鸡喂猪”

    “耕地也需要牛,王松、孙传库家里能耕地的牛、马、骡就算是老的,也要五个银币一头,我准备买一头好的,这至少需要十个银币,家里头的盐巴快没了,两个娃儿也需要布匹做新衣服,加上置办一些农具、购买土豆/玉米种子,估计又得花上十个银币”

    “二十个银币,这就是我家的贷款数目”

    说到这里,他的内心也隐隐有些颤抖,“按照那孙瘸子的说法,二十个银币,大致相当过去的十两银子,这若是放在过去,可不敢想象啊”

    不过作为一家之主,他还是强忍住了,“孙…乡长也说了,若是遇到大旱,这本息就押后一年支付,依旧不需要利息,何况”

    他这时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这滹沱河,就算是在最干旱的年份也没有彻底断绝过,我们家有十亩地都挨着这河流,就算别的土地都歉收了,这十亩地绝对不会,就算没有水渠,我们就是从河里挑水也要将这十亩地灌溉好!”

    众人都是眼睛一亮,这十亩都是上田,伺候好的话,收获三十石都是有可能的,届时,自己留下十石食用,还有二十石可以卖,可以还债!

    “就这么办”,这下连李二愣也算过来了,他将自己的右手捏成拳头,狠狠地打击了一下左手的掌心。

    李二愣很快在乡署办好了贷款手续,在买到耕牛、农具、粮食柜后他又去了一趟县里,那里有官府开设的铺头,铺头里有各种“平价”货,像代县的粟米、上好的细盐、麻布、棉布、铁器等物都有,算起来都比以前王松家里的铺子便宜许多,而质量却好上许多。

    “看来这官府没有说谎,还真是一个体贴百姓的好官府”

    买好东西之后,李二愣与同堡子里的人一起乘着县里同样是官府开设的大车行的大车回到了阳明堡,车费很便宜,每人也就是十个铜钱。

    其实,按照李二愣等人寻常的做法,买来东西之后,那肯定是要自己背着走回阳明堡的,可那大车行的人非得让彼等坐车,为了“体验”官府的做派,也为了省事,在提前谈好价钱之后,彼等还是坐车回来了。

    很快,官府贷下去的银钱大多又回到了衙门手里。

    在这次贷款过程中,大多数小户人家肯定不敢贷太多,生怕碰到王松当铺那样的情形,不过依旧有胆子大的,彼等会算计,除了日用之外,还多贷了一些,买了小猪、小鸡仔等物,等小猪长大卖到城里后,其他人才后悔不迭。

    猪羊鸡鸭无一都卖出了好价钱,这样的人,不仅一次性将贷款全部还清了,还能将余钱用来购买其它的物品。

    这下,在有些人的眼里,实在是羡慕不已,因为按照官府的规制,这银钱,头一年是无息的,从第二年开始便有一成的年息,随后几年会根据贷款的多少上下浮动。

    不过,胆子大的依然瞧见了这里的机会,有的大起胆子贷款专门养起了母猪,专门卖起小猪仔,几年下来,依旧是包赚不赔。

    有了示范效应,这银钱的流通便加快了,尼堪铸造东晓币、大夏通宝的初衷便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半年下来后,整个黄河以北三省之地,在一场轰轰烈烈,既施恩又立威,迅疾如暴风骤雨的活动中完成了土地的重新分配。

    与此同时,喀克笃礼麾下一个步军旅专门来到五台山进行剿匪,那里,不剿匪还真是不行,至少五台县里的分田运动便无法进行,在瀚海军的打击下,藏在太行山的土匪在当地百姓的协助下很快被席卷一空。

    听说在那一年,整个太行山、吕梁山、句注山便剿灭了大小土匪一百多股,人数上万,这些人,为首的全部被当场斩杀,剩余的则一律送到安西去开矿。

    一辈子在矿场里劳作,就是他们的命运。

    在这一年,在镇压土豪劣绅的运动中,大夏国官府也诛杀了几千人,一时间闹得三省腥风血雨,却在更为广大的贫苦百姓中施下了偌大的恩惠,而施恩却并不是简单的分发田地和物资,而是通过贷款来穿插进行,最后的结果是,大多数人依旧沉浸在突然拥有了众多田地的喜悦中,不过依旧有一些人除了种地之外,又利用官府的贷款走上了更快的致富之路。

    特别是山西这样经商氛围浓厚之地,一边种地,一边开动心思安排其它营生的大有人在。

    稳定农事,撬动商事。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三十章 暴风骤雨之二:工业革命(上)基地

    济南府。

    东晓五年秋,大夏国三省从暴风骤雨般的打土豪分田地中逐渐恢复过来了,又是一个秋收的季节。

    就跟历史上清国占据北京后,大明境内突然又开始风调雨顺起来一样,大夏国入住三省后,这头两年也是风调雨顺,在渡过了最艰难的一年,今年的秋收,农户们就要开始缴纳两成的赋税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有了粮食,其它一些事项便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

    山东省布政使衙门。

    大夏国皇帝尼堪、工部尚书沈默、布政使马鸣佩、镇守使阿克墩、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陈文光、员外郎汤若望等人济济一堂。

    你没看错,就是那位汤若望,原本在明国钦天监任职,以他的身份,可算是诸多来华传教者中最富有学识的,天文、地理、数学、物理、生物、矿物均颇为精通,还能铸炮,制作玻璃和望远镜。

    后世若是有人想要穿越到明末,在北方三省选择据点的话,此人一定要弄到手里,加上三省丰富的煤铁资源,作为起事之基一定会事半而功倍。

    若是他遇到了清国,也一定会得到礼遇,并担任钦天监高官。

    可惜,他遇到了比他还要精通的尼堪。

    饶是如此,尼堪还是让他担任了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员外郎,而不是到京师大学堂里任职,那里,不要说李光宗、刘文献两人了,就连后来进入瀚海大学毕业的原河间府天文世家子弟、数学极为优异的戈仲文他也不如。

    戈仲文,如今成了京师大学堂高等数学的首席教授,其最拿手的便是微积分,而微积分对于计算火炮的速度、加速度、弹道须臾不可或缺。

    而在欧洲,同样基于怎样让火炮射的更远、更快、更精准的要求下的数学推算也在进行,不过想要达到微积分的高度还要等到二十年以后,它的发明者或集大成者,艾萨克.牛顿同学如今才两岁,还在使劲儿吃奶呢,没工夫给你研究数学。

    于是,罗马德意志大学毕业的汤若望就只能屈尊到工部任职了,这还是在尼堪特许的情形下,作为天主教修士的汤若望已经在北京城拥有了一座小型的教堂,而这疏忽而至的大夏国的皇帝陛下明显又对科技知识很感兴趣,这才促成了汤若望进入工部任职。

    “陛下,工部在山东省的矿场、工坊初步规划如下”

    “还是以济南府为基地,济南府内,煤铁资源丰富,除此之外,前朝官府、民间在临淄、泰安州、兖州均设有煤场、铁场以及相关作坊,山东省有至少三万户匠人,按照陛下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原则,还是放在济南最好,此地附近的煤铁足以支撑一万户匠人的大规模生产”

    “何况,按照陛下的提点,以及原有的开采,济南府北面约一百余里的商河县有丰富的硝矿,以南百余里的泰安州有丰富的硫矿,含量均不错,虽不如阳都、依琳卡,不过在关内也算不错了”

    “至于煤炭,还是兖州一带的最佳,不但容易开采,品相也不错”

    “登州附近金矿已经开采相当一段时间了”

    “在前不久的行动中,官府或收购,或强制夺回,已经将境内大部分容易开采的矿场全部拿到手中……”

    说到这里,正在汇报的陈文光偷偷瞄了尼堪一下,见他依旧面无表情才继续向下说。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故事。

    在收回登州栖霞、招远一带的金矿时,还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的,那里的势力可比阳明堡的那些个土豪要强大的多,不过尼堪也没有与彼等议和的打算,一开始就派出重兵包围了矿场。

    他让山东布政使马鸣佩与矿场东家直接谈条件。

    “给这些矿主留下一成矿场,剩余的九成必须无条件交到官府手里,当然了,官府也会适当给一些补偿”

    这些矿场主自然不甘心,在大明时,厂卫对矿场压榨得最厉害时彼等也没有屈服,特别是其中的于家、张家更是在此开矿已历三代,家里面的家丁更是比登莱总兵还要多,有了庞大的势力就能将族里的子弟送入学校深造,最终得以荣登举人、进士的也不在少数。

    加上彼等手中拥有大量的黄金,上下打点之下,整个山东官场几乎都被彼等拿下了,倒是有东厂、锦衣卫的探子过来探究,可惜,在魏忠贤大力征收矿税的时候,彼等明里暗里给朝廷上缴了大批的金银,又利用上缴矿税的机会与京城厂卫头目交好,故此,崇祯上台之后,他根本得不到多少真实的消息。

    也就是后世满清入关之后,彼等利用反抗剃发令激起的民变、起义参与其中,从而招来了大军,最终覆灭,否则,若还是在明国,他们依旧会逍遥下去。

    藏富于民,大明确实做到了,不过代价也是惨痛的。

    这样的情形是尼堪不能容忍的,每个矿主手里头都有上千的家丁,想想就令人不安,故此,他一开始就杠上了。

    结果也是明显的,在瀚海军高出一大截的火炮、火枪、骑兵的打击下,所有的矿主、家丁都灰飞烟灭,这算是鲁东在暴风骤雨的分田之下又一抹令人心悸的异色。

    在这次事故里,受到牵连者有好几千,最后除了矿工,大部分矿场主正主被杀,家属发配到雅库茨克,家丁全部被杀,只有矿工留了下来。

    国库里又多了几百万两,不过却是带着血迹的,除了上百年矿工的,自然还有大量矿主和家丁的。

    作为后世长在某旗下、又是军人出身的尼堪对于秩序有着一种刻骨铭心的追求,他对于商业有着自己的认识,那就是,一切必须在官府的规划之下进行,万不可乱哄哄到处开花。

    “或许,这也算是大夏版的特色制度?”

    刚才陈文光在汇报时,愈发沉稳的尼堪其实在内心也在想着这些事,最后还发出了一句自嘲。

    “故此,济南府的煤铁复合体,商河的硝矿、硝坊,泰安州的硫矿、硫坊,兖州的煤矿,登州的金矿、铜矿,加上作坊,基本上能安置这三万户匠人了,不过这些匠人中,只有约莫两万人是从事与冶炼铸造相关的,另外还有从事皮具、木器、砖石的,您看”

    尼堪看向沈默,“沈部堂是什么意思?”

    沈默自从担任工部尚书后,他终究不是像孙秀节那样长期跟在尼堪身边,知晓尼堪心思的人,故此他上任以来很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也是他,做过海商,管过江阴沈家的船坊,换做任意一人,恐怕更是吃不消,他如今可算是明白了,皇帝陛下确实是对工部情有独钟,可不是光在嘴上说说而已。

    “陛下”,沈默略略思忖了一下便回道:“一万人,其中的青壮只有一半,还有一半都是老迈之人,皮具、木器、砖石等匠人与铁匠比较起来,在紧要程度上终究要差一些,故此,职部建议”

    “实在老迈不堪者就发一笔钱,让彼等退休,原本素有声望的大匠自然留下来,用以指导各作坊生产”

    “青壮者全部留下来,都放在济南府……”

    “不可”,尼堪却出身反对,“一万人,大约是五千户,有的是父子同在匠籍,在济南府留下三千户,剩余的两千户分别安置在登州、德州、济宁、兖州,每一处有五百户,足以维持鲁东、鲁北、鲁西、鲁南的需要了”

    “这些人,先干干看吧,再过个五到十年,彼等若是愿意出去单干的,不妨考虑”

    尼堪的意思也很清楚,只要将济南府这三千户紧紧抓在手里,充分利用大夏国的种种规制、机器进行生产,大规模生产各种标准产品,而周边的那两千户除了标准产品,也可以根据客户的需要生产一些个性化的产品。

    当然了,这是尼堪想多了,这个时代,若是让这些匠人的生产力全部发挥出来,生产出来的产品估计完全能满足全省之人所需,什么个性化,只有极少数需要,那还是在大明这种延续了中国几千年传统的审美趣味下的需求。

    在陈文光刚才所说的几大工坊开起来后,黑乎乎、傻大肥粗、标准化、模式化将会充斥大夏一段时间,将那些传统的审美趣味击得粉碎。

    这就是工业革命的代价。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

    尼堪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了。

    在山东的事情落定之后,他马不停蹄地来到河北省永平府开平中屯卫,也就是后世唐山市所在,充分利用那里的丰富、易于开采的煤铁资源,打造河北省的煤铁复合体,一方面用于安置包括京城在内以及原属于北直隶的大量匠户,另外也是将北京大量的作坊迁出去。

