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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林中近况

    在漠南的草原上,叫白城的地方很多,最有名的有两个,一个是陕北的统万城,另一个则是林丹汗在阿鲁科尔沁部落里修建的都城。

    在科尔沁右翼的南面也有一座白城子,不知何人所建,早已荒废了,不过在尼堪与金国签订“和平”协议后,便立即让孙道成在此地筑城。

    时间已经来到大明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也就是公元1631年。

    与金国的协议里,双方虽然没有商议原科尔沁右翼驻地的问题,不过随着奥巴的南逃,以及衮布、阿都齐、俄木布三人的被俘,偌大的右翼已经荡然无存。

    尼堪让李延庚带着六千步军接手后,与留在当地丧失了壮丁的蒙古女人结成了对子,加上新近迁过来的索伦诸部三千户以及原额尔古纳河萧阿林的部落,总户数还是超过了一万户,牢牢地占据了右翼的大部分领地。

    奥巴南迁后,霍林河、翁衮山一线事实上成了索伦人与蒙古人的分界线,这样一来,原本广袤的右翼驻地便只剩下了郭尔罗斯一部。

    处在最前面的白城子便成了最前线,依照尼堪的惯例,非得在此大兴土木不可。

    时至今日,工部主事孙道成麾下的营缮司已经已经有了三千人的常备队伍,规模之大,仅次于常备军。

    还不仅如此,这支常备队伍还是由工部管吃管住,每月还有食盐、粮食发放,虽然额度比常备军低一些,不过也是非常优渥的存在了。

    这支三千人的常备队伍约莫千人来自索伦诸部,另外两千来自被俘的汉人工匠、农户以及汉人阿哈。

    这三千人目前正在白城子附近紧张地劳作着,眼见着是在建筑一座新城。

    按照接手的先后,按说白城的优先级应该在齐齐哈尔、哈尔滨后面,为何尼堪巴巴地准备先将白城建起来?

    此中自有他的道理。

    如今的齐齐哈尔、哈尔滨一带,依旧是水网纵横、沼泽遍地的地方,虽然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不过想要利用骑兵在这里纵横驰骋还是不行的,想要达到这一点,尚需尼堪想象中大量的汉人来到之后将地上遍布的水洼子排干之后才行。

    而白城附近就不同了,这里是传统的草原地带,虽有霍林河、蛟流河的阻隔,不过由于河水较浅,骑兵处处可渡,一眨眼的功夫便能来到跟前。

    若是在此地建筑一座大城就不同了,敌人想要扫荡原科尔沁右翼一带,不可能不顾后面,必须先拔了这个钉子才能放心前往。

    这便是白城的价值所在。

    故此,对于此城的建设,尼堪非常重视,除了这三千常备队伍,周边的牧民也抽调了两千人,加上以前从五千阿哈里淘汰的两千人,一共七千人全部铺在此地。

    一时,整个白城的上空都是黑烟滚滚,下方则到处是人头攒动。

    到八月份时,周长六里的城墙已经建好了,城内的各式建筑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白城的南面,靠近蛟流河的地方新设了一处军营,阿林阿的三千骑全部布置在那里。

    到了今年,尼堪手下已经有了一万两千常备骑兵——以前的万骑加上新近从达斡尔、锡伯族诸部里选拔的两千骑,一万步军——分别从俘虏的汉人农户以及汉人阿哈里选拔出来的。

    呼伦城、齐齐哈尔战役过后,虽与金国达成了“和平”协议,但尼堪知晓这种协议是不会长久的,故此,他将兵力部署的重点放到了东边,将包括朱克图在内的乌兰乌德三千骑也调了过来。

    眼下他的兵力布置是:

    乌兰乌德城驻扎两千步军,由冷云负责,由于这个方向主要以俄罗斯人为假想敌,两千步军,加上部族骑兵,足以应付大小事项了。

    剩余的骑兵和步兵全部放在呼伦城到哈尔滨一带,而广袤的巴里亚加、坦加、赤塔、尼布楚、杜尔加全部是由轮流服役的部族骑兵驻守,每地三百到五百人不等。

    而呼伦城到哈尔滨一带的兵力布置是:

    牧仁率两千骑、两千步军镇守呼伦城;

    将来恩索率领两千骑、两千步军驻守白城;

    齐齐哈尔、哈尔滨两地各布置一千骑、一千步军。

    这样一来,尼堪手里还剩下六千骑兵、四千步军,步骑总计万人,加上按照万人配置的千名炮兵,一共一万一千大军。

    这一万一千大军,还是配备了相当火器的大军,在这远东一带,除非金国倾巢来攻,尼堪没有失败的道理。

    这万余大军,由朱克图、阿林阿、阿克墩分别率领两千骑兵、一千步军、三百炮兵驻守在白城到哈尔滨一线约莫六百里的边境线上。

    尼堪自己身边有三百亲卫、一千步军(五百火枪手、五百长枪兵)、一百炮兵,属于自己的直属力量,都由孙传宇统领。

    八月份的时候,尼堪的便宜哥哥孙秀林终于将那部精简了的大明法典拿出来了,取名《索伦阿斯兰大汗法典》,索伦人没有文字,还是用汉字编纂而成。

    按照尼堪的布置,凡是有砖墙垒成的城池必定有学校,专门招收十二岁到十五岁的部族学生,学制三年,到今年时,赤塔城已经有了第一批毕业生,一共一百名。

    其中成绩优异者留下到各城池任教,剩余的全部放到了刑部、户部,作为各部哈拉达的助手以及监督者存在,用于按照新的法典处理违法乱纪事宜以及征收赋税事宜,也就是大元时期的断事官角色,不过是副的,一把手名义上还是各部的哈拉达。

    按照林中的情形,想要一步到位全部由官府来打理诸部的事宜,也不是没有可能,按照尼堪的估计,恐怕还要等二十年才行。

    不过在楚库河流域、希洛克河流域,以及农户居多的地方,尼堪还是直接委派了官员。

    这些地方直接以县域称呼。

    楚库河流域称为楚库县,希洛克河流域称为希洛克县,分别由孙秀林、罗锦兼任县令,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按照尼堪的想法,今后条件成熟后,将分别设置乌兰乌德、赤塔、尼布楚、呼伦、白城、齐齐哈尔、哈尔滨七大州,州下设县,若主要是牧地,便是直接隶属于他阿斯兰汗的州。

    比如白城,便统管以前的科尔沁右翼的大部分牧地,将设立州官来进行打理,至于州官,便要从熟知牧民生活习惯以及断文识字的部族学生中选拔了,你若是直接最放一个大明读书人进去,虽然通晓阿斯兰大汗的法典,但在语言不通、风俗殊异的情形下还能当好这个州官就怪了。

    当然了,你可以说为何不找一个翻译?

    呵呵,若是翻译与当地人串通一气,蒙骗州官又作何处置?

    故此,在各大城池里,尼堪不仅要求部族少年修习汉语、汉字,还要求孙家派过来的那几十人也修习蒙语、女真语,若是达到要求的,自是可以直接任官。

    工匠那边,由于大量汉人工匠的加入,如今专司铁器冶炼、锻打的工匠已经超过千人,加上木匠、石匠、砖瓦匠、皮匠等,匠人数量也超过了三千,在这漠北一带也算首屈一指了。

    而在墨尔迪勒城,由王文慧监理、杨春主持的十艘船只已经全部下水了。

    十艘船只中,有五艘大船,都是约莫三百料的规模,设置三根桅杆,全部采用西洋制式,杨春已经摸索出了一整套帆索支架操作的方法。

    船首是尖型,便于破浪,也就是说就算到了大海,也可以沿岸行驶。

    船底有用于防止侧翻的沉重下摆。

    船只安装了斜挂三角帆后,在顺风、逆风、横风的情形下都能行驶,与尾舵配合,还能快速转向。

    至于如何操控船帆,作为后世过来的发烧友以及工科毕业的大学生自然知晓一些,尼堪将在顺风、逆风、横风的情形下大致如何操控船帆,也就是船帆与风向大致的夹角与杨春、水师将领进行了沟通,最后他们在一艘船上试验了一个月后便记入到水师操典里去了。

    “什么?在合适的夹角下利用横风速度最快?”

    记得当时无论是杨春还是水师将领听到尼堪这句话后都是大吃一惊,按照常理,利用顺风推着船走那才是正理,不过他们在石勒喀河上验证了后便心服口服了。

    当然了,像诸如“就算是顺风,也不是正面让船帆受风速度最快,也需要一个夹角”,等等,也是尼堪传授给他们的,实际上,他也就是知晓一个大概,具体如何操控,横帆与三角帆如何配合这样的细节,就由杨春他们自己摸索,摸索清楚后便计入操典。

    与如今大明常用的硬式纵帆相比,尼堪非得要上马的软式横帆与斜挂三角帆的组合需要的人手更多,操控也更复杂,不过尼堪还是赶鸭子上架了。

    “软式横帆与三角帆的组合,受力更饱满,转向更迅捷”,加上大大优于压舱石的沉重下摆的设计(类似与后世帆船用于防止侧翻的龙骨,帆船侧翻时,由于下摆的存在,在巨大的阻力下可有效避免侧翻,道理也很简单,你用一根船桨在水里滑动很容易,不过你能用一根长六丈、宽半丈、厚一尺的巨型船桨划得动吗?),尼堪设计的船型的结构已经与眼下欧洲的船只接近了,不过外形依旧是大明式样的。

    底层可装载除压舱石之外的粮食、饮水、弹药、备用的武器等物,船桨设置在下层,两侧各有十人。

    首层甲板是放置五百斤火炮的地方,船首楼和船尾楼各有三门,两侧各有一门,对着前后的各有一门,首尾楼之间的空甲板安放了六门,两侧各三门,若是碰到雨天便只有船首尾的六门火炮能用了。

    这样一来,虽然安装了轮滑等装置,不过每门火炮还是要用三人操控才行,十二门火炮便是三十六人,加上二十名桨手,这便是五十六人。

    加上操控船帆、索具、支架的水手以及战斗兵,一艘船可装载一百二十人。

    另有小船五艘,都是只能装载三十人的船只,有单根的纵帆,设置桨手十人,战斗兵十五人,水手五人,只有一处尾舵,用于掌控方向。

    每艘小船的船头有一门两百斤的小炮。

    如今,随着阿斯兰大汗一声令下,原来的常备军中抽掉了一千熟知水性、有从事过渔猎经验的人,都放在这十艘船上训练——按照配置,六百五十人就行了,尼堪多配了三百五十人,自然是为了做长久的打算。

    桨手也时不时到首层甲板操控船帆,而首层甲板面的水兵也不时下到中层划桨作为一项体力锻炼。

    七丈长、两丈宽的船只还配备了大量的桨手,自然是因为船帆、支索复杂,在没有完全熟练的情形下一旦遇敌至少还有船桨作为动力,不至于乱成一团。

    这一千人全部在从墨尔迪勒到石勒喀河汇入黑龙江的约莫五百多里的河面上训练着,这一段河面,后世的俄罗斯还能跑轮船,眼下这些小帆船自然不在话下。

    这一千人,作为尼堪第一支“水师”部队,最终还是从李延庚的部队里找了一个以前在东江镇水师里当过把总的人担任千总。

    此人叫孙佳绩,还是孙得功的一个远房亲戚,今年三十岁,会操控纵帆以及火炮,算是尼堪手下难得的多面手,尼堪与他详聊过后便从李延庚的部下抽调过来。

    与孙得功不同,孙佳绩一家人都在五年前老奴的大屠杀中死了,对于建奴那是咬牙切齿,也是李延庚的铁杆亲信之一,加入尼堪的队伍后也是抱着能为家里复仇的想法,见大汗有心要筹备水师,二话没说便过来了。

第三章 宁北将军

    “……兹特封尔为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奴儿干都司正二品都指挥使,钦赐宁北将军印,萌一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

    与建奴签订协议后,尼堪将在赤塔已经候了许久的孙传庭接了过来,当从他嘴里得知自己早就从建奴俘虏那里知晓的官位时,心里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苦笑的背后也是有原因的,一是明国那四处漏风的情报系统。

    其二嘛,自然是职衔的问题,他记得历史上毛文龙可是挂了“左都督”一品武官的大衔的,先不论最近的几次战斗,青山、老河战役,自己歼灭建奴、鞑奴好几万兵力,功绩远比毛文龙强许多,可如今得来的也就是一个“都督佥事”。

    何况,先前得的北海卫指挥使是世系,如今这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却没有这一条,眼见得如果自己做大了,明国还有换人的可能。

    再者,朝廷只给自己上了“宁北将军”之印,并没有平奴、宁胡字眼,可见他们还是将自己视为胡人。

    孙传庭见尼堪许久不语,便询问究竟。

    尼堪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了。

    孙传庭也是哑口无言,他倒是没有想到这许多,忙安慰道:“秀荣,那毛文龙到底是大明武举出身,封为左都督时年岁已高,你如今年才逾冠,来日方长,何必在这些事情上斤斤计较?”

    “至于世职的问题,说明朝廷将你当自己人看待才会如此,否则大可封你为某某汗位即可”

    “宁北、平奴、宁胡此类,也就是一个名义,你身边都是胡人,用平奴、宁胡合适吗?依我来看,还是宁北恰当”

    尼堪一听,倒也有一些道理。

    “那如何宁北,皇上有旨意吗?”

    孙传庭笑道:“你的意思呢?”

    尼堪想了想,也不想糊弄眼前这位为自己千里奔波的人,何况他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叔叔。

    “叔父,经过青城老河、岭东岭西之战后,西拉木伦河以东的蒙古人、建奴都是元气大伤,想要大规模进攻大明恐怕力有未逮,不过西边的虎墩兔憨实力还在,以宣大、陕西三边的边军实力,就算打不赢他,也至少能保证不会大败吧”

    “至于境内的流贼,相信以大明的实力,应该很快能平息吧”

    尼堪心里其实打了一个埋伏,以建奴的实力,虽然对上他阿斯兰汗力有未逮,不过对上辽东的祖大寿还是绰绰有余的,估计今年的大凌河战役还会如期上演,相信经过尼堪的事情后,皇太极更加会强化原本在他心中已经成型的“围城打援,削弱明军实力,耗损明国国库,收降汉将,变相补充大清”的战略。

    孙传庭点点头,“差不多,不过朝廷想知道的是,接下来你这位新任奴儿干都司的都指挥使会做些什么来保证大明北境的安宁?”

    “呵呵”,尼堪微笑道,“自然是将以前的都司辖区诸部恢复”

    “放心吧,岭东西之战后,整个黑龙江的中上游都控制在我手里,下游正在恢复之中,不出两年,整个长白山以东一直到大海边上,都是我阿斯兰汗的辖地,届时建奴想要出兵对大明不利,不会不考虑到我对他的威胁”

    “秀荣”,孙传庭却摆了摆手,“倒是无须这么快,还是稍安勿躁,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啊,你部虽然悍勇,不过丁口不多,若是一下占了这么大的地方,必定要处处派兵镇守,这样一来便给了建奴以可乘之机”

    尼堪点点头,看来自己这位“家主”也并不是一屁股全部坐在朝廷那边。

    “放心吧,叔叔,我自有分寸”

    孙传庭笑了一笑,“你的话还没说完呢,假如大明以前的奴儿干都司辖地全被你恢复了,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尼堪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这时朝廷在试探试探他的态度。

    “叔叔,就算恢复了都司的辖地,不过由于地广人稀,能守住此地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真的?”

    孙传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叔叔尽管放心,由于我的出现,索伦人、蒙古人、女真人在北境已成三足鼎立之势,任何一方想要吃掉另外一方都不容易,原本建奴几乎要将蒙古人全部收服,眼下他却无法办到了”

    “不过想要这些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的鞑奴一下子向索伦人称臣也不现实,估计在未来五到十年都会是这种平衡的态势”

    “这样一来,大明的北境也算是安宁了,我也算做到了宁北一事”

    其实,以尼堪现在的实力,将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的精壮纳入到他的常备军,新组建万骑也不是难事,经过严格训练后以他两万余精骑,万余步军的实力,还有大量的火器,占据整个漠南也大有可能。

    不过那样一来,大明需要担心的便不是鞑奴了,而是他这更加强悍的索伦大汗。

    故此,在自己的实力没有明显得到增强外,任何轻举妄动都是不合时宜的。

    ……

    孙传庭走了,带着尼堪的承诺心满意足地走了。

    孙传庭刚走,尼堪立即来到了墨尔迪勒城。

    王文慧的公事房里,尼堪坐在主位一脸严肃。

    “像这样的大船需要多长时间完成一艘?”

    “大汗,材料充足的话,需要三到五个月”

    “冬日也可以不停吗?”

    “冬日要继续的话会麻烦一些,这里天气实在太过寒冷,油漆都结成了硬块,需要烘烤才行”

    “现在船坊有多少人?”

    “回禀大汗,各类工匠加起来千余人,不过熟练工匠也就是从大明过来的那两百多人”

    “上次我让你们增加船坞……”

    “大汗,已经根据您的吩咐增加了一倍,如今可同时开建十五艘大船、五艘小船”

    “若是在其它地方在建造一座船坊,这里能保证正常建造吗?”

    “大汗,应该问题不大,这两百多人可以分成两拨,索伦人的木匠也有近三百,经过这一次十艘船只的建设后在大明工匠的带领下应该问题不大”

    “好”

    尼堪站了起来。

    “本汗计划在黑龙江中游,精奇里江汇入的地方,原本黑城的所在再兴建一处船坊,也是二十座船坞,你两人记好了,每三个月完成一批,今年才是一月份,就算从二月份开始干,赶出三批船只应该问题不大”

    杨春心里一凛,大汗突然急急忙忙要造这许多船只作甚?若是经略黑龙江一带,有十艘大船也就够了,造这许多,也没有足够的水手来操纵它们啊。

    “大汗,不是不可以,时间仓促,就怕质量得不到保证”

    “一定要保证!我以前跟你等不说了嘛,船板、船骨、桅杆、船帆、船索、支架都分开制作,最后凑在一起不就行了?”