    那之后,北京的作坊只接受粗铁、粗铜的冶炼、打制,不接受矿石了,不过利用西山的煤炭制作煤球以及供给京城的铁坊、铜坊、金银作坊的煤炭自然还是有的。

    此后,在山西太原府,同样的大型煤铁复合体也建设起来了,与此同时,位于偏关的硫磺、燧石基地也建起来了。

    山西,在此时便是有名的极富煤矿之地,加上铁矿也很丰富,作坊众多,就在此时,偏关的硫磺/燧石、平阳府(运城市)的盐早就开采多年了。

    在原本的山西省,由于遍地都是矿场和作坊,实际上空气污染与后世相比也不遑多让,大夏国占据此地之后,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了,除了几处大型的矿场、作坊,以及历史上本就是大型作坊扎堆之地,比如太原府、大同府、平阳府之外,其它的小矿场一律关闭。

    故此,山西省的上空,由到处是灰蒙蒙、黑乎乎的景象变成了只有太原、大同、安邑(运城市)、平定州(阳泉市)、偏关上空集中黑乎乎的景象,倒是让其它地方的百姓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一章 暴风骤雨之二:工业革命(下)之花

    东晓五年秋初,天津卫大沽港。

    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孙德馨站在刚落成不久的瞭望台上,看着远处浩渺的大海以及近处安装了两台蒸汽机的码头,一时有些恍惚。

    都水清吏司、虞衡清吏司、营缮清吏司、屯田清吏司号称工部四大司,在大夏朝自然没有屯田清吏司,不过前三者都保留了下来,都水清吏司主管河道、海塘、江防、沟渠、水利、桥梁、道路工程,相当于后世的交通部。

    而虞衡清吏司主管度量衡、国家管辖的矿山、作坊。

    假如将全国的交通比喻成一张网,那么都水清吏司便主管网上的线,而网上那一个个点的建设就属于营缮清吏司。

    除了都水清吏司郎中是孙德馨外,虞衡清吏司郎中是陈文光,而营缮清吏司则是刚刚从投降文官里选拔的原兵部武库司主事成德。

    孙德馨来到大沽港,自然是因为尼堪从去年夏末发起的“环渤海港口建设运动”。

    所谓“环渤海港口建设运动”,实际上是准备将旅顺港、娘娘宫港(后世营口港)、锦州港、芝罘港(烟台港)、大沽港重新定位、规划、疏浚、营造,这几个港口在大明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制,不过按照大夏国的眼光,多半是不符合要求的。

    在山海关刷下来的投降大顺军、大明降兵约莫一万余人全部被海军接受后,在海上训练三个月后,又有约莫一半被刷下来了,这些人正在彷徨无计之时,工部下属的建设总公司来了,一番鼓动之后,这些人又多半加入到了这个所谓“公司”。

    建设总公司以平均两枚大夏银币每月的薪饷成功将他们吸引过来,按照那建设公司的说法,如今大夏境内,一石上好的脱壳粟米也就是两枚银币,约莫一两银子,这样的薪饷还是颇让人动心的。

    建设总公司一下子涌进来约莫四千人,看似来势汹汹,实际上,此时,大夏国在整个三省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修水利的活动,都是建设总公司的带领下进行的,当然了,除此之外,修葺官道、码头设施也是重点,而环渤海诸港更是重中之重,大沽港则是最为重要的。

    经过一年时间的努力,离渤海还有约莫三十里远的大沽港彻底修建完毕了。

    此处,经过挖掘、疏浚,在卫河(海河)的北岸已经成功修建了一个向北凸进去的深水码头,该码头除了朝向卫河的那一处没有码头,剩下的三面都可停泊船只,南北长约两百米,东西宽约一百米,都用上了此时依旧有些珍稀的水泥。

    港口平均水深十米,完全可以停泊此时任何一种船只,由于向北凸进,从东面渤海涌进来的潮水对港口的影响不大。

    而在北面,还设置了两个拥有蒸汽机的吊装泊位,那是专门给两千料以上的大船,比如大夏国如今航行在大海上的货运主力信天翁号准备的。

    说起来也寒碜得很,所谓两千料,若是换成后世的说法,那就是六百到一千吨的模样,若是放在后世,那也就是一艘普通的内河货船,可放在眼下却是妥妥的大船。

    当然了,像这样主动修成凸进陆地的港口,放眼世界只此一家。

    因为此时的船只大多还是风帆,船只大到一定程度只能等候风力、风向合适了才能开动,单纯依靠人力是不行的。

    故此,此时的码头,若是内河,多半就找一处水深合适的地方临河修建,而作为海港,如是有天然的港湾自然是好,没有的话,想要在海里修建防波堤是不容易办到的,多半建在风平浪静处。

    此时的天津,冬季依然有三个多月的封冻期,不过比起大夏国东方省那些靠近日本海的诸码头就好多了。

    大沽港这长达一里路的码头可停泊船只上百艘,港口的开口处则布置有装配了明轮的萨哈连级船只四艘,在从海面一直到港口的地方,有一段卫河的河面两岸,密集布置了火炮二十门,敌船若是想要通过卫河直达大运河再直抵北京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不过若是货船,便可以从此处直接通往北京崇阳门外。

    今日,孙德馨一早来到此处,是因为有一支舰队要开到此处。

    没多久,码头通往陆上的官道方向传来了一大阵烟尘,孙德馨心理一凛,赶紧三步做两步下了瞭望台。

    不多时,尼堪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码头上,除了他,枢密院的孙传宇、按察司的王文慧、工部的沈默悉数来了。

    众人都位于港口南部、靠近卫河主航道之处,那里,也有一处瞭望台,不过眼下的诸人都站在码头上,眼睛也是盯着渤海的方向。

    此时的天津,北风刚刚兴起,不过南风并未完全消退,海上、陆上风向很乱,对于风帆船只来说可算是最忙乱的时候,一般情形下是不会出航的。

    不过在眼下这些人挤在码头,眼见得是有船只从海面上过来。

    不多时一艘船只跃入众人的眼帘。

    没有挂船帆,不过在阳光下,她那高高的桅杆依然夺目,桅杆的高度几与船身相近。

    与众不同的是,船只一边行驶一边发出“咚、呼”的声音,船只主桅杆与后部桅杆之间有一根伸向天空的黑铁管子,那黑铁管子不断冒出黑乎乎的烟尘。

    “v”字型的船艏划破水浪向港口驶来,渐渐地,船身发出的“咚、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艘不需要风力的船只。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原本对蒸汽机的声音已经有些熟悉了的尼堪突然感到眼睛有些湿润了。

    这是一艘利用三胀式蒸汽机带动的螺旋桨船只,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一幕还需要两百年才能实现。

    螺旋桨安装在船只尾部,蒸汽机也安装在那里,原本像这样的雨燕号也在中层甲板配有二十门火炮的,每一侧有九门,如今由于安装蒸汽机的缘故,便只能在中部桅杆以前的中层甲板设置火炮了。

    每一侧只有五门火炮了,还是标准的尼布楚青铜炮,首尾还是千斤重的短管火炮。

    还是三十米的长度,六米的宽度,五比一的长宽比,作为一艘主要用来破袭、交通、江海两用的船只,十门火炮,还是尼布楚青铜炮的快船已经足够了,这样的船只,对付东亚洋面绝大部分船只足够了。

    何况,以她超绝的速度、机动性,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快速跑掉。

    两艘雨燕号快速掠过众人后便驶入了港湾。

    接着便是两艘游隼号。

    “游隼”号驱逐舰,长十二丈,宽三丈,长宽比4:1,还是两层火炮的布置,不过底层火炮甲板面安放的九尺长、重3750斤,炮口4寸,能发射十八斤实弹的中型加农炮,由于放置蒸汽机的缘故,每侧也由以前的九门缩减到五门,总计十门。

    上层火炮甲板还是十二斤加农炮,炮管长还是九尺,重三千斤,炮口约莫三寸半,可发射十二斤的实弹,还是十八门,并没有缩减。

    首尾则是十二斤的火炮各两门。

    首层甲板面还有小炮、短管炮多门,以防万一有接舷战的时候使用。

    不计这些小炮,加农炮总计三十二门,依旧是大夏国海军的主力舰种。

    还是四艘的规制。

    跟在游隼号后面的那艘最大的船只自然就是金雕号了,椭圆形的船腹,主桅杆、前桅杆都是四面横帆,后部桅杆则是三面横帆的设计。

    长十四丈,宽四丈,高四丈,长宽比3.5:1,与以前相比,底层的二十四斤重的加农炮同样减少了八门,从底层到上层,分别主要布置了二十四斤、十八斤、十二斤的加农炮分别是十门、十八门、十八门,加上首尾的各四门(首尾只安置了两层在中上层,十八斤、十二斤的各两门,这便是八门),一共五十四门火炮。

    最后的两艘大型运输船,还是飞剪式样,比金雕号还要长一些,不过却只有三丈多宽,桅杆高度还超过金雕号,挂着五面横帆,与雨燕号相同的长宽比让它即使满载了货物跑得也很快,进入编队时不至于由于笨重、缓慢成为敌船的靶子。

    加上蒸汽机螺旋桨后,敌船想要追上更是难上加难。

    “信天翁号”运输船。

    令人叹息的是,凡事有利必有弊,装上蒸汽机后,信天翁号的运输量比以前少了几乎两成。

    同时,为了保证一个新式军舰的编队蒸汽机煤炭的需要,其几乎要占据一整层的甲板用以装载煤炭,自然又减少了其它物资的装载量。

    当然了,这支舰队九艘船只并非是用以前舰队改装的,而是全新建造的。

    从东晓三年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共三年的时间,佛林港除了建造信天翁号货船之外,便只建造了九艘舰船。

    主要的变化是甲板的用材以及桅杆的位置(以便安装烟囱)。

    以前的舰船,船帮自然用上了锡霍特山坚硬、不易燃烧的木材,不过甲板却是用普通的松木、杉木,用上蒸汽机后,最主要的风险便是火灾了,于是这一次建造连甲板也用上了柞木、水曲柳,这些树木不仅密度大,坚韧,还耐火烧,耐腐蚀,可是锡霍特山少有的优势树木之一。

    除此之外,所有的火炮也是大夏国工部直属作坊新出的火炮,至此时,火炮的用药量、与药量配合最好的弹丸重量、标尺、刻度、炮镜都有了新的进步。

    还是滑膛的结构,线膛炮也试过,不过在这个时代,还处于工业革命的初级阶段,以那可怜的生产效率,极易受损的膛线对于后勤是一个灾难,更为便宜的滑膛炮实际上就足够了。

    不多时,全部九艘船只都停靠了港口靠近卫河的那一侧。

    孙佳绩从金雕号上走了出来,这支新的舰队,如今被命名为第五舰队,今后便常驻在胶州湾,今日是从佛林港专门驶到大沽港接受检阅的,实际上,在日本海上已经是北风做主了,大部分时间用的都是风帆,在抵近渤海后才换为蒸汽动力,为的就是在尼堪面前展示她们的性能。

    当孙佳绩沿着台阶向上走时,尼堪迎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尼堪让这支舰队开到大沽港,并不是仅仅阅示那么简单。

    大夏国在长江出海口不远处的乘泗岛上的基地如今已经完全建好了,那里,不仅有一个团的步军在镇守,还有十艘军舰巡弋在附近海域,其中更有大夏国尚未完全淘汰的明轮战舰。

    这支舰队来到天津之后,其下一步的目标便是南下到长江口附近探查一番,“没有船帆,能够自行行走的巨舟”,对于如今在朱慈烺上台后有些跃跃欲试的小朝廷多少是一个警示。

    当然了,偌大一支舰队,光用来做这个肯定也是浪费了,这次南下,除了试航,还担负着其它的任务。

    当舰队停靠在大沽港后,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秋雨一下,天气便陡然转凉了。

    吴三桂也来到了大沽港,不仅如此,还包括大量的前明文武官员和士绅。

    这些人都是准备离开大夏国,去投奔南面的小朝廷的。

    原本彼等是准备利用沈家、杨家、汪家的船只乘着北风南下的,不过不知怎地,此事竟然被尼堪知晓了,对于其中的一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尼堪决定让彼等乘坐第五舰队南下。

    吴三桂便是其中之一。

    在金州军政学校学习半年后,吴三桂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关宁军了,不不不,此时已经没有关宁军了,以前的关宁军军卒全部拆散分到了各个军团。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吴三桂暗地里有些气恼,虽然在他如愿以高成绩从金州毕业后得到了一个军团指挥使的职位,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军将、军卒已经不是以前的军将、军卒了,他只能按照大夏国枢密院的规制按部就班地行事,想要将这支军队弄成自己的军队想都不要想。