    “何况,这次在墨尔迪勒增加的船坞开始建造大一号的船只”

    目前尼堪的大船也就是三百料左右,拿到后世的话最多一百吨,不过前不久与王文慧、杨春商议过后,决定在新的船坞里建造约莫五百料的更大的船只。

    与现在大船相比,船只分为三层甲板,吃水更深,不过底层甲板开有桨口,是专门划桨的地方,若是到了海上风大浪急的时候还可以将桨口封闭。

    第二层甲板专门放置火炮。

    首层甲板则是操帆、战斗的地方。

    这样的船只长度大约是九丈,宽约两丈半,除了装载一百五十名水兵外,还可以装载同等数量的陆师。

    由于有了专门的、可遮风挡雨的火炮空间,一层可放置八到十门,在增加船帮以及甲板的厚度后,可放置常备军新出的八百斤重的火炮。

    这样的船只,由于有船桨的加成,在内河、近海都可大派用场。

    尼堪倒是想建造西式的盖伦大船或者广东、福建一带大号的广船或福船,可惜缺少耐用的材料。

    而林中漫山遍野的松木、杉木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好好利用起来岂非暴殄天物?

    “就这样,新船坊最快启用也要到下半年了,考虑到木料等因素,今年最多能建造一批,一批就一批,墨尔迪勒二十艘,黑城二十艘,这便是四十艘”

    “墨尔迪勒这里还能再建造一批原来的船只,这便是二十艘”

    “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加上已经下水的十艘船只,我希望看到有二十艘五百料、三层甲板的大船,二十艘三百料、两层甲板的中型船只、单桅小船二十艘”

    “大汗”,王文慧恭恭敬敬地说道,“职部并不知晓您要这许多大船有何用,不过按照两层甲板的船只至少需配一百人来看,四十艘大船最少也得有四千人,可眼下孙将军的水师只有一千人”

    “这个你等无须操心”

    说着他看向孙佳绩,“原本在呼伦城操练时淘汰了两千步军,如今都在矿山和作坊附近做守卫用,或者在工地上做工,实在太浪费了,不如将他们全部划入水师,再在陆师里抽调两千人”

    孙佳绩的眼睛一下冒光了,这样一来他的麾下便有五千人余人了。

    看着孙佳绩放光的双眼,尼堪心里却有些打鼓。

    不过他顾不得这许多了,按照他的筹划,这两年又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着他去做,想要彻底控制原奴儿干都司的辖地,非得有大量的人丁不可,想要有大量的人丁,这件事必须得做,而这件事想要做成,没有大量的船只是不行的。

    没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如果还是按部就班,慢慢蓄积力量的话,他心目中那大量的人丁恐怕就会落空了。

    一句话,时不我待。

第四章 黑龙江 上

    开春后雅丹便出发了,他首先跟着孙佳绩的船队去了黑龙江的那一系列木城。

    第一站便是雅克萨城。

    发源于大兴安岭的额穆尔河在这里注入黑龙江,与黑龙江一起将当地变成了一处约莫上百平方公里的大型沼泽、水洼、黑土地纵横交错的平地。

    奥拉部所在的雅克萨城便在黑龙江的右岸,一处黑土地的所在,其对面的连绵交错的水网则是水貂最喜欢的地方。

    阿尔巴西,奥拉部的哈拉达,得知阿斯兰大汗的人到了,立即在码头上迎接。

    实际上,以雅丹那喜欢打铁、沉默寡言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这个活计,不过谁让他是尼堪的爱将,又是为数不多懂得女真、蒙古、突厥三门语言的人呢。

    这是雅丹的第一次出访,他也有些忐忑。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大人了,跟着尼堪打过几仗后这信心也上来了,这次出访他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棉袍,学着尼堪戴了一顶大帽。

    “哈拉达”

    雅丹尽量挤出了一丝笑容。

    阿尔巴西是一个四十岁的矮壮汉子,见到雅丹赶紧弯腰鞠了一躬。

    “大人”

    尼堪在兴安岭附近的两场战事的结果已经传到黑龙江流域了,眼看着以前的两大霸主博穆博果尔、巴尔达奇都纷纷向他称臣,作为只有几个屯子的奥拉部酋长,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便没有拒绝尼堪使者的道理。

    在阿尔巴西的屋子里,宾主一番寒暄后很快便进入了正题——一想到下面还有几十个木城,雅丹头都大了,可不得速战速决。

    “哈拉达,此次来是商谈贵部与阿斯兰大汗合作的事宜”

    “一切以大汗马首是瞻”

    “哦?哈拉达既然这样快人快语,我也不打圈了,大汗的意思,雅克萨到黑城一带的部落,家里凡是有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未成亲的男丁的,一律迁到精奇里江的江口去”

    连博穆博果尔都迁了三千户人家去了大平原,阿尔巴西听了此话略一犹豫便同意了。

    “你部按照农户的规制上缴赋税,大汗体恤民情,每年上缴收获的一成即可”

    “怎么个缴法?”

    “还是由哈拉达统一收取,送到黑城去,那里将来会兴建一座大城,当然了,这之前需要清点一下丁口和田地”

    阿尔巴西一听便同意了,这收取税赋的大权还是在自己手里,自己的头上无非是由博穆博果尔换成了尼堪而已。

    这也是尼堪的权宜之计,在没有进一步的渗透、感化之前,若是直接采用官员征收赋税的形势,黑龙江一带的木城非沸反盈天不可。

    为什么有这么多木城?

    各木城背后的哈拉达、部落之间争夺土地、航道、丁口的战事已经在此地上演了近千年。

    ……

    忙完雅克萨的事情后,雅丹坐着孙佳绩的船只马不停蹄地继续南下了,多锦、乌库尔、以西肯、鄂西门、阿萨津……,等雅达抵达博穆博果尔所在的乌鲁苏城时,时间才刚刚过去十日。

    一切都很顺利,这也是因为有强大的阿斯兰汗在后面支撑,否则,就算是以前的博穆博果尔,以前也就是向各座木城收取一些貂皮而已。

    乌鲁苏城。

    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博穆博果尔一下子显得既衰老又憔悴——他今年才三十五岁,还没有阿尔巴西大。

    “什么?”,一听说还要将族里有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壮丁的人家迁到黑城,他一下跳起来了。

    “大人,我可是听从阿斯兰大汗的安排将三千户达斡尔人迁到了你们口中的哈尔滨,如今怎地……”

    “大汗”

    一听到雅丹嘴里还是说着“大汗”,博穆博果尔脸上略略好看了一些。

    “按照阿斯兰大汗的安排,大汗您依旧是阿斯兰汗麾下的副汗,考虑到迁徙达斡尔人的贡献,您直属的比拉尔部暂时不缴纳赋税,不过听说乌鲁苏城除了比拉尔部,还有两个部落,周围也有十几个屯子”

    “对于这些部落,必须得按照大汗的意见办”

    如今尼堪麾下的副汗有好几位,已经不是以前那独一无二的的博格拉汗了,而只是一种荣誉性的尊称。

    雅丹说完后竟然觉得自己气也不喘心也不慌,慢条斯理地喝起了奶茶,对面可是手下有两千精骑的索伦人东支的大汗啊,虽然今年过后他手下肯定不会有两千骑了,最多两三百骑而已。

    博穆博果尔心里大怒,藏在衣袖里的双拳也握得紧紧的,他的身体由于愤怒也在颤抖,这一切都逃不过雅丹的眼睛。

    “大汗,别再做无谓的事情了,您再强也强不过蒙古人和建州人,请在一个月以内按照我刚才所说的办理,同时,乌鲁苏城的码头必须对阿斯兰汗的商人和军队开放,对于码头不合格的,我们的常备军也会进行改造”

    雅丹说完拿起帽子站了起来,向博穆博果尔略低了一下头便出去了,留下博穆博果尔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几日后大队抵达了黑城。

    这里是精奇里江与黑龙江交汇的地方,后世俄罗斯远东第三大城市布拉戈维申斯克与中国黑河市所在,地域之宽广可不是乌鲁苏城可以比拟的。

    后世这里两岸的平地可是开垦出来了上百万亩的田地。

    不过自从巴尔达奇迁到三姓(依兰)后,这里便冷落下来。

    因为阿斯兰汗一早便放出话来这个地方他有用。

    抵达黑河城后,只见孙道成已经在那里了。

    白城此时已经建好了城墙和主建筑,只剩下城内的一些设施还没有最后完成,尼堪一声令下,孙老道便带着三百工匠屁颠屁颠地来到了这里。

    在黑龙江与精奇里江之间的地方,尼堪准备建造一座大的木城,作为整个黑龙江干流的中心城堡,将来博穆博果尔麾下的丁口迁了过来也是他阿斯兰汗的直属部落。

    这座木城可与黑龙江两岸那些普通的木城不同,城墙却是夯筑的,当然了,作为深处内地的城池,没有必要建成白城那样牢固的城池,只是一道高约两丈的土墙而已,土墙下面还有几道矮墙,顺着矮墙爬上去后可以站在上面警戒、射击。

    刚刚从大山深处迁到精奇里江流域的一千多户人家也在孙老道食盐、铁器的诱惑下过来帮工,眼下在这里参与劳作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千人。

    孙佳绩在这里留下了一百人,按照尼堪的筹划,这里的港口将是整个黑龙江流域最大的港口,除了航运,还是造船的基地,这样的话港口设施、码头就得好好拾掇拾掇,这次连杨春也赶了过来。

    留下一些人后,雅丹、孙佳绩带着剩下的船只继续东下。

    十日后抵达了伯力。

    伯力,乌苏里江汇入黑龙江的地方,也是当地的一个库亚拉部族博和礼(伯力名字的来源)的木城所在。

    不过眼下伯力木城却是一座空城,木城里的哈拉达一家连同城外的几个屯子的农户全部被皇太极迁到了辽东。

    此时,索伦人的阿斯兰大汗已经亲自带着一千五百步军,五百工匠以及大量的物资在此处等待孙佳绩一行。

    跟随一千五百步军还有同等数量的马匹、大量的粮草、食盐、弹药等物。

    带队的正是即将成为尼堪妹夫的罗承志。

    “现在是五月底”,尼堪先看了看罗承志,又看了看天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要下雨了,不过船队却装不了这许多人,这样,孙佳绩的小船四艘跟着你走,除了水师军卒,将一部分的粮草、弹药也装上”

    “剩下的全部步行到兴凯湖南侧的双城子,估计那里应该空了,你等先在那里等着,摸清周边的地形、丁口等情形,等大船沿着海岸线抵达目的地后再北上通知你等”

    虽然布耶楚克看上了罗承志,不过尼堪却不想他坐享其成,想成为他阿斯兰汗的妹夫,手底下必须有一些功绩才好。

    尼堪在伯力留下一百人镇守,自己带着一百亲卫坐上了孙佳绩的大船,沿着黑龙江继续向下游驶去。

    过了伯力,黑龙江两岸又开始出现了零零星星的人群,多半是身披鱼皮的费雅咯人和黑斤人(赫哲族),他们见到尼堪的船队赶紧又躲了起来——金国已经派人来捉过几次“鱼皮鞑子”,有开着大船来的,也有踏着冰雪来的,如今他们他们一见到大船就害怕。

    船队一共有六艘,五大一小,五艘大船在后面,那艘平底的、单桅的小船在前面探路,与大船保留着约莫百米的距离。

    黑龙江下游河汊超多,河面宽阔,若是没有引导的船只,大船不小心进了岔道或者钻进了浅滩便麻烦了。

    十日后船队抵达了一处河面有多处巨大沙洲的地方,小心翼翼越过沙洲地带后,不多久左侧的岸上便发现了一座简单的木城,木城的周围用栅栏糊着泥巴圈着。

    说是木城,实际上也就是一处村落,但村落周围并没有农田。

    木制的建筑,没有农田,尼堪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地理环境,此处应该是后世俄罗斯阿穆尔河畔共青城所在,远东最大的煤铁、黑色金属工业基地,以及黑龙江下游最大的港口城市。

    “我们上去吧”

    村子的前面出现了一些人群,并没有像在伯力附近那样,一见到大船便四散奔逃,看来建奴四处搜捕“鱼皮鞑子”和“野人女真”部落,多半是以宁古塔为中心,向北、向东进行而已,尚没有远到此地的程度。

    对于建奴来说,三姓附近、伯力附近、乌苏里江流域、图们江流域散落的“鱼皮鞑子”、“野人女真”部落更多,聚集地也更集中,丁口也更多,捕捉一次远比去黑龙江下游以及沿海地带划算得多。

    或许金国的势力已经达到了此地,不过并没有强制迁徙丁口,而是通过“供貂、赏乌林、嫁格格”的手段进行羁縻。

    村子门口简易的码头上已经堆集了一些男女老少,尼堪决定上岸去瞧瞧。

第五章 黑龙江 下

    尼堪只带着孙传宇、查克丹等十多人上了岸。

    见到船只靠近了村子,围观的人群一下骚动起来。

    尼堪看见他们手里也有握着短刀和木棍的,将一个白发老头围在中间,查克丹大声喊道:“阿斯兰大汗在此,你等还不过来拜见?!”

    查克丹说的自然是索伦语,女真语中的一支,还是几千里之外的尼布楚索伦语,饶是如此,那穿着在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鱼皮衣服的男女老少还是听懂了。

    只见那脑后拖着一根粗大辫子的白发老头在两个年轻人的扶持下走上前来,向着尼堪一行略弯了弯腰。

    与他们的鱼皮衣服相比,尼堪和他的亲卫都是两层的棉布衣服,戴着大帽,一看就是从更加“文明”的地方来的。

    尼堪上前向那老头施了一礼,“老丈,敢问此处叫何名?离大海还有多远?”

    那老头看了看尼堪,“你等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查克丹赶紧上前,“这位便是统领大湖以西、黑龙江中上游,占据呼伦贝尔大草原、科尔沁大草原、嫩江、松花江流域的阿斯兰大汗!”

    那老头眼神里有些迷茫,“阿斯兰汗?那昆都伦汗呢?车臣汗呢?”

    尼堪微微一笑,这昆都伦汗自然是老汗努尔哈赤的曾经用过的称号,而车臣汗又叫英明汗,蒙古人、女真人很多人叫过这个封号,皇太极也是其中之一,这老头说的肯定不是硕垒,自然就是皇太极了。

    看来,阿斯兰大汗的丰功伟绩尚没有传到黑龙江下游一带。

    查克丹赶紧一五一十地同那老头讲起来,半晌那老头才有些迷惑地看着尼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怎么可能?”

    不过看到大江上那些“巨舟”,以及他的族人停在江边、与“巨舟”相比宛若蝼蚁的独木舟,这才意识到刚才这后生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扑通”,老头跪下了,随着他的跪下,他身后跪下了一大群人,白色的鱼皮衣服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尼堪将老头扶起来,并握着他的手。

    “大汗”,老头有些不知所措,“这地方叫诸民,附近还有瓦伦、莫尔齐两个村落,都是从黑龙江上游迁过来的,这里有费雅咯人,也有鄂伦春人、黑斤人”

    诸民,实际上就是索伦、女真的转音。

    尼堪点点头,这些人多半是不愿意跟着大队迁徙到金国的,又怕得罪了金国人招致灾祸便迁徙到下游一带。

    “我叫瑚图礼,是黑斤人,舔为诸民城的哈拉达,如今城里还有两百多户,算是下游一带最大的部落,这里离大海尚有十五日左右的距离,从这里开始,越往下游走,丁口越少”

    老头的意思是坐上他们的独木舟需要十五日才能抵达海口,至于为什么越往下走丁口越少,自然是因为越往下走黑龙江泛滥的越厉害,适宜居住的地方越少而已。

    尼堪心想,独木舟要十五日,他们这有着船帆、船桨的大船应该在十日之内就可抵达了。

    不过,像诸民这样的地方尼堪是不会放过的。

    “老丈,此地本汗想买下来,不知……”

    瑚图礼听了心里一凛,原本不想同意的,转念一想,“眼前这位阿斯兰大汗虽然年轻,又生得俊雅,浑不似我林中诸人,不过他们有大船,手里都是亮闪闪的兵器,一艘大船上的人便可灭了诸民一部,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不如与他多谈一些条件”

    “我需要食盐、大量的布匹,还有铁器”,瑚图礼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棉布,一脸的眼热。

    “好,哈拉达,这样,你村落里有两百多户,本汗算你三百户,就给你三百匹布,十石盐巴,每户一口铁锅、一把短刀,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围在瑚图礼周围的“鱼皮鞑子”一下轰动起来。

    也是,就算金国在三姓一带设置“供貂、赏乌林”的处所,也就是像瑚图礼这样的头人有机会得到像衣服、布匹、铁器这样的赏赐,普通百姓根本没有机会得到。

    尼堪见瑚图礼还有些犹豫,便将他拉到一边,偷偷对他说道:“哈拉达,您家里自然与众不同,没的说,一套上好的成衣,十匹布,铁锅三口,长短刀各一,铁质箭头一百个,您看……”

    瑚图礼大喜,他拉着尼堪的手来到众人面前,接着又拜倒在地。

    “诸民部两百四十五户从今往后就是阿斯兰大汗的属民,愿听从大汗的调遣”

    尼堪笑着将他扶起来,接着回头对孙传宇说道:“赶紧搬东西”

    尼堪此次出行,带了大量的布匹,为的就是接洽沿途的“野人”部落,五艘大船,最值钱的东西便是布匹,每艘装载了两百匹布,一共一千匹。

    “大汗,在这黑龙江两侧的窝集里,尚有大量的野人部落,都是使犬的部落,每一部也就是一二十户,不过加起来也不少,有一些原本也住在江边,自从昆都伦汗出现后,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搬到丛林里去了”

    在瑚图礼的心中,住在江边的自然是“开化人”,住在深山老林里的肯定是“野人”了,不过在满清贵族眼里,像他们这样的人依旧是“野人”。

    “大概有多少人?”,尼堪眼睛一亮。

    “大汗,老儿以前是伯力附近的人,那里南北各有一处窝集,北面是齐木里窝集,南边是和啰窝集,再往下游走则分别是库鲁窝集、明噶里窝集,诸民北面是格楞窝集,南面是庄蔼窝集,都是密密匝匝的丛林”

    “每一处窝集都有不少人丁”,瑚图礼悠悠地说到,“从伯力一直到海口,加起来恐怕也不下两千户,若是算上海边的,则不下三千户”

    尼堪点点头,所谓窝集,原本是丛林的意思,不过此时在女真语里已经演化成“住在丛林里的人”。

    窝集,也叫勿吉,乃黑水靺鞨的后裔。

    三千户,看似很多,不过却散布在黑龙江下游近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上,想要快速将这些人聚拢完全没有可能。

    不过,通过互市,将他们徐徐吸引到河边、海边某处定居还是有可能的,但那需要大量的时间。

    尼堪在诸民留下了五十人,让他们在瑚图礼的部族搬迁完毕后,对诸民城寨进行修葺,为将来正式的城池建设奠定基础。

    见尼堪他们要继续向下游行驶,瑚图礼让自己的长孙苏纳(女真语,牵狗的绳子)带着九名十八岁左右的小子跟着尼堪去了,苏纳最远到过库页岛,做向导再也合适不过,何况尼堪见瑚图礼主动将人送上来,便吩咐孙传宇拿出十套常备军的军服让他们装扮起来。

    后来见到这十人个个身穿棉布衣服,戴着大帽,背着有着铁质箭头的弓箭,挎着横刀,诸民村的其他人顿时羡慕的不得了。

    “大汗,黑龙江的江口附近还有一处村落,以前也是大明的卫所,叫庙屯,人丁不多,也有百十户,都是在海边打渔、打海兽之人,与本村也有一些亲戚关系,其哈拉达是苏纳的姨丈,由苏纳跟着,应该不会起冲突”

    “库页岛上丁口不多,全部加起来恐怕也就千余户,最大一个部落是长毛部,此部落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生着长毛,另外还有一些操着我们这样语言的库亚拉人、费雅咯人、鄂伦春人、黑斤人”

    “老儿十多年前去过那地方,此地的南部有倭人的集市,岛上之人用皮毛等物向倭人交换布匹、食盐等物,大汗若是要去那里,建议先从北边做起”

    尼堪点点头,这长毛部落,也就是后世日本人嘴里的“虾夷人”或者“苦夷人”,也是库页岛名字的由来,此类人体毛发旺盛,传到黑龙江流域便成了“长毛部落”,传到大明则成了“长毛国”。

    山海经,镜花缘,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几日后,船队来到奇集湖的所在,一处黑龙江向东泛滥形成的大湖,此处离东边的大海只有三十多里,大海的边上便是后世俄罗斯的德卡斯特里港。

    从这里抵达鞑靼海峡要比直接沿着黑龙江出海路途要近上千里,尼堪自然也安排人下去细细细细探查,并让查克丹详细记录下来。

    抵达特林屯,也就是前奴儿干都司衙门所在之地,尼堪向当地的民众出示了自己被任命为“宁北将军、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的文书,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卷帛书、一方铜印竟在附近造成了轩然大波。

    大明的寺庙、佛塔等物理印记在附近几乎消失殆尽,不过在当地人心中,这些杂草丛生的遗迹仍旧是他们心中“神圣的地方”,见到尼堪也惊若天人,不消苏纳出面,庙屯的哈拉达便主动赶过来拜见。

    尼堪如法炮制,将此地和庙屯都买了下来——这里不远处便是黑龙江的出海口了,必须得有一个港口。

    “记录下来,沿途凡是有明国寺庙、佛塔、衙门遗迹的,择重要的地方一一修复,除了伯力、诸民之外,还要在庙屯北面修建城池,嗯,就叫庙街吧”

    “齐集湖到对面大海之间最窄处只有三十里,回头让孙老道的工部过来探查一番,争取修建一条道路直达大海”

    在出海之前,尼堪对拿着纸笔的查克丹说道,此时的庙屯在黑龙江的南岸,尼堪却想在条件更好的北岸修建城池港口。

    如此一来,从雅克萨开始,沿途经过黑城、伯力、诸民、庙街,大约每五百到一千里就有一座城池,中间还有若干当地人的土寨子码头,从石勒喀河的墨尔迪勒城出发,他阿斯兰大汗的船队将畅通无阻。

第六章 鞑靼海峡

    此时是夏季,海面吹着强劲的东南风,看着孙佳绩他们在海面上操纵着船帆,准备利用侧风进行“之字形”机动,海面上的风浪比内河上一下大了许多,且风向变幻莫测,船上除了孙佳绩等寥寥数人外都没有在海上驾船的经验,一个个手忙脚乱地。

    尼堪静静地看着,见他们忙了半晌也没个头绪,便将孙佳绩叫到自己身边。

    “孙游击”

    由于尼堪已经被大明封为都指挥使、宁北将军,那他的手下就可以按照大明的规制来确定官衔和称号了,眼前这位孙佳绩便摇身一变成了水师游击。

    鞑靼海峡的夏季温度只有十多度,加上风势,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夏季的存在,但孙佳绩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量的汗珠——在宁北将军的注视下自己花了小半个时辰还在黑龙江口打转,今后还怎么带兵?

    “你亲自带着一艘大船利用船桨沿着这东西海面走一走,仔细主意海面的颜色以及洋流的走向、海水的温度、风向的变换规律,我等先返回庙屯,你带着船只查清楚后再回来”

    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孙佳绩终于回来了。

    他一见到尼堪便单膝跪下了,眼神里满是敬畏。

    “大人,卑职不辱使命,终于发现了两条洋流”

    “哦?说说看”

    “靠近大陆这一侧约莫三里地的地方有一条从北边过来的洋流,温度较低,在靠近库页岛不到三里地的地方,有一条从南面过来的洋流,温度较高”

    尼堪点点头,“你们能在船上摸清洋流的走向吗?”

    这时孙佳绩裂开了大嘴,“大人,不瞒您说,以前在东江镇时,除了捕捉风向,也是要寻找海流的,一旦找到便不会放过”

    “嗯,还发现了什么?”

    黑龙江的出海口到库页岛有六七十里,不过南面最窄处只有不到十里,这么宽的海面按说应该有很多发现才是。

    “大人,就是海道……”

    尼堪赶紧止住了他,“今后像这样在两处陆地之间的海域便称为海峡,嗯,对面那座大岛叫库页岛,不如就叫库页海峡”

    “是是是”,孙佳绩抹了一把汗,眼前这人虽是汉人,不过从小到大都在漠北丛林里过活,怎地对海上诸事如此了解?

    “大人,在库页……海峡的中间似乎有浓雾笼罩,想要弄清航线也不容易,需要多次操练才行”

    尼堪点点头,后世学过高中地理的人都知晓,孙佳绩口里的两处洋流,一处是北部鄂霍次克海的寒流通过海峡南下,一处则是南部对马暖流越过日本海沿海峡北上,两海流在海峡中相遇,在海峡中形成浓雾,尤其春夏之交,浓雾弥漫,影响船只航行。

    “好吧,我等尽量靠近大陆这一侧航行,还是老规矩,一船突前摸清有无小岛、礁石,不过如今可是大海,再用小船突前恐怕不行了,就用一艘大船在前面探路,遇到险情也可用旗号通知”

    于是,孙佳绩亲自带着一艘大船在前面探路,四艘船只和一艘小船在后面跟着,顺着从鄂霍次克海下来的寒流南下了。

    此时,有洋流的作用,再次利用侧风呈之字形前行时便稳当了许多,一时船队的速度便快了起来,在天黑之前便抵达了齐集湖东侧那处海港。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海湾里套着的小海湾,后世俄罗斯德卡斯特里港所在。

    在有浓雾的情形下夜闯库页海峡(后世鞑靼海峡)实属智者不为,当夜船队就在小海湾里静泊,在小海湾的最里面,藏在海湾南侧一处小山后面。

    “佳绩”,晚上,尼堪站在一艘船上对孙佳绩以及一名工部的匠人说道。

    “海上风云变幻莫测,稍有不慎便有船倾人亡之祸,遇到坏天气时就必须找码头停靠,今后我会让孙老道拨出一部分工匠加入水师,专门在沿海建造码头设施,如今我等急着南下,暂时没有时间来进行建设,不过今后可不行,这事你要细细筹划一番”

    孙佳绩赶紧点头称是,他的一颗心同时也是万分激动。

    按照大汗的说法,此处还是在朝鲜以北,继续往南走便是朝鲜了,绕过朝鲜半岛再往北走便是东江镇所在!

    一想到东江镇,孙佳绩不禁有些意乱神迷。

    大人是准备去那里吗?

    此行的目的地尼堪并没有告知孙佳绩,不过依照孙佳绩的想法,其目的地多半就是那里,不过到了那里又如何与东江镇相处?

    “孙游击!”,尼堪见他有些魂不守舍,心中恼怒,不禁重重喝了一声。

    孙佳绩赶紧站好,脸上有些红晕,“大人恕罪,末将见船队一路向南,不远处便是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一下子就……”

    尼堪此时也释然了,便问道:“哦?原来如此,你以前是在何人麾下效力?又为何到了辽东建奴手下?”

    孙佳绩脸上变了几变,最后长叹一声。

    “大人,不瞒您说,以前在毛大帅手下,虽然日子艰苦,不过甚是快意,我等区区几千人便敢出击沈阳,袭扰浑河一带,我等水师既是水兵,又是陆师,上了岸便是陆师”

    “在毛大帅遇害前一年,我跟着曲大人袭击镇江堡一带,不幸与曲大人两人双双受伤,我当时很快就被俘了,曲大人却下落不明……”

    “曲大人?”

    “哦,他是毛大帅手下一名游击将军,骁勇善战,号称三游击之一,叫曲承恩”

    “曲承恩?”,尼堪脑海里略略有些印象。

    在后世上军校时,孙秀荣写过一篇关于东江镇的论文,自然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这曲承恩倒是有些印象,还是毛文龙在早期倚仗的几名干将之一,可惜到后来便杳无踪影,也不知是战死了,还是投靠了建奴。

    “呵呵”,兴许是想到了以前在东江镇毛大帅麾下叱咤风云的日子,孙佳绩脸上竟隐隐浮现出了一抹光亮的神采,“大人,当时年轻一辈,最有名的便是曲承恩、王承鸾、林茂春三位,号称三游击,对于袭扰敌后都是一把好手”

    尼堪突然想到一事,这三位为何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浑没有孔有德等人出名,若不是早死了或投敌了,便是有其它一些缘故。

    “唉”,孙佳绩又是一阵叹息,“可惜这三位行军打仗倒是不差,可惜为人处世便不如其他军将远矣”

    “哦?这是为何?”

    “这三位都是耿直之人,在毛大帅刚开始大收义子、义孙之时,这三人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明心迹,于是……”

    尼堪这下明白了,估计是因为这三人没有及时表明心迹,后来逐渐被毛文龙冷落了,以至于在史册上籍籍无名。

    “不过……”

    尼堪赶紧竖起了耳朵。

    “大人,以前我跟着李永芳打朝鲜时,路过铁山,听说铁山附近的大山上有一股来自辽东的汉人在此地屯垦,为首的便是曲承恩,也不知晓是不是此人”

    尼堪心里一动,“佳绩,听说原本辽东有几百万丁口,后来却没剩下多少人,这么多人都去哪里了?”

    孙佳绩一听此言,眼睛里不仅浮现出泪花。

    “大人,明军无用,将沈阳、辽阳、抚顺、盖州、海州、开原、铁岭拱手让给了建奴,毛大帅还在的时候,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上述各地不断进行袭扰,身后自然有当地百姓的支持”

    “后来老奴大怒之下便拿起了屠刀,屠刀之下整个辽东血流成河,老奴曾说过,凡是汉人富户的一个也不可留,为何?他说啊,如今辽东的主子是他建州人,汉人怎能比他们还要富?于是便杀了取其财富”

    “若是穷苦人家,他又说,家里没几斗粮,要你有何用?于是还是一个杀字,那几年,整个辽东都是一片腥风血雨,我家里……”

    这时孙佳绩已经哽咽起来,尼堪赶紧拿出一块手帕给他。

    “除了我,全部被害”

    “那你为何还呆在李永芳的营头?”

    “……”

    看着孙佳绩陷入了沉默,尼堪也估摸到了一些,多半是像他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人人都像他一样苟且偷生,何况周边的建奴确实强悍无比,让他们生不出造反的心思。

    尚可喜一家与家奴也是血海深仇,最终还不是投降了。

    半晌,孙佳绩又说道:“也有机灵的纷纷越过建奴的封锁去投奔毛大帅,在大帅遇害之时,在朝鲜、辽东附近岛屿上的汉人恐怕不下百万”

    “这些人最终去了那里?”,尼堪一把抓住了孙佳绩的手,让孙佳绩也有些意外。

    “大汗,大部分在朝鲜,以前跟着阿敏打朝鲜时便听说在靠近皮岛的定州、宣川、铁山三郡有大量的汉人,不过在建奴南下时将在沿海平原上的一部分人都掳了回去……”

    “啊?”

    尼堪一听大惊,不过孙佳绩接下来的话终于让他舒了一口气。

    “不过能在平地上的汉人终究是少数,后来听说大部分汉人都在平安道附近的大山上,当时阿敏急着攻打朝鲜王京,便没有在平安道过多停留,后来北返时又掳掠了大量的朝鲜丁口,一时便忘了平安道的汉人”

    尼堪此时将双手抽了回来,一颗心早已飞到了朝鲜,孙佳绩接下来又说了一大堆,不过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第七章 额亦都与范德萨

    接下来的几天,船队乘着从鄂霍次克海南下的寒流向西南方向快速驶去,沿途见到合适的港湾也会停下来探查一番,并按照抵达的时间进行记录。

    遇到大的沿海部族,尼堪也拿出一些布料进行拉拢,对于看中的港口也派了少量人手在当地进行码头建设。

    兴许是老天保佑,尼堪带着的这五艘杉木制造的“大船”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突然吹来的狂风,也没有大暴雨,十余日后又抵达了一处大港。

    这几日,尼堪让五艘大船上的人分别拿着一根长约六尺的木杆在中午前后立在船上,让人观察木杆与其影子,当五艘船上的人几乎同时汇报木杆与影子的长度相同时,尼堪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接下来的几日,尼堪让人对海岸线观察得更仔细,当某日遇到了一处大海湾,海湾东北处还有一条大河流下来时,尼堪心里隐隐有些笃定了。

    纳霍德卡湾,后世俄罗斯远东地区最大的民用港口,此处离他的目的地海参崴只有不到两百里。

    果然,在此地他们又遇到了一些当地人,一些以捕鱼、捕杀海兽为生的费雅咯人,也是建奴嘴里的“东海女真”的一部分,从他们嘴里,尼堪了解到这条大河叫佛林河,也就是后世俄罗斯的卡亚河。

    听到佛林河的名字,尼堪一下便确信自己就在纳霍德卡湾,他后世在此地旅游过,知晓这条河流在当地土人嘴里的名字。

    如今才是十七世纪,纳霍德卡毛都没有,于是尼堪便将此湾命名为为佛林湾,今后的港口便叫佛林港。

    佛林湾东西两侧都有深深嵌入山里的小海湾,是天然的避风港,当晚他们就在东侧的小海湾停靠。

    第二日,他们继续沿着海岸线向东进发,在第三日时终于发现了一处疑似“海峡”的地方。

    尼堪忍着心里的激动,让船队继续向西行驶,沿途连续经过三个小海湾,任何一个都是天然的良港所在,当他们抵达第四个海湾时,这处海湾明显比前面三个更为幽深狭长,等他们抵达最里面时,尼堪已经确信此处就是海参崴了。

    “厂”字形的形状,沙漏提供的时间,东边的佛林湾,若此处还不是海参崴的话,尼堪便一头撞死算了。

    不过此地明显是有主人的。

    还不止一个。

    海湾的最东边,也就是最深处,停着一艘巨大的船只(相对于尼堪的船只来说),看那船型,应该是一艘西洋人此时比较流行的用于短途贸易的亚哈特帆船。

    船只比尼堪的两层甲板“大船”要大上一倍多,尖头方尾,有三根桅杆,都是纵帆,船腹庞大,越到上面越收紧,不是那亚哈特帆船是什么?

    “愤怒的郁金香号”

    尼堪仔细看着船体上的字母,大致翻译出了它的名字。

    嗯,多半还是一艘荷兰船只。

    “轰!”

    就在尼堪的船队企图接近那艘大船时,亚哈特凸起的腹部打开了几个窗口,伸出了三门火炮。

    其中一门火炮首先轰响了。

    包括孙佳绩在内的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向尼堪请示要还击,不过尼堪却摆了摆手。

    那门轰响的火炮射出的炮弹在离靠得最近的那艘小船前面十几丈的地方落下了,激起了大片的水花。

    尼堪让孙佳绩打出旗号将小船撤了回来。

    不多时,一艘独木舟驶过来了,上面坐了三人。

    这是一艘很大的用整段桦树杆制成的独木舟,当先划着双桨的明显是当地的土著,后面坐着两人,一人也是土著的打扮,不过上身却穿着一件棉袍,戴着鹿皮帽子,胸前挂着一大串珠子,细眉小眼宽脸庞,颌下一撮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

    而后面那人则是典型的西洋人,约莫三十多岁,黄褐色的头发,上唇留着一抹黄色的短须。

    白色的衬衣,橘色的盖到大腿的双排扣外套,袖口还有白色的蕾丝花边,白色的紧身长裤。

    黑色的敞口牛皮鞋,鞋面上一对蝴蝶结。

    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不仅如此,腰间皮带右侧还挂着一个小盒子,见到这个小盒子尼堪心里一凛,若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一定是一把短铳。

    尼堪让人放下网绳,不过那坐在中间的人却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说的是女真语,估计是当地的土人。

    尼堪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我等是从北边来的阿斯兰汗麾下的人,前来此处贸易,你们呢”

    那人甫一听到阿斯兰汗几个字,先是一惊,接着又仔细看了船只、船上的人以及那红底、绣着飞龙、猛虎、火枪图案的旗帜,犹豫半晌,与那西洋人嘀咕了几句便当先爬着网绳上来了。

    那人上到船上后,见尼堪等人并没有对他怎样,便向下招招手,那西洋人倒是干脆,三两下也爬上来了。

    尼堪向他们俩伸出了右手,“我是阿斯兰汗手下的大将朱克图……”

    那人却一脸不相信地摇摇头,“你不是朱克图,传闻朱克图是一个大胖子”

    尼堪忍不住大笑起来,“难道阿斯兰汗手下诸人是何长相你们都清楚?”