    这样的军队,是他不想要的。

    何况,此时的南明小朝廷在得知了他的情形后又与他取得了联系。

    条件很好,如今云南出了沙定洲叛乱的大事,让他去云南,以平西候的爵位兼任云南总兵。

    当然了,小朝廷打的主意是,除了平定沙定洲的叛乱,还要时刻警惕对面一江之隔的四川张献忠部才是主要的,而以现在的云南明军肯定是办不到的。

    吴三桂权衡再三,还是主动将此事向尼堪做了汇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尼堪一口便答应了。

    “也好,你去吧,以前你在北京府上的钱财可以全部带走,家属也是,除此之外,王屏藩、吴应麒、胡心水、夏龙山、方光琛等人都可以跟你走,你还可以带走三百名家丁,足以让你作为班底在云南招兵买马了”

    吴三桂一听大喜,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不过尼堪接下来的一番话也是让他大吃一惊。

    “云南的兵马,杂七杂八,最多五千步骑,以你的才能对付沙定洲自然够了,不过想要对付张献忠可是远远不够,朕可是听说了,那沙定洲在昆明得了沐天波积累几百年的财富,你若是能将这些财富弄到手里,并在短时间里招兵买马的话,还是有可能对四川的张献忠部进行威慑的”

    “你的运气不错,在四川西部、西南部,还有大量的明军在那里与大西营对峙,在重庆府还有曾英的人马,彼等肯定是要先解决好境内的事才会南下经略云南、贵州两处,那之前,你还有大把的时间”

    吴三桂却暗忖:“此人如此大方放我离开,肯定不是那甚胸怀大度,而是另有企图,多半是觉得明国懦弱不堪用,迟早要被张献忠、李自成两贼祸害了,若是届时南边统一成一国,这大夏国就算实力强横也要花费好一番功夫,不如让彼等三足鼎立以便大夏国从容上下其手”

    没想到尼堪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以大夏国的实力,不出五年,自当一统全国,不过以将军的实力,屈尊于任何一方势力都可惜了,吴将军,你虽然厉害,不过还远不是朕的对手”

    “在云南的南边,有缅甸、南掌、安南三国,都与中原王朝有些牵连,南面的缅甸更是如此,你去之后不妨多多留意,将来若是不敌张献忠,可退入缅甸,以你的能力,将缅王大败,占据整个缅甸也不在话下”

    “俗话说得好,人生在世恍如白驹过隙,你吴将军心里难道就没有诸侯一方的打算?”

    “缅甸南边便是大海,若是大夏国将来一统全国,绝对不会再南下征服以南诸国,届时,你我两国友好,有大夏国在北边坐镇,你大可徐徐将这中南诸国征服,让华夏的语言、服饰传遍湿热之地岂不更好?”

    吴三桂听了心理一凛,他自然不会想去那甚湿热遍地、瘴气横行的中南诸地,奇怪的是眼前此人是如何得知这许多讯息的?

    还有,此人明明是一个蛮夷,为何对华夏的名分如此看重?

    饶是如此,他还是面不改色,“是,陛下”

    ……

    有了吴三桂带头,又有不少官员愿意回到南明的怀抱了,这些人多半是属于以下情形:

    一是在与大顺军的作战中并没有投降或被俘,否则的话,南明朝廷是不会接纳彼等的;

    二是彼等对大夏国没收士绅的田地分给百姓甚为不满,同时对朝廷对于士人并没有任何优免颇为不满;

    三是自己家里遭受了大夏国“打土豪分田地”运动的波及,面上虽没说,暗地里却怀恨在心。

    这些人要走,尼堪巴不得,还大大方方让彼等带上家属,乘坐自己的军舰南下,一来让彼等尽早离开,二来嘛,让彼等坐上这没有风帆也可以行驶如风的船只,示威的意味也是浓浓的。

    于是,在凄风苦雨中,约莫千人的队伍扶老携幼踏上了这九艘大船。

    当然了,对于大夏国不满的人自然不止这些,剩下来的那些人只能花大价钱乘坐汪然明、杨文利、沈家的商船南下了。

    为了示威,所有船只的蒸汽机一早就发动了,于是在所有人的瞠目结舌中,船只倒退着开到了卫河之上,最后又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完成了掉头的动作驶向大海,在大海上又在没有风帆的情形下行驶了大约百里,才将风帆升起来。

    作为在金州学习过半年的军将,吴三桂在金州湾见过瀚海军的明轮战舰,不过那样的战舰,腰间有两个大包鼓起的模样,虽然也能不需要风帆行走,不过那模样着实可笑。

    但就是这样的模样,别说大明了,就是眼下以船坚炮利著称的荷兰夷也摸不着头脑,一波又一波的间谍、细作派到了大夏国境内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人间蒸发了。

    多年以后,有人见到了他们在遥远的北境某处矿场劳作,有的人则永远躺在了附近某处。

    作为皇帝亲自接见过的人,吴三桂与方光琛两人有幸被孙佳绩邀请到他的旗舰金雕号上乘坐。

    船只是一早就出发的,如今正是中午时分,前面岛屿纵横,应该是到了登州附近的海面了,吴三桂、方光琛两人站在依旧细雨绵绵的甲板上,一面看着瀚海军的水手操帆,一面小声地说话。

    “方兄,这大夏国国力如此强悍,别的不说,就说这水师,就这一个舰队,估计整个中国海面难逢对手,原本还有郑芝龙那厮可以抗衡,可惜彼等数败之后已经完全是惊弓之鸟了,听说彼等虽然独霸日本的贸易,不过还是巴巴地每年到济州岛一趟,为的就是不激怒大夏国”

    “如此实力,只要将长江封锁住,其占据整个长江以北之地也无甚难度,为何还让李自成、大明都好端端待着?”

    方光琛说道:“大夏国虽然强横,不过一来彼等规制与中原大不同,吃下河北三省后,自然要细细消化,以前无论是大唐还是大宋,都是在稳定北方的前提下厉兵秣马多年才突然出兵南下,一统全国的,那大夏国的皇帝虽然是武夫出身,不过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对于这一节不可能不知晓”

    “那大辽、大金倒是来势汹汹,可惜最终不是被大河阻隔,便是被大江阻隔,作为饱读史籍之人,彼等自然要引以为鉴”

    “那你的意思是再过个三五年彼等就要南下了?”

    “多半如此”

    “……,唉!”

    “将军,留在大夏国虽然不如以前关宁军那样如意,不过真就是位高权重,若是三五年后……”

    “唉,一句话很难说清楚,咱终究是大明的臣子!”

    其实,在说这句话时,吴三桂的脸上隐隐有一抹红晕,他自己也知晓这句话实在言不由衷,不过他为何愿意接受南明朝廷的邀请南下,并去那遥远的云南担任总兵?

    “没了辽东,还有云南”

    抓住一切机会称王称霸,这才是像吴三桂这样的枭雄心底的想法吧,何况那人所说的缅甸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谁说不是呢”

    秋冬之交,北风渐渐占了上风,不过南风尚未彻底退去,最终的结果便是雨势越来越大,风雨交加,海浪滔天,船只此时重新发动了蒸汽机,在风力、蒸汽动力的双重作用下,勉力破开巨浪向南驶去。

    吴三桂两人一身衣服早已湿透了,等他回到船舱换衣服时,终于体会到了“白浪滔天,风雨凄寒”的味道了。

    吴三桂病倒了,他得了风寒。

    晕晕乎乎中,他居然还有意识想着。

    “自己这一步,到底走对了没有?”

第三十三章 行者无疆(1)海权时代

    约莫十日,舰队便抵达了嵊泗岛。

    吴三桂由于一直病着,只是在快要抵达才嵊泗岛时才好转,不过他的密友兼军师方光琛却震撼异常。

    这十日,在山东海域,都是狂风巨浪,船上那神秘的“机器”日夜轰鸣着,不过到了南直隶海域,天气就好转起来,那机器也停止了,此时北风大作,全靠风帆便能快速行驶。

    方光琛是一个有心人,他父亲方一藻担任礼部尚书时,他曾经“游历天下”,也有那么两三次从海上乘船经过,不过在那时,船只只能在白日里行驶,也必须等到风向稳定后才能成行,临到晚上,船只肯定是要找一处合适的港口停泊的。

    若是错过了港口,也必须找一处背风的港湾下锚静泊,何况在航行时,船只离海岸线不会太远,像这样日夜在外海行驶,还是在狂风巨浪中行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难道是那甚机器的功劳?”

    这时的海面上,能够日夜航行的,除了瀚海军,当然还有其他人,这第一个便是那些西夷,包括荷兰人、弗朗机人,另外就是郑芝龙的船队,彼等去吕宋贸易,也要通过一段没有人烟的茫茫大海,也必须日夜行驶才行。

    不过,吕宋航线上,中途只有东沙群岛一个参照物,过了此岛,只要大致对准一个方向,日夜行驶到看见陆地为止,何况,在这条航线上,首先必须是二青头以上的的大船,还得有懂得观测天文的高人随行才行,否则一旦遇上风暴,在茫茫大海上如何辨别方向?

    不像这瀚海军,彼等似乎能精准把握每一处岛屿、每一处海域,还能准确的把握航行的速度,何时能抵达下一个港口,这在外行方光琛眼里实在太惊奇了。

    如果是山东、南直隶海面常见的、从来都是紧贴着海岸线形势的沙船,从天津出发,能顺利抵达嵊泗岛,白日航行,晚上歇息,起码要一个月才能到。

    他倒是想下到船底去瞧一瞧那甚“机器”,可惜孙佳绩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方光琛最后只得作罢,他暗忖:“也是,这是人家大夏国得以立足的秘技,如何能轻易示人?”

    无论如何,嵊泗岛到了。

    这一个方圆约莫十五平方公里的小岛,在经过了大夏国几年的建设后已经成了如今东亚洋面仅次于济州岛的一处贸易中心,不,说她是转运中心更为合适。

    从济州岛得来的各种物品运到此地后,可方便地再利用各自的船只运往南直隶、浙江、副将、广东、台湾等地。

    目前,岛上适宜修建码头的地方全部用了起来,前面说过,嵊泗岛的堡垒是一处西式的棱堡,整个堡垒位于岛上一座小山上,大夏国利用原来霸占此地的顾三麻子海盗众将小山山顶削平之后才建起了这处堡垒。

    堡垒三面靠海,每一处都有相应的码头,从码头到堡垒需要经过一段石阶,石阶的尽头便是棱堡的外堡,每一处有约莫一个连的兵力把守,外堡设置成迷宫的形制,一般人走进来时若是没有人引领肯定会迷路。

    整个外堡安置了一个营的兵力,而五角星型的主堡则是两个营的兵力。

    迷宫般的外堡、棱形的主堡,火炮、火铳、震天雷,约莫一百的骑兵,敌人想要攻占此处非常不易,兵力多了展不开,兵力少了完全是送死。

    这便是方光琛眼里的嵊泗岛棱堡。

    像吴三桂、方光琛这样的人物,甫一抵达嵊泗岛,便立即坐上了一早联系好的商船,而大部分人则没有这个机会,彼等只得待在码头附近的客栈里,等候合适的商船。

    当方光琛乘坐商船离开时,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是棱堡,嵊泗岛大夏国的“奇怪的堡垒”早已经在淞沪、杭州一带传开了,在西洋人眼里也不是秘密,这样的堡垒,对于像方光琛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也是需要深入地了解后才能知晓厉害的,他也不过是站在码头上略略看了一下而已。

    他发现了几个人。

    当他跟着吴三桂坐上孙佳绩的金雕号时,他们两人被安排在船尾楼,一处高约六尺、顶部平平的船舱,那里,除了他两人,还有船上几名军官。

    而在船艏楼,却是那瀚海军的水师大将孙佳绩的指挥舱,也是他个人休息、举行会议的地方,除了他、舰长,还有几个铺位,那里的条件明显比船尾楼要好上许多,不过孙佳绩并没有让他们住进来。

    细心的方光琛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一个老头,两个少年。

    那个老头一身北方蛮夷打扮,年约六十,虽然年迈,不过长相甚是威武,而那两个少年,却都是一身瀚海军水师服装,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却要跟着水手们操帆、舀水、擦洗甲板,并学着观测天文、测定水深、船速。

    而到了晚上,舰队的副指挥,一个叫杨承恩、据说出自于大夏国甚海军学校的军官,便成了那两个少年的老师,教授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那大夏国视为至宝的甚“数学”,还有甚天文地理,不一而足,当然了,华夏的儒学经典也有。

    而那个老人,在闲暇时也教一教那两人如何使用横刀和弓箭。

    方光琛观察到,无论是孙佳绩还是杨承恩,对这个老人和两个少年眼神中都很尊敬,并没有当做寻常少年水兵对待——方光琛观察到了,瀚海军的水兵里也有一些十余岁的少年水兵,听说都是海军学校的学生,分批来到舰船上“实习”的。

    ……

    就在方光琛乘着商船远去后,在棱堡的最高处,那一老二少也在利用手中的望远镜观察嵊泗岛周围的环境。

    在不远处,杨承恩小心翼翼地站着。

    半晌,其中一个少年将望远镜放了下来,他对着那老人说道:“外公,我大夏国为何在此孤悬海外之地建设一处堡垒?”