    又继续说道:“林中叫朱克图的有好几个呢,我便是其中之一”

    那人听后便相信了,他向尼堪略弯了弯腰,“我是库亚拉部落的额亦都,这位是来自福尔摩莎的范德萨”

    “库亚拉部?”,尼堪一时有些迷惑。

    那人挠了挠脑袋,讪笑道:“我等本是世代居住在布尔哈图河流域的,最近才迁到这一带”

    (布尔哈图河,便是后世的图们江,库亚拉人又叫库尔咯人)

    “哦?”,尼堪仔细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可是被车臣汗挤过来的?诶,不对呀,搬到辽东去不是比在此处好上许多?入了旗手底下还有汉人或朝鲜阿哈耕种,有着铁杆庄稼,自己只管打仗就是了”

    那人继续搔着脑袋,“好什么?我部本来有近三百户,却只给编成一个佐领,下面只有旗丁八十……”

    尼堪一听就明白了,估计历史上的博穆博果尔等人也是因为如此才反抗满清的。

    “那你现在……”

    那人不停地搔着脑袋,好像里面有一个奇痒无比的患处似的,“唉,还是有一半人跟着他们走了,如今我下面只剩了一百多户”

    “那现在在此处应该不止你一个部族吧”

    “自然不是,如今这附近有三个部族,三部都以加哈禅为首……”

    “加哈禅?”,尼堪猛然想起一人。

    那是在历史上少数几个敢于反抗满清的东海女真部落酋长之一,最后还是皇太极勒令朝鲜出动一千水师,围了加哈禅所在的岛屿(后世的俄罗斯岛,海参崴的南侧)才将他的部落一网打尽。

    这原本是几年后的事情,想必由于尼堪的介入,皇太极加大了对东海女真的搜捕力度,导致加哈禅等人提前带着一部分族人跑到了海参崴附近。

    想到加哈禅,尼堪略有些不安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指着那西洋人问道:“你怎么会他们的语言?”

    额亦都面色略有些泛红,“呃……,我略懂一些倭语,此人通晓倭语,故此……”

    尼堪点点头,这个库亚拉部落里多半有倭人,抑或此额亦都年轻时做过倭寇,至于眼前这个荷兰人为何会倭语,那就更简单了。

    眼下这个时分,西方只有身为新教徒的荷兰人可以到日本贸易,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逐步削减荷兰船只前来贸易的数量,而此时荷兰东印度公司手下的职员千里迢迢从巴达维亚或台湾过来贸易,除了运回急需的金银等“公司”之物,也会私下到朝鲜收集人参,到海参崴一带收集貂皮,按照记载他们最远处到过库页岛。

    长期往来日本,不少荷兰人学会了日语,而此处的额亦都恰好会一点日语,于是……

    尼堪突然想到一事,便拿过来一件上好的紫貂,笑嘻嘻地问那位叫做范德萨的,“像这样的貂皮怎么卖?”

    他说的是英语,按照他模模糊糊的印象,似乎荷兰语与英语差不多。

    果然,只见范德萨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你怎么会……”

    尼堪懒得解释,不过他却知晓,如今像这样的貂皮在欧洲一带也是紧俏的上好物品。

    俄罗斯帝国成立之初为何一直在向西伯利亚扩张?最核心的还是为了貂皮,而貂皮也是当时俄罗斯最重要的“创汇”产品,也为以后彼得大帝的崛起奠定了强大的财政基础。

    只见范德萨摸了摸这件貂皮,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说道:“你这皮子可比额亦都的好多了,你有多少,我全部买下了”

    “什么价格?”

    范德萨掏出一个银币递给尼堪,尼堪掂了掂,约莫两三钱的样子。

    “像这样的银币十个一件,你看如何?”

    尼堪哑言失笑,这个银币最多值两三钱银子,十个也就是二三两,开什么玩笑?

    此时还不是后世大清朝时由于恰克图的巨量贸易导致貂皮大跌价的时代,一件上好的貂皮在江南可值一二百两!

    而那个时代的到来至少还有百年!

    尼堪摇摇头,“最少得一百个银币,不过实话告诉你,阿斯兰汗控制着北边广大的地方,到处都是值钱的紫貂和白狐,我每年至少可以给你一千件,按照我们的规矩,每件至少要二十两白银,一千件便是两万两,不过我们却可以以货易货”

    “怎么个易法?”,那人听到一千件便眼睛一亮。

    “呵呵”,尼堪笑道,“以你来看,像这样的貂皮一件可换多少印度产的棉布?”

    “两匹”

    “不行,最少三匹”

    尼堪心里暗骂,此人做生意也太奸猾了,印度棉布成本很低,市价一匹最多五两,多半在三两左右,此人竟然想用六两的价格买上一件上等的貂皮!

    不过为了稳住他,尼堪又说道:“像你这样的大船,光装载布匹是不合算的,为了压仓,你还可装一些粮食、硫磺、硝石等物”

    “尊敬的先生,你想的太周到了,这些东西正是印度大量出产的”

    “那好,明年此时,你可以来此交易,东西越多越好”

第八章 海参崴

    其实范德萨也不是这艘亚哈特的船长,只是专司日本贸易的一名职员而已,不过他与东印度公司某执行董事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时的西欧流行“私生子”),这艘船只除了完成去日本的贸易外,剩下的舱位便都是包括他在内几个职员私有的了。

    尼堪很快便与他达成了明年秋季时两艘船只前来交易的协议,他这边出两千张貂皮,范德萨运来一船棉布、帆布、硫磺、大米等物。

    等范德萨带着船只离开了,尼堪又见到了在历史上还有名字的加哈禅。

    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与额亦都一样,都是一身棉袍,挂着珠串,头上却戴了一顶此时建奴官员流行的改版大帽。

    他在海参崴港湾最深处修建了一座简单的木城,木城其实是由三座小城组合起来的,他加哈禅的部落居中,额亦都与另外一名哈拉达查库那一左一右,三人的部落加起来还有近五百户。

    尼堪见到加哈禅后说道:“哈拉达,此处也并不是世外桃源,建州人一旦得知,肯定会派兵前来捕捉你等……”

    加哈禅脸上约闪过一丝忧色,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不久还浮出了一丝微笑。

    “尊敬的朱克图大人,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

    “就在这两年,建州人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将近百年一直住在长白山东侧大小河流的部族一网打尽,全部掳往辽东,我等三部幸好位于大海边上,提前得知消息后便撤离了”

    “加上在东海附近掳走的,被掳走的丁口加起来起码有近万户,有了这些人丁,至少可以编成一百个牛录,他们应该会消停一段日子,何况当时我等三部迁走时,有一部分族人贪恋铁杆庄稼舍不得走,最后跟着他们迁到了辽东,如此一来,他们八旗之中也算有本部的族人了”

    “从辽东到这里有一千多里,中间还隔着大山,为了我等区区四百多户人家,他们再发兵过来攻打,怎么说也不划算”

    尼堪点点头,“那你们现在靠什么为生?”

    时下正是饭点,尼堪一行就在加哈禅的木楼里吃饭,听到尼堪此话,加哈禅一拍手,其手下纷纷用木制的托盘端上了一碗碗米饭!

    白花花的大米煮出来的晶莹剔透的米饭!

    尼堪眼神里满是疑惑,海参崴一带都是山丘,是不能种植大米的,难道他们在山后面的双城子一带还有部众?

    加哈禅似乎看到了尼堪眼里的疑惑,此时的他突然将一把折扇打开了。

    见到折扇上的文字,尼堪一下便明白了。

    “还有倭人前来此地交易?”

    “哈哈”,加哈禅忍不住得意地大笑,额亦都、查库那也相差仿佛。

    “实话告诉你吧,老弟,对面的倭国最北面有一松前小国,依附于倭国国王,由于此地土地贫瘠,并不能出产大量的粮食,不过此地却出产金银之物”

    “在此地的大部分地方以及更北面的诸多岛屿,生活着大量的苦夷人,苦夷人不事稼穑,需要倭人向他们提供布匹、食盐诸物,于是倭国国王便将本国对苦夷人的交易权全部交给了这松前小国”

    尼堪眼睛大亮。

    所谓松前小国,也就是目前盘踞在北海道南部,只有两座小城的松前藩,而加哈禅嘴里的“倭国国王”多半是幕府将军了。

    “哈拉达,这么说来倭人将此地也纳入到了他的交易范围?”

    “嗯,确实如此,自从建州人将长白山以东的大量部族迁到辽东以后,这一带的捕貂人、采参人、采珠人几乎绝迹,我等三部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大量的貂皮、海兽皮、人参、东珠,这些不但是建州人需要的,朝鲜人、倭人也是垂涎三尺”

    “所以他们就拿粮食等物与你们交换?”

    “呵呵”

    尼堪这下全明白了,所谓编少了佐领等,无非是他们的借口而已,独霸与朝鲜人、倭人、荷兰人的贸易才是历史上加哈禅等人冒死前往俄罗斯岛的最主要原因。

    “大人”,加哈禅此时倒是恭敬有加,“如今能抗衡建州的,也就是你们索伦人了,你们要在海湾建城我等完全支持,不但如此……”

    此时加哈禅看了额亦都、查库那两人一眼,见两人不反对便继续说道:“今后倭人、西夷的贸易我等占据东珠、海兽皮、人参的份额就行了,貂皮一项就由贵方全数占据,我等手里的貂皮也全部卖给你们”

    这是要将自己作为他们安身立命的护身符啊。

    尼堪心里暗骂,区区五百多户,自己眼下这五条大船的水兵便可以将他们灭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能让倭人、西夷放心前来贸易,多半是将沿海一带大山上的部族手里的货物全部揽在自己手里了,恶了他们便是恶了整个东海女真部落。

    何况加哈禅他们已经允许自己在此处建城,如今远在兴凯湖附近的罗承志手下只有一千五百步军、五百工匠,想要在明年这个时候建城一座周长三四里的大城,光靠这些人是不够的,少不得要将加哈禅的部族吸引过来帮着建造。

    “哈拉达,一言为定”

    想通这一点,尼堪顿时满脸堆笑,“对了,这次没有看到倭人,他们一般是什么时候过来?能带来多少大米?”

    “不巧,在你们过来前的十多日他们便过来了,他们架着三艘宅船前来此处交易……”

    “宅船?”

    “是的,呵呵,他们那船只甲板上顶着几座小房子,着实可笑,不过却能给我等带来几百石的货物”

    尼堪一阵恶寒,人家的船只再是可笑,也比你们的独木舟强上许多。

    ……

    十日后,在尼堪派出的人员引导下,罗承志带着那一千五百步军、五百工匠以及大量的物资到了,还有四艘小船依旧停在兴凯湖里。

    眼看东南风就要结束了,尼堪给罗承志留下三艘大船,还让他想办法将兴凯湖里的四艘小船弄过来,自己和孙佳绩准备带着一艘小船、两艘大船趁着东南风还强劲的时候原路返回。

    临走前他对罗承志说:“在此地建造一处周长四里的大城,城里的建筑都按照两层来建造,除了你们这两千人以外,还要按照能容纳五千户人家来规制……”

    “五千户?”,罗承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大汗,此处地广人稀,建设港口作为交易场所也就罢了,建设这么大的城池作甚?”

    “那就五里、六里!”,尼堪却冷冷地应道,“就这些人,必须在一年之内完成城池的建设,你若是没有信心的话,趁早提出来,我会换人来执行!”

    罗承志心里一凛。

    自己能被大汗最宠爱的妹妹看上,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大汗这次带自己过来,他也不是傻子,多半是是存了让自己立下一些功勋的心思,可自己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脾气。

    他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嘴巴,随即单膝跪下大声应道:“是,必不辱使命!”

    尼堪却没看他,“那你将如何来完成此事?同样规模的白城可是在孙老道的亲自指挥下,花费了几倍于此的人手才干成的,此地人生地不熟,没准还要冒着建奴的威胁来建城”

    罗承志思忖了一下,恭恭敬敬地答道:“大汗,其实,熟手的大匠这里都有了,负责建设城墙、房屋、沟道、水井等设施的匠人一个不缺,无非是指点他人劳作而已”

    “职部仔细探查过,港口北边的山上还有几条河流流下,若是将一条引入城中便事半功倍了,同时多挖水井,在冬季来临之前保证食水的供应,此后一切便容易了”

    “至于人手的问题,除了吸引库亚拉三部空闲的人前来协助,兴凯湖以东、大海以西的大山上还有不少当地土著,建奴前来捕捉时彼等都逃到大山上,若是用布匹、食盐、铁器等物吸引的话,兴许还能招募到一些人手”

    尼堪却摇摇头,“这还不够”

    说着拉着他的手来到海边,指着西边的大海说道:“出了这个海湾,坐船贴着大陆向西行驶,不远处便是朝鲜国的辖地,你可暗暗潜入到那里,招募一些穷困潦倒的朝鲜人过来帮忙”

    “这些人饥寒交迫,有一身棉衣、三餐吃饱便可雇佣他们一个冬季,还有……”

    说到这里,尼堪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根据孙佳绩的消息,朝鲜北边,特别是在西北边,靠近辽东的地方还有大量的辽东汉人,他们本是为了躲避老奴的残杀来到了此地,可惜眼下明国不想接收他们,而金国又将他们视为‘逃人’,朝鲜本是山多地少土地贫瘠之地,突然冒出来这许多人口,彼等也是难以应付”

    “你若是能碰到汉人,可提前与他们接触,就说大明已经恢复了奴儿干都司,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可到岭东大平原、三姓、兴凯湖附近耕作,那里土地肥沃,地域广袤,每户可分上好田地五十亩,种植麦子、水稻都可”

    “本汗的规制,给他们提供居所、牛马、冬衣、种子的话,头三年按照收获的三成收取赋税,接下来都是两成,多余的粮食本汗还会用布匹、铁器等物购买”

    “承志,你我都是汉人,林中地广人稀,还多为胡人,如何能长治久安?”

    “若是能将滞留在朝鲜的汉人全部接到本汗的辖地,那局面将有巨大的变化!”

    “大汗,我明白了”,罗承志看着浮现在尼堪眼里的神采,隐隐有些懂了,“您是想将此处作为跳板,源源不断吸引汉人到来?”

    尼堪点点头,“明年此时,孙佳绩麾下应该有大小船只五六十艘,能大量载人的船只至少有四十艘,一艘装载一百人,那便是四千人,多跑几趟的话,一年下来也能拉来不少丁口,从宽估计,五千户还是少的”

    “不过……”,尼堪的声音一下又变得异常冷峻,“朝鲜那里对我等的态度如何?有没有建奴的探子?一开始是通过朝鲜官府或大商人私下招募好,还是直接亮明身份与官方交涉?”

    “这些事情都要细细摸索,无论哪种方式,都不要提前泄露我等的底细,保证海参崴城建好为上”

第九章 奥尔莱部的回归

    库楚克带着部民已经抵达阿姆加河了。

    他的部民本来有三百多户,不过愿意跟着他走的只有一半——也是,他们奥尔莱雅库特人在此地已经生活了几百年,一直相安无事,对面的罗斯人虽然凶神恶煞,不过也就是向他们征收几张貂皮而已,他们手里这些貂皮原本是存着向南面六七百里以外的达斡尔阿尔丹部落交换一些粮食和铁器的。

    奥尔莱部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去阿尔丹交换物资了,手里头存着大量的貂皮,库楚克最后一想,反正通过阿姆加河也可以抵达南边,便不顾阿姆加河流域已经出现的零零星星的罗斯人的身影,带着部民沿着阿姆加河蜿蜒向西南方向走去。

    阿姆加河流域,除了雅库特人以外,还有鄂温克人、达斡尔人,听说奥尔莱部放弃了勒拿河的右岸准备南下投靠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什么阿斯兰汗,大部分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嘲讽心理。

    对于他们他们来说,给罗斯人一些貂皮算得了什么?何苦迁到千里迢迢、凶险莫测的南方去?

    至少大部分鄂温克人、达斡尔人是这么想的,不过库楚克遇到的雅库特人却不这么想。

    在这苦寒荒凉的外兴安岭以北的广袤区域,“南方”、“草原”、“战马”、“骆驼”等词语在雅库特人的词汇里还存在,不过却是一个模糊的记忆。

    当库楚克涨红了脸将这些词汇说出来时,路过的雅库特人一个个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最终还是有一个部族酋长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嚷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库楚克有些惭愧地点点头,“是真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他根本不知道就算自己成功抵达阿斯兰汗的领地,传说中的那位大汗能否接纳自己。

    幸运的是,在外兴安岭以北的勒拿河、阿姆加河、阿尔丹河流域,像奥尔莱部这样有一百多户的部族已经是很大的部落了,一百多户,便可以出动两百精壮,沿途的部族就算有吞了该部的想法却力有未逮。

    至于联合起来灭了奥尔莱部,一来各部酋长现在的头脑尚没有发达到能居中联合的地步,二来自然是基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

    于是这一路走下来,遇到的狼群倒有不少,不过想打劫该部的却一个也没碰到。

    那个雅库特部落的酋长听到库楚克这话,心里不禁有些激动。

    与达斡尔、鄂温克人相比,雅库特人以前确实是实打实的草原部族啊,这也是他们虽然身处极北苦寒之地,依然饲养着大量马匹的原因。

    饶是如此,与南边真正的大草原相比,这块土地虽然广袤,大部分时间却被冰雪封冻着,就算骑上了战马也很难跑动起来。

    最终,还是骨子里对“南方”、“草原”的向往打动了这名酋长,他带着自己几十户部民跟着库楚克南下了。

    于是,库楚克南迁的队伍最后越来越多,当他们抵达阿姆加河与阿尔丹河距离最近之地时,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上千户。

    (看书时对着地图更加精彩。所谓连水旱路,是哥萨克政府西伯利亚的不二法宝,也就是在两条大河之间最近的地方从一条河流经陆路迁徙到另一条大河)

    这下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哥萨克骑兵有些胆寒了。

    等大队沿着两条大河之间约莫三十里的旱路抵达阿尔丹河流域时,雅库茨克督军派出了一百哥萨克也无能为力了。

    一千户,至少能出动一千骑,可不是区区一百哥萨克可以抗衡的。

    以往哥萨克以百骑大破几千甚至上万土著的故事,大多数情形是这样的:

    哥萨克修建堡寨→哥萨克故意袭击落单的部民→部民纠集人员报复→哥萨克依托堡寨用火枪、火炮防御→部民大败→部民纠集更多的人过来攻打堡寨→依旧大败→部民胆寒,哥萨克出击→部民屈服

    若是在野外碰上千骑部民,哥萨克再是悍勇也无法抵挡。

    但哥萨克确实不是吃素的。

    他们在白天不敢与雅库特人为敌,等到了晚上却四处游动,不断袭击户数较少的部族以及落单的部民,十几日下来,已经有几十人被他们杀死了。

    这下那些小部族有些胆寒了,纷纷向库楚克提出要返回原来的驻地,库楚克冷笑道:“这不过是罗斯人的伎俩而已,目的就是将我等逼回去,可如果你等熬不住想回去了,他们在半路就可灭了你们一部”

    小部族一听确实是这样,最终大家商议过后便将部族之间的距离靠近,又抽调出大量的人手日夜人警戒。

    饶是如此,经过几百年的蹉跎,已经退化到定居的雅库特人如何是在东欧草原上作为马匪、小偷、恶棍磨砺出来的哥萨克的对手?

    于是,一股强烈不安的情绪始终笼罩在南迁部族的头上。

    终于,有一个小部族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掉头北返了,他们准备在遇到哥萨克哥后就说继续向他们供貂。

    他们的命运是注定的。

    在一个大雪来临前的夜晚,一百哥萨克突然包围了这个只有二十多户的小部族。

    一个夜晚,该部族消失了,永久的消失了。

    部族里的成年男丁的头颅被挂在阿尔丹河两岸,老弱全部被赶进了冰冷的阿尔丹河淹死了,年轻妇女被哥萨克蹂躏了几日后也被赤身露体赶进了阿尔丹河。

    库楚克得知此事后,带着大队加快了脚步。

    等他们赶到阿尔丹达斡尔部落的驻地时,第一场大雪已经落了下来。

    阿尔丹,据说是最古老的达斡尔人部落,黑龙江流域的达斡尔都是从这里迁过去的,与黑龙江流域的使马、务农的达斡尔不同,这里的达斡尔人却是一个使狗的部落。

    岱青,一个蒙古人的名字,一员上将的意思,却是这个达斡尔使狗部落哈拉达的名字。

    岱青今年四十岁,身材异常精壮,穿着也很考究,浑不似一个使狗部落酋长的模样。

    岱青的部落掌控者这条古鄂温克人开辟出来的南下黑龙江流域古道最关键的一个节点。

    以往勒拿河、阿尔丹河、阿姆加河流域的部落想要南下交换物资,最好的地方便是阿尔丹,实际上就是与岱青交易。

    从阿尔丹往南,还有一千多里才能抵达有大量木城所在的黑龙江流域,那里又是岱青交换物资的地方。

    听说库楚克要南下投靠阿斯兰汗,岱青一下沉默了。

    阿斯兰汗的消息,作为控制古道、长期与黑龙江流域的同族交易的达斡尔人,岱青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阿斯兰汗知道此事吗?”,半晌,岱青出声问道。

    库楚克摇摇头,他只是通过北山的雅库特人向阿斯兰汗通报,也不知那人将话带到没有,就算带到了,他以前说的是从精奇里江南下的,如今却是沿着古道南下,阿斯兰汗就算想接应也不可得。

    不过库楚克却认为一向见多识广的岱青必然知晓阿斯兰汗的一些消息,便缠着他给自己介绍。

    岱青无奈,此时却没藏私,将自己所知晓的全部给库楚克讲了。

    原因也很简单,他岱青的阿尔丹部如今也受到了哥萨克的威胁——他的部落不是靠养牛羊马匹过活的,也不是靠种地、狩猎过日子。

    他靠的是黄金!

    阿尔丹附近,有一处金矿,他阿尔丹部落在此处采金已经几百年了,虽然每年也不能采掘多少,不过拿着黄金南下向博穆博果尔交换一些粮食、布匹什么的却不成问题。

    不过他这一部享受了几百年的“好时光”眼看就要被打破了。

    哥萨克也盯上了这处金矿!

    令岱青烦忧的还有一事,与自己这一部族同出一脉的博穆博果尔如今却败给了阿斯兰大汗,不知将来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南下与他交换物资。

    ……

    就在库楚克的大队滞留在阿尔丹时,在精奇里江与阿尔丹河之间的旱路上却由南向北跋涉着另一只队伍。

    这支队伍却是一支服饰整齐,都骑着战马的骑兵队伍。

    队伍约莫两百人,领头是两人,一人赫然是阿斯兰大汗手下的礼部主事雅丹,另一人则是原因果达河与楚库河之间山地的哲科伊部落的哈拉达雅库什金,大湖以西唯一一个雅库特部落的头领。

    还有一人却是一个北山雅库特人,就是他向尼堪传递了奥尔莱部落即将南下的消息。

    雅丹还带着一百龙骑兵、一百猛虎骑,这支武力足以在阿尔丹河流域横着走了。

    他们逆着精奇里江北上已经三个多月了,却根本没有瞅见奥尔莱部的踪影。

    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听说是南面的阿斯兰大汗迎接南迁的奥尔莱部落,阿尔丹河、阿姆加河流域的一些个雅库特部落纷纷动心了。

    因为在雅丹北上时尼堪就告诉他,“车臣汗经过与我部的大战后丁口凋敝,吸纳的原察哈尔诸部多半不会放他们南下了,如此一来,从乌珠穆沁开始,一直到元上都附近,长约千里、宽约三四百里的大草原就空了下来”

    “黑龙江以北虽然多为苦寒之地,不过保不住也有许多部落,听说雅库特人都是使马的,若是能说动他们前来,这偌大的草原便是他们的了”

    于是雅丹一面打听奥尔莱部的下落,一边游说沿途的雅库特部落,有雅库什金的现身说法,加上那一百飞龙骑、一百猛虎骑“骇人”的装备打动了他们,最后在雅丹得知奥尔莱部已经已经沿着古道南下后,身边已经跟着了一千多户雅库特部落。

    哥萨克人自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形出现,在一个夜晚,他们如法炮制,又袭击了雅丹的大队。

    不过令哥萨克人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哥萨克人的残暴行径已经传到了他们这里,晚上雅丹进行了周密的布置。

    于是,一场夜间的攻守战展开了。

    哥萨克人的火枪碰到了索伦人的火枪,不但如此,后者的火枪击发速度更快、射程更大!

    哥萨克人胆寒了,在这极北之地,不消说他们碰到了什么人,刚一交手,他们便窜入了丛林。

    此时,他们又遇到了雅丹的猛虎骑!

    一番厮杀过后,哥萨克仓皇远遁了。

    见雅丹的队伍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哥萨克,雅库特部落终于放心了。

    两个月后,离开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雅丹在阿尔丹见到了库楚克一行,此时他的麾下不包括奥尔莱部,已经是一个超过三千户的大队伍了,整个由勒拿河、阿尔丹河包裹着的近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地带约莫有三成的雅库特部落都被他带走了。

    加上跟着库楚克走的,全部户数接近五千!

    ……

    三个月后,乌珠穆沁大草原。

    尼堪一一接见了库楚克等雅库特部落的大小酋长。

    “诸位,这一处南北长约千里,东西宽约四百里的大草原如今就是你们的了,冬季你们可以迁到察哈尔附近,夏季则在原地放牧,如何?”

    当然了,这么大的草场,光是由五千户雅库特部落占着也有些浪费,尼堪又在杭戈多尔、伊尔根、霍林、克烈等部抽调了三千户过来,与近五千雅库特人一起放牧。

    库楚克等人听到此话后,先是面向初升的太阳跪倒祈祷,接着一个个爬到尼堪的面前亲吻他的马靴。

    在过去的一年,远在土默川一带的虎墩兔憨似乎并没有回到察哈尔的意思,于是尼堪便从这八千户中抽调出三千精锐作为常备军,就驻扎在元上都附近。

第十章 姗姗来迟的皮岛海战

    皮岛。

    一场岛屿攻防战正在上演。

    与历史上相比,由于尼堪突然在北境崛起,皇太极第一次征伐皮岛的战事来得晚了一年,饶是如此,其规模却一点也不亚于原本的历史。

    与历史上黄龙、沈世奎、张焘三人相对容易地击退了清兵的进攻相比,此次皇太极出兵考虑得更为周密,兵力也更加强大,在他的逼迫下,朝鲜也出动了几百艘船只,一起对在皮岛、身弥岛的东江镇明军展开了猛烈地进攻。

    几日下来,身弥岛失陷了,镇守身弥岛的副将张焘被俘,岛上的明军及家属被建奴横扫一空。

    一日后,在朝鲜水师的帮助下,建奴近万步军攻上了皮岛!

    不过此时皮岛上仍有近一万五千明军,东江镇总兵黄龙、副将沈世奎都在那里,一万多明军依托岛上大小堡寨顽强地抵抗着,由于岛上有大量的火器,建奴看似来势汹汹,不过攻打三日后却收效不大。

    他们只是夺取了岛屿四周几个小寨子,而岛屿西南海湾北侧黄龙镇守的东江镇总兵府所在、岛屿正中小山上的沈世奎镇守的大堡寨依旧稳如泰山。

    但形势依旧对明军不利。

    原本两地附近都没有淡水,唯一的一条溪流也被建奴占领了,两地除了各有一处水井外,平时用水都是从那条溪流用马匹搬运。

    一处水井,还是又咸又涩的“苦水”,这下两处寨子里的明军有些支撑不住了。

    此时,他们想要援军亦不可得——孔有德的叛军正在肆掠登莱一带,朝廷大军正被叛军弄得焦头烂额,哪里管得了千里之外的皮岛。

    就在这时候,在皮岛南面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几十艘大船!

    此时正值盛夏,东南风强劲地吹着,大船直扑皮岛西南处的海湾,那里停靠着近百艘朝鲜水师的龟船、板屋船!

    在快速向北进发的船只上,最中间的一艘大船上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拿着一只望远镜观看着海湾里的动静。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娘的,竟然有龟船二十多艘,板屋船七十多艘!”

    那人见到海湾里停靠着的朝鲜水师船只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论是龟船还是板屋船都比他座下的“大船”无论长宽都大上两三成,何况这些龟船和板屋船两侧都有炮口和桨位!

    所谓龟船,也就是在板屋船上用硬木加了一层厚实的船壳,外观看起来就像乌龟壳一样,在壬辰倭乱时对付善于跳帮作战的倭人立下了大功。

    这支水师部队的统领正是以前利用龟船大破倭人的、被后世朝鲜、韩国捧为宇内盖世第一名将李舜臣的侄子,今年四十岁的李庆。

    那年轻人身边也站着一人,年约三十余岁,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大汗,那些龟船看似厉害,不过是以前为了对付善于跳帮肉搏的倭人所制,听说以前的龟壳都是用柞木制作,不过眼下朝鲜贫弱,多用杉木制作,与我等的船只相差无几”

    “他们的火炮多是小口径的土炮,最多有几门佛朗机,船头的龙头看似可怕,实际上多用施放空包弹,施放大量的烟雾用于阻吓、迷惑敌人,这些放在几十年前,那些倭人不明就里之下着了道,如今对我等却是无用!”

    原来那年轻人正是尼堪,而那汉子却是他麾下的水师游击孙佳绩。

    今年是大明崇祯五年(1632年)七月份,尼堪的麾下已经有了三层甲板的大船二十艘、两层甲板的船只二十五艘、小船十艘,如今几乎全部开到了皮岛海域!

    听了孙佳绩的话,尼堪一颗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好吧,那就看你的了”

    “呜……”

    随着五只通体长两尺的牛角吹响,孙佳绩除了将五艘两层甲板的大船、十艘小船放在外海,自己带着剩余的二十艘三层甲板的大船、二十艘两层甲板的大船直直地朝那些龟船驶去!

    对面的一艘龟船上,也有一人举着单筒望远镜透过施放烟雾的龙头看着来船,那些船只打着大明的旗号,帆型怪异,每艘都比龟船、板屋船小许多,却像飞蛾扑火般向他这近百艘“巨舟”扑过来。

    “难道是想用火攻?”

    那人脸上不禁有些疑惑,不过瞬间便释然了。

    板屋船的首层甲板也是用硬木制成的,防的便是敌人的火攻,而龟船的外壳虽是用杉木制成的,不过却涂着一层防火的土漆,加上冷杉木板本来就有一定的防火能力,在这东亚洋面除非碰到西夷的夹板大船,龟船简直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在海面上,由于风大浪急,船只之间的距离都隔得很开,李庆的大船之间的距离几乎在十丈左右。

    对面的船只好像无所畏惧似的直直地朝他们这些大船冲过来!

    李庆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嘲笑,“难道还想利用撞船的法子?”

    他这近百艘大船排成了十排,每排大约十艘大船,以战力最强的二十八艘龟船突前,敌人无论是想要跳帮、火攻还是炮击都可应对自如。

    “施放烟雾!”

    随着李庆一声令下,突前的七艘龟船船首上下两个狰狞的龙头开始喷出大团的、淡黄色的浓烟!

    不过对面的船只好像不管不顾似的,竟然也排出了四排、每排十艘船只径直向龟船之间的缝隙杀了过来。

    “哈哈哈,还想用跳帮这种老套的战术?传令,打开所有的炮口!”

    二十八艘龟船上,每艘船只的一侧都有李庆引以为豪的三百斤佛朗机两门、碗口铳五门、万马齐奔火箭两扎,想要跳帮?先粉身碎骨再说吧!

    令李庆没有想到的是,来船穿过己方的缝隙之后并没有立即展开攻击,而是继续朝前急驶,李庆亲眼看到了那些船只也配有大量的桨位,如今在南风、船桨的双重动力下以比龟船快得多的速度朝北迈进。

    “这时要闹那般?难道是想要攻上岛屿去营救岛上的明军?”

    李庆脑海里猛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样的话也好,就放他们上岸与鞑奴厮杀”

    “轰!!!”

    就在李庆犹豫的时候,孙佳绩船队最后一排船只已经与李庆的船队最前面的一排几乎平齐了,这时孙佳绩船队两侧的炮窗全部打开了,露出了五百斤、八百斤的火炮!

    尼堪所在大船每侧有五门火炮,加上船首尾的,一共有十二门,都是工坊新出来的八百斤的大炮!

    有优质钢铁以及火药的加成,尼堪的八百斤火炮可以发射重达十斤的铁弹,有效射程高达两百米,不过在这风大浪急的海面上,在两百米以外进行射击几乎是瞎掰,真正管用的还是抵近射击!

    只见一门八百斤的重炮炮口冒出一股浓烟后急速向后滑动,不过最终却被绑在它身上的一根粗大的桦树皮绳索拦住了,随即又在惯性的作用下缓慢朝前滑,这时它身边的一个炮手抄起一根裹着湿布的搠杆快速地在炮膛里搅动着,接着另一名炮手用另一杆裹着干布的搠杆再搅动一次。

    最后那名炮手将一包连着弹药的布包放入炮膛,用一根几乎与炮膛平齐的搠杆将弹药捣实。

    “扑”,一名炮手用一根锥子通过炮眼将弹药包扎破,另一名炮手则快速插上一根导火索。

    接下来三人合力利用导轨将火炮重新放到原位,略作瞄准后便点燃了用捣碎的桦树皮、黑火药研制的导火索。

    在尼堪的注视下,整个过程差不多要三分钟。

    “轰!”

    火炮再次轰响了,与此同时,对面的船只上也从佛朗机、碗口铳里发射出来大量的铅弹!

    孙佳绩的船队很快便驶过了龟船方阵,驶入了有大量板屋船组成的后阵。

    “放散弹吧!”

    尼堪见到那些板屋船所有的火炮、战斗人员几乎都挤在首层甲板上,不禁大声喊道。

    “大汗,末将早就吩咐下去了”

    孙佳绩笑道。

    尼堪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这时要用散弹了?”

    “大汗,末将以前便在东江镇水师,与朝鲜水师多有往来,对于他们的杀招怎能不知?”

    ……

    等孙佳绩船队钻出李庆船队时,尼堪又回到了甲板面上,举起手里从范德萨那里要来的单筒望远镜,只见身后的海面上一片狼藉!

    在实弹、散弹的轰击下,龟船的龟壳大多数被十斤铁弹击得粉碎,有的击中了放在龟壳里的火药桶引起了剧烈的爆炸,而后面那些板屋船,大量的水兵、炮手、战斗兵被散弹击中了,仅有的两面纵帆也大多数破破烂烂的,有的桅杆还被击断!

    饶是如此,由于无论是龟船还是板屋船都是桨帆两用的船只,在桨手的奋力划水下,仍保持着完整的阵型向外海驶去!

    尼堪看向孙佳绩,有些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指挥。

    “吹响牛角号,发出旗号,全部船只转向东边,在转向南边,再从敌船肚子里穿一次!”

    听到这话,尼堪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来到船首的舰楼,好整以暇地喝起茶来。

第十一章 皮岛陆战 上

    皮岛西南处海湾的海战打响之时,岛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此处。

    海战在孙佳绩的船队在李庆的船队里面穿梭了两次后便几乎结束了,在第二次穿梭完成之后孙佳绩的船队并没有故技重施,而是靠近敌船,将随船的三千陆师放了上去。

    结局是注定的,最终除了有寥寥数艘船只在桨手的滑动划动下拼命驶向外海被停在那里的五艘大船俘获,剩余的船只有八艘被孙佳绩船队火炮击中火药桶爆炸沉没,剩余的船只全部被尼堪水师俘获。

    而李庆船队那些划桨的水手,原本是以前的绫阳君、现在的朝鲜国王李倧在通过政变上台时仍死忠于以前君主光海君李珲的水师军将,被发配到水师部队担任桨手,实际上跟奴才差不多,除了一些普通士兵,其中竟然还有不少世袭的将领。

    这些人对于投靠大明没有半点怨言,反而与孙佳绩的水师军卒联合起来控制了残存的朝鲜炮手、火枪手、操帆手、战斗兵。

    对于这一节,尼堪自是大喜过望。

    不仅如此,在一个月之前,当他带着这支船队抵达济州岛时,以萧阿林区区三百骑便大败岛上两千步军,最终在三日之内便将整座岛屿收入囊中时,岛上忠于光海君的“犯官”、“犯将”家属及后代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可不是瞎吹,满清两次进攻朝鲜,都是区区几百骑便打得朝鲜上万军队大败,以致于朝鲜人一听到“建奴”两字便双腿发颤。

    还有一事与本文相关。

    历史上满清第二次侵入朝鲜是皇太极亲自挂帅的,这次对朝鲜王国造成的创伤完全不亚于几百年前大金国攻破大宋都城开封后造成的创伤。

    那一次的劫掠,朝鲜王**民死伤几十万,被掳走丁口六十余万,全国几乎一半的富户、士大夫家庭被掳到沈阳,女人、孩童就像牲口一样在沈阳、辽阳等城池发卖。

    这次的劫掠,满清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以及丁口,八旗旗丁也收获了大量的阿哈奴才,这也是满清能迅速崛起的原因之一。

    按照正常历史的进程,皇太极第二次入侵朝鲜就是四年以后的事了,不过现在有了尼堪的横空出世,他还有机会入侵朝鲜吗?

    或者说,若是尼堪不阻拦的话,皇太极还有可能入侵朝鲜吗?若是依旧入侵,尼堪是阻止还是听之任之?