    那老头听了便向杨承恩招了招手,杨承恩赶紧小跑着过来了。

    “殿下,你以为呢?”

    没想到杨承恩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这少年,不过他这一声“殿下”将眼前这少年的身份暴露了。

    原来这个少年正是尼堪的长子,如今年方十岁的孙德威,索伦名莫德里者,孙德威面目酷肖其父,不过与他父亲纯粹汉人面目不同,他的眉目间明显带着他母亲多西珲那鄂伦春人生来的精悍之色。

    那老头自然是尼堪的岳父、多西珲的父亲乌力吉了,而另外一个少年,则是尼堪的外甥,他妹妹布耶楚克的长子罗斗,只比孙德威小一个月,如今是孙德威的伴读。

    这三人为何在孙佳绩的船上?

    这便要说道尼堪对自己子女的教育了,在他的儿女长到十岁时,他逐渐改变了让他们全部在宫内学习的方法,当然了,他的女儿们还是在宫里学习,不过几个十岁左右的儿子全部撵了出去。

    “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尼堪不顾他的妃子们的反对,说出这句话后将三个十岁左右的儿子全部放到了外地。

    长子孙德威由乌力吉带着跟着孙佳绩在海上学习。

    次子孙德恩则跟着他外公萨哈连在西伯利亚公司“学习”。

    三子孙德安则在安西一个博格拉部落跟着额腾翼学习放牧、驯马、骑射。

    除此之外,还分别给他们安排了老师、伴读。

    而长子孙德威的老师并不是一个饱学宿儒,而是杨承恩这样出身海参崴海军学校的佼佼者,像杨承恩这样的人物,教授只有十岁孙德威、罗斗两人,他的知识完全够了。

    (杨承恩,大夏国船坊首席大匠杨春的长孙)

    当然了,对于这三人,对外宣称则是孙佳绩的亲戚,否则一旦被不怀好意的人得知了,肯定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了。

    三人是在佛林港就上了金雕号,先后在锅炉房、储物间、火炮间“实习”过,如今刚刚“升到”甲板上,当然了,作为孙佳绩的亲戚,晚上休息都是在船首舱,这也算是这三人唯一的优待了。

    当下孙德威听了杨承恩的反问,便学着他父亲的模样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半晌才说道:“父皇曾经教导我等,凡事都要未雨绸缪,此地临近明国最繁华之处的南直隶苏淞以及浙江杭州、宁波一带,如今我大夏刚刚拿下北方三省不久,需要时间消化三地,将来时机成熟了,自然要挥师南下一统全国”

    “而以我瀚海军水师的厉害,除开陆上进军外,利用水师的优势长驱直入长江口,届时,陆师向南攻打,水师封锁住江面,至少能将长江以北之地作为第二阶段的目标”

    杨承恩的一双眼睛也是满含激赏,乌力吉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杨承恩说道:“虽不中已不远矣,除此之外,此地扼控往来日本、朝鲜贸易的重要节点,往来商船如织,还是一处重要的商贸转运据点”

    只见那罗斗说道:“听说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座大岛,书上写着‘台湾’两字,若是论到紧要,恐怕这台湾岛更甚一些吧”

    罗斗的神情极像他父亲罗承志,文静中透露着些许阴郁,不过这样的人多半善于思考,杨承恩听了这话也不禁点头称是。

    他兴致也来了,一改刚才的拘谨,一手拉着孙德威,一手拉着罗斗,面向东面的大海。

    “你等看,从旅顺港往南,上好的港口并不多,胶州港算一个,接下来应该是海州,琉球的那霸港勉强算得上,长江以南,优秀港口则多得是,不过若是谈到紧要处,确实要属台湾岛,那里,北上琉球、日本,南下吕宋、南洋都异常便利”

    孙德威问道:“我瀚海军水师如此强横,为何不把台湾岛拿下?”

    杨承恩笑道:“非不能,实不为也,想要拿下台湾岛,便要涉及到明国、郑芝龙、荷兰人、西班牙人等诸多势力,个中情形,异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等你等长大后自然明了”

    “不过”,见包括乌力吉在内的三人都瞧着他,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才说道:“陛下曾经说过,如今正是海权时代,在这浩渺的大海上,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可为,好男儿,驰骋疆场自然威风,不过纵横四海才正当时!”

第三十四章 行者无疆(2)壹岐-对马

    几日后,第五舰队又出发了,在过去的几日,两艘信天翁号进入到了长江口,最远处抵达了江阴。

    两艘在舰队里属于最小的船只,不过在江面上却是最大的船只,还没有船桨、船帆,这让南明大惊失色,所有的水师船只莫说前来迎战了,连巡逻船也没见踪影,都躲在港口不敢动弹。

    就连如今明国的提督操江孙传庭得知后也是惊疑不定。

    “彼等难道真的进入了魔道?能用法术驱使船只行走,若是真的,简直有伤天和!”

    闲话少说,第五舰队在孙佳绩带领下离开嵊泗岛后径直驶向东北,千里之外的济州岛。

    此时正是西北风正盛的时候,在侧风强劲的吹拂下,三根桅杆、多重船帆的舰队的船速瞬间便提到最高,幸运的时候,此时的东海海面颇为平静,船队花了约莫四日便抵达了济州岛。

    孙佳绩将舰队开到济州岛也是有原因的。

    前不久,他得到了消息。

    豪格前不久在平壤正式登基,并在汉城的一次决定性战役中大败朝鲜,俘获了朝鲜国王李倧及其全部后妃、王子、公主。

    朝鲜李氏王朝覆灭。

    这时候,朝鲜境内还有不少抵抗力量,不过在孔有德、金砺等汉军旗的打击下,已经逐渐销声匿迹了,大多数抵抗力量都集中到了王国的南部。

    这个时候,豪格已经知晓多铎在日本四国的事情了,由于身后有恩索的大军一直跟着,他虽然灭亡了朝鲜王国,不过依旧不能安心,可巧,四国的多铎在四面都是敌人,还时时前来袭扰的情形下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向豪格派出了使者,向他说明:“九州之地,如今没有藩国了,乃日本实际上的主政者德川氏的直辖地,朝鲜与索伦蛮贼相连,终究不太保险,何况尼堪那厮曾说过,我等在日本做何事他是不会管的,何不占了九州,与四国连在一起,届时在徐徐进图本州岛?”

    “臣愿意奉陛下为主,今后陛下在九州,臣在四国,假以时日,将整个日本拿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日本,国土远大于朝鲜,能生产水稻的地方也多于朝鲜,又远离大陆,尼堪那厮既然放出话来,我等何不一试?”

    豪格却不想轻易就范,就在大夏国占据了明国河北三省之时,其纠集满洲正红旗一万骑、孔有德正红旗一万人,加上朝鲜八旗三万人,突然对身在咸兴郡的恩索进行了包围。

    此时,恩索在咸兴郡只有三千骑兵、三千步军,而另外六千骑兵全部布置在咸镜道的渭原郡、熙川郡。

    幸运的是,恩索自从占据咸兴郡后,当即对城池进行了加固,由原本的纯粹夯土矮墙进行了包砖和拓宽,改建后咸兴郡的城墙方圆六里,城墙高达三丈,唯一缺憾的是城池周围并没有护城河。

    代善统率的五万大军立即对咸兴郡城池进行了攻打,自然还是以朝鲜八旗为炮灰,不分昼夜进攻。

    可惜的是,他们遇到的是瀚海军,一支比后世康熙围攻雅克萨时,比城堡里哥萨克更厉害的瀚海军,代善的大军连续攻打了十日,咸兴郡城却依旧稳如泰山。

    此时,一个在山海关整编完成的军团已经抵达了辽东,并接替了曲承恩军团的所有防务。

    曲承恩军团越过鸭绿江南下了。

    代善得知后当即撤兵了,他知晓,如今的汉城只有豪格的一万正蓝旗、英俄尔岱的两千正白旗、金砺的五千汉军旗,加上一万朝鲜八旗,绝对不是瀚海军一个军团的对手。

    当代善撤退后,恩索立即出击了,此时他布置在渭原郡、熙川郡的六千骑兵也运动到位了。

    最后两支大军在永兴府的旷野大战一场,代善大败,朝鲜八旗几乎丧失殆尽,汉军旗也损失了一半,幸好代善见机快,在汉军旗和朝鲜八旗的掩护下成功退到了汉城。

    此战过后,豪格大为触动,他赶紧将多铎的使者请了出来。

    而曲承恩南下后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趁着彼等大军云集汉城附近时一举拿下了平壤,而恩索也大踏步前进到文川郡一带,两者之间大山上,原本是成川都护府,则由叶铎的骑兵旅镇守,如此一来,豪格的军队就被压缩在平壤-成川-文川一线南部,至于广袤的平安道、咸镜道,自然有大夏国的“好朋友”金自点与林庆业的黄金组合跟上。

    不过到了此时,尼堪已经决定不再将这两道让出去了,与河北三省一样,他不理金自点的反对,先是在两道迁移了约莫十万户,准备迁到安西、坚昆、安加拉、叶尼塞四省,这才是一个开始,从明年开始,他计划从整个朝鲜迁徙四十万户到大夏国其它地方,而从河北三省迁徙同样数目的丁口到朝鲜。

    当然了,五十万户口,那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过尼堪已经给户部、商部下了命令,让彼等在五年内完成。

    而南边的豪格听从了多铎使者的意见,将朝鲜境内的所有船只搜罗一空,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

    拿下对马岛、壹岐岛,作为大军转战日本的跳板。

    不过,此时的日本,在瀚海军海军围绕其本土的海域大肆清剿一番后,境内民心思动,原本要再过几百年才会出现的“还政天皇”的思潮竟然大兴,当下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为了维持幕府政权的稳定,自然要对外来的势力大力进行抵抗。

    于是,在这个秋季,一场海战在对马-壹岐海域展开了,一方是以孔有德为首的“龟船”众,另一方则是德川家光的叔叔,御三家之一的德川赖房统领的、彼等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宅船众,双方的船只上都有一些十七世纪初期的火炮,加上各自的火绳枪、弓箭、接舷战,一时在对马岛屿壹岐岛之间的海域打得热火朝天。

    东江镇vs日本武士,一个难得的场景竟然出现在东亚。

    另外,德川家光手下的老中之一的阿部忠秋也督领全部由武士组成的“锐士众”两万人踏上了四国岛,正在四国东北部的赞岐藩平原地带与多铎部大战。

    至于大夏国占据的宇久岛,德川家光并没有明目张胆派出大军进行围剿,不过照着眼下的架势,彼等肯定是要在击败多铎、孔有德之后在全力来对付宇久岛的。

    这便是孙佳绩带领新军团出发去日本的原因,因为济州岛的苏纳第二军团已经驶向四国了。

    “协助孔有德,拿下对马、壹岐一带!”

    这是尼堪的命令,虽然在孙佳绩看来有些不可理解,不过他还是执行了。

    眼下,东海的海面除了呼啸的西北风,海面上的波浪并不太大,在金雕号的船首舱,孙佳绩、杨承恩、乌力吉、孙德威、罗斗坐在一起,正在商议如何介入对马-壹岐之战。

    舱室里已经挂起来一幅朝鲜南部以及日本九州岛北部的地图。

    “孔有德的基地在釜山,而德川赖房的基地在福冈,按照柳川静云送来的情报,孔有德手下有三十艘龟船,板屋船一百余艘,在釜山还有汉军旗步骑万人,朝鲜八旗万人”

    “而德川赖房那里,大型关船也有三十多艘,其它各类船只上百艘,在筑前、肥前以及本州岛最西端的长门藩驻有重兵”

    杨承恩正在汇报相关情报,这时孙德威插了一句,“重兵?”