    他究竟是需要一个强大的朝鲜还是一个虚弱的朝鲜?

    在尼堪那里,这一切都是一个迷。

    直到此时,阿斯兰汗攻陷济州岛的事情依旧没有传到王京汉城,岛上的傀儡、朝鲜王国宰相金瑬的侄子、济州牧使金冠涛以及大量的流放官员及家属、兵丁在其中居功至伟。

    也是,若是没有尼堪的介入,效忠于光海君的那一拨人终此一生没有翻身的机会,都是士大夫、世系的军将,如今却像猪狗一样苟延残喘着,现今能有翻身的机会,哪儿还管得了什么家国大义?

    当然了,深处底层依旧身怀家国大义的朝鲜人也有一些,自然都被尼堪镇压了。

    大多数人都愿意正大光明、体体面面地活着。

    海战只进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便结束了,让站在海边、堡寨的木楼上准备大看热闹、一饱眼福的明军、金兵都大失所望。

    不过转瞬之间,黄龙、沈世奎所在的堡寨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而包围黄龙的楞额礼、包围沈世奎的喀克笃礼却有些目瞪口呆。

    楞额礼是正黄旗的固山额真,喀克笃礼是正白旗的左梅勒额真(固山额真的副手),都是皇太极的亲信,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没想到却杀来了明军!

    不过两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之后便定下心来。

    前来的船只打着明军的旗号,他们想要救援岛上的明军就必须登陆,一旦登陆了,以明军那孱弱的野战能力终究还是败走一途。

    在铁山郡,主帅楞额礼还有一支包括水师的军队护卫着他们的后路,一旦这支明军败走了,他们再重整旗鼓攻打黄龙、沈世奎,胜利依旧是属于他们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那支船队在炮火的掩护下放下来大量的步军时,楞额礼立即意识到这支军队根本不是明军!

    一水的用羊毛、桦树皮混合制成的黑色大帽,灰色棉布衣服,棉布外面裹着一层轻甲,有一部分人穿着重甲,看那甲胄的样式,与金兵精锐的服饰颇有些相似(几次战胜俘获的)。

    约莫三千人,他们以千人的火枪手突前,两侧护以同等规模的长枪手,后面是大约千余背着长刀的弓箭手。

    还有三百骑兵!

    不过此时那些刚上岸的马匹完全没有战斗的**,此时能稳稳当当站在后面便不错了。

    但在楞额礼眼里,那三百骑兵就像勒在他脖子上的一根致命的绳索!

    他看到了萧阿林,那个原名乌赫恩都里的锡伯杀神——楞额礼参加过呼伦城大战,护着多尔衮撤往岭西时被俘,最终被皇太极赎回去了。

    与扬古利一样,楞额礼也是皇太极的亲卫巴图鲁出身,但萧阿林一出现他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

    楞额礼的慌乱是有道理的,如今围着黄龙的有五千人,其中有三千两黄旗的精锐,还有两千刚刚编成不久的“依彻女真”,意思是新女真,也就是不久前被豪格等人从东海女真部落捕捉过来的库亚拉等部落的精壮。

    登岛之战他们损失了大约四百多人,如今还有四千多。

    不过这四千多全部是步军!

    要是放到以往,以金国精锐四千多,面对的只是三千余敌军,楞额礼只要出动一千精锐便能大破之,不过眼下他却不敢笃定。

    可恶的索伦人来了!

    其实尼堪这次带来的却是三千汉军,这三千汉军的头目便是抚顺额附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

    楞额礼认出了李延庚,他再一看,眼前那三千敌军似乎都是汉人,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呜呜呜”,楞额礼大队里的牛角号吹响了,他这牛角号的意思也很不明白,他是要告诉正在围攻沈世奎的正白旗梅勒额真喀克笃礼,“只留少量兵力围攻堡寨,大队来此夹攻敌军!”

    吹完牛角号后,楞额礼心一横,挥手便让自己麾下刚编入八旗不久的那两千人上了。

    他打的算盘是,让这些不怕死、没见识过索伦人厉害的水鞑鞑先不顾伤亡冲破敌阵,自己的正黄旗精锐再攻击敌军的两侧,那两边都是些长枪手,在他看来,索伦人最厉害的便是火器,长枪手虽然骁勇,终究没有火器可怕。

    于是,在皮岛西南侧的沙滩上,一场攻防战打响了!

    这时,在原本的东江镇总兵府的望楼上,正站着两人,一人年近五十,身形矮壮,一人却是人高马大,年近三十。

    “蜚儿,那支军队虽不知晓是什么来头,不过肯定是友非敌,虽然装束有些奇怪,终究打着大明的旗帜,他们在海上很是威风,不过却不知晓鞑子在陆地上的厉害,等会儿我给你两千精锐,就埋伏在寨门后面,一旦那支军队已成败象,我便让人擂响大鼓,你立即打开寨门,拼死杀出!”

    “是,父亲”

    原来这年纪大一些的正是如今的东江镇总兵黄龙,那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却是他的儿子、原本的外甥黄蜚,黄龙没有儿子,打小便让黄蜚过继到自己的膝下。

    黄龙现在的形象很惨,耳朵、鼻子都被人割掉了,双腿也断了——在上一次兵变中被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割掉、打断的,不过此人却是大坚毅之人,以残疾之身依旧牢牢地控制着东江镇。

    楞额礼一下便派出了四千人,两千新兵打头,直接攻击突前的火枪兵,两千正黄旗老兵一左一右扑向李延庚两侧的长枪手。

    而楞额礼却带着一千最精锐的巴牙喇兵依旧守在堡寨面向大海的大门前。

    在堡寨的东北方向,离这里约莫五里路的小山上,喀克笃礼也派出了两千正白旗精锐,他们准备穿过树林与楞额礼一起夹攻李延庚!

    两地之间有一条小路相连,不过在这皮岛上经过东江镇军卒多年的砍伐,树木已经所剩无几,喀克笃礼的援军想要过来的话除了经过这条小路,还大可直接穿过稀稀拉拉的树林直接过来!

    这时,不仅李延庚,就连尼堪也皱起了眉头!

    如果此时两处堡寨的明军猛地杀出,尼堪自然不会担心,但从目前来看,两处的明军似乎并没有翻身杀出,与尼堪大军夹击建奴的迹象!

    不过尼堪也不是没有后手。

    索伦人有索伦人的战法,汉军却有汉军的战法。

    在中间那队火枪手的队伍里,在眼前那两千张牙舞爪、来势汹汹的水鞑鞑就要贴近隧发火铳的射程时,前面两排火枪手突然蹲了下去。

    那两千水鞑鞑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后面观战的楞额礼也是双眉紧皱。

    “这可恶的蛮贼想要作甚?”

    最后他一咬牙,继续让手下擂响了战鼓,两千水鞑鞑听到后仿佛打了鸡血似的继续向前冲。

    三十步!

    已经是火枪穿甲的射程了,这时前面两排火枪手一排单膝跪在地上,一排弯着腰,不过手里都举着已经装填好的火铳。

    而第三排火枪手却从后面扔出了大片的震天雷——木柄的震天雷!

    在水鞑靼们看来,这些震天雷就好像金国老兵们手里的骨朵似的,也就是起一个骚扰敌阵的效果,想到这里他们也加快了脚步。

    “轰”、“轰”、“轰”……

    没想到一片轰炸声突然在他们头顶上响起!

第十二章 皮岛陆战 下

    听到那熟悉的爆炸声,楞额礼一颗心瞬间便揪住了,不过他终究是久历行伍之人,很快便下达了让两侧两黄旗精锐加快进击速度的命令。

    随着两黄旗在沙滩上激起大片的沙尘,李延庚突然掏出一枚木制的哨子猛吹起来。

    一刹那,只见处在最后的长刀兵很快分成两拨,一左一右融到了两侧的长枪手里面。

    等两黄旗精锐的面孔已清晰可见时,只见两侧的队伍竟然形成了一个个的小队!

    小队大概是这样布置的:

    两名长枪手突前,左右两侧则是各两名长刀手,中间则是三名弓箭手,弓箭手张弓搭箭分别对着三面长枪手、长刀手之间的空隙。

    阵型的后面又为之一变:

    两名长刀手突前,左右两侧各两名长枪手,中间还是三名弓箭手。

    一个简单的鸳鸯阵!

    如今的漠北,单体战力最强的自然是半牧半猎的使马索伦人,他们会骑马,能在草原上轻松地应付狼群,又能在丛林里与猛虎、黑熊、野猪搏斗,族里也以此为荣。

    久而久之,索伦人碰到比猛虎、黑熊、狼群差得多的人类完全没有心理上的障碍,而与猛虎、黑熊、狼群的搏斗中锻炼出来的技巧也完全能够用在对付人类的战场上!

    建奴次之,若是以前老奴的早期时代,建奴的悍勇完全不亚于索伦人,不过占据辽东之后,有了铁杆庄稼在手,这悍勇的劲头就大不如前了,不过靠着纪律、战术、甲胄、后勤以及基因里的勇狠依旧是东亚名列前茅的存在。

    蒙古人又次之,他们是占了从小练习骑射、鼓励武勇的便宜,不过与无论是索伦人还是女真人相比,这狠劲儿就差了一大截。

    汉人最次,想想也是,原本都是种地的农户,周围除了压榨他们的官府、豪绅,也没有强烈的、外来的刺激,长期以来还形成了忍辱负重的性格,这样的人在和平时期是好的国民,在战时短时间里却难以排上用场。

    于是,长期以来,汉人大多数是靠装备、纪律、战术与强敌周旋的。

    尼堪也不例外,他李延庚手下这三千人是万人汉人步军中的佼佼者,饶是如此,一旦在野外对上建奴的精锐依旧力有未逮。

    不过尼堪还是有后手。

    其一自然是隧发火铳。

    其二便是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由九名步军组成的小阵,以及由两百个这样的小阵组成的大阵!

    ……

    由水鞑鞑组成的依彻女真八旗很快就被头顶上炸响的震天雷搞懵了,一个个涨红着大脸,狂奔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说起这水鞑鞑,实际上大多数是住在长白山东麓河谷地带的渔猎部落,兼职的采参人、采珠人,论起勇悍程度,可比如今的建州女真强多了,一旦训练成军了,那可是不亚于索伦人的存在。

    但是,再勇悍的人对于未知的事务依旧恐惧。

    “砰砰砰……”

    就在依彻女真人愣神的时候,以两百人为一排,排成了五排的火枪声开始了五段击!

    每一排打完之后便快速沿着火枪手与原来长枪手之间约莫两人宽的缝隙朝后奔去。

    “砰!”

    这是两黄旗精锐与尼堪的步军小阵碰上的声音。

    还是惯常的战法,两黄旗精锐以身高力大,拿着重武器的勇士开路,他们手里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虎枪,便是双手重剑。

    一个其实也算“依彻女真”,实际上却是三姓部落里的一个鄂伦春勇士手持虎枪对上了一个小阵!

    前面说过,皇太极在兵败青山老河之后,将居住在三姓附近的鄂伦春部落全部迁到了辽东,鄂伦春部落是典型的渔猎部落,一身武勇在索伦诸部里面也是能排在前几号的。

    此人叫谢博勒,与死去的玛尔吉部哈拉达佳珲的长子名字一样(鹞子),又长得牛高马大,加上两层盔甲在身,一双细小的、不断冒着凶光的三角眼,妥妥的又一个人形高达!

    能取谢博勒的名字,此人除了勇悍,还有精细的一面。

    他一见对面有两杆长枪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便拎起虎枪朝半空一扫!

    虎枪枪刃的尾部有一处倒钩,倒钩朝里的一侧也是锋利的刃部,钩住敌方长枪后很容易将其割断!

    果然,他一虎枪便割断了对方一支长枪的枪杆,还余势未消与另外一杆长枪纠缠在一起。

    按照谢博勒的战法,自己的虎枪沉重,击上另一杆长枪后非把它磕开或磕飞不可,届时虎枪再刺中那名已经没了枪头的长枪手!

    没了长枪手的掩护,后面的弓箭手、长刀手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凭自己宰割!

    一切都与谢博勒想的差不多,一个照面之下,两个长枪手瞬间便丧失了战斗力,谢博勒大喜,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就像猛虎突入鹿群那样大开杀戒的模样。

    “扑!”

    令人意外的是,谢博勒并没有突入敌阵,而是紧紧捂住了脖子!

    再看时,他对面三尺多处站着一人,一个张弓搭箭的弓箭手,此时正冷冷地瞧着他!

    近在咫尺的箭只射穿了护在脖子上的顿项!

    两名长枪手之间、稍稍靠后的那名背着长刀的弓箭手便是在这支小队伍的头领,也是武勇最强者!

    谢博勒不甘心的倒下了,与此同时,刚刚失去矛头的那名长枪手拾起了他的虎枪。

    而在小阵的侧面,也有两黄旗精锐杀入,与正面对敌的长枪手不同,小阵的侧面却是两名长刀手,还是一前一后,突前的那名长刀手双手扛着一面大盾,包着牛皮、通体用柞木制成、高四尺、宽一尺半的大盾抵挡住了对面那名建奴精锐重剑的砍击,剑刃也深深地嵌入到大盾上!

    这时另一名长刀手闪电般出动了,直直的双手横刀直接刺向了建奴的脖子,“咣当”,这时建奴身边一人用重剑挡住了了他的攻击,“扑!”,此时小阵中第二名弓箭手发动了,近在咫尺的距离,箭只一下便射中了还在拔剑的那名建奴。

    不过以满洲八旗精锐的装束,若不是射在要害,身着重甲的依然可以继续战斗。

    那人胸部中箭后状若疯虎,手中的重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一剑便斩在另一名长刀手身上!

    “咣当!”

    那名长刀手用长刀格挡,双方的兵刃发出一声激越的响声。

    “扑!”,小阵中的弓箭手再次发射了,此次箭只正中那人的面部。

    此时扛着大盾的长刀手用大盾猛地击在另外一名建奴的身上,趁着他踉跄后退时,另一名长刀手一刀便砍在他的大腿上!

    ……

    场中的战斗大多与此类似,不过也有特别勇悍的建奴击破了汉军的小阵,仅凭一己之力就斩杀了小阵中九人的也有,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汉军占了上风!

    而在大阵的正中,此时一千名火枪手已经打完了五轮,首先打完的第一排已经重新转到了前面。

    不过此时他们的前面已经没有人了。

    依彻女真人罕见地向后奔逃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大片的尸体以及还在地上挣扎嚎叫的伤兵。

    战斗到了这个时候,皮岛正中小山上的两千正白旗精锐已经抵达沙滩边缘了,不过此时尼堪三百亲卫的马匹也几乎缓过劲儿来了。

    “火枪手在两侧射击,亲卫队跟我来!”

    尼堪将自己身后的大红披风向后一甩,他一直密切地注意着战场的态势,就在刚才三百亲卫都给座下的战马喂了清水和一把黑豆。

    “杀!”

    尼堪一声大喊,就想策马前冲,不过却被孙传宇拉住了。

    “秀荣,这打杀的事情还是让杀神去干吧”

    尼堪再看看左右,孙传宇、查克丹一左一右紧紧贴着自己,附近还有约莫二十骑,而剩下来的亲卫全部跟着萧阿林杀出去了。

    “唉……,你们……”

    尼堪无奈,只得作罢。

    时间发展到现在,尼堪的亲卫队也是鸟枪换炮了,人手两把短铳,一身轻甲,弓箭、骑刀,马匹的前半身也裹着一层牛皮甲。

    还是熟悉的战法,接近敌人时射出一拨短铳,然后抽出骑刀直接杀入!

    远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楞额礼此时的眼神愈发严峻了,他恨不得立即率领一千巴牙喇杀入敌阵,以巴牙喇的勇力,绝对可以扭转战局。

    “砰!!!”

    不过东江镇总兵府大寨面向大海的寨门此时已经打开了,黄蜚率领着两千东江精锐杀了出来!

    小山上的沈世奎也相差仿佛,他的侄子沈志祥也带着两千精锐杀了出来!

    ……

    在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后,战事已经接近了尾声,随后的的追击战尼堪并没有让李延庚、萧阿林参加。

    他心中也隐藏着一个秘密。

    最终楞额礼、喀克笃礼还是带着部分精锐跑掉了,以东江镇士兵的实力,将建奴驱逐出去尚可,全部歼灭的话却力有未逮,何况就在皮岛的北侧还有建奴自己从辽东带过来的船只,那可是喀克笃礼上岸的地方。

第十三章 东江诸人

    不过尼堪还是派出了部分船只和步军去身弥岛将张焘以及大量的明军家属救了下来。

    楞额礼经此一败后也不敢在平安道逗留了,在朝鲜境内劫掠一番后便退到了鸭绿江西岸。

    东江镇总兵府。

    一大桌宴席,都是些牛羊鱼肉之类,没有半点蔬菜在上面,每人面前一个大碗,放着从大明过来的烧酒。

    有着“宁北将军”职衔的尼堪被推到了上座,尼堪倒是一点也没有客气。

    酒过三巡之后,尼堪也大致了解了座上诸位的品性。

    黄龙,典型的大明武人,忠君爱国那是没的说,不过贪财爱色那也是没少——沈世奎有一个女儿,先后嫁过毛文龙、刘兴祚、刘兴治,在尼堪到来之前,沈世奎又将女儿又嫁给了黄龙,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与黄龙争夺那总兵之位——对于东江镇众将来说,黄龙是外来的,他沈世奎可是跟着毛大帅十几年的老人。

    在上次兵变中,黄龙被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割掉了鼻子耳朵,打断了双腿,后来翻盘后杀了耿仲裕,不过一个武将没了鼻子耳朵,双腿又行走不便,还能力挽狂澜,在后来的孔有德叛乱中还能运筹帷幄给叛军以重大打击,连尼堪也是佩服万分。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黄龙与孔有德、耿仲明叛军有不共戴天之仇。

    沈世奎,也是一个圆滑的武人,与黄龙类似,你让他投降建奴可能性不大,不过登上总兵的大位以至武人的巅峰也是他心中的梦想,故此,这两人面上都是一团和气,不过暗地里却在较劲儿。

    黄龙空降东江镇后便决定将大本营放在旅顺,这次来皮岛也是过来视察的,没想到恰好被建奴围了,幸好东江镇大多数军将在大敌当前时依旧能拥护这位总兵,否则,以楞额礼的实力,以及东江镇总兵、副将不和的现实,早就破了寨子。

    除了黄龙、沈世奎两位,被尼堪救出来的身弥岛副将张焘却是一位难得的、以军旅之事为要的武将。

    更为难的是张焘还是一位精通火炮、火铳等火器的武将。

    于是,饭桌上与尼堪聊得起劲的不是总兵黄龙,也不是皮岛的土皇帝沈世奎,更不是黄龙、沈世奎身边最亲近、官职也很高的游击黄蜚、参将沈志祥,而是这位降将张焘。

    按照尼堪的记忆,历史上张焘确实是在身弥岛抵御建奴,并打退了建奴的进攻,不过那可是在1631年,随后他便回到了登州,结果在孔有德兵变中被俘,最后不屈而亡。

    没想到第一次皮岛海战推迟了一年,张焘还是来到了这里。

    “将军,您是登萊副总兵,为何……”

    张焘是明末少有的文武双全,又师从于大科学家李之藻的武将,尼堪可是眼热得很。

    张焘自己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身弥岛受伤被俘,虽然被尼堪解救出来了,不过无论怎样终究是人生的一大污点——毕竟没有杀身成仁嘛。

    故此,桌上的几位对他都有些嗤之以鼻,特别是那位手握大权的镇守太监吴直。

    吴直职衔的全称可是“司礼监秉笔、镇守登萊及辽东诸岛粮饷兵马太监”,从职衔来说,除了登莱巡抚孙元化,就属他官职最高,何况如今登州已经落在孔有德手里,孙元化被俘,按说他这位大太监应该是一手遮天才是。

    没想到吴直在黄龙、沈世奎两人眼里也只是面子上尊崇,让他坐在尼堪下首,无论言语还是动作并没有过多的畏惧。

    “武人跋扈的时代来了?”