    孙佳绩笑道:“殿下,这日本国与以前的满清颇有些相似,彼等国内有一个阶层叫武士,专门负责打仗,不用种地,或有田地,或有俸禄,地位最高,这样的人,若是青壮的话估计有二三十万,不过日本国土狭长,周围都是大海,处处都是突破口,彼等也不大可能将这几十万人集中在某地”

    “何况日本国目前还是分封制,虽然幕府将军地位尊崇,不过依旧需要众多藩国的大名,咳咳,也就是藩国的领主打理,幕府将军若是要集中兵力的话,也需要各藩国领主抽调旗下的武士”

    杨承恩接着说道:“这一次,彼等在九州岛北部集中了大约五万武士,对于彼等来说绝对算是重兵了,农兵数目不详,若是加上他们人数恐怕超过二十万,幕府将军对这一次可是相当重视啊”

    “可不是”,孙佳绩又接过了话茬,“听说那日本国本是有皇帝的,可是被那幕府将军架空了……”

    孙佳绩刚说完就觉得这话在乌力吉、孙德威面前说出来很是不妥,他非常尴尬,干咳几声后才接着说道:“五万武士,还是相当有战斗力的,我军以前并没有与彼等以武士为主的部队正面对抗过,上次的岛原之战彼等只有少数武士,大多是农兵,在我等骑兵冲击之下一触即溃,做不得数”

    孙德威却在想:“这日本国与我国相隔千里,又隔着大海,从来没有招惹我国,父皇为何对此国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不光是小小年纪的孙德威,孙佳绩、杨承恩、乌力吉都是大惑不解,特别是乌力吉,他想着,“以我大夏国的威势,无论是陆上还是海上,无论是豪格、日本都不是对手,尼堪这厮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到底是何用意?”

    孙佳绩此时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了,他正在想着:“陛下让我等相机行事,可这如何个相机法?按照陛下的初衷,那肯定是要让豪格他们与日本人打一个两败俱伤的,可这是在大海上,这个度不好把握哇”

第三十五章 行者无疆(3)剑客与忍者

    说来也好笑,满清余部、国土残缺的日本应该联起手来对付如今如日中天的大夏国才是。

    对于日本来说,上策肯定是,当豪格余部占住朝鲜时,立即出动大量的兵力,比如五万左右的武士,北上朝鲜,协助豪格守住朝鲜,以御敌于国土之外。

    不过,任何一事发生后,必然有利有弊。

    比如九州岛的绝大部分藩主被瀚海军水师那娇艳的一炮化为齑粉,九州本地的青壮士兵也大量损失后,德川家光倒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除了五岛盛利之外的九州诸藩国全部废除了,而是让自己的亲信大将分别作为国代、城代的官位镇守各处,就像长崎城那样。

    历任征夷大将军没有做到的削藩,没想到在他德川家光手里做到了,不过却是被动做到的。

    目前德川家光让他的叔叔,年纪却与他差不多,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后世御三家之一,号称德川家文武双全的德川赖房镇守九州,而德川赖房的封地依旧在水户城。

    德川赖房去九州时,除了带上了自己的大量家臣,自然少不了德川家光的人,家光的爷爷德川家康亲自给他安排、以侍童身份与他一起长大的堀田正盛担任长崎城代,并担任德川赖房的若年寄,而他的近臣、年仅二十五岁的稻叶正能则担任九州地方的目付一职。

    堀田正盛,是德川家光奶妈春日局的外孙,稻叶正能,则是春日局的长孙,而春日局也并非仅仅是德川家光奶妈那么简单,若是没有春日局单独面见退隐的德川家康,德川家光能否顺利坐上第三代幕府将军的位置还是两说,除此之外,春日局还曾经面见天皇,可想而知,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

    故此,德川家光是安排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前来“辅佐”自己叔叔德川赖房的。

    当然了,德川赖房还是有自己的亲信的,除了一些个留在水户打理他的藩国,他最信重的、号称水户家三杰的鸟居忠辰、本多正谦、立花忠茂悉数在列。

    鸟居忠辰,乃德川家康家臣鸟居元忠之孙,目前担任德川赖房的老中(首席家臣)。

    本多正谦,则是德川家康旗下第一猛将,号称战国时代张飞再世的本多忠胜的孙子,德川赖房在九州的町奉行(主管司法和行政)。

    这两位都是在德川赖房年幼时德川家康送到他身边的侍童,年纪也与他差不多,而那位立花忠茂却是在瀚海军那风骚无比的一炮打击过后,不仅将九州本地的藩主一网打尽,还将这个时代排名前几位的兵家、剑客几乎一网打尽后为数不多的生还者。

    日本人极好剑术、枪术,自然不止这些名家,这不,除了宫本武藏等人,尚有一人,也是兵法大家,剑术高手——立花宗茂,而立花忠茂便是立花宗茂之子,目前是德川赖房的大目付,也就是情报、护卫头子。

    立花忠茂,目前才三十三岁,乃是德川家康时代的名将之花,在孙子兵法、剑术、火器都有大成的立花宗茂的儿子,至于立花宗茂,别的不说,单论剑术,他是日本长刀“影流”的创始人。

    对马岛、壹岐岛在传统上都属于包括整个九州在内的西海道,故此,对于满清余部的战事自然是由德川赖房来应付了。

    目前,鸟居忠辰带领三万武士驻扎在福冈,时刻关注着海上的情况,而海战高手本多正谦则率领舰队在壹岐岛附近与孔有德部对峙。

    这里要说明的是,瀚海军在上次设计劫灭耿仲明的战事中,耿仲明手下的人几乎丧失殆尽,不过其手下大将连得成还是逃脱了,他逃走后投靠了孔有德,恰好孔有德手下的水师大将孙龙在海州战死,孔有德便让连得成接管了他手下的水师。

    在朝鲜的近两年时间,前东江镇的军将还真是训练出了一支还过得去的水师队伍,这里面除了从汉军旗转过来的,自然也吸纳了不少纳入了朝鲜八旗的朝鲜水师。

    在后有瀚海军,前有朝鲜军的情形下,窜入朝鲜的满洲八旗、汉军八旗似乎又回到了以前老奴时代的悍勇劲头,连得成接管水师后,还是使用了原东江镇的老战术。

    不过旗下有了一些朝鲜的龟船之后,老东江镇的战术也有了新的发展。

    于是,在上一次的对马岛之战中,连得成利用二十艘龟船作为诱饵吸引本多正谦的大队船只来功,而他却亲自带着大部分板屋船突袭对马港,并一举夺占了此港!

    而作为诱饵的二十艘龟船虽然只有十艘最终返回对马港,不过这一切都值了,孔有德终于在对马海峡中占据了一处据点!

    不过日本人也不是全无收获,彼等俘虏了五艘龟船!此时,随着前几年瀚海军大力清剿日本沿海,给日本本土带来了莫大的冲击,特别是瀚海军船上那豪横的火炮,让彼等在德川家康时代都已经大行其道的火炮相形见绌,作为一个善于“痛定思痛”的民族,彼等当即大力进行了火炮的研发。

    到了对马海战之时,彼等的船只上已经配备了更多的火炮,当然了,彼等善于接舷战的特点还是保留了,不过他们也碰到了对手,原东江镇军将也是接舷战的高手!

    在壹岐岛与对马岛之间,眼下正巡弋着三艘速度很快的关船。

    当先的那艘稍大一些的关船上,船头正站立着两人。

    一人年约三十许,身材中等,留着月带头,面目异常精悍,腰间挎着一柄只怕有四尺长的长刀,赤着脚跨立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对马岛,双目满是火焰。

    立花忠茂,立花宗茂的长子,筑后国柳河藩的第二代藩主,也是长刀影流术的第二代宗主。

    所谓影流,主要指的是拔剑术,由于长刀太长,在对敌时拔剑便成了一个弱点,不过影流的创始人立花宗茂却开创了就算是长刀也能拔剑于无形的流派,故名“影流”。

    立花忠茂是德川赖房的主要家臣之一,还是主管情报、近卫的大目付,以他三十出头的年纪也算是年轻有为了,不过与他身边这位一比便又比了下去。

    只见那人身形比立花忠茂还要矮一些,身形纤细,年约二十许,也留着月带头,不过面上却是一股阴柔满满的味道,若是凑近的话,此人的面部多半还涂了白粉,他的腰间也挎着一柄武士刀,不过连柄在内只有三尺长。

    但立花忠茂却不敢小觑这位。

    稻叶正能,领五千石的旗本,当今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奶娘春日局的长孙,春日局的父亲是战国时代有名的大将斋藤利三,而斋藤利三是日本“斋藤流”忍术的传人,而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稻叶正能正是他曾外公的唯一传人。

    以稻叶家族的势力、以斋藤流的忍术来对付、分化立花家的长刀流,还都是目付,也算是德川家光一个小小的心思吧——虽然他极为信任德川赖房,还当面夸奖德川赖房为“今能登守”(放到汉语语境,那便是今之卫霍)。

    作为九州的大目付,立花忠茂肯定知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眼下日本国面临着千百年又一次莫大的风险,恐怕仅次于元朝时那次跨海攻击,那时还有神风的助攻,眼下对马-壹岐海面除了常见的西北风,并没有惊涛骇浪。

    “这一次,日本国还躲得过吗?”

    这是立花忠茂心里的暗叹,此时的武士,除了剑术,多半还会诗文,对于本国的历史自然知晓。

    一旁的稻叶正能却在想着:“前次是着了敌人的道,两军若是堂堂正正对垒,那清国的残兵败将肯定不是我大日本的对手”

    他的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一人。

    那人约莫三十许,身材与眼前的立花忠茂差不多,不过却文雅得多,也是一方剑术的传人,自己在十多年前与此人有一面之缘,那时,自己才十五岁,一见之下当即被此人倾倒。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可惜啊”

    稻叶正能最后这句话突然从嘴里冒了出来,将正在远眺海面的立花忠茂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稻叶正能有些尴尬,他讪笑道:“可惜啊,我等都是目付船,不能亲自参加大战,否则以我斋藤流的飞纵之术潜行到对方的船只上,然后或放火,或刺杀对方大将,将无往而不利”

    立花忠茂听了不仅没有感到鼓舞,反而心里一寒。

    不过眼下,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在他的前方,一艘通体白帆掩映下的船只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处海峡驶来。

    “八嘎!瀚海军!”

    立花忠茂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了几个字,一旁的稻叶正能刚才还一派闲适的神态也陡然严肃起来。

    雨燕号!

    确实是雨燕号,非但如此,船上还有重要人物。

    话说孙佳绩的船队抵达济州岛后,关于接下来的行程,孙佳绩与乌力吉的意见大为相左。

    孙佳绩自然是不想让仁亲王孙德威以及尼堪的外甥罗斗继续留在船上去对马海域参战的,不过乌力吉却不这么想,他说道:“若是在林中,男儿到了十五岁,是肯定要给他一把刀、一副弓箭、一匹马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呆一个月的,没有猎获像样的猎物之前是不用回来的”

    “尼堪的江山得来不易,若是继位者懦弱无能,国祚怎能永固?”

    故此,他强烈建议这两个少年也跟上,孙佳绩却生怕出了岔子,况且如今的日本船只已经大量配上了火炮,虽然威力与瀚海军依旧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炮弹可不长眼,万一……

    “没有万一”

    乌力吉却一锤定音,非但如此,他还亲自带着两个少年上了前去侦查情况的一艘雨燕号。

第三十六章 行者无疆(4)短暂邂逅

    当然了,有孙德威在场,孙佳绩也不敢大意,他派出了两艘雨燕号,并让杨承恩跟在船上。

    眼下,稻叶正能看到的正是处在前面的一艘雨燕号。

    前面说过,每一艘新式舰队的船上都有人数不等的海军陆战队,都是身手不凡者,杨承恩来到这艘雨燕号上,立即让这艘船上的十名海军陆战队队员贴身保护孙德威、罗斗两人。

    “彼等是孙候的亲戚”

    其实杨承恩这话说了也白说,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跟着,就算是孙佳绩自己的儿子他也不敢这么做,这十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心里也明白,这恐怕是皇亲国戚,多半是孙传廊、孙传宇等人的子侄,至于尼堪的儿子们,他们不敢想,他的儿子,若是派到某地驻守还是有可能的,不过上了战船,还是突前侦查的雨燕号,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大意,全部上到了首层甲板面,对孙德威、罗斗两人寸步不离。

    罗斗,如同德川家族在男丁长到十岁左右时必定给他配备年纪相仿的玩伴、伴读一样,多半是尼堪配给自己长子的玩伴,这也是他对自己妹妹布耶楚克的恩宠仍在继续的迹象。

    杨承恩这么做倒是让孙德威很不适应,以前在孙佳绩的旗舰上,他可是打着“实习生”的名义的,这么做不是让人笑话嘛。

    “这个儿子,资质一般,但生性倔强,也不知像谁”

    这是尼堪对他长子的评价,当然了,这样的话只能私下里对多西珲说的,但不知怎地竟然传到了孙德威的耳朵里,当他父亲让几个成年儿子选择外出“修习”的地点时,他便选了风险最大的海上。

    而皇后多西珲自从生下长女孙德昭、长子孙德威后便没有再生育,作为当今的首席国丈,乌力吉一开始也有些着急,不过最终他还是释然了,当他得知自己的外孙孙德威要去海上“历练”后,还不顾自己的年迈,执意要跟着去。

    “鸟不熬不成鹰”

    林中之人,自然没有“玉不琢不成器”这样的成语,不过也有自己的俗语,他最后还是想明白了,孙德威既然资质一般便更要加紧历练,否则最后就算当上了皇帝,这位子也坐不牢。

    而那罗斗虽然神情像他父亲,面上带着阴郁,不过却是一个很有主见,也很聪明的人,这样的人,正是孙德威的良配。

    故此,当雨燕号驶出济州岛北港,孙德威像往常那样,爬上了中间桅杆上的瞭望台时,乌力吉并没有阻止他。

    雨燕号中间那根桅杆,全长十丈,露出甲板的地方也至少有八丈,八丈,那便是二十四米,放到后世,那就是八层楼的高度。

    八层楼的高度,还要爬上去干活,不用说也是一个颇具挑战性的工作了。

    不过这个工作却都是海军学校过来实习的少年担任的,无他,身轻耳。

    中部桅杆由一根木质细密的云杉制成的,所谓“瞭望台”,也不过是在桅杆接近顶部的地方加了一根横杆而已,负责瞭望的水手爬上去后便坐在那根横杆上,双腿被桅杆分开,然后用一根绳子将自己绑起来,最后端着望远镜进行瞭望。

    在海上历练了大半年之后,如今的孙德威已经很熟练地爬上瞭望台了,不过当他往上爬时,杨承恩一颗心始终揪着,特别是当他坐上那根横杆将自己绑起来时他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

    而乌力吉却根本没有看他,他的心里还想着,“若是放在林中,爬树那是必备的技能,否则若是碰到了大群的野狼,你若是不会爬树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

    当然了,在林中,光会爬树也不保险,因为此时遍布西伯利亚的老虎普遍会爬树。

    乌力吉此时所想的确实有些自私,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位少年只不过十岁,还是他的亲外孙,而是“必须狠狠地历练,否则何以担起大夏国这副重担?”

    其实他打心里想的却是,“只有莫德里当上了皇帝,咱柯尔特伊尔一族长盛不衰”

    (莫德里,孙德威的索伦名字,意思是大海,倒是应了他这名字)

    这也不能怪他,在林中,但凡心慈手软的哈拉达必定不能保全部落,这可是千百年来的口口相传的“祖训”。

    “咻……”

    “敌船!”

    在瞭望台上,孙德威的胸前,除了挂着望远镜,还有几面小旗子,一枚硕大的铜哨。

    孙德威发现了远处的日本关船,在这种情形下,他首先要吹响铜哨,好让他下面的罗斗以及甲板上的人等注意到他。

    接下来他就要挥动手里的小旗子,向下面的人传递敌情,当然了,若是一个成年人,八层楼的距离,大声吼的话甲板上的人还是能听得见的,不过海上风大、浪大,想要完全靠大声吼来传递讯息不用说也是很费劲的。

    在中部桅杆下面一些、同样绑在桅杆上的罗斗见到孙德威的旗语后赶紧将手中的旗子重新打一遍。

    不多时,杨承恩便得知了前面的敌情。

    “关船,中等,三艘,距离,约五百米”

    而在对面的关船上,稻叶正能已经不见了!

    不多时,从孙德威乘坐的那艘雨燕号右后船舷上露出了一个脑袋。

    正是稻叶正能!

    这便是斋藤家忍术流的看家本领了——海里潜行。

    不过,当稻叶正能将脑袋抬起来时,正好与在中部桅杆中间位置的罗斗四目相对,一刹那,双方都惊呆了!

    罗斗自然是因为船舷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水靠里的人大惊失色,而稻叶正能却不禁喊了一声。

    “天皇陛下!”

    原来稻叶正能在几年前曾跟着他祖母春日局去皇宫拜见天皇夫妇,曾见过当时只有七八岁,大名叫绍仁,小名叫素鹅宫,前年才登基的后光明天皇陛下,这位天皇陛下,如今也才十二岁。

    稻叶正能这么一喊,自然被船上的瀚海军士兵发现了,不过他不愧是斋藤流的高手,见到事情不秒,赶紧跳到海里,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幸亏他当时并不在船只的后方,否则,那里安装有螺旋桨,他想用常用的忍术潜上来只有死路一条,不过在海里潜行时他还是发现了此物,不过此时雨燕号的螺旋桨并没有完全发动起来,稻叶正能一时有些诧异,不过却并没有多想,只望了一眼便游走了。

    稻叶正能这一叫,还是被船上一个出身于柳川静云门下的水手听到了,此人叫柳川忆兴,是柳川静云的义子,这名字摆明了是柳川静云为了纪念他的义父、原对马藩的老中柳川调兴所起。

    此人却是以前在马尼拉的切支丹浪人的后代,父母双亡,最后被柳川静云收为义子。

    柳川忆兴听了稻叶正能这么一叫也是大惊失色,此时的日本人对于日本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天照大神的后代天皇还是很尊敬的。

    犹豫半晌,他还是将稻叶正能的话向杨承恩做了汇报,杨承恩知晓后却不以为然,只是说道:“想必罗斗这小子的长相与日本国那位年幼的皇帝很相像罢了,这还在其次,不过人家的水鬼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我的船来,不用说瀚海军的防护是存在很大问题的”

    稻叶正能这一出,让瀚海军水师对水鬼的防备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倒是无心插柳,而瞭望台上几根桅杆上负责瞭望的水手之后也多了一个任务,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考虑到前面就是对马岛与壹岐岛之间的水域,杨承恩当即下令让蒸汽机全力运转起来,何况有了稻叶正能这一出,基于孙德威、罗斗、乌力吉三人安全的考虑,也不得不这么做。

    于是,当两艘雨燕号与三艘关船交错而过时,雨燕号中部桅杆与后部桅杆之间的那处烟囱便不断冒出黑烟,而船上也不断传出让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孔有德的水师都有些胆战心惊的轰鸣声。

    有了蒸汽机的加持,杨承恩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在侧风、螺旋桨的双重动力下,他很快完成了对壹岐岛、对马岛周边环境的探查,对于日本人、满清的军力以又有了新的认识。

    此时,瀚海军并没有将协助孔有德夺取对马、壹岐二岛并最终拿下整个九州岛的想法告诉彼等,故此,对于这个生平大敌以及大仇,负责管辖水师的连得成一开始见只有两艘船,还开过来五艘板屋船,还妄想一举俘获这两艘船。

    可惜,在雨燕号的火炮、机动力的双重羞辱之下,连得成的船只几乎连对方船上的具体情形都没有看清,两艘雨燕号便消失了。

    只留给他两片雪白、茂盛的帆影!

    在杨承恩带着两艘雨燕号返回济州岛时,他们又碰到了一艘大盖伦船,看那旗帜以及船只尾部的浮雕,明显是荷兰人的。

    这艘盖伦船的方向也是对马海域。

    “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杨承恩在望远镜里见到这艘盖伦船时,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冷笑,嘴里还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艘盖伦船肯定是开向壹岐岛的,不用说是作为日本人的盟友来到的。

    自从济州岛开埠之后,荷兰人独霸东北亚的贸易便一去不复返了,这样的一方,自然不愿意看到日本国在满清余部、瀚海军的夹击下四分五裂,一个统一、稳定的日本才是彼等愿意见到的,那样,日本人才能给他们独有的贸易权,并提供源源不绝,如今仅次于西班牙的白银!

    加上以前在长崎死于瀚海军火炮下的荷兰驻日本贸易代表,按照灰衣卫的情报,荷兰人,正明里暗里在大力支持包括南明、日本在内的国度,为的就是与大夏国抗衡。

    一个拥有先进航海技术的国度矗立在东方,对于荷兰人来说,想想就令人头疼,这也是他们的自然选择。

第三十七章 行者无疆(5)壹岐岛,秋雨之战(上)

    东晓五年,八月底,九州岛北部,秋雨连绵。

    宇久岛。

    石田芳夫看着远去的第五舰队,眼神颇为复杂。

    按照岛原之战后尼堪与德川家光达成的秘密协议,柳川静云在宇久岛待上五年之后便自动成为宇久藩的藩主,宇久岛只有一处位于岛屿西南部的海港,从这里出发,向东可至平户港,向南可至五岛藩。

    同济州岛北港一样,宇久岛海港面向大海那一侧已经建起了一道阻挡海浪的防波堤,港口便在防波堤之内。

    港口呈西北-东南走向,向西南敞开,东西、南北长度都约莫一里,这样的港口若是放在后世肯定是一处小港了,不过在眼下在宇久岛这座小岛上,已经相当不错了。

    作为柳川静云的师弟,原丰臣秀吉麾下大将石田三成的孙子,石田芳夫成了柳川静云的老中,还是唯一的一个,当柳川静云荣升济州特别府的府尹之后,石田芳夫便接替他成了宇久岛的将领。

    宇久岛方圆约莫二十五平方公里,大部分地方都是山体,还是火山的残余,原本此处并没有多少日本农户,在大明嘉靖-万历年间,还是日本、朝鲜、汉人海盗的老巢之一,这也是五岛藩的藩主将大本营从此地迁往福江岛的主要原因。

    大夏国接管此地后,除了大力修建宇久港之外,还将此地变成了开采火山灰的基地,包括宇久岛在内,五岛都是火山岛,火山灰非常丰富。

    另外,作为瀚海军水师在日本本土的唯一一处港口,自然也是各类物资的仓储、转运基地,特别是瀚海军开始使用蒸汽动力后,这里更是成了煤炭的储存基地。

    像宇久岛这样孤悬一隅的地方,自然修建了棱堡,与嵊泗岛一样,也是一个团的配置,内外堡结合的制式,加上港口里的战舰,还是有相当的防御能力的。

    目前瀚海军在这里配置了两艘明轮、五艘普通萨哈连以及一些石勒喀、因果达,别的不说,当遇到大队敌船时,就算不敌,冲出重围去济州岛寻求支援还是做得到的。

    第五舰队。

    孙佳绩站在金雕号的船头,这心情有些怪异。

    话说用上蒸汽机之后,对于孙佳绩来说,自然是大喜过望,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以往纯粹风帆操控的时候,利用大雨天或浓雾天进行长途奔袭,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都是寻常事,不过你若是提前开动了机器,船上的黑烟、机器的轰鸣声就是在大雨天也遮掩不住。

    当下,第五舰队的蒸汽机已经发动了——这也没办法,想要用上蒸汽动力就必须提前预热。

    连绵的秋雨将船只上空的黑烟打散了,不过船体发出的轰鸣声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轰鸣声吸引了众多的人,在宇久岛对面约莫五十里的平户岛,靠近宇久岛的这一侧,一个年约十九岁的少年正藏在山上端着望远镜眺望。

    此人留着月带头,面目间与郑森有些相似,腰间挎着一柄武士刀,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有日本人,也有汉人。

    田川七左卫门。

    郑森的亲弟弟,郑芝龙留在平户的贸易代表,郑森与田川七左卫门都是田川氏的儿子,去年郑芝龙将田川氏接到了福建,却将七左卫门留在了平户,郑芝龙在德川幕府那里有一个“纳言”的虚衔,因此在日本人那里很吃得开,眼下与荷兰人一起垄断了对日的贸易。

    与荷兰人不同的是,郑芝龙前往日本贸易的船只至少在现在并没有受到限制,而荷兰人的船只却有定数。

    随着第五舰队的消失,田川七左卫门将望远镜放下了。

    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神色很不好。

    眼前这个敌人曾经先后几次大败自己的父亲和兄长,郑家每一次几乎都是完败,除了给家族造成巨大的损失,还在日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原本德川幕府接纳郑芝龙,除了此人长相英俊,谈吐不凡,还精通剑术之外,最关键的是便是其手下庞大的船队,如今他的舰队多次败于瀚海军之手,这看法便有了一些改观。

    当然了,他日本国在遭受瀚海军舰队清剿国一遍后,也没有瞧不起郑芝龙的资格,不过这心中的分量始终有了变化。

    随着瀚海军的崛起,在日本,一个看得见的变化就是德川家光如今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将荷兰人的船只限制在长崎的出岛,以前彼等常去的平户还是可以前往的,非但如此,本来已经定下的“西夷船只每年最多不能超过五艘”的规制也迟迟没有实施。

    “师夷长技以制夷”,竟然在十七世纪的德川幕府提前上演了。

    这一切都不是郑芝龙希望看到的,不过谁叫自己的舰队面对瀚海军没有一次胜利呢?