    尼堪心里暗想。

    张焘却是战战兢兢的,不停地给吴直敬酒,因为身弥岛一战自己作为副将是没有资格上达天听的,但作为总兵官的黄龙可以,镇守太监自然也可以,张焘一向与黄龙交好,他肯定会为自己说话,不过一向爱挑毛病的吴直就不一定了。

    至于眼前这位在刚刚过去的大战事实上最大的功臣,虽然一身大明武将袍服打扮,不过还是一个“边荒蛮夷”的尼堪,张焘虽然嘴上客气,心里并没有过多接纳的想法。

    听到尼堪相询,他犹豫半晌才回道:“回禀宁北将军,末将本来是输送一批火器到东江镇来的,没想到……”

    尼堪心里了然,又想到一事,他举起了酒杯,“将军,听说您曾经是从李之藻李大人,向他学习过泰西之学,能否详细说一说?”

    眼下的座位布置是,尼堪位居正中,他的左侧是吴直,右侧是黄龙,吴直的左侧是沈世奎,黄龙的右侧是张焘,两个小辈黄蜚、沈志祥坐在下首。

    尼堪不顾身边的吴直和黄龙,直接同张焘说话,早就惹得两人不满,不过中间隔着的是黄龙,他虽然贪财好色,心里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对救了自己一命的尼堪更是敬重有加,不过吴直却不同了。

    “哼!”

    只见吴直重重哼了一声。

    尼堪一见,赶紧举着杯子说道:“吴大人,来,本汗再敬你一杯!”

    与其他人不同,来自后世的尼堪并没有丝毫瞧不起太监的意思,反而由于熟知历史,他对这些镇守太监的好感还远远多过那些个士大夫,故此,他并没有说什么“吴公公”之类的。

    虽然“公公”是皇宫以外的人对大小太监的尊称,不过在吴直心里,终究是“大人”来的畅快一些。

    吴直立马眉开眼笑。

    他以前在大同做过监军,深知时下明军的战力。皮岛一战,至少拿下了三千个“真鞑子”的首级,这在大明的历史上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说是“惊天巨功”也不为过,但眼下明摆着最大的功臣就是眼前这位“蛮夷”。

    吴直已经在镇守太监的位子上做腻了,在外边做镇守太监,虽然威风,又有大把的钱财可捞,终究还是有些担惊受怕,何况还是在这远离大明的东江镇。

    嘿嘿,有了这三千货真价实的建奴首级,自己至少有“襄赞筹划之功”,若是眼下这位蛮夷同意的话,还能添上几笔“身先士卒,亲斩鞑奴数人”,此后再运作一番,皇上龙颜大悦之下没准能将自己调回京城坐上真正的司礼监秉笔,抑或能提督东厂、九门、京营戎政之一。

    那才是太监的顶峰。

    “吴大人,在下平素喜好火器,正好张将军也是个中之人,您看……”

    他这是在给张焘说话,吴直心里也明白,眼前此人曾经多次大败建奴,虽然名义上是大明的宁北将军、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实际上是一个完全不亚于建奴、鞑奴的存在,若是惹恼了他,与建奴、鞑奴合流,大明便是雪上加霜了。

    故此,吴直可以不搭理黄龙、沈世奎,更是可以不给身为降将的张焘好脸色看,不过对于这位战力强横的索伦人大汗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正在琢磨尼堪的用意,没想到尼堪却继续说道:“诸位,此次大败建奴,奴儿干都司虽有些微末功劳,不过终究还是东江镇诸位大人居功至伟”

    吴直、黄龙、沈世奎心里一凛,他们几个今晚的重头戏便是与尼堪商议首级的事,没想到他自己却先说开了。

    “呵呵,本汗在建奴、鞑奴之北,原本与各位不搭杠,不过在大明边境附近以及捕鱼儿海附近,本汗先后与建奴、鞑奴两次大战之后,建奴元气大伤,出于补充丁口的考虑,皇太极已经将长白山以东的水鞑鞑捕捉一空,本汗正好趁虚而入”

    “如此一来,就与诸位隔着朝鲜相望了”

    “恰好碰到东江镇遭受建奴攻击,本汗乃大明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见到同仁受难岂有不援救的,至于首级什么的本汗着实不放在心上,不过……”

    三人赶紧都竖起了耳朵,三千首级,至少有两千五百多是由眼前这位的部下杀死的。

    “本汗有两个请求”

    “其一,本汗了解过,身弥岛除了张焘将军身边的一千五百火铳兵,全部是东江镇官军的家属,建奴又出其不意,不幸落入敌手完全情有可原,如今将军重回大明实乃可喜可贺,本汗便向吴大人、黄总镇求个情,能否将这一节略过?”

    尼堪的意思是清楚的,你二位上书时能否高抬贵手,将张焘被俘说成“兵败逃走”、“重伤被俘”,或者干脆就不说此岛的事情。

    黄龙倒是无所谓,他正好要用此事来收买人心,而张焘恰好是一位难得的大将。

    而吴直却在盘算着,“自己隐瞒此事倒是小事一桩,不过身为皇上的眼线,今后若是被人揭发出来,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吴大人,您若是同意的话,本汗的功劳六成都归到您的头上,您看……”

    又看着黄龙,“剩余的四成,自然是黄总镇的了”

    黄龙一听大喜,四成,那就是一千多个人头,还有一千多个虽然归到吴直头上,不过宫里的、兵部的人也不是傻子,他吴直手下有几个兵?仔细一想还不都是东江镇士卒的功劳?

    “至于文书如何编写,您二位仔细商议便是了”

    “此其一”

    “其二”,尼堪看向了黄龙,“黄总镇,听说您的家眷都落到了孔有德的手里,还遭到了他的屠杀,此仇不能不报”

    一提到孔有德,黄龙的眼睛似乎冒出了怒火。

    “过几日,你可抽调三千精锐,由大公子率领就行了,还有一些船只,本汗亲自前往登州,一来解救山东父老于水火之中,二来嘛,自是为了报黄大人的大仇!”

    “还有我的!”

    这时张焘站了起来,他来到尼堪面前跪下了,“大人,我的家眷也在登州,也遭到了孔贼的毒手,请带上末将……”

    “且慢!”

    吴直却站了起来,他却不想让尼堪的大军直抵大明的疆域。

    尼堪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吴大人,到时候您跟着,只要灭了孔贼,本汗的军队立即离开!”

    吴直一下傻眼了,这又是一桩惊天的大功啊,孔贼肆掠山东一带已经快两年了,朝廷耗费诸多兵马、钱粮还是没个了局,若是在自己的“运筹帷幄”下,一举歼灭了那厮,不要说提督东厂了,就算与曹化淳也能一比高下了!

    “这……”

    “孙大人如此做,自己浑没有半点好处……”

    “怎么没有?本汗正要想与各位商议一事”

    “何事?”,吴直、黄龙、沈世奎、张焘四人都将脑袋凑了过来。

第十四章 平安道都元帅

    “呵呵,你等也知晓,本汗虽是汉人,老家在山西,不过从小却在漠北长大,如今占了偌大的疆土却依旧空空荡荡……”

    吴直这下有些明白了,“不可!想要大明人士前往漠北,别说皇上不会同意,朝廷诸公也不同意”

    “哦?”

    尼堪站了起来。

    “诸位,听说这几年山东、辽东都是大旱、大寒,朝鲜也相差仿佛,又冷又饿的情形下丁口大量冻死、饿死”

    “大明的丁口我就不说了,听说辽东诸岛、朝鲜的汉人丁口饿死、冻死的也不在少数,而本汗管辖的地域虽然苦寒了一些,不过却是土地肥沃、水草丰美,若是能有大量的丁口前往……”

    “啪!”,突然有人拍案而起,众人一看,竟然是以往以“老好人、和稀泥”著称的沈世奎,只见他双目含泪,一尺多长的黑白夹杂的胡须上满是水珠,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酒水。

    “我看此事可行”

    “诸位大人,老奴在位时在辽东大肆屠戮,汉人纷纷逃到东江镇以及朝鲜,可惜自从毛大帅被杀之后,这粮饷便一日比一日少,养活军卒家属尚且不能,如何能养活大量的平民?”

    “我是东江镇的老人,此事从一开始便清清楚楚”

    “这几年,先后来到东江镇诸岛以及朝鲜的汉民不下百万,诚如宁北将军所说,大明是多灾多难,这几年不是大旱便是大雪,诸岛的军民原本有十万之众,如今还不到五万,少了的这些人都去哪儿啦,还不是饿死、冻死的!”

    “朝鲜平安道的汉民原本有近百万,不过……”

    尼堪一颗心又揪起来了。

    “前次建奴南下攻打朝鲜,掳走了十余万,这几年饿死、冻死、被朝鲜官府杀死的加起来不下三十万,剩下来的不知还有没有五十万,侥幸活下来的多半也成了朝鲜贵人的奴户,勉强苟延残喘罢了”

    “这些都是大明的子民,山东不接纳也就罢了,不过东江镇却不能坐视不理,可惜诸岛贫瘠,想要拓荒亦不可得,于是……”

    尼堪此时心里却有些明白了,大明不是不想搭理,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小冰河天气的威力可不光是对辽东、朝鲜有害,大明估计也是自身难保。

    他赶紧接过话茬,“本汗说的就是在朝鲜的这几十万人,若是能迁到奴儿干都司一带,不但有大量的良田可以耕作,还能大大补充都司的实力”

    看见众人疑惑的眼光,尼堪心里了然,“我本是汉人,一切都为了大明考虑,将来若是在建奴、鞑奴北境有大量的汉人,大明的边境岂不是可一劳永逸?”

    沈世奎点点头,“原本我还以为这百万汉人到最后都成了朝鲜人,如今有宁北将军在此,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此时想要办妥也不容易”

    “汉人多半在朝鲜平安道靠海的龙山、宣川、铁山、郭山四郡靠近海边的大山上,一部分已经被平安道观察使纳入到了朝鲜纳税农户的范畴,不过大量的丁口却在大山上结寨自保”

    “让我进去!”

    沈世奎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听到这声音,沈世奎、黄龙两人的眉头都是大皱。

    尼堪笑道:“这是何人,为何不让他进来?”

    “唉!”,只见沈世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瞒将军,此人叫林茂春,原本是我东江镇麾下的大将之一,毛大帅死了之后被拨到了刘爱塔的麾下,最后又到了刘兴治的麾下,前几次岛中动乱,多与那刘兴治有关”

    “刘兴治罪大恶极,不过部分归属于他的东江镇军将士卒却是无辜的,几次动乱之后,属于刘兴治的军将、士卒也不多了,还有约莫一千多人都划到了林茂春的麾下”

    尼堪点点头,难怪孙佳绩说的,“三游击”何等威风,没想到此人却是站错了队伍。

    不过还有两人呢?

    想到这里,尼堪说道:“事情都过去了,就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位大汉,身高在这个时代也是少有的,约莫一米八十,三十多岁,一蓬络腮胡子,外形乍一看很是威猛,不过仔细一瞧却是形销骨立,似乎推一把便能倒下的模样。

    那人进来后不理会其他人,直接来到沈世奎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老沈,看在都是东江镇老人的份上,救救曲承恩他们吧”

    沈世奎却是一脸无奈,尼堪赶紧问道:“沈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唉”,只见沈世奎将林茂春扶了起来,又拿起一只大碗,将桌上的饭菜扒拉了一大碗,然后递给林茂春,“先吃饭吧,你说的事原本没救,如今倒是有救了”

    就在林茂春蹲在后面狼吞虎咽时,尼堪却对沈世奎很有些不满,堂堂一个游击将军日子竟然过得这样狼狈,其他一些个中低级军官、普通士卒就可想而知了。

    “大汗”,沈世奎此时没有说“将军”二字,“刚才我说过,朝鲜平安道靠海的四郡山上有不少汉人结寨自保,其中两处最大的寨子便是由我东江镇以前的军将管辖着,其中管辖铁山郡的便是东江镇的老人,以前毛大帅麾下赫赫有名的三游击之一的曲承恩”

    “他带着约莫五万户汉人到了山上,建了不少寨子,朝鲜的土地本来就贫瘠,这还是在山上,如何能养活这许多人?于是曲承恩便时不时带着部分精壮下山劫掠”

    “一开始朝鲜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普通的农户他们也不在乎,不过后来由于大旱、大寒,铁山郡的农户纷纷逃亡到南边,曲承恩他们只能向城池进军”

    “这下便惹恼了此地的朝鲜大员,此人叫金自点,原本是朝鲜国的工曹判书,哦,相当于大明的工部尚书,这几年被派到平安道做统领西北兵马的都元帅、观察使”

    “金自点立即派兵镇压,可怜曲承恩原本也是一员骁将,可在饥寒之下也不是朝鲜人的对手,最终被赶进了山寨,如今金自点的大军还围着寨子,前几日攻打得很是急迫,建奴过来了他稍稍缓了一下,这建奴刚刚败走他又开始攻打了,听说寨子里面的人已经开始……”

    “开始什么?”,尼堪赶紧问道。

    “开始吃人肉了!”

    “啊?!”

    尼堪大惊,不过在座的诸位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走!”,尼堪一把将沈世奎拉了起来。

    “将军,去哪儿?”

    “还有哪儿,铁山郡!”

    “啊?”

    ……

    尼堪带着四十艘大船,沈世奎、沈志祥带着二十艘东江镇的水师船只出发了,一路上,尼堪让人用黑麦做了大量的窝头。

    驶入朝鲜近海后,尼堪突然问道:“沈大人,朝鲜王国的水师船只主要在哪里?”

    沈世奎一愣,眼下不赶紧去铁山郡救助汉民难民,问这些作甚?

    “大汗”,这时沈志祥却开口了,他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精壮汉子,脸上一直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朝鲜王国的水师分成东西两路,号称东海、西海水师,分别在国境东西两边,其中尤以西海为重,而西海的水师又以京畿道、平安道为重,朝鲜王国如今与日本交好,东边、南边无甚要事”

    “而西北边的平安道与大明、建奴接壤,自是重中之重,京畿道的水师护卫王京,也是须臾马虎不得,不过…..”

    “不过什么?”

    “呵呵,大汗,京畿道的水师已经被您的水师灭掉了”

    “哦?那平安道的水师都在何处?”

    “嗯,主要在义州、铁山、宣川三地”

    “那汉人的寨子?”

    “说是在铁山,实际上已经是朝鲜王国龟城都护府的辖地,那里四处都是大山,连朝鲜人自己都很少在那里耕作,铁山也就是一个名义,实际上指的是铁山郡、宣川郡、义州牧北面、东面的大山区”

    “那汉民想要出来就难了”

    “不难,大汗你看,那条大江便是从山里流下来的,朝鲜人叫大宁江,汉民的寨子多在大宁江附近的山上,铁山郡附近的大山也有一条江河从郡城附近流入大海,不过那处山上却是由另一人掌管着”

    “哦?”

    “此人叫王承鸾,也是东江镇的老卒,不过与曲承恩相比,此人却是玲珑的多,与朝鲜官府相处的也好一些,不过由于粮食缺乏,也是艰难得很……”

    “开始攻击!”

    沈志祥的话还没有说完,尼堪却下达了攻打停在大宁江江口的的朝鲜板屋船的命令。

    “大汗,您这是……”

    沈志祥的声音有些颤抖,尼堪却笑道:“我需要那些板屋船”

    接下来的几日,尼堪并没有去曲承恩的寨子,而是让孙佳绩的船队从大宁江江口开始,一路向北扫荡,等达到鸭绿江口附近时又俘获了约莫百艘板屋船,由于有“光海君罪将、罪卒”桨手的投靠,尼堪俘获这些船只倒是一帆风顺。

    做完这些,尼堪带着舰队大摇大摆开进了大宁江。

    ……

    龟城西北靠近大山的地方,有一处大营。

    中军帐里,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朝鲜文官正端坐在官椅上听取手下军将的汇报。

    “……,如此一来,我国西海的水师就全完了……”

    这位文官却神色若常,似乎王国西海一带的水师船只完了他完全不在乎。

    正跪在地上汇报的那位将领见状不禁咳了一声,“大人,我朝鲜王国疆域广阔,物产丰富,船只没了再建就是,就是……”

    那文官皱了一下眉头,“就是什么?你也是堂堂的三品武官,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一个三品的武官跪在一个二品的文官面前,那跪着的人丝毫没有感到任何羞辱,反而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党争、世家、以文制武,在如今的朝鲜王国与大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人,西海船只没了,大王必定先将东海的调过来,届时……”

    原来这文官便是金自点,妥妥的西海派大佬。

    “届时就是东海派的人掌权”,一想到这一点,金自点脑门上不禁冒出一股细汗。

    转眼看到了此人,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厌恶。

    “本官号称西海派巨擘,竟然连这一点也没想到”

    “好了,本官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报……”

    那军将尚未起身,门外又传来一阵大喊,随即闯入一人。

    “大人……呜呜呜,不…好了,江面上来了大批的敌船!”