    田川七左卫门如今可是平户田川氏的长子(过继给田川氏的兄长),其身边除了郑芝龙配给他的汉人水手、账房、护卫,自然还有田川氏一家。

    他身后那位约莫十五岁的少年正是田川氏兄长自己所生的儿子,叫田川次郎,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实际上是他“表兄”的兄长。

    当田川七左卫门转过身来后,田川次郎却变得异常恭敬。

    也是,虽然七左卫门不是亲生,不过他身后的郑家却不是平户田川氏所能比拟的,若不是郑芝龙,他田川氏如今还是平户岛的普通农户。

    七左卫门转过身来后便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作为郑芝龙安排在平户的贸易代表,刺探周边包括宇久岛在内的情报自然也是主要任务之一。

    不过七左卫门一边走却一边摇头。

    “这瀚海军的舰队多半用上了机器,用来驱动船只前进,彼等的船只、武器本来就胜过郑家一筹,如今又用上了机器,更是气焰喧天,这样的敌人,还是少惹为妙”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

    而在海上急速行驶的孙佳绩舰队很快就来到了壹岐岛附近。

    而在前不久两艘雨燕号出现在壹岐、对马岛附近后,不约而同似的,孔有德、本多正谦都采取了按兵不动的策略。

    可如今孙佳绩的舰队明显是朝着壹岐岛来的,本多正谦就算要躲也躲不过了,他只得一面让人坐小船去陆地上去通知德川赖房、鸟居忠辰,自己则倾巢出动,去迎战第五舰队。

    “敌人就算再厉害,能用于打仗的不过是六艘战舰,我麾下有大小战船一百多艘,还有荷兰人的五艘盖伦船,还是有取胜的机会的”

    前德川家康手下第一猛将本多忠胜的长孙本多正谦恨恨地想着。

    与宇久岛一样,壹岐岛也是一个小岛,但她的面积有一百多平方公里,除了面向西南部的海港外,岛屿附近的港湾还有好几处。

    本多正谦已经五十岁了,他穿着一身日本式铠甲站在一艘大关船的船头,那用黄铜制作的、牛角模样的头盔十分瞩目,与他祖上一样,他手里也拿着一杆长枪(本多忠胜被称为日本张飞),如今是西北风盛行之时,关船借不到风力,不过他们却是有船桨的。

    有船桨的船只自然不会太大,否则光靠人力也划不起来。

    与中国船不同,关船都是在首层甲板之上建造一个如同城堡一样的设施,多半分为多层,每一层都有射击孔,可以从里面发射火铳或弓弩,在设施的最上层则是操控船帆、接舷战所在。

    按说这样的船只论起坚固度已经远远不适应需要了,不过德川幕府心里想改进己方的舰船,可又舍不得以前大量的关船,在几年前被瀚海军水师沿着海岸线清剿一番后才想起来要建造“新式”战舰,并将目光投向了荷兰人,可荷兰人的盖伦船一来需要上好的木材,二来建设周期也颇长,何况,彼等正要卧薪尝胆大力建造新式船只时,敌人又打上门来了。

    不过,由于瀚海军的船只少,彼等还是有取胜之道的,那就是拼死贴上去展开接舷战——这几乎是如今东亚洋面所有海上力量的共识。

    但有个人不同意。

    在壹岐港的北面,还有一处海港,这一处海港深入陆地长达七里,本是岛上渔民的渔港,不过眼下却被一支舰队占据了。

    就在本多正谦将三十多艘关船驶出壹岐港时,那支舰队率先驶出来了。

    五艘盖伦船,最大的一艘还是两层火炮甲板的设置,就这一艘就与孙佳绩所在的金雕号差不多。

    在这艘盖伦船上,一位年近四十岁的黑头发荷兰人正端着望远镜观察着。

    米歇尔.阿德里安.德、鲁伊特,一位本来要五年后才在欧洲大放异彩的海军将领却鬼使神差来到了东亚,还来到了日本!

    鲁伊特刚才将舰队藏在港湾里,趁着风向突然由西北风改为东北风时冲出了港湾——这一处港湾以前都是小渔船所在,肯定不是瀚海军的侦查重点,故此,在上一次杨承恩带着孙德威前来侦查时并没有后发现这一点。

    以五艘盖伦船缠住一艘金雕号、四艘游隼号,剩下的日本关船全力靠近,这是本多正谦制订的策略,不用说是如今在欧洲已经小有名气(主要在英国、法国、西班牙的海盗里)的鲁伊特所不屑的,不过按照如今巴达维亚总督的命令,“一切要听从日本政府的”,他只得遵从。

    不过本多正谦这样的安排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按照鲁伊特的想法,这个战法虽然“愚笨”,不过并没有失败的道理。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八章 行者无疆(6)壹岐岛,秋雨之战(中)

    孙佳绩的舰队开向壹岐港时还是惯常的模样——两艘雨燕号一前一后警戒,而那五艘主力战舰,四艘游隼号、一艘金雕号位于中间,金雕号更是在最中间,至于那两艘信天翁号,肯定在附近的某处岛屿藏着——瀚海军的一个舰队共有九艘舰船的情报早已经传遍整个东亚洋面了。

    抵近壹岐岛的西南角时,一艘雨燕号北上了,一艘雨燕号则径直向东,那里,在壹岐岛与九州岛之间有一处宽约三十里、长约五十里的海峡。

    北上的雨燕号很快发现了从壹岐港北边港湾钻出来的鲁伊特五艘盖伦船,她中部桅杆上的瞭望手当即吹响了胸前的铜哨,船上的警戒员听到后便擂响了战鼓,与此同时,瞭望手已经打出了第一轮旗语。

    当他打完后,前部桅杆、后部桅杆上的辅助瞭望手辨识后跟着打出两轮同样的旗语,这一轮旗语肯定是给附近其它的船只看的。

    旗语的意思很明白,“敌船,五艘,大船,荷兰人!”

    由于有望远镜的存在,附近的孙佳绩主力舰队很快就得知了前面的讯息,这时,他便面临着选择,前面不远处就是敌人的主港,而北边的不用说敌人的奇兵,不过这一路奇兵明显还是主力!

    怎么办?

    饶是孙佳绩身经百战,第一次面临这样的组合也是头疼不已,就在他心念百转之时,前面的壹岐港里也钻出来大批的战船,不过都是日本关船的模样。

    “想包围老子?”

    以第五舰队的机动力,此时若是掉头撤退敌人也没有办法,不过瀚海军水师自从成立以来,除了诱敌深入,还从来没有不战而退的时候。

    “金雕号北上,东面的雨燕号掉头跟着北上!”

    他很快下达了以一艘金雕号、两艘雨燕号迎战那五艘盖伦船,而让杨承恩带着四艘游隼号去对付数量更多的日本关船的决策。

    他这样决策,还是因为孙德威等人正好在向东侦查的那艘雨燕号上,以雨燕号的机动力,肯定是不会直接参加战斗的,无非是游走在金雕号附近,牵制敌人的船只。

    而以游隼号的战斗力,就算遇到一百艘关船,以关船那薄皮大馅的模样,四艘游隼号也没有失败的道理。

    孙德威所在的这艘雨燕号的舰长正是以前在旅顺港投降瀚海军的宋国辅,眼下的他却有些忐忑不安,不是他害怕打不过西夷的船只,而是还有三个“尊贵的客人”在他的船上,这三人现在第五舰队统一的口径是“枢密使的亲戚”,也就是孙传宇的亲戚,放在船上历练而已。

    饶是如此,宋国辅也不敢大意,孙传宇是谁,至少在瀚海军的序列里,那可是仅次于尼堪的存在啊。

    故此,他完成掉头跟着金雕号北上之后,并没有与金雕号齐头并进,而是跟在她的后面。

    而刚刚冲出海湾的鲁伊特,此时也面临着选择,正在他眼前的则是那艘已经降下帆装的雨燕号,全凭蒸汽动力在行驶,此时,若是日本、朝鲜或者大明的船只碰到这样的情形,肯定会惊骇莫名的,不过在鲁伊特这样出身于如今欧洲科技最为先进的荷兰人眼里,虽然还是有些惊异,不过他除了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外,还是将她当成了一艘普通的船只。

    特别是船上的烟囱和黑烟更让他笃信这一点。

    他这样笃信,并不代表他的船员也是这样想,一刹那,正在甲板面的水手全部停下手里的活计,全部划着十字,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在这样的情况下,鲁伊特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不过他还是下达了命令。

    “三艘船只驶向那艘最大的敌船,剩下的两艘,分别对付那两艘小船!”

    于是,宋国辅的这艘船只迎面碰上了一艘一层火炮甲板的盖伦船,这样的船只,实际上比游隼号还小一些,不过她终究是盖伦船,至少在用材上一点也不含糊,何况,在宋国辅的望远镜里,这样的盖伦船每一侧至少有八门火炮,看那模样,火炮的威力也不小。

    宋国辅想的不错,这一艘盖伦船每一侧确实有八门火炮,其中十二磅的火炮更是有一半,剩下则是六磅、八磅的。

    此时,孙德威也出来了,今天他正好在甲板上当值,并没有在桅杆上瞭望。

    “宋将军,该如何应敌?”

    见才十岁的孙德威说出此话,宋国辅不禁有些好笑,这话不像一位前来实习的小小水手说的,到好像是一位上司说出的,不过宋国辅认为孙传宇的亲戚也非同小可,他不敢大意,正准备回答,没想到孙德威率先说道:“宋将军,我认为,既然与敌船一对一单挑,敌船还比我船更大,自然要找出其薄弱之处,一击中的”

    “哦?”,宋国辅也来了兴趣,“以你来看,该当如何才能一击中的?”

    “将军”,孙德威说道,“此时依旧挂着西北风,敌船是从东北方向过来的,是利用不多的侧风慢速行驶着,我们的雨燕号如今的动力已经开到最大,自然要发挥其这一优势,学生刚才在望远镜里瞧见了,在西北风的吹拂下,敌船虽然保持着正常行驶,不过船身却向左侧倾斜,将船尾的船舵露了出来”

    “哈哈哈”,宋国辅也是哈哈大笑,“真有你的,本将也是这么想的,好,敌船就要过来了,你先回船舱,看本将如何破敌”

    孙德威却摇摇头,“临战退却,岂是海军所为?本……学生就在这甲板上看将军破敌!”

    “轰……”

    此时,盖伦船船头的小炮轰响了,虽然没有击中雨燕号,不过还是将宋国辅吓了一跳,他使了一个眼色,船上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便将孙德威架进船舱了,此时,就连一向胆大的乌力吉也不敢让他在甲板上冒险了——毕竟是战时,而不是训练的时候。

    雨燕号保持着极高的速度与盖伦船相对而过,期间,双方的火炮都打响了,对方的船只并没有击中雨燕号,而雨燕号一枚十二斤重的铅弹却击中了盖伦船的左舷,飞溅的木屑当即将周围的水手大量杀伤,不过这在荷兰水手看来却是小事一桩,有的人拔掉了插在身上的木屑后继续站起来干活。

    但这艘盖伦船又面临着选择,眼下雨燕号向东北方向疾驶,而盖伦船却是逆着西北风向西南方向行驶,她是继续朝前行驶,到了开阔海域再进行转向,还是就此转向?

    结果他选择就在此地转向,他想的也不错,若是让这艘雨燕号杀入鲁伊特的战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逆着西北风转向在此时的船只中想要轻轻松松完成转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这位盖伦船的船长却想着,“那艘敌船径直朝东北方向行驶,其想要再次掉头接近本船也是花费一番功夫的”

    于是,就在这艘盖伦船吃力地在进行转向时,宋国辅这艘雨燕号已经在前面完成了转向!

    这一次,雨燕号几乎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左舷位全部五门火炮全部对准了盖伦船的尾部。

    目标,尾舵!

    “轰!!!!!”

    在火炮轰响后,宋国辅举起望远镜开始查看起来。

    在船舱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的孙德威见到宋国辅的右手用力挥了一下,他顿时便明白这一轮的轰击已经奏效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艘盖伦船本来是向左转的,船身也是向左倾斜的,失去尾舵后船身一开始恢复了原状,很快又在西北风的吹拂下继续向左倾斜。

    此时,船只想要完成转向,也不是不可以,若是附近没有敌人,慢慢地利用风向转向也能达成,可惜雨燕号就在附近!

    “轰!!!!!”

    就在盖伦船手忙脚乱时,雨燕号的五门火炮再次发射了,此时,雨燕号是以右舷位的五门火炮发射的,对准的还是敌船的尾部!

    打几乎是定点的目标,有着高出这个世界上一大截火炮装置的尼布楚青铜炮在这一轮轰击的效果相当可观,有三枚炮弹全部击中船尾,一枚炮弹还呼啸着钻了进去!

    “轰!!!”

    盖伦船船尾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肯定是刚才那枚钻进去的炮弹碰到了火药桶、火盆造成了殉爆!

    爆炸异常猛烈,盖伦船船尾部分构件还飞到了雨燕号上,还击伤了一个瀚海军水兵。

    爆炸过后,大量的海水当即从船尾涌了进去,不多时,该船的尾部开始慢慢下沉,而船首却慢慢翘了起来,此时,该船想要从容完成火炮的轰击已经不可能的——船上的火炮肯定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宋国辅指挥着雨燕号绕到了该船的正对面(都与船舷相对)。

    宋国辅的任务完成了,另外一艘雨燕号也相差仿佛,不约而同找上了敌船的尾舵,最后在船尾造成了大窟窿,最终进水倾倒了事。

    不过孙佳绩亲自指挥的那艘金雕号却在鲁伊特三艘盖伦船的包围下正在苦战。

    在鲁伊特带来的五艘盖伦船里,只有他亲自指挥的这艘是真正的战舰,而其它四艘都是商船改的,他这艘旗舰也是两层火炮甲板,十二磅、十八榜、二十四磅的火炮船上都有。

    作为真正的战舰,他这艘“弗利辛恩人号”实际上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中以弗利辛恩水手为主的战舰,也是作为东印度公司股东之一的弗利辛恩商人折算成股份放在东印度公司的为数不多的战舰之一。

    这艘战舰下水只有五年时间,船体部分是由橡木制成,普通的炮击想要攻破这艘船只也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的。

    何况,作为一个极为优秀的海军军官,鲁伊特很快就明白敌我的优劣势,在他眼里,对方的最要优势便是机动力,而己方却是数量的优势,故此,一开始,他就下大了三艘船只不顾一切贴上去的战法——很显然,他对金雕号的机动性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准备俘获她以弄个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打算牺牲掉一艘、甚至两艘盖伦商船了!

第三十九章 行者无疆(7)壹岐岛,秋雨之战(下)

    他就是这样做的!

    两艘盖伦商船从侧舷位迎上了金雕号,而最大、实力最强的盖伦战舰却游走在金雕号的尾部。

    鲁伊特打的主意几乎与宋国辅一模一样。

    击毁敌船的尾舵!

    可惜的是,鲁伊特并没有找到尾舵!

    他自然找不到,当瀚海军的战舰装上蒸汽机螺旋桨后,原本的尾舵肯定转移到了船首,而螺旋桨却是放在船尾水下的。

    饶是如此,鲁伊特这艘战舰此时已经将侧舷位对上了金雕号的船尾!

    而金雕号的船尾只有四门火炮,那是,中层甲板的两门十八斤火炮,上层甲板的两门十二斤火炮,若是碰到如今这东亚洋面任何一个势力,包括郑芝龙在内的船只,金雕号就算是用船首尾应敌也很从容,不过碰到盖伦战舰却不是如此了。

    前面说过,鲁伊特这艘旗舰是纯粹的战舰,两层直通甲板火炮,其下层甲板安置了二十门火炮,其中二十四磅的火炮便有十门,上层甲板的十八斤重的火炮也有十门!

    “轰!!!”

    盖伦战舰右舷位一次性喷射出了约莫一半的炮弹——对着船尾根本不需要一次向将所有的炮弹全部射出来。

    此时,孙佳绩也意识到了危险,他本来是朝着北边行走的,而鲁伊特的那艘最大的船只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的船尾,刚才有一枚炮弹击中了船尾的船帮,虽然没有穿透船帮,不过却让船尾的结构出现了破损,若是彼等连续不断轰击下去的话,不但整个船尾有破裂之虞,在疯狂轰击之下,炮弹还真有可能射入水里将螺旋桨破坏掉!

    于是他命令船只加快速度继续朝北边行驶。

    而从金雕号的两侧船舷位贴上来的两艘盖伦商船在金雕号两侧火炮的打击下已经丧失了几乎一半的战力,虽然彼等射出的炮弹已经将金雕号中部桅杆击断,还杀伤了金雕号首层甲板面约莫三成的水手。

    他这一招果然奏效了,随着两艘雨燕号加入战团,最后又形成了金雕号单独对垒弗利辛恩人号!

    此时,鲁伊特在略微犹豫之后还是迎着西北风跟了上去——他的船只在金雕号后面,也就是在金雕号的上风位,按照一般的情形,在风势、气流、上风位船只造成的涌浪等多重影响下,处于下风位的船只此时并不能很好地利用顺风,速度肯定会减缓下来。

    可惜的是,在一刹那,鲁伊特忘了这是一艘已经将所有船帆全部降下来了的船只,她所有的动力来源于水下——一个完全不受水上各种情形影响的所在。

    故此,弗利辛恩人号射出的炮弹对金雕号的船尾的影响越来越小,不多时金雕号在追逐战中完成了转向。

    “轰!!!!”

    与弗利辛恩人号这样的舰船进行对轰,虽然最终结果肯定是金雕号获胜,不过以弗利辛恩人号二十四磅加农炮的威力,就算是皮糙肉厚的金雕号遇上了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机动性!

    孙佳绩做出了与宋国辅等人一样的选择,在他指挥着金雕号在短时间完成了一个近乎两百七十度度的大转弯后,弗利辛恩人号还在金雕号后面跟着!

    金雕号来到了弗利辛恩人号的侧后方!

    “轰!!!”

    上层的十二斤加农炮喷出了散弹加链弹的组合,中层的十八斤火炮、下层的二十四斤火炮全部是实弹,下层的五门二十四斤的火炮全部喷出,而上面的火炮则发射了一半!

    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在海面上爆响过后,就连鲁伊特这种十岁开始便在船上服役,见惯了火炮轰鸣的老水手也是陡然一惊。

    “砰!!!”

    “咔嚓!!!”

    “啊!!!”

    短暂的平静瞬间就结束了,大量的不同的声音从弗利辛恩人号上传了出来。

    “砰”是金雕号上的炮弹击中己方船只船帮的声音,“咔嚓”是金雕号上层甲板火炮射出的链弹切断弗利辛恩人号桅杆产生的声音,而此起彼伏的“啊”声自然是弗利辛恩人号上的水手被实弹、散弹、链弹、倾倒的桅杆击倒后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还不算,似乎老天爷特别眷顾瀚海军,原本海面上一直是细雨霏霏,此时的雨势突然停住了。

    “热弹!”

    孙佳绩站在折断的中部桅杆下面,向身边负责传递消息的二副下达了让他后来认为无比英明的命令。

    “轰!!!”

    此时,二十四斤、十八斤炮弹射出去的有三成是热弹,上层甲板射出去的还是散弹加链弹的组合!

    这一轮战果异常惊人,有两枚热弹呼啸着射进了弗利辛恩人号的船尾,一路上不但击毁了尾舵,还一直朝前钻!

    “轰!!!”

    不多时,弗利辛恩人号的船尾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随着这一阵爆炸声的响起,弗利辛恩人号人的尾部很快就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球!

    与此同时,刚才金雕号上层甲板火炮射出的链弹将弗利辛恩人号剩余的桅杆也切断了。

    此时的弗利辛恩人号没了桅杆、没了尾舵,屁股上还烧起了大火,在西北风的吹拂下,整个船身向东南方向不断倾斜着。

    “轰!!!”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这应该是弗利辛恩人号中部火炮附近的火药被点燃了。

    看着已经完全陷入火海的弗利辛恩人号,在刚才与对方的对轰中,自己的右耳也被激射的木屑划成两半的孙佳绩已经完全松懈下来了。

    他将那枚划破整个耳朵并嵌在脸颊上的木屑拔了出来,此时战况趋于平静,他终于咧了一下嘴——真疼啊。

    当两艘雨燕号在这个大火球附近出现后,孙佳绩知道,南面杨承恩那边的战事也差不多结束了,或者说至少完全在瀚海军的掌控之中。

    与他想的差不多,当本多正谦带着三十多艘大小不同的关船向杨承恩指挥的四艘游隼号逼上来时,杨承恩根本就没有利用自己船只机动性跑掉的打算。

    游隼号,两层甲板的火炮的实弹、散弹不时咆哮着,以关船那薄如蝉翼的结构,别说是实弹了,就算是散弹也有可能将它击穿。

    于是,那些最靠近游隼号的关船一开始便丧失了战斗力,有的还很快或下沉、或侧翻、或在海面上四处乱窜,将后面的船只全部挡住了,倒是让游隼号的火炮好整以暇地不时轰鸣着,最后杨承恩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利用船只切开杂七乱八的关船,向着最外边的关船冲去。

    倒是有部分武士拿着武士刀冲上了游隼号的甲板,可惜只是螳臂当车,纷纷被严阵以待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手中的火枪击倒在地——在游隼号首尾的船舱上面趴着、端着火枪的众多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正愁没有机会施展呢。

    最后,当游隼号就像在铺满水草的湖泊上闯出一条道路时,本多正谦这三十多艘关船不是被歼灭,便是跑掉了——不过他们也跑不掉,两艘速度奇快的雨燕号已经在九州北部海岸严阵以待了。

    立花忠茂与稻叶正能的侦察船没有参加战斗,倒是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鲁伊特被瀚海军救了上了,不过他大腿被散弹集中,虽然侥幸没死,不过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在击败本多正谦、鲁伊特两部后,孙佳绩的船队继续向南,一直驶到平户岛对面的松浦附近,那里,也有一处大型港口。

    在舰载火炮的猛烈打击下,码头上约莫千人左右的武士撤退了,此时,消失了很久的那两艘信天翁号突然出现,这两艘大船装载着第五舰队所有的海军陆战队!

    海军陆战队队员登陆了,占领了一处岸上设施,并依托该设施建立阵地,在用佛朗机炮、燧发枪、迅雷铳、震天雷击退武士的反扑后,在天黑之前,在附近的海面上又迎来了大批的船只!

    这批船只自然不是瀚海军的,而是被孙佳绩一早通知了的孔有德船只,整整一百艘龟船、板屋船,装载着一万正红旗汉军旗,其中还包括一千骑兵。

    在协助孔有德再一次击退驻守松浦的武士的反击后,孙佳绩撤走了,接下来就要完全靠孔有德自己了。

    而此战过后,整个日本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战船,对孔有德也没了威胁,至于就靠孔有德这点人马能否挡住德川赖房的五万精锐武士的进攻,那就不是孙佳绩需要操心的了。

    何况,此时,在釜山,英俄尔岱的两千正白旗骑兵也正在驶向松浦。

    以满洲八旗骑兵的威势,对上战马稀少的日本武士,运用得好的话,依旧有着莫大的优势。

    汉城。

    得知孔有德已经在日本站稳脚跟后,豪格还是带领军队离开了,他带着正蓝旗、正红旗两万精锐以及三万朝鲜八旗,目标也很清楚。

    釜山!

    到了釜山之后,恩索的大军已经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此时的豪格,不仅失去了汉城,还失去了江原道、忠清道、全罗道,只剩下庆尚道(府城釜山)一处!

    而此时,原本被豪格依为长城的范文程却不见了。

    豪格、正蓝旗麾下的大将达尔岱、伊拜,正红旗的代善、满达海、瓦克达、都类、多积礼,汉军旗的金砺、马国柱都汇集在豪格的府上。

    “皇上”,马国柱哭着喊道,“这厮多半是跑掉了”

    而今年已经六十三岁的代善,原本在辽东时的花白头发已经全白了,此时的他正闭着双目,老奸巨猾的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范文程这厮,莫不是尼堪这蛮贼安排在我等身边的一个细作?其首先提出南下朝鲜的计策,又说是先皇同意了的,等我等全数南下后便没有退路了,其实当时若是退到长白山上,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还是这厮,一路撺掇皇上向南逃,其实若是在汉城附近与恩索实打实大战一场,也并非没有机会”

    “不过,若是在汉城战败了,那真正是万劫不复了”

    人豪格想的却是,“终于来到海边了,多铎能在日本站住一地,我有两旗在手,还有孔有德这样的悍将相助,一定会将九州经营妥当的,九州?嗯,还真是一个好兆头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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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7879/ 第一时间欣赏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龙吟森森所写的《1625冰封帝国》为转载作品,1625冰封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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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1625冰封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25冰封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