    “啊?!”

第十五章 朝鲜火绳枪VS索伦隧发枪

    龟城,四面环山,唯有一条大宁江与外界沟通。

    龟城西北面有一座大山,说是大山,实际上也就是六七百米的样子,山上有好几条溪流留下,最终都汇到了大宁江里。

    在溪流周围,是一抹抹的木寨,木寨的后面则是一层层的梯田。

    溪流最终的目的地虽然是大宁江,不过在这在之前却是先汇入到一条叫做龟河的大河里——龟河,是大宁江的支流之一。

    龟河出山的地方建有一座硕大的木寨,此时的木寨上挤满了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一副摇摇欲坠模样的人。

    木寨以后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大山里,像这样的木寨层出不穷,如今都是来自辽东的汉人霸占着。

    原本有五万余户,几年下来,天灾**,如今只有不到三万户了。

    曲承恩,一个年约三十余岁的瘦小汉子,便是这不到三万户汉民的首领。

    而前寨的守卫却是一个叫做郭天才的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他倒不是辽东人,而是一个来自四川的白杆兵。

    郭天才原本是熊庭弼的家丁,熊庭弼遇难后辗转来到了曲承恩的麾下,如今却流落在朝鲜大山里——在原本的历史上,郭天才、宋奎光都是金声恒手下的大将。

    左良玉,也是在己巳之变中因功被提拔起来的,而郭天才要回到左良玉的麾下那还要等到自己在山寨被俘后被遣送回大明才行。

    龟河一侧的山道上,有一人带着约莫百人拿着削尖了的木棒踉踉跄跄走在前往前寨的小道上。

    只见那人身材瘦小,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不过双手、双脚的骨节都很粗大,他手里倒是提着一杆货真价实的长矛。

    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明军官军常见的衣服,戴着一顶本来是白色,如今却是灰扑扑的遮阳毡帽,脚下蹬着一双草鞋。

    远远地,前寨破烂的影子已经瞅见了,那人突然大吼一声,“快点!”

    不过他周围的人没有人听他的,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能从山上走到山下前来支援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力气跑动。

    那人大怒,不过瞬间又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浑没有以前那种浑厚的气势。

    他倒是想跑起来,不过刚做出了跑动的架势,就差点儿栽倒在地。

    “唉”

    就连叹息声也是懒洋洋的,这人无奈地摇摇头,带着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寨走去。

    不多时,前寨那边突然传来大片的欢呼声,声音虽然也很虚弱,不过汇集起来还是很惊人的。

    那人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将军!”

    前寨上面一名年轻的将领见了那人不禁大喊起来,那人费力地爬上了寨楼,在年轻将领的扶持下向外一望。

    只见外面原本密密匝匝围着的朝鲜士兵正在列队远去。

    “将军”,年轻将领紧紧扶着那人,“要不让末将打开寨门出去厮杀一番?”

    那人一把将年轻将领推开了,“瞎说个甚,如今全军就你这一军能吃饱,也才两三百人,外面有多少?那可是大几千!”

    年轻将领笑道:“朝鲜人也就是仗着火器犀利,真要他们来攻打木寨我倒是不怕”

    那人问道:“他们用过火炮没有?”

    “没有”

    “这倒奇怪了,金自点大张旗鼓而来,就准备饿死我们?”

    “不,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哦?”

    “朝鲜人最好的火炮也就是西瓜炮,那玩意儿沉重,想运到这里也不容易,我看他们打的注意就是将我们围困饿死”

    “那他们怎么突然离开了?”,那人扶着寨楼,一看下面时不禁有些头昏眼花,赶紧将视线投向远处。

    这一看便不打紧,他也不禁大喊起来,“援军!”

    一里远的地方,大宁江上,密密匝匝停泊着几百艘大船,而船只的制式一看就是大明的,船上的红底镶黄的三角龙旗一看就是明军的!

    ……

    在离龟城约莫十里路的地方,尼堪的两千步军下船了,在李延庚的带领下猛地朝龟城扑过来。

    不多久便到了龟城城下。

    龟城,是一座方圆约莫十里的山中大城,也是朝鲜王国西北都元帅府所在,城墙高达两丈,还有护城河,按说以李延庚这区区两千人是没有可能攻下来的。

    不过身为西北都元帅的金自点这两日却意气风发,非要亲领大军去围困山寨,将城里的精锐都抽调出去了,城里如今只剩下一千人,不过就是一千人也不是尼堪可以觊觎的。

    不过还有沈世奎。

    沈世奎带着水师船只直接开到了龟城的东门附近,然后在孙佳绩船只炮火的压制下陆师全部开到了岸上,而尼堪亲领的两百多亲卫也到了岸上。

    于是城池上便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城池的敌楼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几里外的金自点大营自然知晓了。

    一见龟城遇险,金自点便坐不住了,他还以为是建奴杀回来了,抑或东江镇的明军杀过来了,龟城本身不打紧,不过城里却有西北诸军的备用粮草(与明军相似,朝鲜人统军习惯,也是不会让一军一地吃的太饱地,而是隔三差五要到都元帅那里领取),若是粮草丢失了,西北诸军非反了不可。

    作为西北都元帅的直属部队,金自点麾下有五千人,这五千人的统领便是几日前的那个将领——佥节制使林庆业。

    为防龟城丢失,金自点不像寻常明军文官统帅,倒是颇有些决断,他让林庆业带着三千精锐快速赶回龟城,自己带着一千人在后面慢慢跟着。

    林庆业,历史上是朝鲜的名将。

    李延庚,历史上籍籍无名。

    李延庚vs林庆业!

    皮岛一战,李延庚的常备军也损失了四百多人,多是长枪兵和长刀兵,火枪手的损失倒是微乎其微,这一次李延庚带了一千火铳兵、一千由长枪兵和长刀兵掺杂的混合部队。

    对面的林庆业也是一支以火器为主的部队,两千鸟铳、一千长枪。

    两支部队很快便碰上了,林庆业首先大吃一惊。

    眼前这支部队既不像明军,也不像金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想到本来气势汹汹南下,强逼金自点出船、出粮,不多时又急匆匆北返的楞额礼,林庆业瞬间便意识到多半是眼前这支军队击败了建奴。

    在这个时代,在尼堪没有出现之前,自然是建奴的实力最强,辽东汉军、鞑奴次之,不过也相差仿佛,内地明军再次,不过也不是普通朝鲜步军可以比拟的。

    在朝鲜附近,能够营救东江镇的只有大明,难道是大明私下训练的一支新军?

    林庆业一下便犹豫了,历史上他是联明抗清的主战派,前次楞额礼攻打皮岛他还力劝金自点不要帮助金兵。

    对面,经过皮岛一战后的李延庚却是意气风发。

    “没想到汉军也能在野外力扛建奴!”

    这是他这几日一直在喃喃自语的话语,眼下遇到的只是朝鲜步军,而几年前他跟着阿敏南下打过朝鲜人。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一想到尼堪的叮嘱,李延庚还是安排了严谨的阵型,一千火枪兵以两百人为一排,排成五排处在最前面,两侧是长枪兵、长刀手混杂的部队,长枪手突前,长刀手在后。

    龟城虽然四周都是大山,不过其间却是大块的平地,由于近两年天旱少雨,除了大宁江、龟河以外的几条河流都是干涸的状态,在野外作战倒是可以豁出去大干一场。

    林庆业见对方已经扑上来了,作为朝鲜人的自尊心一下也涌了上来。

    “娘的,建奴也好,倭人也罢,就算是大明,不经过都元帅的许可竟敢擅自闯入王国内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决定也打上一仗再说。

    与李延庚一样,林庆业也是将火铳兵放在中间,两侧辅以长枪兵。

    朝鲜人的火铳大多是仿制于日本,与大明的相比自然要好一些,不过比起时下西洋人的火枪就差一些,更不用说尼堪的隧发火铳了。

    与李延庚一样,林庆业也将火枪手排成了十排,他准备利用自己人数多的优势一举打垮来敌!

    一百步!

    原野上,除了双方士兵踏在地上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它的声音,林庆业的军队在朝鲜军队里算得上是强军,不过李延庚的汉军经过与建奴一战后更是士气大振!

    八十步!

    这个距离火枪可以击发了,不过没有线膛的火枪在这个距离上除非运气爆棚,否则想要瞄准射中敌人那只是一个梦。

    六十步!

    这个距离,按照一般规矩,林庆业的火枪可以射击了,不过林庆业在操练士兵时,为了保准命中率,一般会在五十步左右发射。

    “砰!!!”

    没想到对方倒是先发射了,对于尼堪的常备军来说,隧发火枪八十步可射中敌人,五十到六十步可以破甲,三十步可以击破重甲,朝鲜步军大多没有甲胄,李延庚能忍到六十步,在如今的尼堪手下,几乎可以称得上“名将”了。

    一听到枪声,林庆业紧绷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终究是纪律涣散、今不如昔的明军啊……”

    他心中默念的话语尚未结束,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

第十六章 金自点的“野望”

    自己第一排的火枪手约莫有一半倒下了!

    这还不算,若是整整一片倒下他还来得及反应,他还有一半密集的火枪手,还有反击的机会,可眼下却是稀稀拉拉的一半人像他一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砰!!!”

    李延庚火枪手在继续射击,边射击便往前靠,一排射完便迅速跑向两边,而稀稀拉拉的朝鲜火枪兵在没有己方密集阵型安全心理的暗示下,完全没有建奴那样死伤一半还能拼死向前的勇气和果决。

    于是,散落的火枪兵纷纷向后跑,直到自己的后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那是在林庆业的逼迫下后面还排着阵型的火枪兵发出来的,奔逃的火枪兵见状只得端着火绳枪又朝向了对面。

    “砰!!!”

    李延庚的火枪兵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对面的干扰,整齐的发射,整齐地后退,到第二个轮次又开始时,林庆业的队伍已经大乱,此时不仅是前面的火枪兵,连林庆业跟前的火枪兵都调转枪口向后跑了。

    林庆业接连斩杀了好几个火枪兵也没有拦住奔逃的大军。

    不过李庆业并没有退却,他还有一千长枪兵!

    林庆业能称得上朝鲜名将,自然不是完全依靠火枪的射程躲在后面侥幸得胜之人,他林家本来是善使长枪的高手!

    何况此时双方队伍已经已经很接近了!

    第二个轮次只进行了一半,林庆业亲自带着长枪兵冲了上来。

    这时李延庚干脆让所有的火枪兵全部退到了后阵,自己也操起了一根索伦人标准制式的长枪迎了上去。

    与林庆业他们急匆匆的步伐相比,李延庚这一队就缓慢得多,接近敌人时李延庚突然大喝一声:“收!”

    他身边的人闻言也同时大喊:“收!!!”

    整个长枪队随即同时大喊:“收收收!!!”

    前面的林庆业有些奇怪,“收?都这个时候了,还有收的可能吗?”

    他是精通汉语的人,自然知道“收”字的含义,不过看着前面的敌人倏地将手中的长枪往后一收,精通武艺的他瞬间便明白了。

    可惜此时已经晚了。

    李延庚的长枪手几乎像同一个人似的,在收枪的那一刹那又将长枪刺了出去!

    与林庆业训练长枪兵注重“技法”不同,李延庚的长枪兵似乎更注重“同一性”,整齐地、机械地、面无表情地、浑然天成地,在一刹那几乎同时刺出了一枪!

    此时就要说说尼堪麾下长枪的特殊之处了,时下一般的长枪枪头大约都是三棱半尺来长的枪头,下面攒着红缨。

    而尼堪研制的长枪枪头长达一尺,枪刃却是后世刺刀那样的制式,只不过比刺刀更厚实一些,刺刀中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槽。

    大多数的枪头上还遗留着建奴血液,猩红的刺枪在日光下煞是夺目!

    “刺!!!”

    这句命令实际上是多余的,收枪之后所有的枪头都向左前方急刺,再收枪时,枪头上多半染上了更多的新鲜血液。

    而林庆业的长枪兵却是一个较为松散的阵型,这样的阵型更利于长枪技法的发动,况且还更利于配合。

    不过在紧密的“杀神模式”的阵型下,李庆业的长枪兵吓坏了,以往就算遇到建奴的巴牙喇精锐他们也能稍稍抵挡一阵,不过遇到这种像一堵不断移动的“杀墙”他们却无能为力。

    所谓的强军,终究没有达到建奴那样的高度。

    一触就破!

    长枪兵的表现还不如火枪兵,林庆业胆寒了,这是他人生头一遭遭遇到这样的队伍。

    更为甚者,在杀墙扫过之后,那些后面的、两侧的长刀兵都是三三组合,以小队形势扫荡被长枪队击得七零八落的己方长枪兵。

    不多时,尘土弥漫的战场上,随着李延庚大队的卷过,李庆业的队伍一下便削弱了三成还多。

    “慢!!!”

    他用汉语发出了一声大吼,接着便“扑通”一声跪下了。

    ……

    龟城东门,过了许久城里的敌军也没有出来战斗的势头,尼堪见状便带着两百多亲卫绕过城池奔向了北边。

    他这一绕竟然赶到了李延庚的前面,直接来到了后面的金自点大队面前。

    作为二品大员的金自点自然不会跟着大队步行,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身边还有十余骑紧紧护着他。

    与所有的朝鲜文官一样,他还是一身红色的文官袍服,在一众武将里面分外夺目。

    尼堪第一眼便瞅上了他,两轮隧发短铳射击过后,他取出骑刀,不顾孙传宇的阻拦,横刀跃马冲了过去。

    一个照面下,金自点身边的骑兵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尼堪、孙传宇、萧阿林、查克丹四人绕着金自点的马匹打起圈来。

    而剩下的亲卫则扬起马刀在步军大阵里狂欢着。

    ……

    龟城,都元帅府。

    金自点依旧坐在主位,与之前相比,他的面色似乎苍白了许多。

    “……,金大人,实话与你说了吧,经此一败,你就算回到王京也不会受到李倧的重用了,好一点的局面便是发配济州岛,这些投降的士兵都发配到水师去当桨手,或去矿山开矿”

    听了这话,金自点的面色更加苍白。

    他知道眼前这人说的是实话。

    他金自点虽然是名臣之后,不过到他这一代时已经没落了,万幸紧跟绫阳君发动了政变才让西海金家恢复了昔日的荣光,若是此次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回去可又要打回原形了。

    还不止!可能真要发配到济州岛永世为奴了!

    “……,可王上终究会知晓的……”

    金自点的声音很轻,也很虚弱,似乎生了一场大病。

    “无妨”

    面前那人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浑不似一个刚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声音干净、有力,令人难以拒绝。

    “就算有人泄露出去,你就说败给了明军,朝鲜本来就是大明的藩属,失败了也很正常,何况就在几十年前大明还以倾国之力出兵朝鲜,在倭人的手下将你等挽救出来,李倧若是对你不利,便是对大明不利”

    “嗯……”

    “我知晓你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建奴,呵呵,不瞒你说,本汗先后几次大败建奴,杀死杀伤的建奴不下三万,有本汗在世一日,建奴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大人,你统兵一方,看似威风,实则如履薄冰,何也?西人党的背景是遮护不了你的,能遮护你的还是硬实力!”

    “硬实力?下官不解……”

    “呵呵,本汗听闻这平安道一带,虽然经过东江镇、建奴反复蹂躏之后残破不堪,不过仍有精锐两万,粮草也不缺,缺的无非是银子……”

    金自点一双耳朵竖得高高的,时至今日,朝鲜王国并没有自己的货币,仍以布匹作为主要的等价物,国内金银倒是有一些,可惜在倭人入侵、建奴入侵、毛文龙肆掠之时消耗了大半,李倧上位时给大明派来的册封太监重贿了十三万两,那可是国库最后一点银子了(话说册封的太监实际想要的是二十万两)。

    物以稀为贵,在时下的朝鲜,金银的购买力超级强大。

    “本汗手里恰好有一些银两,只要你配合本汗将境内的辽东汉民全部迁出,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这个数……”

    尼堪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万两?”,金自点还是有些高兴,这个数,将整个平安道搜刮干净也不可能得到,而他家里虽然粮食、布匹众多,不过银子还不到一千两。

    他可是李倧上台的第一等功臣啊。

    “不”

    尼堪却摇了摇头,金自点一下有些泄气了,“两千两。嗯,也不少了”

    尼堪发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二十万两!”

    “二十万?!”,金自点一下站了起来。

    “呵呵,本汗乃索伦人的阿斯兰大汗,一言九鼎,岂可虚言?有了这些银子,加上这些军卒,就算大人不在平安道任职,这些人还是会听你的,林庆业将军与大明以及本汗的军将相比虽颇有不足,不过在朝鲜王国也算是难得的将才”

    “此战后,他必定与你同呼吸共命运,有他在,加上五千精锐,还有大量的银钱,你便可在朝鲜立于不败之地”

    尼堪自然是话里有话,不过金自点一下便明白了。

    朝鲜困苦,最困顿的地方是缺乏金银,如今可能连李倧的王宫里也只有几万两银子,自己一下有了二十万,别的不说,在自己的拉拢下,大部分西人党都会来到自己的麾下。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倧翻脸不认人,自己献上十万两银子,绝对能保住家族的恩荣。

    什么?万一李倧问起来这银子是从何而来?

    呵呵,难道他金自点在朝鲜官场白混了?

    “好吧”,金自点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一个结果,声音有些解脱的样子。

    他已经沉浸到了二十万两白银造成的梦境里。

    “王建、李成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三日后,尼堪来到了曲承恩栖身的摩天寨,看着一个个既衰弱,又兴奋,又畏惧的目光,尼堪淡淡一笑,他将大明留给他的都指挥使、宁北将军诏书、关防拿了出来。

    “各位,我是大明钦封的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宁北将军,如今朝鲜以东的都司故地千里沃土却空无一人,大好男儿与其蹉跎于异国,何不投身故国大干一场?”

    “异国?故国?”

    包括曲承恩、郭天才在内都有些迷茫,不过“千里沃土,能吃个饱饭”更能提起他们的兴趣。

    “好是好,就怕建奴袭扰”

    曲承恩叹了一口气。

    “呵呵,我刚才已经给诸位讲了几次与建奴大战的经过,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若不是我军及时出现,恐怕包括皮岛在内都被建奴夺了过去,放眼天下,能战胜建奴的军队不多,或者可以说寥寥无几,我的军队恰好是其中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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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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